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她沒有。
就那麼一瞬間,我忽然想起在顧宅蝶變時看見的回憶,白雪皚皚的天地間,梁裴洲蕭索孤寂的背影,心中隱隱生痛。
顧景榮亦是微怔,隨即拿起手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笑著說︰“這麼著急趕過來,只是為了和我談過去的事麼?還是想告訴我,今世的謝風和,你勢在必得?”
他斜睨了我一眼,笑的涼薄。
梁裴洲也是一笑,“誰能保住她的安全,誰才有應該說勢在必得。今晚發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措手不及,很顯然,你並沒有這個能力。”
“你!”
顧景榮撐著手杖,拍案而起,面色已是隱而不發的憤怒。
梁裴洲亦是站起身,“上輩子你已經虧欠了一個謝風和,這輩子不要再虧欠一個丁小羽。”
顧景榮冷哼︰“是誰將她身陷險境在先?鳳凰血在她轉世的時候已被封印,如今有了胎蠱,四方妖邪蠢動,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梁裴洲從袖口掏出一個紅色小瓶子,遞到顧景榮跟前,“你還認得這個麼?”
顧景榮眼見,整個人如遭雷擊,手杖一歪,噗通一聲就跌坐了回去,失聲道︰“透骨香?這個東西怎麼會在你手里?”
梁裴洲又把小瓶子縮回自己跟前看了看,扯了扯薄唇,“這東西世間只此一瓶,並且……是我親手煉制,其中厲害,我自然比誰都更明白。我若當時不那樣做,她會沒命。”
顧景榮訝然,“你……煉制的?”
梁裴洲笑問︰“你難道不好奇,這東西是何人所要?”
“誰?”
“天嘉二年,也就是風和從金陵回來不久後,陳宮里來過一名容色艷若婦人的少年,以重金相求透骨香,不過,他還另給了我一副方子,期望我能對藥效做些調整。”
“調整?”
“不錯,其實這透骨香原本只是歡情蠱的一種,並不致命,但那個少年所要調整的配方,卻是一味絕命藥。當時我並未答應,少年走後,侯玉來找過我一次,告訴我那名少年是文帝眼前的紅人,得寵的很,就連皇子都不得不給他三分薄面,更有宮人傳出戲言,說那少年根本就是文帝的男寵,專為天子辦事。”
顧景榮眯了眯眼楮,“你是說來的是韓文昭?為天子辦事的人,哼,你的意思是,要這瓶透骨香的人,很可能是文帝?”
梁裴洲沒有說話,半晌才淡淡的說,“我對你們漢室的爭斗本無興趣,只是身為巫族長子,實在沒辦法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見我的子民生靈涂炭,是不是文帝,你自己去查,至于風和,既然你從未愛過她,今世,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繼續糾纏下去,如果你只是簡單的想要活下去,我可以告訴你,方法有很多種,不單單只是需要新的玉蟬蠱。煉化一只玉蟬蠱你知道意味著什麼,我的七魄流散世間角落,如今只有楊逸身上的精魄歸位,其他六魄與覺魂下落仍未可知。”
梁裴洲看了顧景榮一眼,“六魄,將是六樁人命,楊逸的慘案你全程經手,各種殘忍血腥,你看不到嗎?暫不說這個,就算你找齊了六魄,沒有我的本體,你根本無法妥善安置,再者,即使你想到了完全的法子,將七魄合一,生出命魂,又能如何?梁謝兩家雖已滅族,但詛咒仍在,我與風和仍是夫妻,你若想要得到這只蠱,她就必須再受一次萬蠱噬心之痛,再落得個魂魄聚散的下場,只是那時的我已不再有能力保她重入輪回……如果你查清當年真相之後,仍覺得如此行事你心中能安,我無話可說。”
顧景榮握緊雙拳,額頭上青筋隱現,嘴角卻仍是雲淡風輕的噙著抹笑,“好,謝風和你可以帶走,我們各自行事,只是我也好奇,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活?難道你們就不需要六魄嗎?我就不信,你們取六魄的法子,不要人命!”
說完,他看向我,“風和,楊逸的死我很抱歉,但是我想要說的是,他的命在十年前就已經斷了,這十年他是用梁家少爺的僵尸命續的壽,手段雖然下作了些,但你要知道,我不過是讓早已經死了的人,回到他該去的地方。”
他這句話帶著自嘲,又帶著暗諷,一語雙關地將自己和梁裴洲兩個人都定的死死的。
梁裴洲聞言卻是笑︰“我也是好奇,我倆到底誰會先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我的心猛然抽痛,這世間浮雲,該過的遲早都會過,該別離的也遲早都會別離,比如我和梁裴洲的前生,比如我和梁裴洲的今世,如果有來世,我希望我和他不要認識,因為只要我身上還留著謝家的蠱血,他就不會輕松。
出了別墅的時候,已經午夜,梁裴洲走在我身側。
我問他,“我們去哪兒?”
