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才剛梳洗了躺在了榻上,不一會兒就傳來了輕微的呼吸聲可見這幾日疲累了,夏鷺便湊到了春鴛邊上,“胡姨娘那邊說是來給夫人請安。”春鴛忙示意夏鷺輕聲著點兒。
兩人走到廊下,春鴛伸出手點了點夏鷺的額頭,“偏你就心直口快,若不是縱著你,我也要與你說道說道。”夏鷺吐了吐舌頭,她知道她們幾個跟著夫人,只一心為著夫人,自然都是一道的。
雖說私底下也有丫鬟拿她們幾個姐姐攀比,只是春鴛卻知道在自家夫人跟前兒,她細心周到,管著小賬本兒,夏鷺心直口快,可針線做得好,因而管著夫人的四季衣裳,秋燕上的一手好妝,因而管著金銀首飾。
冬鴿手巧,最會盤發,點心也做的最好,管著夫人的吃食,四人各司其職,私底下關系也十分不錯。如今見夏鷺這樣沒了規矩,嚷嚷開了,春鴛哪里有不提點她的道理?
如今老太太病著,夫人才剛伺候了老太太吃藥,二姑娘的壽辰也過了,眼見著五姑娘又要出門子,世子爺的世子之位眼看著還沒有個定數,夫人成天成夜的操心,好容易才睡著了,哪里還有閑心見個什麼勞什子的胡姨娘?
若是夏鷺嚷嚷著將夫人給吵醒了,一會兒準得挨罰。“好姐姐,那胡姨娘求了上來……”夏鷺的話還沒有說完,又被春鴛給捂住了嘴巴,“咱們這府里除開幾個主子,誰要見夫人不是要求著的?偏她就不求著了?”
這話是將夏鷺或許得了胡姨娘的好處給撇開了。“好了,好了,你且去吧,一會兒夫人醒了我自會稟告夫人。啊?快去。”春鴛說了還不放心,叮囑了夏鷺一番,又吩咐晴芳去燒些熱水來。
夫人這幾日急得又瘦了幾分,睡的都不踏實,每回醒來身上都有汗,這不擦拭身子就不爽利,說是體虛盜汗的緣故。
夏鷺努了努嘴,只得退了下去,她已經盡力了,可夫人近來確實疲累,這一點夏鷺比其他人更清楚。
才不過是年前做的新衣裳又寬了二指,若不是心力交瘁,人如何能瘦的這麼快?
胡氏在春暉園門口等了許久,如今將要十五了,她那一下被秦進燁打的不輕,休息幾日,雖是能下床,可是走起路來總是一跛一跛的,雖然知道這樣的事情楊曉敏必然不會是故意的,可若不是楊曉敏忽然要吃什麼雞絲卷子,她也不會自作聰明炸了春卷兒來找世子爺。
結果竟然被這般遷怒了,胡氏心里自然是對楊曉敏有些嫉恨的。
再者听說她傷了腳下不了床這幾日,楊曉敏去瑾蘭院去的十分勤快,更是叫胡氏一口銀牙咬碎。柯氏那邊胡氏知道她是個有心計的,可如今都沒有動靜。這個楊氏倒是好。
便是柳氏,如今的風頭也沒有她大,據說柳氏被夫人拘在屋里,不許出來,世子爺也不曾去看望。至于崔氏跟孟氏,則直接叫胡氏給忽略了。
那兩個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完全不是競爭對手。人都說世子爺的位置保不住,胡氏卻不那麼看。
二少爺跟三少爺年歲雖然都不小了,可二少爺是二房的,自古以來立長不立幼。爵位既然傳到了大房這邊,大房有兩位少爺,斷沒有輪到二房的道理。
可三少爺跟世子爺那是親兄弟,瞧著三少爺的模樣,也不像是對世子之位有覬覦之人,只不過三少爺一直專心在族學讀書,在侯府倒是極少能遇到。
因此在胡氏看來,世子爺沒了世子之位這樣的事情就跟天兒下金雨似的。萬年才得一遇。她根本就不擔心。
如今她自以為夫人看中,便要帶著丫鬟在夫人這邊走走門路,雖說不指望夫人出面一下子將楊氏給打壓了下去,可給楊氏上上眼色也好。
胡氏帶著貼身丫鬟扣兒與碧心,大冬天兒的這個碧心卻穿著薄薄的一層小襖,腰上纏著一條堇色的綢帶,將小腰掐的細細的。眼珠子不停的轉,她扭著腰上前一步,將扣兒擠到了後面。
扣兒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胡姨娘剛轉過來,碧心又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胡氏不傻,知道這個丫鬟妖妖嬈嬈的不是個好的。
心里哪里會喜歡?只姚氏賜的,不好收拾罷了。碧心也自以為伺候過姚氏有幾分體面。私心里也沒把胡氏一個知縣的女兒放在眼里。
“等了這許久了怎還不見夏鷺姐姐出來?”說著瞥了碧心一眼,吩咐道︰“東西叫扣兒拿著,你原先是夫人房里的,不若跟里面相識的姐妹問問,夫人可得空見我?”
