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九 未雨綢繆
吏部侍郎範雍範伯純,今年正值花甲,真宗咸平年間進士。
從洛陽主薄做到殿中丞,從端州知州做到兵部員外郎,從工部郎中做到吏部侍郎,範老夫子一生為人正直、為官清廉、治學嚴謹、治政勤勉,堪稱當朝官場士大夫的楷模。
是以範老夫子這官一路當的是四平八穩。
平日在吏部衙門里看看公文、寫寫奏折;干完回家和同僚們喝喝閑酒、做做詩賦;堅決不參與任何兩府宰執的互噴對砍活動,更絕不以找皇帝趙禎麻煩為日常必備消遣,簡直就是滿朝文武百官中清流一股清風一陣!
只是,那日範老夫子大概是和同僚喝酒听曲之際談起西夏入寇的同時,喝得又有點高,回家以後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素來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的他,竟然破天荒的主動給皇帝趙禎寫了封札子。
問題就出在了這封札子上。
這封札子實在是不符合這個月朝廷文武百官的上書的主流趨勢︰因為它即沒有狂罵兩府宰執無能,亦沒有狂罵皇帝趙禎昏君,而竟然狂罵了當下延州的兵備城防!
如今李元昊越過橫山部、直插 延路,屯兵土門,劍指延州。延州知州此前一直空缺,如今只有一個從七品的通判,還是臨時剛剛拔擢上任的。眼見著最早今秋最晚明春, 延路大戰就要在即,如今兩府在互罵與趙禎在挨罵之際、最火燒眉毛的事情,便是要在四品以上朝廷大員里,扒拉一個延州知州出來!
于是範老夫子寫了一輩子的札子上書來給兩府增加廢紙,今次卻是生平頭一遭,他自家出品的奏疏上整個大宋朝的政壇主宰們眼前一亮!
正宗儒家士大夫,兩榜進士出身!
為人正直!為官清廉!
廟堂混跡四十余年從無大錯!
既不屬于呂夷簡一黨也不屬于晏殊一黨更不屬于範仲淹一黨!
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主動上書狂罵延州兵備城防!
遍觀整個朝堂四品以上的大員,還有比他範雍更合適被派去延州前線的麼?!
于是兩府宰執與皇帝趙禎當即拍板,以前所未有的團結一致的態度,破天荒連升範雍範老夫子三級,以資政殿大學士、振武軍節度使、吏部侍郎,出任延州知州。
可憐毫無雄心與野心的範雍範老夫子兢兢業業一輩子,從未想過能做上資政殿大學士的位置,而今年逾花甲卻得有意外之喜,實在可喜可賀。
可是範老夫子捧著聖旨,他自己不僅毫無半點喜色,簡直就是悲從中來!
天地良心!他壓根沒有帶過兵打過仗啊!
他這輩子別說統御一個軍的三萬兵馬抵御入寇蠻夷,他就是連三十個殿前侍衛都沒統御過!他當了四十年的官,打過交道的同僚里面,勉強能算得上是兵的,大概也就是禁中大內御龍直的那群紈褲衙內了。
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他喝高了以後,一時沖動腦子發昏,在那札子里寫了什麼!
可憐範老夫子踏出文德殿的那一刻,只恨自己吃飽了撐的沒事胡亂議論什麼延州城防?怎麼就不能跟隨主流風向罵罵兩府、罵罵皇帝,哪怕是罵罵本朝開國太.祖,也比在這個時候罵延州兵備城防強啊!
範雍只能大罵自己流年不利命途多舛此次只怕是要把命喪在延州城。
誰知也不知是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天不開眼還是上天體恤他年老體衰,他前腳剛剛出了禁中大內,後腳坐在馬車中就覺得眼前一黑後腦生風隨即便是人事不知!
再次醒來,範雍發現自己已經在馬車之上,馬車晃晃悠悠速度不慢,一路疾馳。
而自己的對面,坐著一個大紅官服、碧海祥雲紋飾的武官。
正是殿前都指揮副使,展昭。
“範大人。”對面的展昭禮數周全,聲音溫厚。
“展護衛,”範雍只覺得後腦一陣陣麻木作痛,良久才回過神來,“老夫這是在……”
“範大人在出京前往延州的馬車上,”展昭回道,“方才範大人家人听聞官家派範大人知延州、即日出京,便已收拾好了行裝,派人送來,此刻就跟在車隊後面。範大人可要傳見?”
範雍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何已經在出京的馬車上了,皺眉思索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剛出禁中大內就在馬車之內被人莫名其妙的敲暈了過去,“展護衛,老夫……似是記得之前老夫剛出禁中,便有不知名的歹徒將老夫敲暈過去,可是真的?”
“咳,”展昭咳了一聲,輕聲道︰“近幾日開封城內有一股流竄賊犯,專門干些綁票拐賣的勾當。今日確實有兩個賊犯不長眼,盯上了範大人您的車架,圖謀不軌,這才趁您的家丁們不注意,鑽入車中打暈了您。”
“啊?!”範雍驚詫的看著展昭,隨即竟然起了幾分惋惜之色,“那他們後來……怎麼沒把老夫劫走?劫走了老夫,也可以索要贖金的麼!”
