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暗流洶涌
文德殿。
一身常服的趙禎顯然沒有想到包拯來得這般急,即來不及換朝服,趙禎也便索性在文德殿召見包拯。
可是此時,皇帝趙禎一臉的目瞪口呆,幾近失儀,“包卿方才說什麼?”
包拯躬身,向皇帝趙禎將自己方才所言又原原本本的重復了一遍︰“今晨陝西路經略安撫副使韓琦韓大人,于臣在審理雲川一案之時忽然求見。臣于後廳與韓大人一會,韓大人將此萬民上書交予臣,言道,長定路百姓听聞雲川奪職罷官以後遭押解回京,于十日前有近三萬百姓跪于陝西路安撫使司衙門前,向陝西路安撫使夏竦夏大人呈此萬民書。夏大人得見此書,不敢耽擱,當下一邊命人安撫帥司前百姓,一邊便命韓大人攜此書連夜進京。臣得此書,亦知事關重大,是以面呈陛下。”
“那萬民書呢?且呈上來。”趙禎道。
包拯從袖中取出一本足足有五寸厚的札子,雙手呈于御案之上。
趙禎翻開那厚厚一摞的萬民書,不由一驚,見那萬民書字跡血紅,竟是一份血書。
趙禎雖然正當三十歲,卻已然登基十七年。這許多年來朝堂風波不斷,卻也委實從未收到過這樣的萬民上書。
這實實在在是大宋開國以來,第一份萬民書!不僅空前,怕亦絕後。
此書一出,不僅趙禎,便連文德殿上諸臣都當場傻眼了。
他定下心神,細細讀來。一封萬民書,洋洋灑灑駢四驪六,文辭犀利里意通達,竟是寫得文不加點,大有筆掃千軍之勢。將雲川于長定縣的政績軍功一一論述,軍務政務清清楚楚,鞭闢入里、情理兩宜。
“好一篇班馬文章!”趙禎尚未讀完,便不由嘆道。
文章十分簡潔精悍,一炷香的時間便已然翻完。然而翻到後面,趙禎不由一怔,但見密密麻麻的名字附在文章之後。每一個名字下面,都有一個鮮紅的指印。整整五尺厚的上書,竟似是集齊了三萬余跪請上書的百姓的姓名指印。
趙禎看完,掩卷良久,方道︰“朕的天下,朕的邊關,朕的臣子,朕的百姓……”
他此言一出,杜衍晏殊還未有什麼反應,同在文德殿覲見的趙德芳、龐吉和包拯同時一怔。
看到幾個近臣俱是神色有異,趙禎不由問道︰“諸卿如何此番臉色?”
“陛下,”包拯道,“今日就在朝堂之上,那雲川卻也說過類似言辭。”
“哦?”趙禎略奇,“如何說得?”
他這一問,趙德芳的臉色不由有點沉,到卻也未曾開口,只听包拯道︰“那雲川曾言道‘這百姓的天下,百姓的邊關,百姓的性命衣食,難道還不能成為欺君之罪的理由麼?’”
“哦?這雲川竟有膽色如此說?”趙禎不由笑道。
“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簡直就是無法無天!”龐吉瞪眼道。
這下連包拯也不好多說了。“無法無天”這四個字,倒確實不冤枉她今日在開封大堂上的行止。
趙禎到似不以為意,反而心情竟是甚好道︰“包卿給朕看了此萬民上書,朕卻也有一份奏折要與包卿一觀。”說著他向王知安抬了抬手,王知安當即踫了一份奏折,交予包拯。
包拯躬身接過翻閱一遍,心中不由釋然一松。
那奏折卻是楊文廣接手長定關守軍之後上給皇帝的奏疏。
奏疏之中明確的奏述了他已經完全接掌長定關守軍各營的兵馬將士與軍備糧草,清查了軍費與兵餉,且全程都得到了長定關守軍將官的竭力配合與協助。
這份奏折里,楊文廣從頭到尾都未曾為雲川求情,甚至沒有半個字提到雲川。然而也正因如此,這一折奏疏卻也極有效的安了皇帝的心。
楊文廣雖不在兩府,但確實是皇帝最信賴的武將。如今長定關所有的軍務錢糧都被楊文廣掌握理清,且不說其他,單單皇帝對于雲川的懷疑與堤防,就因為這一紙奏折瞬間塵消。
更何況,趙禎素來欲做仁君,如今這大宋開國以來頭一份的萬民書都覲到了御案之上,他就是再想處置雲川,也絕不欲在在民間和仕林留下個民書民意、加罪忠良的名聲。
包拯久在朝中,又是權御史中丞,對于這其中奧妙心如明鏡。果然便听趙禎言道︰“朕下旨將雲川奪官押送入京,原本是听聞他私建天狼營,篡改稅制,又試圖騙取尚方寶劍,怕他與西夏勾結,擁兵自重。前朝殷鑒不遠,朕不得不慎。如今听包卿所言,他既然兵事一休便十分痛快的將天狼營全數交予楊文廣,稅收所得又來龍去脈十分清楚並無私囤,尚方寶劍更是從頭到尾都在展護衛手中,如此說來,他于我大宋卻是亦有戰功。朕既行仁政,卻是不當于朝廷有功之臣過于苛求。他這欺君之罪,亦非是不能恕……”
听的皇帝竟似有要赦免雲川之意,包拯尚未開口,一旁的龐吉卻是有些急了,“陛下,便是雲川的欺君之罪可以恕,但是以包大人之前上書,雲川大罪卻有四條。一乃欺君、二乃私調兵馬、三乃篡改稅制,四乃私建軍制。就算陛下聖德寬仁,赦免他第一條罪狀,但是這剩下三條,卻條條俱是死罪!”
