今日的冷家可謂是熱鬧非凡,歡聲笑語不斷,那一頭冷昌修立了大功,而這一頭肖睿卻因為再次立功而晉升為禁軍統領一職,由此他那十年征戰的日子便告破了,從而只一心守護京都,也不再需要飽受思家之苦了。
眼看著肖睿和冷懷瑾回京的日子是越加的近了,眾人的心里也不免激動萬分。
足有一年未曾相見,令人欣慰的是一切都安好如常。
“待大哥和逸琛回來,兩個孩子的婚事也該辦一辦了!”肖梅姑揭了一把笑出來的眼淚,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原本她是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提及這樣的事,但今兒個實在是太過高興,因此,也想將喜事拿出來再添一添樂。
這話立即得到了劉氏的認同,她亦喜笑顏開,看了一眼已經長成的女兒肖三容,只見她微低著頭,面色微紅,一副害羞不好意思的模樣,便也掩了嘴兒道︰“這婚事早該辦了,孩子們都大了,再拖下去我怕逸琛要嫌棄咱們家三容了!”
她這話是笑著說的,卻也沒有別的意思,卻惹得肖三容的臉色白了一白,想起自己年少不更事之際,曾鬧過那樣的笑話,此時又听了娘的話,只覺得心中不安了起來。
如今的她已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早已明白了當年冷懷瑾所說的一番話,此時想起來,只覺得自己愚蠢可笑罷了。
“娘,你這說的什麼話?咱們家妹妹可一點兒也不差!”肖子松倒是個護短的。
馬上又將妹妹的名聲給抬了起來,他說的卻也沒錯,這幾年來肖三容可是一點兒也沒閑著,估摸著心里也是愧疚的,因此,她學起女紅以及各門手藝時,都是特別的賣力,好幾回將手指扎了,也沒讓人知道。
他這個做大哥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肖家的人卻都是倔強的,凡事都喜歡偷偷自己背。
“舅母,三容姐可優秀著呢,我反倒怕她再優秀一些,哥哥要被她制住了……”冷懷瑾見氣氛有些不對,立即笑著打了圓場,掩著小嘴兒同母親使了個眼色。
那樁事,只怕是兩家人心里頭的刺,肖梅姑雖不說,劉氏雖不說,但誰的心里都記著呢。
“妹妹,你盡胡說!”三容也窘得面色通紅,揚起手帕子便要去打冷懷瑾,卻被她靈巧的躲了過去。
便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張全高興的在外頭便開始喊了起來︰“夫人、小姐,老爺救災有功,被皇上賜了宅子,听聞那宣旨的公公已經在路上了!”
這無非是喜上加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艱辛和此時心里五味陳雜的各種味道。
在原地轉悠了好半天,肖梅姑才一拍手道︰“咱們快去梳個頭去,一會兒還要接旨!”
劉氏立即拉著三容以及冷懷瑾進到了肖梅姑的院子里。
沒過多久,敲鑼打鼓聲響起,京都的護衛隊將冷昌修風風光光的送回了冷宅,隨著冷昌修一道而來的是宮里的安公公。
這一回,這安公公卻是不敢再同上一回那般看輕冷昌修了,一笑起來滿是褶子的面部更顯得虛偽而圓滑。
“喲……恭喜冷大人連升三階,這可是大喜事,奴才可听聞太後娘娘的壽宴上還指明了讓冷小姐作陪著,這真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啊,冷大人風光了,可別忘了奴才啊!”安公公一進門,便十分恭敬的向冷昌修行了個禮。
緊接著,肖梅姑也領著一眾人等出到了大廳,眾人皆向安公公行了禮後,這才開始宣讀聖旨。
冷昌修正式升為二品工部侍郎,即日起上任,而除此之外,還賜予常樂街的一幢大宅子,正式搬入京官的地界。
“冷大人快快謝恩吧!”安公公眉開眼笑的將聖旨雙手遞到冷昌修的手上,冷昌修趕緊謝了恩,正要領著一家大小起來,卻不想,安公公卻又將他按了下去,笑道︰“冷大人別急著起來,這里還有一道聖旨,是給冷小姐的”。
說罷,安公公笑著看向冷懷瑾,那目光柔和討好的,讓人生生滲出冷汗來。
冷懷瑾心中微微有些吃驚,自己這回跟著父親前往救災,打的是回鄉探親的名號,在救災的功勞上,她也刻意劃清了界線,並且囑咐父親切不可將她出主意的說出來,怎的,她也有聖旨要領呢?
