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意的臉色刷的一下子全黑了下來,心道這廝果然不識趣,瞪了他一眼,調轉了馬頭往外跑去。蕭恆的手還僵在半空中,直到听到侍衛之中隱隱傳來的暗笑聲,他才回過神來,顧不得教訓那些取笑他的侍衛,而是拍了拍踏雪的屁股,向元意追去。
並不是多遠的距離,蕭恆很快就趕上了元意,討好地圍著她說著好話,“意兒,你還年輕得很,怎麼會老呢。”他剛剛果然是說錯話了。
因為身體疲憊,元意受不了烈火奔跑的顛簸,所喲此時烈火只是慢行而已。元意勉勵坐在馬背上,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任性,即使羞愧又是難為情,正好蕭恆湊過來,她就順水推舟地原諒了她,“好累,快些回去吧。”
蕭恆目光在她身上一轉,突然間躍到烈火的馬背上,從後面攬住了元意,“意兒,靠著我休息會兒。”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響起,帶著顯而易見的溫柔和貼心。
元意嘴唇微勾,終于不再強撐,癱軟了身體靠在蕭恆的懷里,寬闊厚實,讓她忍不住舒了口氣。可是身下的烈火有些不高興,似乎不願意蕭恆坐在它身上,不停地刨著蹄子,似乎要把蕭恆摔下來。
“烈火,听話。”元意連忙安撫地摸了摸烈火的腦袋,一旁的踏雪也湊過來蹭著它,烈火才止住了火爆脾氣,勉為其難地打了個響鼻,算是妥協了。
“你這匹馬都成精了。”蕭恆摟著元意的腰,頗是好笑地說道。
元意眼中染上笑意,摸著烈火的腦袋沒有說話。
兩人此番算是進入了深林,加上林間道路難走,就算是烈火也花了些時間才走出去。元意靠在蕭恆懷中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待出了森林之後,精神大好,身體有了力氣,便讓蕭恆回到踏雪身上,她自己掌握著韁繩。
已經過了兩個時辰,進山打獵的人已經出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身後的侍衛或多或少都帶著不少獵物,甚至已經有人聚在一起比較獵物的多寡。
等回了廣場,看到的人就更多了,不少獵物已經被放在地上,就像小小的山丘似的。各家的夫人都跟著自家夫君身邊,許多獵物都是血淋淋的,不少夫人都有些惡心,但是為了夫家面子都在強撐,繼而又精神抖擻地互相攀比著誰誰的夫君厲害。
元意看得好笑,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種類。
“都督夫人回來了。”有人眼尖地看到元意騎馬過來,連忙笑著打招呼,視線不經意地往後瞄,掩唇笑問道︰“不知道都督夫人戰績如何?”
元意眉頭一抬,翻身下馬,看向身後的一名侍衛,對方立馬知意,拖著一個竹排上來,里邊上小山般的獵物,有袍子、梅花鹿、兔子等等,數量頗多,比旁邊的也不遑多讓。
眾位夫人驚呼了一聲,鄒夫人遲疑地開口︰“不知這是都督大人的還是夫人的?”
元意抿唇一笑,指了指身後的另一堆更多的獵物,其中赫然有一只被一箭斃命的老虎,“那才是外子的。”
大家臉上都涌上了驚訝,不知是為蕭恆獵下的老虎還是為那堆獵物是元意的,最後還是屠夫人開口贊道︰“都督夫人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我這算是服了。”
她也跟隨了自己的夫君進林狩獵,不過是獵了幾只兔子,滿以為自己已經厲害無比,沒想到都督夫人高她不止一點半點,她的那幾只兔子簡直不值一提。
元意謙虛了幾句,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與眾人收起了晉陽最近流行的發飾和衣服,之前還有幾分僵硬的氣氛頓時熱絡起來。
不消一會兒,狩獵的人都回來了,大家比較了獵物,自然是獵取了老虎的蕭恆撥得頭籌,就算是元意,在眾人當中也排的上號。
當晚,廣場上升起了篝火,有專門的士兵燒烤大家白日狩獵的獵物,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烤肉清香。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坐在了一起,吃肉喝酒,互相攀談,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兩派的關系都密切上了些許。
宴會上的絲竹之聲太過嘈雜,元意听得有些難受,與蕭恆說了一聲,帶著淺碧走了出來。歡樂聲與絲竹聲都漸漸遠去,火光搖曳,一副歡樂酣暢的宴飲場景。
距離人境遠了,才可以體會到夜晚的美妙。若有若無的蛙叫蟲鳴,遠處甚至還能看到一閃一閃的螢火蟲,美不勝收。夜晚的風有些冷,但也不至于陰寒,元意索性坐在草地上,抬頭看著天上閃爍的繁星,明亮活潑,就像小孩的眼楮似的。
必須得承認,她實際上是想鴻奴了。也不知道他在府上乖不乖。
“怎麼了?心情不好?”旁邊坐下一個人,關切地問道。
元意無需回頭看就知道是誰,她順勢靠在來人的肩膀上,問道︰“一大堆人在里邊呢,你怎麼出來了?”
