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崔太醫才緩緩說道︰“老夫已經年過六旬,半截身子都已經入了土,這麼些年該享受到的榮華富貴都已經享受到了,該吃的苦頭也已經吃過了,對這塵世也沒什麼留念,只是老夫還有一家老小要照顧,若是老夫真的替夫人辦事,夫人可能答應保住老夫這一條性命?不叫老夫全家受到損傷?”
太後娘娘的手段,他也是清楚的。
宋涼月卻搖頭道︰“這話我不敢隨便許諾,但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若是當初崔太醫沒有答應太後娘娘什麼,這個時候選擇辭官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是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她相信,太後娘娘定是給崔太醫開了什麼崔太醫拒絕不了的條件來,要不然,崔太醫知道若是得罪了許慕原,他的下場依舊是死路一條。
這個答案,崔太醫顯然是不滿意的,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夫人沒有把握,何必又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若是崔太醫不想幫我,我從來不會勉強,只是我的話卻不是戲言!”宋涼月神色冷冽,淡淡道︰“若我是崔太醫,這個時候定會稱病告假,這太醫院缺了崔太醫您也不是運轉不了的,更何況太後娘娘沒了您,自然還會找別的人來接替您的位置,若我是太後娘娘,心里只會有些不舒坦,但到底還會放您離開的,若是您離開了,到時候我這孩子保不住了,也就說得過去呢!”
“到時候您雖沒了榮華富貴,但卻是一家老小一個都不會缺的,這個交易,您覺得如何?”
這個法子,崔太醫不是沒有想過,如今自然是想也不想就搖搖頭說道︰“夫人說的實在是太簡單了,告假?若老夫患上的只是尋常的小病,太後娘娘和院判大人哪里肯放人?可若說是大病,那自然要得皇上和與院判大人首肯的,老夫這病又如何能夠瞞的過去?”
宋涼月只淡淡說道︰“崔太醫乃是太醫,該如何在自己身子上動手腳想必比我清楚的多了,這種事,還請崔太醫您自己想想辦法罷!”
她的話音剛落,外頭的簾子就被高高掀了起來,許慕原走了進來,瞥了屋子里一眼,見著什麼人都沒有,神色倒是愈發凝固了,“崔太醫,麻煩您先去開藥方罷!”
這就是有話要與自己說呢!
宋涼月听出了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待屋子里沒了外人,這才輕聲說道︰“子衍,怎麼了?”
許慕原的嘴巴動了動,半晌才說道︰“下毒這件事已經有線索了……當初你與我說時常見著宋安身邊的丫鬟出入安平侯府,這些日子我都派人盯著宋安那邊,就連昨晚上也沒有放過,想必是你懷有身孕的消息鬧出來了,昨晚上宋安身邊的以晴偷偷摸摸溜了出去,懷里還抱著一包東西,當時田七見著不對勁,就將她手里的東西搶了過來……方才我叫周娘子一看,那東西就是逍遙丸的粉末!”
這話並不叫宋涼月意外,如今只笑了笑說道︰“當我听到‘逍遙丸’三個字的時候,就猜到了這件事會和宋安有關系,宋安是個極其記仇的性子,梅氏因為自己服用逍遙丸陷害我不成,如今落到那樣一個淒慘的下場,估計宋安是想叫我嘗一嘗逍遙丸的滋味,以解她的心頭之恨!”
當初她就知道,宋安是一定會報那毀容之仇的,卻沒想到宋安會用這樣的把戲!
許慕原也點點頭道︰“所以如今我已經將宋安帶來了。”
“將宋安帶來呢?”宋涼月卻是嚇了一大跳,說道︰“如今宋安手上雖有逍遙丸,但咱們是一點證據都沒有,哪里能夠證明宋安是害我的凶手……更何況,子衍,就算是宋安手里有逍遙丸,但她是如何給我下毒的呢?我看這一點才更為關鍵罷!”