這般想著,冷懷瑾嘴里已經恭敬道︰“臣女冷懷瑾接旨!”
安公公點了點頭,卻沒想到一個從鄉下長大的女孩竟還懂得如此禮儀,因此,心中對冷懷瑾的好感又添了幾分,總歸是個知情識趣的女孩。
“冷氏懷瑾,自幼聰惠賢德,畫技超群,朕甚是歡喜,因此,特賜黃金千兩,綢緞百匹,欽此!”
安公公將旨傳完,自己卻倒抽了一口氣。
一個九歲的小女孩,領這麼大的賞賜,卻還是頭一回,冷家也不知是走了什麼好運,但凡好事都降臨在了他們的頭上。
“臣女謝主隆恩!”冷懷瑾的面上只稍稍松開了一些,卻在低頭之際,眉心又緊緊的擰了起來。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皇上賞賜這麼多東西給她,自然要從她的身上也得到相應的好處。
而她冷懷瑾除卻這個腦子還有些用處之外,只怕沒什麼能獻給皇上了。
心里正擔憂著,肖梅姑已經伸手將她一同扶了起來,看著女兒那越發嬌美的面容,這份來自孩子的殊榮的喜悅,讓她整個人都像是吃了蜜一般。
天底下做父母的心思卻都是這樣。
劉氏和肖家兩個孩子自然也高興,但礙于安公公在此,卻也不敢逾越。
“冷小姐好福氣,太後可是指明了讓冷小姐在壽宴當日進宮作陪,這往後前程似景啊,只怕奴才們還得仰仗小姐在太後面前多美言幾句才好!”安公公笑得極為和氣,與對待冷昌修的恭敬態度所不同,他似乎更看中冷懷瑾的這次進宮。
說罷,安公公手一揮,原本排成列的小太監立即魚貫而入,手里托著的珍奇異寶無數,別說什麼金銀珠寶了,有幾樣根本就是聖旨里未有提過的東西。
“安公公言重了,臣女人小慎微,若是日後真有什麼前景,那也是托了公公的福氣!”冷懷瑾的嘴角向上揚了揚,掛著得體的淺笑,看向安公公之際,並不十分的討好,卻也不輕蔑,這其中的適度把握得恰到好處。
一看之下,便是經過嚴格教導出來的大家閨秀。
安公公在驚訝于冷懷瑾的好教養之際,心里卻在揣測著她的將來。
若說自己早前是看輕了她,今兒個見她這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凡事從容鎮定,即使從地上飛上枝頭,也不見其有何張揚顯擺之色。
這樣的女子,待將來長成了,定不是池中之物。
感嘆完這些,安公公一轉頭,瞧見一個小太監手里托著的一物,伸手喚了他過來,雙手恭敬的從那精致的盒子里取出里頭的紅珊瑚手串子,捧到冷懷瑾的手里︰“這件可是太後娘娘賜的,听聞整個天熹只有一對,您可好好收著,日後別教太後失望了去!”
說罷,他已經笑著將那珠串子戴上了冷懷瑾的手腕上。
冷懷瑾笑道︰“安公公今日的提點,懷瑾定當銘記于心,他日若是得了機會定當在太後面前為公公美言幾句,且不說公公為人耿直,便說公公對懷瑾的這份心意,懷瑾便無從為報了!”
福了福身子,禮儀方面,她仍舊是做得滴水不漏。
俗話說的好,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這安公公雖說是個狡黠圓滑之人,但總歸日後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因此,凡事都棋先一步,總是不會有錯的。
“哎喲,冷大人您看看令千金,這嘴兒就像是抹了蜜似的,雜家是越看越喜歡這丫頭!”听了冷懷瑾這樣一說,連安公公都覺得她不僅聰慧,還是個心里通透的,定能成大事。
因此,這話也就說的更加的明白起來。
“公公若是不嫌棄的話,有空便來咱們家喝口茶,雖說比不上宮里,可家里有位能人廚子,總歸是不會叫公公失望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安公公先拉攏了下來。
以自己上一世的記憶中,這安德全,可是陪了元慶帝好幾十年,直到自己死的那會兒,卻還是根基不倒的,也是宮里唯一一個能在皇上面前說得過話的奴才,後宮的嬪妃都忌諱他三分。
听聞,但凡得罪過安德全的嬪妃,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
安公公今兒個在冷家可算是掙足了顏面不說,還結交了一個將來或許能飛上枝頭的丫頭,因此,回宮的時候也格外的高興。
養心殿中劉賢妃正陪著皇上下棋,那雙畫得猶其濃媚的眼眸一抬,便瞧見安公公臉上掛著笑正要接過小太監手里的點心而送進來,便勾了勾唇,隨口道︰“安公公今兒個好心情,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開心事,說來給皇上和本宮听听吧!”