碧心一听,嘴角不由一抽,她原先在姚氏屋里的時候就不安分,不過是個粗使,便打扮地跟個小家碧玉似的,尋常人根本使喚不動。
而大戶人家,一般大丫鬟若不是年紀到了發嫁了輕易是不動的,可粗使的可就不一樣了。若是主子用的不順心,哪怕是哪天心情不好,正好撞上你了,你也得立時被當做出氣筒扔出去。
因此這春暉園哪里還有甚熟識的姐妹?原先春鴛,夏鷺,秋燕,冬鴿姐妹四人,她倒是討好著,只除了春鴛最為和氣,其余的哪個不是厲害的?便是最心直口快的夏鷺還曾當面呲過她不識好歹。
可之前胡氏便是托了夏鷺姐姐進去傳報的,還給了不少好處,碧心更不敢出頭。
原本她以為以夏鷺的體面,胡姨娘只是想見夫人一面,定然是容易的,這樣她捧了東西跟在後面也不那麼扎眼。
她雖說不將胡氏看在眼里,只是如今在春暉園,胡氏聲音又這麼大,若是叫旁人听見了,還以為她怠慢主子,胡氏雖然卑微,可她還知道自己如今更加卑微,她總歸出人頭地的。
想著咬了咬牙,才想找個由頭,春暉園里出了一個小丫鬟。
沒等碧心反應過來,胡氏忙向前笑盈盈的說道︰“原是小滿姐姐,夫人可得空見婢妾?”碧心一听是小滿,臉伏地越發低了。
還真是巧了,小滿與碧心原來不僅認識,還曾經是一個屋里的。碧心自負美貌,將來成就定然不凡,因此一向看不上小滿。如今小滿還在正房,她卻伺候世子爺的一個姨娘。
雖說她如今是大丫鬟,小滿還是個粗使,只是胡姨娘並不十分得寵,一年里世子爺也沒來幾次,胡氏本是個慷慨的,銀子首飾大把大把的甩出去,自然是有出無進的多,漸漸的她打賞起來也有心無力了。只架不住娘家離得遠,自然也照顧不到她。
寵愛不多,賞賜也就是一些份例了。所以她這個常青閣的大丫鬟當得還沒有春暉園一個粗使丫鬟神氣。
小滿瞥了她一眼,抬起頭挺起胸脯。“這幾日事情多,我們夫人說了各位姨娘不必請安,胡姨娘怎地這個時候來了?”
胡姨娘干笑了兩聲,“妾記掛著夫人的身子,特地來看看,還請小滿姐姐通傳。”
小滿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只是一個粗使,可如今卻被春鴛指派出來,派頭使得足足的,足以見得胡氏這個當口來找姚氏撞到了春鴛的槍口了。
只是碧心不知道,還以為是夏鷺搞的鬼。卻見小滿指了指胡氏。“我們夫人正在歇晌,請胡姨娘改日再來吧。”胡氏嘴角僵了僵。
她如今身上還帶著傷,特地準備了禮物來刷存在感的,如今出來一個粗使的一句話就把她給打發了?