蕭恆摸了摸元意的腦袋,“不放心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會走出守衛範圍。”元意好笑地看著他,不過心中還是一暖,牽住他的手,“不過趁此機會,咱兩觀賞月色也是一樁妙事。”
蕭恆眼中含笑地看了元意,因為她臉上純粹的愉悅,心中也高興起來。近來兩人都忙碌起來,很少有機會能空閑獨處,想起以前兩人一起讀書練字的時光,都恍若隔世。
“從遠。”
“嗯?”
“你可知天上的星辰傳說?”
“不曾。”
元意笑得眯起了眼楮,“你看那邊的織女星,隔著一條銀河的是牛郎星,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的織女下凡……”
蕭恆摟著元意的腰,認真地聆听她輕柔低啞的聲音在沉靜如水的夜色中流淌,悠悠揚揚地像是一曲動人的曲子在被人奏響,讓人忍不住入迷。
淺碧站在遠處,看著依偎在一處的兩人,眼中閃過一抹羨慕。當今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出比夫人更加幸福的女人了吧。但是,也就夫人這般優秀的女人才值得大人傾心。
不過是一瞬間的出神,淺碧很快就回過神來,繼續警戒地看著四周。廣場的一邊就是森林,因為擔心晚上會有野獸跑進來,一直都侍衛在看守。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總有些不安,四處環顧了一番,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突然間,她的視線一凝,連忙對著蕭恆喊道︰“大人小心,有刺客。”
蕭恆一直都沒有放下戒心,乍一听淺碧的提醒,下意識地抱住元意滾了一圈,下一刻,就听到利箭破空之聲劃過,嗤的一雙插入了泥土里,那個位置正好是蕭恆剛剛坐的位置。
是沖著他來的。
蕭恆的臉色沉了下來,“淺碧,保護夫人。”
這一箭是從林子里射出,距離不遠,守衛在一側的侍衛立馬就反映了過來,分了一部分進林搜索,另一部分向蕭恆靠近,警戒地查探著周圍。
蕭全听到消息趕過來,目光落在地上的箭矢,拔起來一看,眉頭一皺,道︰“大人,是突厥人的箭矢。”
最近蕭全也沒閑著,帶領著暗衛搜查突厥人的消息,而這種箭頭帶勾的箭矢,正是突厥一個不落的特有箭矢。
蕭恆接過他手中的箭矢,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發現這支箭矢的打造工藝不過是一般般,但是帶勾的箭頭卻是陰毒得很,確實是突厥人的工藝。
突厥人能夠潛入而不被發現,說明來人不多,蕭恆眯起了眼楮,“吩咐下去,讓鐵血軍的一百人進林搜索,封住消息,不要讓無關人等知道消息。”
蕭全點頭表示明白,行了禮退下。蕭恆這才走到元意面前,掃視了她全身上下一邊,問道︰“意兒,有沒有受傷?”剛剛抱著她滾了一圈,雖然有他摟著,但是難保不會有什麼擦傷。
元意搖了搖頭,“我沒事兒。”她擔憂地看了那箭矢一眼,平靜了一個多月,難道突厥人終于要出兵了嗎?
“不用擔心。”看出了元意心中的憂慮,蕭恆安撫一笑,“一切有爺在呢。”
元意勉強地笑了笑,心中的憂慮一點都不減,不管什麼時候,戰爭都是殘酷的,到時候又將是死傷無數。
蕭恆嘆了口氣,他知道說得越多元意會愈加擔心,索性避而不談,自然地牽起她的手,笑道︰“我們出來這麼久,也該進去了,不然他們又該在心里嘀咕了。”
如今在外邊也不安全,元意順從地點了點頭,對于自己與蕭恆難得的相處時光被打斷更添了遺憾,下一次大概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月色和好地方了。
兩人進了宴會,發現大家還在盡情暢飲,對于外邊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元意掩去心中的惶然,臉上重新露出了客套合體的笑容,坐在蕭恆的身邊,游刃有余地與眾位夫人攀談應酬。
暴風雨,在不知不覺之間緩緩地逼近。而此時此刻,許多人都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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