劉賢妃得寵數十幾年,卻也將原本只浮在中層的劉家給帶到了顛峰之至,劉伯昭封候拜相,二哥劉啟山入駐皇商,若不是他肯入仕,只怕劉啟山也早已飛黃騰達,如今,劉伯昭的幾個兒子都身職朝中要位,劉景也隨著這次的立功,而一躍而起。
安德全趕緊將手里的點心恭敬的端了上去,笑著向皇上和劉賢妃請了安之後,這才小心髠慎道︰“奴才不過是去辦了件事,辦好了,自然心里高興!”
他說話一向懂得分寸,一方面,又張顯了自己的功勞,一方面,又抬舉了皇上。
元慶帝的唇角動了動,手中的黑棋緩緩的落下,未看安德全,便庸懶問道︰“哦?說的可是冷家的事?”
不過是宣了個旨,能將安德全高興成這樣,這其中也必定有什麼事,想來安德全這是要來向他稟報什麼了。
“回皇上,就是冷家的事,奴才見著那冷家姑娘,可真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也難怪太後會那般看中于她,這將來是可塑可造的!”安德全平日里也算是進退有道,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因此,元慶帝听了他的這一席話,卻也不禁抬起頭來,心里卻想著,那冷家的小姐真的如此之好麼?
這想法讓元慶帝對冷懷瑾也越發的好奇了起來。
正在這時,劉賢妃輕叫了一聲︰“呀,皇上真壞,趁著臣妾與安公公說話之際,將臣妾殺了個片甲不留,臣妾不依,還要跟皇上再下一盤!”
到了三十出頭的女人,卻仍舊保留著如花的面容,語氣嬌柔嫵媚之際,卻又不乏一股子小家子氣,這便無元慶帝為何對她聖寵不衰的緣由。
再加上劉賢妃一生無子,對朝事從不過問,因此,元慶帝有她作倍,便覺得格外的輕松。
“天色不早了,該到用膳時候了,愛妃何不同朕先用過晚膳,再行切磋也不遲!”元慶帝爽朗一笑,卻是沒有生劉賢妃的氣,反倒當著安德全的面握住了劉賢妃的手,兩人相繼出了養心殿,身後的安公公卻似科察覺到了什麼。
劉賢妃似乎刻意不願提起冷懷瑾,難不成,她與冷家竟是不和的?
這般想著,卻听前頭的劉賢妃仿若無意中說道︰“听聞臣妾的佷子劉景這回也是立了大功,只是不知這救災的法子到底是誰出的,劉景那孩子向來耿直,平日里也不太會邀功,臣妾是怕他被人利用了還蒙在鼓里!”
她這話說的極為輕緩,提及立了功,又暗指了冷家搶了劉景的功勞,是話中有話,雖沒提及太子,卻是暗暗提醒了皇上,以太子的資質是想不出那般好的救災法子來。
不容置喙,劉賢妃真的很懂得揣摸皇上的心思,知道他今兒個心情爽利,定不會拿自己如何,這才敢使些小手段出來。
“愛妃怎的關心起政事了?”前頭已到了劉賢妃的羽寧宮,宮女太監見到帝駕已是跪成了一片,御廚房也早已準備好了各色名點,等待著兩位主子的降臨,劉賢妃身邊的莊姑姑遠遠的向劉賢妃使了個眼色。
劉賢妃自知宮里一切準備妥當,已經笑著叉開話題,親昵的挽著元慶帝的手臂︰“皇上,看看臣妾為您準備了什麼好吃的,今夜臣妾可要與您不醉不歸!”