這話許慕原早就想到了的,只是有些不敢面對,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你話中的意思,至于娘……那邊,我已經派人盯著了,你放心,我定不會叫你白白受委屈的!”他一直覺得妻兒老小乃是自己身邊最重要的人,可如今瑞華長公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確是叫他寒心的很。
宋涼月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只怕許慕原心里都不舒服。
一時間,屋子里的氛圍倒是略有些尷尬了。
許慕原擠出幾分笑來,說道︰“至于宋安那邊你就不用擔心了,田七說宋安好像過的一點都不好,當初田七帶著以晴回去了之後,宋安的臉色都變了,田七只說咱們倆兒邀請他來安平侯府一趟,宋安的丈夫听說了這話什麼都沒說,只點頭說好,可宋安卻是抓著他丈夫的手無論如何都不跟跟著田七一起過來,可你知道他的丈夫說什麼?只說咱們是宋安的親人,難道會害她,更是壓低了聲音說她之前一直與你的關系不大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緩和你們之間關系的機會,為什麼不好好把握?”
一個男子,不問自己的妻子為什麼不願意來安平侯府,卻只擔心自己的前途,這樣的男子實在是太自私了些,也實在是沒有將宋安放在心上。
宋涼月听到這話,搖搖頭道︰“其實當初我就想到了的,若張欽不是個貪圖權貴的,如何會答應姑母的要求,娶宋安為妻?更何況,我听說宋安仗著自己是宋家的姑娘,平日里對張欽和張欽的母親很是不敬,在家里頭更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小吵的,若張欽不是看在姑母和宋家的面子上,只怕早就鬧得要休妻了。”
如今張欽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從五品官員了,相比于那些寒門出來的子弟,他已經算是飛黃騰達了。
許慕原面上卻是一片譏誚,“怪不得,我是說田七怎麼會這般順利就將宋安給帶過來了……”
“你可是見過宋安呢?”宋涼月問道,若是想要給瑞華長公主定罪,那這件事只能從宋安身上下手了。
許慕原搖頭道︰“還沒來得及了,昨晚上我一直守在你身邊,今早上田七也才回來,正打算與你說一聲之後去見宋安的!”
宋涼月卻抓著他的手道︰“能不能叫我一起听著……放心,我不會動怒的!”
“不成,如今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宋安被關在柴房之中,難道你也要去那種骯髒污穢的地方?若是宋安沖撞了你該如何是好?”這種事上,許慕原可是嚴肅的很,覺得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更何況,如今崔太醫都已經說了你要好好歇著才是,什麼都別想了,交個我就是了。”
宋涼月卻是抓著他的手,壓根就不肯松手,“可你覺得我躺在床上就能好好歇著了嗎?只能提心吊膽的躺著,想的反而更多,這樣罷,不如就叫宋安來這兒,你守在這邊,我來問她話,你覺得成不成?”
說著,她見著許慕原要說話,更是忍不住說道︰“有你在我身邊守著,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說了,就算是要審問,這普天之下還能有幾個人比我更了解宋安的?”
她這眼神實在是太過于可憐了,惹得許慕原點了點頭,轉身就吩咐田七將宋安帶進來了。
等著轉身回來了,許慕原卻是無奈道︰“你啊你,平日里懂事的時候比誰都懂事,可一旦犯起倔來,誰能攔得住?”
與其說這是埋怨的話,但這話里頭卻透著無奈,更帶著幾分寵溺!
宋涼月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從昨兒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之後,她這還是第一次笑了,“你這話說的我像是一點道理都不講似的,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也不想叫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這樣……我會心疼的!”
如今許慕原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許慕原反手握住她的手,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又過了片刻,宋涼月便听到外頭一陣喧喧嚷嚷的叫罵聲,“……你們一個個好大的膽子,我可是你們家夫人的姐姐,你們怎麼敢這樣對我……哎呦,你們慢點,一個個是瞎了不成,我自己會走,不用你們推……”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宋安這脾氣卻是一點都沒改,不,是變得更加壞了,原先她還有幾分在意旁人的說辭,可如今凡事只想著叫自己痛快,哪里還顧得上別人的看法?
听到這聲音,宋涼月的臉色都沉了沉,更別說等著宋安進屋了,她的臉色也就更加難看了。
宋安身上穿的是綢花小襖,料子雖是平平,但也能看出是七成新,可因為在泥水里打滾過的緣故,只看上去有些落魄,更比說如今宋安剛從柴房中出來,鼻子都凍的是紅通通的,唯一不變的是那通身囂張的氣勢,還有看著宋涼月那冷冽的眼神。
那眼神,直直落在宋涼月平坦的小腹上,恨不得要將宋涼月那塊肉給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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