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甦尋是一個人在母親靈前跪了一夜,周新的車也在下面停了一夜。
甦尋能平安回到自己家總算讓他沒那麼擔心。
周新原本是打算上樓看看甦尋在家里到底什麼情況,可轉念一想,那女人看著他的眼神總帶著濃濃的厭惡,此刻一定不希望他出現在她面前。
最終周新還是忍住了想上去的沖動,坐在車里看著五樓的方向抽了一夜的煙。
甦媽的骨灰一直在家里停了三天,這期間不住的有親戚過來吊唁,誰也不知道甦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看起來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這三天的時間周新沒看到過甦尋的身影,甦尋壓根就沒從樓上下來過。
一直到第四天的早上,甦媽下葬的日子。
甦尋很早抱著母親的骨灰下樓,隨行的還有李家的一家人。
自從李阿麼那日得知了甦媽的不幸消息,這喪事一直都是李家人在幫忙操持,甦家就剩甦尋這麼一個女孩,慘淡的景象讓人看看就覺得揪心。
甦尋抱著母親的骨灰一路走到了公墓,周新的車便在後面遠遠的跟著,男人根本不敢靠近一點點。
甦媽下葬的時候甦尋情緒還算平靜,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她在嘗試著慢慢接受。
只是在蓋上棺木的那一瞬甦尋跪在地上的身軀一軟,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這情景不禁讓李家大哥嚇了一跳,“阿尋啊,你怎麼樣了?”李家大哥一把扶起甦尋不安的問道。
甦尋這幾天來滴水未進,體力早就嚴重的透支,在這最難熬的時刻她毫無預示的倒下了。
甦尋好半晌才緩過神來,“我沒事。”她淡淡搖搖頭,繼續將自己身體跪的筆直。
遠處的周新看著女人倒下,心下不由得一慌,他潛意識的便想下車,可手剛一觸上車門便立即反應過來了。
甦媽下葬好後甦尋在那里待了很長時間才慢慢起身,甦媽是葬在甦爸旁邊的。
跪在父親母親的墓前,甦尋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曾幾何時,她也想在父親母親膝下承歡,可從今往後她真的只是孤身一人了。
從墓地返回的時候天空又飄起了下雨。
“孩子,下雨了,我們回家吧!”還是李阿麼輕輕提醒出神中的甦尋。
頭上的白花被甦尋摘下輕輕放在母親墓前,揉了揉自己干澀的雙眼後甦尋才慢慢站起來。
“爸媽,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她輕聲的跟父母告白。
甦媽的喪事都所有來人來說都算告一段落,但對甦尋來說,這事才剛剛開始。
回到小區里李家人還是有些不放心甦尋,“阿尋啊,要不就在阿麼家住幾天,阿麼家里人多,熱鬧!”李阿麼好心的建議著。
“謝謝阿麼了,這些天麻煩你了,我這就回去了。”甦尋禮貌的回絕了。
回到自己家里,迎接她的只有滿室的淒清,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在深更半夜的時候站在門口眺望等著她回來了。
甦尋躺在床上的時候眼淚又不禁流了下來,太累了,還是讓自己好好睡一覺吧!
甦尋睡的並不安穩,盡管如此,屋子里來了一個人她還是不知道。
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在樓下等了很多天的周新。
周新進屋先給甦媽上了炷香然後才抬步往甦尋的房間去,甦尋這段時間削瘦了很多,周新又何嘗不是。
遠遠的看著悲痛中的女人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進門之前他更擔心的是甦尋會趕他走,或是堅決的不想見他。
不過還算好,那女人睡著了,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周新慢慢的靠近,輕輕的在女人床邊坐下來,細細看過去才看到甦尋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女人的眉心還是緊緊皺著,額上甚至還有細密的汗珠。周新伸過手去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甦尋的臉色才平靜了一些。
“不要走。”突然間甦尋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周新的手,“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在夢中她驚慌失措的喊道。
“小乖,我不走,我會一直陪著你。”周新輕拍著女人的手低聲給她安慰。
“媽,我求你不要走。”甦尋安睡了一會兒,好半晌過後她又無助的開口低喃。
周新這才明白原來睡夢中的甦尋把他當做了甦媽,不過也對,那女人恨不得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又怎麼會說出讓他不要走的話。
男人自嘲的想著……
就在這時,周新頭一偏,書桌上一個粉紅的東西撞入了他的眼楮。