元慶帝爽朗一笑,與她進到宮里的同時,鼻間傳來一陣奇香,緊接著,腦袋里只覺得飄飄欲仙起來,原本打算吃過飯就走的人,最後卻還是宿在了羽寧宮里……
董府
“你說什麼?”頭上剛剛才插好的珠花被主人的憤怒而晃得錚錚作響,一張傾國傾城的美貌面容上,此時卻因為太過震驚而微微扭曲起來,嘴角抽搐得厲害,最終一張臉被氣得發白發青,眉眼之間,也染上了平日里少見的怨恨和不甘。
“皇上給冷懷瑾封賞了?”嘴里喃喃重復著丫頭紅梅剛剛才傳上來的話,只覺得不可置信,待緩過神來之際,人已經呆呆的跌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
她努力了這麼多年的好名聲,卻也只曾喚來一句皇上的“此女不錯”,可冷懷瑾呢,來京不過一年,不僅在百姓的心目中超越了她,卻還在皇上的面前也超越了她。
自那日中秋詩會之後,董婉玉便不曾出過門,整日整夜的在家中苦練各門技藝,不僅在琴棋書畫上大下功夫,還在詩文作畫之上,也不分日夜的苦練。
但凡有名氣的畫師都被董太傅請到了府上,想研究出冷懷瑾那日所畫的活畫術。
卻不想,即便尋遍了京城名門,卻也無一人精通此道,更有畫師聲稱,除非遇上前世的第一畫師方可學得。
在董婉玉的心里,冷懷瑾已經成了她的礙腳石,似乎只要有冷懷瑾的地方,人們便會自動忽視她,即使她這天人之姿的容貌,似乎也敵不過冷懷瑾那張虛偽的假像。
她便是恨極了冷懷瑾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什麼榮辱不驚,她偏要冷懷瑾名譽掃地、驚慌失措,成為整個天熹的笑話。
‘嘩啦’一聲,梳妝台上的東西被董婉玉一手拂落地上,滿地的狼藉卻仍舊撫不平她內心的嫉妒。
紅梅戰戰驚驚的抬頭望她,難以想象董婉玉若是知道了下面的事情之後,會氣成什麼樣子,但她若是不報上來的話,只怕下場將會更慘,因此,紅梅咬了咬唇,聲音細若蚊蟲道︰“小姐,您且息怒,奴婢听聞太後的壽宴,還親自指定了冷懷瑾作陪,這賤人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將世人的眼珠子也給蒙了去……”
她故意避重就輕,為的便是緩解董婉玉的憤怒,卻不想,听到這里之後,董婉玉已經氣得一手砸了面前的銅鏡。
想她苦養十年的好名聲,一手琴藝練得是出神入化,到最後,居然敗在一個剛從鄉下出來的野丫頭手里。
這讓她如何甘心?
“賤人,賤人……本小姐定不會讓她如願以償的!”
破碎的銅鏡中倒映出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那被仇惡而扭曲得有些恐怖的面容。
紅梅偷偷往後挪了挪,原本以為董婉玉又要將氣撒在她的身上,卻不想,一抬頭,卻見董婉玉已經平靜了下來,臉上竟還含著幾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卻像是刀子似的,正一刀一刀的割著人心呢。
“紅梅,我倒是听聞冷懷瑾的哥哥要回京了,她那哥哥有個未婚妻,便是肖家的小姐,肖三容,這肖三容早前在商州曾鬧過一樁丑事……”
這原本是她手中的王牌,原本想等到最後一刻才丟出來的,如今,卻是令董婉玉迫不及待了。
“小姐,讓冷懷瑾的哥哥出丑,便等于讓她出丑,太後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定然不會再看重這賤人了!”紅梅也漸漸安下心來,抬起頭,眼眸中帶著與董婉玉同樣惡毒的笑意,心思卻飄向了遠方。
一個半月前,她施糧求災,在京都郊外曾識得一個姓冷之人,那人口口聲聲說京中的大官冷昌修是他的親人,董婉玉當時覺得日後或許會有用,便帶了回來,一問之下,那人卻是將早前在商州的事一一都交待了個清楚。
原來,他竟是冷懷瑾的三堂哥冷逸真。
這個人心里狠毒、狡黠,一看就知道是個很容易被收買的人,因此……若是用他來對付肖、冷兩家,豈不是十全之策?
想到這里,董婉玉仰頭大笑起來︰“冷懷瑾,本小姐與你誓不兩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