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集英殿試
睿思殿。
為陳州饑荒接連操勞的幾個日夜，又被兩府宰執接連幾個日夜操勞的皇帝趙禎，此時終于放下戶部呈上來的奏折。捏了捏痛的發酸的額角，卻是饒有興致的听著皇城司的人稟報，笑道︰“如此說來，朕的今科會元，當真文武全才，竟趕在殿試前跑去考了武舉，還在武舉考場上同展昭酣戰一場？”
皇城司主事太監張自維跪俯于地回稟道︰“陛下英明。”
趙禎不由一笑，興趣頓起，“朕的這個會元可是在長定邊關帶兵打過仗的，朕听說他長定城下曾在西賊軍中三進三出所向披靡，武藝端的不俗。不知他和展護衛這一場，倒是誰勝了？”
張自維回道︰“開始時雲川頗佔上風，中道之時倒是展護衛似乎有些惱怒，突下重手，最後雲川落下比武台，摔斷了左腿。”
趙禎听聞不由吃了一驚，“展昭素來穩重謙讓，朕數年著他于場上靠校武舉，從未有人傷損，這次怎地出手如此之重？”
“這……這奴才也並不十分清楚……想來是之前一場展大人與人交手，戰意正酣，這才失了分寸。”
趙禎大奇，“之前一場？還有舉子能將展昭逼得失了分寸？”
張自維頓了一下，“這舉子姓安名歌，據說，乃是雲川的同門師弟……”
趙禎一听，不由興趣大起，“同門師弟？這倒是有趣得很！來人，召展護衛進宮，朕倒要細問與他。”
卻見張自維微不可見的哆嗦了一下，身子俯得更低，“回稟陛下，展護衛……展護衛今日只怕不在城內。”
趙禎一皺眉，“展護衛出城了？查案去了？”
張自維暗嘆展昭今日實在運道不佳，但也不敢隱瞞，只得道︰“據開封府的人說，雲川與那名叫做安歌的舉子失蹤多日，開封府上下已經搜索多日不果，今日展護衛親自出城去尋人了。”
趙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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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二刻，開封府府衙正門門口，展昭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幾乎跳得趕得上登聞鼓。
整整十余日里尋人不獲的焦急，後悔自己出手太重的懊惱，與憤恨雲川行事任性說走就走的憤怒，讓他近乎失態。
大宋朝開國以來頭一遭，省試中金榜奪魁的會元竟然在殿試之前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仿佛人間蒸發一般，竟然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若是普通的會元也便罷了。可雲川是誰？這位離著汴京三千里，惹出來的事兒就能連兩府宰執都如雷貫耳，皇帝面前都明晃晃的掛過號，順便把開封府大牢鬧了個人仰馬翻還讓包拯都拿她沒轍的人物。
更不用說，只怕她是自本朝開科以來，天底下頭一位的文武雙進士。
她這一失蹤，當天便從今科主考到當今皇帝全部驚動了個遍。
“失蹤？！”皇帝趙禎听到此事之時，幾乎打翻了手中茶盞，“朗朗乾坤首善之區，竟然把朕的會元給丟了？去給朕找回來！”
開封府出動了所有的衙役，甚至連皇城司和禁衛軍都如水般四下涌出，把開封府方圓百里近乎掘地三尺，竟是連根頭發都沒找到。
就在所有人都焦頭爛額，以為她要罷考之際，她卻又在殿試當天一大早，沒事人一樣，顛顛自己跑回來了。
看著她身上髒的幾乎如乞丐一般，渾身污泥，衣裳鞋子破爛不堪，連臉似乎都有好幾天沒有洗過，展昭這幾天因為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憂而攢了一肚子的焦急憤恨仿佛被扎了一針般，“嗤啦”一下泄了大半。
雲川莫名其妙的看著展昭臉上瞬息萬變的憤怒神情，砸吧砸吧干裂的嘴唇，“展昭你這一臉表情……是便秘幾天了？”
展昭為了找她，幾天幾夜未曾合眼，此時听得她一開口，恨極反笑，“雲會元失蹤幾日，便是幾日了！”
雲川聞言不由瞪大眼，隨即又砸吧砸吧嘴，嘆息道︰“唉唉展大人，你這得是多大的內火啊！听我一句勸，養生之道在于陰陽調和，展大人既然尚未娶親，那定期去找兩個姑娘消消火，也是很必要的……”
展昭冷聲道︰“不勞雲會元費心！若要展某消火，只怕雲會元右腿也保不得了。”若將她兩條腿都打斷了，看她還如何眨眼間就掀出這些風浪。
雲川听聞一向寬厚隱忍的展昭此時竟然口出威脅之語，想他這幾日定是急得狠了，竟是不惱，卻突地上前一步，幾乎貼在了展昭身上，抬手竟是一摸展昭胸口，狡詐一笑，“行啊展大人，改天你我再來一場，到看看誰能壓倒誰！”她嘴上說著，眼楮卻是盯著展昭的嘴。
展昭想起那日比武台上荒唐情景，臉上登時一熱，抬手便要將她推開，誰知推了個空，卻見雲川一瘸一拐的早已走開丈余。
展昭慍道︰“雲川，你這幾日到底去了哪里？你可知……”
不等他說完，雲川一攤手，“陳州。”
展昭徒然一滯。
陳州大旱蝗災，流民遍地，他已听包拯和公孫策說起過。陳州離京城不過兩日路程。若是賑災不善，釀成流民□□，後果不堪設想，這幾日兩府宰執們幾乎夜夜不寐，寸步未離政事堂，便是商議賑災之事。
而此時雲川竟是拖著一條斷腿也要走一趟陳州，可見其必然是為了災荒一事。
想至此節，展昭再大的火氣也泄了。見她滿身狼狽一瘸一拐，想到她拖著條斷腿混跡流民之間只為了災荒一事，不由登時心軟，低了聲音，“雁回，今日可是殿試，你又去哪里？”
