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看見自己父親到來,強做精神。彎著的腰在地面上坐端正、坐直,原本隨意搭在草席上的仙手,此時工整擺在自己的腹部前。
王允走來貂蟬的身側,貂蟬微微低著頭,從臉上抹去不安和惆悵,恭候著等待父王的教誨。
王允繞著自己女兒貂蟬轉了一圈,全方位把自己的女兒打量一番,然後像是十分滿意似得走來專門供自己席坐的加寬楠木椅,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侍從退下。
王允道︰“我從自己的家鄉來到這個世界也快整整一萬年了。每次只有看見你,才能稍稍撫慰我內心的思鄉之情。”
貂蟬低著頭附和道︰“父親為何不回去自己家鄉看一看?”
王允道︰“變了!全都變了!這里過去一萬年,家鄉也至少有一千多年了吧。不說這個世界發生了多少變化,家鄉的環境也變得完全不像了。”
貂蟬默默听著,一句話也不再說。王允繼續說道︰
“所以我要以家鄉傳統的方式把你嫁出去,也讓你體會體會自己家鄉的傳統風俗。”
貂蟬略微抬起自己的頭,心里略有不快,雖然平時她對于自己的父親幾乎百依百順,可是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覺得自己無法听從父親的安排。
貂蟬不敢看自己的父親,說道︰“父王!我不想通過拋繡球的方式來決定自己嫁給誰!”
王允怒道︰“兒女婚事,且能由你們自己做主?”
貂蟬早就知道父王會這麼說,可是她拿不出任何足夠強大的證據,來推翻父王的慣性思維,于是她只能把眼淚往自己的心里咽,一句話也回答不上來。
王允繼續說道︰“拋繡球有什麼不好的,在我家鄉的傳統氛圍中,許多金玉良緣都是通過拋繡球結下的,全都過著滿意安穩的日子。”
王允看著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兒,突然仿佛意識道什麼,轉換了口氣,問道︰
“女兒,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歡的人了?”
听到從自己父王口中說出這句話,貂蟬心里略過一線希望,她抬起自己期盼似得目光,如荷花蓬子里流出清淡的泉水,貂蟬望向自己的父王。
可是下一刻,貂蟬看見自己父王臉上明顯不愉快的表情。漬漬橫肉在臉上堆積,又寬又大的眼皮像疊了幾千層在眼珠子上,鼻毛之間蠢動的鼻息仿佛雷鳴般在轟響。
貂蟬剛剛燃起的燭火希望,只是蜘蛛爬動蛛網所帶來的微弱風波,就吹熄了燭火的光芒。
王允繼續說道︰“你說吧!你到底喜歡上了誰!”
貂蟬再次把頭低下去,履卜虎背熊腰、紅棗眼、馬尾唇的高大形象浮現于腦海,可是她卻並不能把自己的心事說給父王听。因為從王允吐字的口氣來看,多半只有談論什麼不好的事情時,父王才會這麼說。
三個孩子還依偎在蒼涼山的山北後,許由看著又胖又肥又老又丑的王允突然出現在自己仙女姐姐的房間內,立馬吐槽道︰
“這人怎麼這時候來了,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時候來壞我的雅興!”
小鬼盯著遠處的貂蟬看著,僅僅只是能夠看見貂蟬的側臉,他也覺得不枉此行。
小鬼道︰“自己父親這個時候來女兒房間,多半是來談論婚事的吧,說不定是在談論後天相親大會的具體流程。”
若梅細心發現道︰“你們有沒有覺得,王府家的千金看起來很憂傷。”
順著若梅的視角,小鬼再次仔細注目。貂蟬整個身子骨都埋在寬大的潔白蓮花裙之中,她和父親談話的時候,坐在地上無比端莊一動不動,甚至她擺放在胸前的雙手,自從疊放在膝蓋上,就再也沒換個姿勢。
見自己女兒緘口不語,王允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反正相親大事已經說定,自己女兒的婚事勢在必行,沒有什麼可以改動的地方。
王允揮手招呼著站在門外的侍從,站起來前最後對女兒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經地義。你就別胡思亂想,開心點!”
王允漸漸拖著烏龜步行的步子,消失在重重疊疊在空中飛舞的絲綢簾子之外。
眼見自己的父王走遠了,貂蟬才在地上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得筆直的身軀迅速怏倒,兩只白玉做成的胳膊無力癱軟在涼席上。
侍女從一旁再次端來準備好的美食,有糖水豆腐腦,清蒸鮮蝦球,以及貝子丸。
貂蟬把桌上的美食推開,雲拖著漸漸站了起來,花瓣一樣層層綻放的連裙擺在身後,慢慢移步來到宮殿的屋外。
許由激動地拍著小鬼的肩膀,壓著聲音大叫道︰
“快看!快看!貂蟬走出來了!我的天啦,要是我有這樣漂亮的女生做老婆,叫我做牛做馬也認了。”
小鬼也像是被誰給揪住目光似得,盯著貂蟬站立的方向難以移動自己的視線,若梅伸出手去在小鬼的眼前晃了晃,小鬼既然連眼楮眨都不眨一下。
若梅狠狠敲了敲小鬼的腦殼,這才把痴呆人從夢中敲醒過來。
小鬼捂著自己頭上腫起來的大包說道︰“你干嘛!莫名其妙打我頭!”
若梅生氣說道︰“我看你魂還在不在,別被眼前的狐狸精給勾走了,回不來了還不知道。”
貂蟬站在屋檐走廊下,幾只喜鵲在木梁上造了窩,此時正在窩旁唧唧喳喳,像是在和自己的雛鳥逗趣。她邁動步子,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向走廊的木階走下去。
前方是一片蓮花水塘,水塘正中央還架著一座木橋,木橋下方朵朵蓮花或是含著骨朵,或是鮮艷怒放。幾尊彩色的金魚在蓮葉下游來游去,貂蟬盯著水中的金魚一看就看了許久,像是向往自己也變成一只金魚似得。
許由整個腦袋像是安裝在了石台上一般,挪不走了。他望著貂蟬的身姿,痴痴說道︰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女子。”
小鬼也頗有同感說道︰“對啊!從別人口中听說還不相信,今天親眼看了一眼,恐怕今後再也忘不了了。”
兩個小屁孩在石台邊痴痴盯著看了許久,等到小鬼回過頭隨意環顧了一圈時,他才發現身邊若梅已經不見蹤影。
小鬼從遠處收回目光,問許由道︰“咦?你有看見若梅去哪里了嗎?”
許由回過頭也看了一眼,這里就巴掌大的地方,若梅若不是在這里,就只可能會......
許由還沒說出口,小鬼已經往回走,來到臨崖路的路口邊。順著只有一條劃痕的小道,小鬼向山下遠處望去,若梅渺小的身影就出現在小鬼的眼前。
小鬼擔心似得喊道︰“你怎麼一個人悄悄就走了,危險,等我!”
若梅只是在遠處回過頭看了小鬼方向一樣,依舊自顧自的繼續向前走。
許由在石台邊看見小鬼也邁開腳步準備離去,這才來了多久,這麼快就要走了?
小鬼從臨崖路上走出來時,若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道路的盡頭。
小鬼小聲抱怨道︰“來的時候,偏偏要跟來;走的時候,又自個兒偷偷先走。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