他想了想,“今晚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先去找一處房子,我和你單住,往後你月份越來越大,蝶變也會更加頻繁,屋子周圍長期伏著邪物,如果你屋子里有其他人,也會跟著遭禍。”
不知道為什麼,听到這里我腦子嗡的一下,才想起我走的這麼長時間,竟然一直忘了和夢夢聯系!
腦海中依稀浮現出臨走那天,夢夢房間里傳出的男女悶哼聲,心中總是疑惑,若是她交了男朋友也就罷了,有個人陪著她,我好歹放心一些,況且男孩子陽氣重,夜里陪在枕邊,真要有個什麼怪事,弄不好還能護著夢夢分毫。
想起這些,我趕緊從包里掏出手機,這麼長時間沒用,手機早就沒電了。
想起夢夢和袁朗他們一定找我找瘋了,心下就急得不行!
梁裴洲摸了摸我的腦袋,安慰似的說,“別急,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其實我出來之後發現我自己居然是在南京就很驚訝,這麼說顧景榮的宅子也在南京?但我對于那個地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對于他是做什麼公司的,公司在哪兒竟然一無所知!
夜里車少,我在路邊等了半天才攔上一輛。我和梁裴洲坐在後排,司機師傅問︰“姑娘,去哪兒啊?”
我頭也沒抬,聲音低低的︰“去xxx小區。”
那師傅听後,砸吧幾下嘴,半天也沒見他走,我就有點不高興了,抬頭看著他說︰“怎麼了?”
那師傅盯著我看了半天,手撐著方向盤神叨叨的問我︰“姑娘啊,這大半夜,你去哪兒干嘛啊?”
我不悅的看著他,“我當然是回家啊!你到底走不走啊?”
“回家啊……”他又砸吧了幾下嘴,把窗戶搖了下來,“姑娘你是不是有一段時間沒回來了啊?剛回南京?”
我點點頭,心說你他媽到底還要跟老娘扯多久的犢子!
“哦,那就對了。姑娘我說了你別害怕啊。”
我白他一眼,“能邊開邊說麼?”
那師傅才咧了咧嘴,“嘿嘿,那我先開,但是我只送到路口啊,你得自己走一段進小區。”
我說行。
開車後,他把廣播調小,“一個多月前的夜里,xxx小區死了個女孩。”
我心里一驚,手腳瞬間就涼了,“然後呢?還是說發生過命案的小區你們的哥都不跑?”
“哎喲,姑娘,怎麼講話呢。我是為你好啊,你是不知道,那案子怪著呢,一屋子的血,到現在這案子都沒點下文呢!而且最近啊,周圍鄰居都說那棟樓,尤其是那一層鬧鬼,別說到現在這個午夜點,那里只要太陽落了山,就鬼氣森森的,前段時間西祠上還專門貼了個分析帖出來呢,說的頭頭是道的,從那房子的戶型到風水,再從那姑娘的八字到流年運道,說這姑娘八成是被人放了蠱,才被當成替身索了命,死得冤啊!”
我一听到蠱字,整個人都止不住的發抖,連話都沒辦法逐個說完整,牙關打顫,渾身冰冷。
梁裴洲在旁握住我的手,將我攬在懷里,“不要怕,看了才知道。”
我沒有回他,只是兩眼發紅的透過後視鏡看著開車的師傅,啞著嗓子問他︰“師傅,死的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
那師傅趕忙回避︰“哎喲喂,這大半夜的,我可不敢念她的名字,我這人啊,火焰低,又是跑夜路的,我可不想招上些不干淨的東西回家,害了我老婆孩子。姑娘啊,你要真好奇,手機拿出來查查就知道了,這事兒啊,當地新聞都播了不知道千八百遍了。”
我眼楮一酸,“我手機沒電了。”
“哦……沒電了啊……”
說話間,車突然一個急剎車,我們三個都是往前一沖,我看向窗外,正在一個十字路口,是綠燈。
“怎麼了?”
那師傅揉了揉眼楮,“奇了怪了,明明看見個橫穿馬路的,差點據撞上了,嚇我一跳。”
我心里有事,這話我當然沒放在心上,“師傅,趕緊開車吧,我趕時間。”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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