只是胡氏怎麼也想不明白,如何就得罪了?小滿轉身就走,心里十分的得意,當初碧心欺負自己,現在也總有她求著自己的時候。
只是春鴛姐姐吩咐下來不見,她也沒有辦法。
胡氏信心滿滿的來,走的時候難免灰頭土臉的,回去之後對楊曉敏更是恨得咬牙切齒,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消息說,門房有人指名要見她,胡氏忽而想起哥哥如今還在侯府置的小院子里面讀書,快要到元宵了,許是哥哥來了。
胡氏如今是滿肚子的委屈,一听哥哥來了,忙不迭的迎了出去,胡㤔自身是個末名的舉人,也可以授予官職,只是他是個心大的,不想跟父親一樣守著個小官兒,如今只等著參加春闈,若是考中了也不枉準備了這些許久,到了元宵佳節,難免思念家人,前兒家人托人帶了些金銀來,他便想到了侯府里面的妹妹。
胡㤔相貌清峻,與胡姨娘並不是十分相像,只一雙眼楮卻能夠看出來兩人是親親的兄妹,因是侯府親自置的小院子里的客人,他入府來看望親妹妹倒是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只是內院乃是侯府女眷居住的,胡㤔卻是不好進來了,胡姨娘在內院身份並不高,可到了這外院,婆子們還願意給幾分薄面,收了她一兩銀子,支了一張小桌,準備了小酒小菜,兄妹兩人也算是提前過元宵了。
“小妹,你這腳是怎生回事?“胡㤔一眼就瞧見自家妹妹腿腳似與平常不同,臉色微變,胡氏尷尬的笑了笑,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撞了,若是叫哥哥知道她是被世子爺打的,指不定要鬧成甚樣。
她與哥哥自小性子便不同,她學了母親,心思藏得深,哥哥卻要沖動許多,到底是男兒血性,對于妹妹的托詞,胡㤔並不十分相信,只暗自咬牙,若是自家爭氣,妹妹在侯府的日子便要好過一些。
能考中進士,小妹的身份也能提高許多,听說侯府那位世子爺的正妻與世子已經正式退婚令嫁,如今這世子爺的名聲也是夠臭的。
再無京中貴女肯嫁,若是自家爭氣,小妹總歸是已經*于他……胡㤔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傳聞,不由小心問妹妹,“我听說原先世子爺的那位夫人與世子爺從未同房?”
“哥哥,你甚時候竟關心這樣的事情?”胡姨娘頓時羞紅了臉,縱然是親哥哥,也不好與他討論這樣的事情。“莫不是他當年從戰場回來……我與你說正經的,你老實回答我。”
胡氏見自家哥哥沒有與她說笑,這才正經起來,皺眉想了想。
“哥哥,莫要胡說,沒有那回事兒。只夫人一個沒……”胡姨娘面色驟然緋紅起來,就跟涂了胭脂似的,想了一會兒又道︰“還有個崔氏,不爭寵的,世子爺如今還沒沾身。”
胡㤔頓時有些失望,若是妹妹也沒有,那等他一朝高中,妹妹豈不是也能另覓佳胥?這些日子胡㤔在外面听說了許多,雖說如今還住在秦家的宅子里,可對秦世子是當真不屑的。
畢竟有幾個讀書人是稀罕他這樣的?抱著個婊|子跟親娘似的,讀書人大抵是清高,即便是入了樓子尋歡作樂,也不會與秦進燁一般這般亂了分寸。到底是講究家室門戶的。
兄妹兩人吃了一會兒酒,胡㤔才鄭重說道︰“我听說十五那日京城有花燈,那一日便是千金小姐也可帶著下人出來賞花燈,你們府里既是大府,必然也有這樣的習俗。你且來找我,哥哥帶你賞燈去。”
胡氏頓時綻開了笑容,胡㤔忍不住叮囑道︰“西街的那座橋據說不大牢靠,務必不要靠近知道了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