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三揪著我就往屋里揪,我使勁朝身後一扯,嘴里大喊了一句︰“你先等等,呆在那兒別動!”
路老三頓時一愣。
我這話其實不是喊給他听的,是喊給牆外的強順听的,強順這時候肯定已經會沉不住氣了,他要是從牆外一跳進來,我的計劃就全完了。
路老三停下手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剛才那話啥意思?”說著,抬眼朝院子四周看了看,又猛地一抖我的身子,“還有誰在這兒?”
我反問道︰“你說還有誰?我已經告訴你了,你爸就在那牆頭上坐著呢,我剛那話就是喊給你爸听的,你爸現在已經生氣了,我叫他先呆著別動。”
“你別他媽騙我了,我不管你是咋知道存折的,等我明天到了銀行,密碼要是真的我就放了你,要是假的……”
“嘩啦”一聲,路老三話還沒說完,牆上的石頭又掉下來一塊,把路老三嚇了一跳。
我在心里快速一琢磨,順勢說道︰“你看吧,你爸又生氣了,你今天必須放我回去,我還有事兒要幫你爸做呢。”
“少胡說八道,還啥事兒?”
我抿了抿嘴,在心里說道,田田,對不住了啊,已經對不住你一次了,再叫我對不住你一次吧,等我回去了,買兩件小褂給你賠罪。
“說呀!”路老三又抖了我一下。
我渾身一激靈,磕磕巴巴說道︰“我、說了你肯定不會相信。”
“說!”
我說道︰“其實、其實你爸……你爸在那邊兒一個人挺孤單的,他除了叫我給你稍信兒,還、還叫我幫他辦件事兒。”
“辦啥事兒?”
“給……給他送個小媳婦兒過去……”
“啥?”路老三頓時一愣。
我繼續說道︰“給你爸送個小媳婦呀,陪他說說話啥的,是、是你爸這麼吩咐我的,還、還必須今天晚上十二點送過去,要不然他就要生氣咧。”
“你他媽胡說八道!”
“我、我咋胡說八道咧,我就說了你肯定不會相信,你、你要是真不相信,你掏掏我兜里,我兜里有證據。”
路老三狐疑地打量了我幾眼,最後,把匕首別到腰里,從我兜里掏出了田田的小卦跟封著他爹鬼魂的紙人。
路老三拿著小褂跟紙人看了好一會兒,一臉迷惑,問我︰“這是什麼?”
我回道︰“這是一個女孩兒的小卦跟一個紙人魂魄,你看、你看那紙人身上是不是還寫著名字,就是那女孩兒的名字,女孩的魂魄現在就在紙人身上,這都是祭品,今天晚上十二點,我只要把小褂跟紙人燒了,你爸、你爸就能收到小媳婦兒了,以後你爸也就不會再來找我嚇唬我咧,你放我回去吧,再晚了就來不及咧。”
“你說的都是真的?”看著小褂跟紙人,路老三的口氣明顯松動一些。
我趕忙又說︰“我騙你干啥呀,俺家是北站潞王墳兒的,你想想,我沒事兒我跑這麼遠來這里找你干啥,叫你拿刀子逼著我呀,我沒事兒我兜里揣個女孩的小褂跟紙人兒我干啥呀,叫別人說我是神經病呀。”
路老三看了看我,又朝那牆頭看了看,“你說俺爸真的在那牆頭上坐著?”
我點了點頭,沖牆頭喊道︰“你兒子還是不相信我呀,你說句話呀。”
嘩啦,牆上的石頭又掉下來一塊。
路老三見狀,扯起我朝那段院牆就走,我趕忙往回扯,嘴里大聲喊叫道︰“你別過去,過去就把他嚇跑咧。”
“我非得看個明白不可!”
這院牆並不算高,就路老三那個頭兒,站到牆根就能看到外面,等他扯著我來到牆根往外面一看,我見他臉色立馬兒變了,頓時在心里暗松了口氣,強順還不算傻,听見我的喊叫躲起來了。
我對路老三說道︰“你不會以為我是跟別人設計好來騙你的吧?你想想我這麼騙你有啥用?真沒人跟我一起,這些石頭都是你爸的鬼魂從牆上掀下來的。”
路老三從外面收回眼神兒扭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你剛才看見我爸了吧?”
我點了點頭。
“看清楚了嗎?”
我又點了點頭。
“那你告訴我他長啥樣兒,穿啥衣裳。”
“啥?”我頓時一愣,心說,這兔崽子可比我想象的要聰明的多呀,他現在還是半信半疑,要不是我說了存折跟密碼的事兒,說不定這時候早給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了。
“說呀。”路老三拔出刀子又給我架脖子上了。
我顫著聲音說道︰“兄弟兄弟,你、你可別激動,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嗎,你爸老是背對我,黑乎乎的,我、我也看不清他穿啥衣裳,穿的可能是黑的吧。”
“你不是說你看清楚嗎?”