展昭奇怪的看了看範雍那一副幾乎是在痛恨自己竟然沒被劫走的神情,清了清嗓子,努力發揮自己從雲川那里學來的鬼斧神工的胡扯技能︰“嗯……這個,那伙賊人主要綁票拐賣的是婦人女子,對老大人您不甚感興趣,是以發現以後,就棄車而去了。官家之前吩咐過了,派一百個御龍直侍衛護送您前往延州。這些侍衛俱由展某親自挑選,可保您一路安全無虞。展某會親自護送您離開開封府範圍,範大人還請放心。”
“唉……”
“哎……”
範老夫子的一聲長吁之中,帶著無盡的惋惜與悔恨。
展護衛的一聲短嘆之中,帶著無盡的頭痛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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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
夜半三更,新月如鉤。
開封府後院牆頭。
一個身影探頭探腦賊兮兮的趴在牆上向外看去。
但見秋夜清冷,空巷無人。唯有一點燈火從遠處的巷口透過來,明滅閃爍,格外寂寥。
那個身影見四下無人,利落的單手一撐,越過開封府牆頭,落在府外的空巷里。隨即那人出了巷子,便往城東奔去。
誰知剛出了巷子,就見一個人身長玉立、一身大紅官服、碧海祥雲紋飾,背倚著開封府的外牆,雙手抱胸持劍,一身風塵僕僕,顯然今日一整天奔波,如今卻在此處已經等了有些時候。
“雁回近日頗為辛勞,這夜半三更還是該好好休息才是。”沉柔的聲音中帶著三分調侃,顯然是對將對方抓個正著的成果很是滿意。
“展大人!”夜半爬牆的雲川恨恨,氣哼哼的瞪著他,“你白天忙著找本官麻煩,也辛苦得很!更該早早休息才是!要是不想休息,不如去怡春院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睡姑娘的口味,不要總來給本官添亂!”
眼見著雲川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牙,一副恨不得沖上來咬死他的神色,展昭無奈扶額,嘆了口氣,“雁回,範雍範大人今日晌午已經出京往延州赴任了,御龍直禁軍親自護送,你還是莫要打範大人的主意了罷。”
雲川目光如刀瞪著展昭,半晌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快滾!別煩我!”
今日一大早她與白玉堂努力克服了兩人誰都不認識範雍相貌的困難,成功的以套麻袋敲悶棍的方式悄無聲息的綁架了吏部侍郎,卻偏偏被突然從天而降的展昭一人一指點到。
展昭為了防止兩人趁自己一轉身再干出套命官麻袋敲重臣悶棍的混賬事,只能點了二人穴道,一手一個拎著扔進了開封府大牢。隨即展昭拎著尚在昏迷的範雍揚長而去,連牢門都沒上鎖。
白玉堂隔三差五在開封府衙里外翻攪鬧騰,開封府大牢的衙役平日里哪個沒吃過白玉堂的虧?
雲川那大牢血手天王的封號現在還震耳欲聾,開封府大牢的囚犯平日里哪個沒吃過雲川的虧?
一時之間,甭管是牢外的衙役還是牢里的囚犯,誰都不願理這兩個貓嫌狗厭的家伙,各個權當沒看見。
只剩下白玉堂與雲川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相互鄙視嫌棄對方功夫太差才被展昭得手。
等到兩個人穴道自己解開,吏部侍郎範雍早已揣著一大早從趙禎那里得來的聖旨,在展昭派遣的一隊御龍直精銳禁軍的護送下,以資政殿大學士、吏部侍郎、振武軍節度使的凶猛剽悍頭餃,不情不願窩窩囊囊的直奔延州赴任去了。
展昭看著雲川便要揚長而去,卻是身形一動,拉住了雲川的袖子,嘆息道︰“雁回,官家一個月之內,三次給你加官,從翰林院編修到集英殿修撰,又到中書門下檢證公事,你入朝半年,就到了正六品。今日兩府還傳出消息,官家有意破格點你為翰林學士!你可知眼下朝中文武百官有多少人盯著你,就等著你出錯啊!”
“哼!” 雲川哼了一聲,一把甩開展昭的手,“論不要臉,李元昊都能被我干死,何況這群廢物?”
“…………”展昭扶額,眼見著她便要拂袖而去,忽然心一橫,一步上前,從後面猛地一攔她的腰,將她扣進自己懷里,貼在她背後伏在她耳邊嘆了口氣,聲音沉柔低啞,竟是帶著若有若無的三分韻味,“雁回啊,範大人為人為官正直清廉,並無任何劣跡,你到底為什麼偏偏同他過不去?”
橫欄攬住雲川腰間的手臂勁瘦有力,緊緊地把她扣在身後寬厚健碩的胸口上,雲川幾乎能感受到身後之人矯健的胸腹,方才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立時被釜底抽薪了一頭,咬牙切齒道︰“展昭!你……”怎麼也學會了她不要臉的精髓。
展昭見自己計策奏效,心中竟是泛出一絲得意,隨即伏在她耳邊,聲音低柔道︰“雁回,為什麼同範大人過不去?”
雲川一咬牙,竟是一狠心猛地將展昭蹬開,深呼吸了三次,才恨恨道︰“想知道?那就同我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雲渣!如今展昭連美男計都學會了,你的好日子估計離到頭不遠了!
雲川︰呸!丫在沒學會老子的霸王硬上弓之前,都沒資格和老子相提並論!
作者︰…………嗯,有理!
展昭︰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為了、為了朝廷的和諧穩定…………為了百官的生命健康……如……如……如君所願。
作者︰跟編輯商量了好幾次,估計本周末入v。入v當日據說要更1w字,某狐狸吐血的去撒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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