雲川頭也不回擺擺手道︰“你也說了今日殿試，自然是去考個狀元！”
展昭不理她狂言，身形一閃，一把拉住她，指著她身上髒兮兮的破衣爛衫，“如此穿著你去禁中殿試？還不趕緊去開封府沐浴更衣？”
雲川看了看自己衣著，似乎覺得是太慘烈了一些，嘬了嘬牙花子，向著展昭嘿嘿一笑，全然一副登徒子的表情，“行啊，只要展大人陪我洗，我這便沐浴更衣，如何？”
展昭一瞬間只覺自己方才簡直是失心瘋了才會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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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
五更時分，禁中西華門大開。
殿前侍衛班三班三百余名御前侍衛由承天門內魚貫而出，于從西承天門到集英殿的路上，御道之前兩列分開，戎裝寶甲，卻是只有在舉國慶典之時才穿的禮裝。
整個禁中鴉雀無聲。所有內侍宮女全部退入後殿，今日在殿中執事的竟全數皆是翰林院的修撰。
三年一次的掄才大典，舉朝肅穆。
所有的貢士此時都已換上了白錦素袍，排成兩列，跟隨在由四位翰林院學士親自執仗的隊伍後，經過西華門，承天門，廣照門，行至集英殿前的玉階之下。
這短短不足一里的一條路，乃是天底下千萬讀書人畢生所向之路。金殿殿試，蟾宮折桂，是所有讀書人最初也是最終的夢想。
是以當今科這些貢士踏上這條不足半里的路時，無不心潮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澎湃，百感交集。集英殿前，當今世上三百余位讀書人中的翹楚龍鳳素衣袖手而立，無不肅然。
當然，也有例外。
東首第三個一位白面鳳眼的書生低聲道︰“听說今日當今官家要親臨集英殿監考，諸位可曾有所耳聞？”
左邊一位微胖的書生低呼一聲，“此言當真？！之前兩次殿試，听說官家可都只是在開卷時才露了一面。”
後面一個濃眉大眼的書生道︰“今科不同，在下听說，當今官家如今立志用兵西夏，攘邊安疆，是以要趁今科大比，擢選一批新科進士，以為所用。”他說著以肘戳了戳一旁的一位一直肅手而立目不斜視的書生，“君實兄，你說可是？”
那位被喚作君實兄的本不欲理他，誰知被他接連搖了三次，終于不耐，沉聲道︰“今上此次選材，怕不只是為了用兵西夏，更有改革朝政興利除弊之意。”
白面鳳眼的書生聞言眼中一亮，向濃眉大眼的書生點頭道︰“正是如此，在下範鎮，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濃眉大眼的書生一拱手道︰“吳中蘂禳I br />
微胖的書生也拱了拱手，“在下孫抗。諸位可听說這一科的狀元早早便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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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抗笑道︰“是誰？吳兄可曾听說，今日之前，當今官家先後三次責問開封府和皇城司，要其必須在今日之前找到一名貢士。”
範鎮低聲道︰“在下確曾听說這幾日開封府和皇城司的人四下而出，極力尋找一人。到不知找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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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抗道︰“這人便是前些日子鬧得兩府滿城風雨的那個今科會元，雲川。”
他這一說，連方才被喚作君實的目不斜視的書生都不由側目。
範鎮頓了頓，“若真是他，倒也不無可能。既是會元，便是被內定了狀元，也並無不妥。君實兄說可是？”
被喚作君實的書生聞言臉色卻是不虞，片刻斥了一聲，“胡扯。”
他這一句，倒是將其他三人都噎了回去，卻忽听得前面一個身形清 的書生低低一笑，“在下也覺得，純屬胡扯。”
諸人同時抬頭看過去，卻見那書生轉過身，一張圓潤的臉頰有些消瘦，星目俊眉，此時正笑嘻嘻的看著被喚作君實的書生，笑道︰“司馬兄說可是？”
被一下道出姓氏的書生不由一怔，審視的看向面前年輕的圓臉書生，見他臉上帶著的笑意三分坦蕩三分不羈，心下也有一絲好感，當下一拱手道︰“在下司馬光，敢問閣下乃是？”
年輕圓臉書生笑容燦爛，一拱手，道︰“雲川，雲雁回。”
範鎮︰“…………”
孫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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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站在集英殿下看著滿場考生的展昭充滿警告的瞪了雲川一眼︰禁止調戲同榜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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