一直未曾開口的樞密使杜衍此時卻出言道︰“陛下,臣主掌樞院,卻是記得景 四年,盧將軍曾經上書樞府,言道長定軍各營規制已有十余年未曾整頓,兵員參差、戰力不齊、糧餉配給亦不合理,弊端叢生、難以整兵精武。是以請求樞府準許長定關守軍內部整頓營制,從新配給人員兵備。當時此時樞府亦曾上奏陛下,陛下御批親準,以三年為限,完成整備。這天狼營想必便是當時所新建編制,只是還未曾事成述職。”
“杜卿一說,真倒是有些印象。三年為限……”趙禎微一沉吟,“如此說來,竟是三年之限未至,盧將軍卻已然捐軀。若真如此,此事卻需怪不到雲川身上。”
此時听皇帝已然有意為雲川開脫,文德殿里一眾臣子能干到今天的位置,誰心里不如明鏡一般?自然誰也不願再在此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里面趟一趟渾水,開罪皇帝不說,便是打壓下去這麼一個八品宣節校尉,于自己一派也無甚好處。更關鍵的是那一份大宋開國以來頭一份的萬民書,身為士大夫,誰也不願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筆自己所諫與萬千民意相左的名聲。是以但凡腦子還沒進水的,自然不會在此事上做無謂糾纏,自然都不會多言。
趙禎十分滿意兩府的態度,可一時倒是忘了,這文德殿上還真就有一個腦子素來泡在水里的。
但听龐吉不滿向包拯怒道︰“便是陛下大恩,不究其私建軍制之罪,那篡改稅制如何說?!私調兵馬又如何說?!”
听到此處,兩府宰執此時卻是各自有了自己心中的算盤。與他們而言,雲川在長定關所為之事,震動最大的絕非私調兵馬,甚至亦非私建天狼營,而是那兩本賬冊,是短短三年之間翻了十倍的稅收。
無論呂夷簡一派還是晏殊一派都十分清楚,單憑這樣的能耐,這個雲川身上,有多大的政治資本。
皇帝年輕而胸有大志,欲整頓朝綱民生。而他此時對于雲川篡改稅制一事的態度,就直接反映了趙禎對于今後國策的態度與對于呂晏二派的偏倚。而兩府宰執們更是為此明面暗里爭斗已久。
文德殿上一群精明的老狐狸們此時誰都不開口,單單等著皇帝表態。
看著自己一眾肱骨之臣們暗流洶涌的斗著百般心眼誰也不吭聲,皇帝趙禎頭痛不已。
幸好,這文德殿上還有一個天生缺心眼的。
就听一片寂靜中,完全沒有抓住眼下此案重點的龐吉向包拯得意笑道︰“若是老夫不曾記錯,這攜著尚方寶劍矯詔調兵雁門關一事,真正去辦的,可是展昭吧?!”
所以說有些時候,兩府宰執這一窩老狐狸之中放一個蠢貨,也是件好事。皇帝趙禎心中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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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已經把艷俗話本看到《春情刀》的雲川就听牢外一陣響動,隨即自己牢房右側的一間空牢房被被打開。但見一群獄卒關切萬分、躬腰點頭的送進來一個新鄰居。那新鄰居身長玉立、脫冠解劍,一身正紅官服卻還沒來得及換下。
雲川一見,登時眉開眼笑,興高采烈、無比真誠地拍手道︰“展大人!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展昭︰“………………”
作者有話要說︰
ooc小劇場︰
獄卒︰公孫先生,開封大牢的隔間本來就不夠用,為何不把雲川和展大人關一起?
公孫策︰咳咳,你見過喂驢麼?
獄卒︰????
公孫策︰這喂驢不能一次喂飽,要讓驢看得到吃不著,才能乖巧點,否則更得鬧翻天。
雲川隔著牢門捅展昭︰哎,他說你是驢。
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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