內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猛烈的撞擊了一下,粉紅的東西是條領帶。
周新記得這條領帶原本是甦尋打算送給他的,可當時由于一些機緣巧合領帶被他無情的拋棄。沒想到,沒想到這女人還留著這東西。
再次將東西拿到手上的時候周新內心竟然有種狂喜,好似是一種失而復得的珍惜一般。
有些東西的本身價值並不十分珍貴,真正珍貴的是里面包含的情意,只是這情意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懂。
一旦不明白自然會錯過很多東西。
周新將那領帶小心翼翼的裝進了自己口袋,在甦尋還未醒過來的時候他便又悄悄的離去了。
接下來的好幾天周新沒再出現在甦尋的樓下了,身體上的傷口可以用藥物治療,可心里的傷口只有慢慢讓時間淡化。
甦尋什麼時候能走出那個陰影完全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周新還在等著那女人跟她說的“他們的事還沒完”。
一個星期,甦尋在家休息了整整一個星期才慢慢的從低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
周新來的那一日她睡到下午黃昏才醒,休息了幾個小時,整個人看起來也比之前精神多了。
模模糊糊中她感覺到有個人在撫摸自己的額頭,可是醒來的時候房里空無一人,她完全不確定家里是不是有人來。
直到她發現一直被她放在書桌上的那條領帶不見時,甦尋終于確定這房間有人進來過。而且不會是別人,只會是周新。
一個星期以後,甦尋又坐上了去c市的大巴。
機緣巧合的是這回開車的依舊是之前趕她下去的那個司機。
人有時候是種很奇怪的生物,就像之前那司機還像瘟神一樣的驅趕甦尋,而此刻再看她的目光卻多了幾分憐憫。
甦尋依舊只是沉默的上車,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車到了c市她直接去了監獄,母親過世的消息甦原到現在還不知道,甦尋有必要去見甦原一趟。
等待見面的過程無疑也是讓人忐忑的,上回在法庭上甦尋便有個疑慮,那便是甦原精神好像失常了,此次見面正好可以求證一下。
隔著厚厚的玻璃,甦原被人帶了過來。
甦尋看著對面的兄長不由得一陣心酸,“哥,你怎麼樣了?”甦尋拿著听筒向對面問道。
甦原現在的樣子很狼狽,削瘦的皮肉包裹著快要枯竭的靈魂,原本俊俏的臉上此刻也顯得猙獰。
“哥,你說話啊!”甦尋又朝著對面沉痛的說了句。
甦原愣了好半晌才慢慢的拿起听筒,甦尋注意到甦原的手拿東西好似也不利索了。
“阿尋……”甦原看著甦尋訥訥的張嘴。
“哥,你在里面怎麼樣了?”甦尋又急切的問道,問話的聲音里已染上了哭腔。
甦原還認得她,還好還認得,這就說面甦原現在思維最起碼是正常的。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甦原低聲的回到,說話的速度很慢很慢,簡短的一句話讓他說起來竟然也顯得困難。
這個時候他還想著安慰甦尋讓她不要擔心。
“哥,你在里面好好改造,很快就可以出來的。”甦尋壓抑著哭聲回道,她甚至不敢提時間的問題,十七年,十七年又是多麼漫長的一個過程啊!
“我知道的,你不要擔心。”甦原繼續緩慢的說著。
“媽呢,媽在哪里?”緊接著甦原便問起了甦尋更不敢提及的話題。
“媽……媽她……”甦尋不知如何開口,眼淚一下子滴了出來。
“媽,媽……她到底……怎麼了?”甦原也緊張起來,一句話更是說的不利索。
“媽,她死了。”甦尋終于死氣沉沉的回話了,“就是在你開庭那天走的。”溫熱的眼淚啪嗒滴在自己手上。
甦原表情愣了一下,好似不太相信甦尋說的是真的一般。
“什麼?你說什麼?”這句話他終于變的利索起來。
“我說媽媽死了,媽媽已經死了。”甦尋泣不成聲,這麼多天以來她都是在硬撐,甚至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訴說心中的苦痛。
直到此刻見到了自己的兄長,甦尋終于再也撐不住了。
甦原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突然大力的拍打著面前的窗戶,梆梆的聲音似是要把玻璃敲破一般。
“哥,你干什麼?”甦尋立即驚慌了,她也隨著甦原從座位上站起來。
“出去,出去,我要出去。”甦原壓低著聲音說道,眼楮紅的像一頭發怒的獅子一般。
他現在已經被關押起來又怎麼能出去的了呢,私自逃離那就是越獄的大罪了。
“哥,冷靜,你冷靜點。”甦尋無措的在電話里說著,“你先坐下,我還有話對你說。”
甦原掙扎幾下無果後終于又慢慢的坐下了,站在一旁的獄警險些動起手來,直到甦原消停下來獄警也跟著消停。
“阿尋,對不起。”甦原抱著電話痛苦的說道,“媽的事,對不起。”是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母親過世了做兒子的竟然無法回去送終。
“哥,這事不怪你。”甦尋輕聲安慰道,“媽的事,你就忘記了吧!”
反正現在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何不就當母親現在還好好的活著,不過就是不能來看他而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