“是呀,是看清楚了,就一條人影。”
路老三一揪我,“那你現在再看看。”
我立馬兒把臉苦了下來,四下看了看說道︰“我剛告訴你別過來,你爸給你嚇跑了,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兒了,我還上哪兒看去呀,你還是把小褂給我,我回去給你爸燒了,也就沒我啥事兒了,三天以後,你到銀行里取錢,以後咱倆不會再見面了,今天我要是不回去把小褂跟紙人燒了,你爸肯定不會叫你順順利利也錢取到手,到時候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對咱倆都沒好處。”
路老三看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慢慢收回了刀子,又問道︰“你說的密碼是真的嗎?”
我趕忙小雞叨米似得點頭,“你爸親口告訴我的,你爸自己都說了,千真萬確。你爸還說了,你也躲不了幾天了,你打的那人根本就沒有死,現在在醫院里已經搶救過來了,陪人家點兒醫藥費就行了,你把銀行里的錢取出來以後,陪人家一點醫藥費,人家一撤案,公安局就不抓你了,你爸叫我大老遠跑過來,就是叫我告訴你這些的。”
“真的?”
“千真萬確呀,你想想,我一個人何苦跑這麼遠過來,換句話說,我要真是來抓你的,我兜里會裝個小卦跟紙人來抓你嗎?我會一個人來抓你嗎?”
路老三聞言,把小褂跟紙人又看了看,一把塞給我,說了句,“你走吧。”
我頓時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氣。
我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出的門,渾身都給汗濕透了,走了沒多遠,強順從一個旮旯里轉了出來。
我低聲問了他一句,“那兔崽子沒跟來吧?”
強順一笑,“沒跟來,跟來我就不出來了。”
我說道︰“那就好,走,報案去。”
順著村里小道一路南下,所幸山溝里那些狼叫聲並沒有接近,我們在心里慶幸我們長大了,要還是十來歲的時候,估計又要給狼群圍上了。
兩個小時候後,我們來到了一個鎮子上,這時候,時間大概已經接近十二點了,靜悄悄黑乎乎的,我們在鎮子里轉了一大圈,也沒找見個旅店啥的,所幸眼下天已經不是太冷了,我們找了個避風的屋檐在屋檐底下貓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趕到了輝縣市長途汽車站,下午,我們終于回來了,隨後,馬不停蹄找到附近的派出所,在派出所門口牆上找見一個報警電話。
電話是我用路邊的公用電話打的,屬于是匿名電話,電話里詳詳細細把路老三住的位置說了一遍,之後,我又跟接線員說,路老三手里或者家里,有個存折,存折里有不少錢,存折的密碼是路老三的生日,生日必須倒過來寫,寫成日月年,三天後他就要攜款出逃,最好在三天之內趕過去抓住他,他手里那筆錢,應該足夠墊付受害者的醫藥費跟賠償金了。說完這些,接線員問我叫個啥家住哪兒,我直接把電話掛了。
打完電話往回走的路上,強順問我,“黃河,你說他們家那存折里能有多少錢?”
我說道︰“誰知道能有多少錢,肯定不會少,要不然路老三也不會著急拿到它。”
強順點了點頭說道︰“澆地那老頭兒說了,老鬼那仨兒子都在市里買的房子,一套房子都好幾十萬,你說他那存折里不會有好幾百萬呢?”
我說道︰“好幾百萬又有啥用,為富不仁,那些錢遲早都不會是他們的……”
強順笑了,“黃河呀,你說這個‘為富不仁’說的太對咧!”
我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強順反問我︰“你知道那老鬼是咋死的嗎?”
我搖了搖頭,“你又沒跟我說我咋知道呢。”
強順嘿嘿嘿又笑了起來,笑的特別的幸災樂禍。
我也隨著他笑了一下,拍了下他的肩膀,“別光顧著自己笑,你說說呀。”
強順說道︰“那澆地的老頭兒跟我說,老鬼年輕的時候就不是啥好鳥兒,坑蒙拐騙投機倒把,他兒子路老三把人家打成重傷以後,路老三就跑了,傷者家屬呢,報過案以後,就來找老鬼要醫藥費,老鬼不願意掏錢,就想辦法拖人家,你猜他想了個啥辦法?”
我又看了強順一眼,砸了砸嘴。
強順一笑,接著說道︰“裝病!老鬼跟咱市里的大醫院一個醫生有關系,那醫生就瞞著醫院給他開了重病證明,把他送進了重病監護室,人家受害者家屬一來找他要錢,他就裝病,上不來氣兒昏迷啥的。後來有一天,那醫生家里臨時有事兒,回家了,剛巧呢,受害者家屬又來找老鬼要錢,老鬼又裝上病了,巡房的護士不知道,嚇壞了,趕緊去找那醫生,那醫生不在就去找了值班醫生,值班醫生也不知道,拿著老鬼的病例一看,好家伙,原來病的這麼重,趕緊輸液,掛了兩瓶液體,活活把老鬼給輸死了……”
“真的?”
“可不咋的,澆地那老頭兒有個小佷女在那醫院里當護士,老頭兒听他佷女親口說的。”
我說道︰“怪不得那老鬼說自己糊里糊涂就死了呢……”
話沒說完,我們兩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機關算盡,算來算去,算的是自己,天道昭昭,冥冥中自有公道廓清寰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