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三天的時間許諾轉眼就到了,一大清早,我就進了辦公室,我甚至推掉了外事辦的一個接待任務。
等到下午,還是不見他人過來,我終于沒耐住,拿起電話撥過去。
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正要掛,對方突然傳過來一個女聲︰“誰呀?”
“我是陳風。”我說,仰靠在椅背上。
“哪個陳風?”對方狐疑地問。
我啞然失笑,加重語氣說︰“我是縣政府陳風,你是誰?謝局長呢?”
一連串的問話,顯然把對方嚇住了,半天沒出聲。
“老謝呢?”我幾乎用了很嚴厲的語氣。
“謝局長住院了。”她說︰“您是陳縣長吧?”
“對,是我。”
“謝局長昨晚進了醫院了。”
“怎麼回事?”
“我不是很清楚。”
“你是誰?”
“我……我…我是人事局的小杜。我叫杜媚。”她口吃起來,我似乎能看到她漲紅了臉。
我哦了一聲,掛了電話,叫了朱花語進來,吩咐她去縣醫院查查,了解謝老頭怎麼就突然住了院。
朱花語剛走,余味就笑嘻嘻進來,躬著腰問我︰“陳縣長,今晚外事辦請你出席外商接待晚宴,問你能不能到。”
我對余味是帶有懷疑的,他是余縣長的佷兒,怎麼會甘心給我做一個司機?這外事辦有安排,無論如何也是朱花語他們秘書一群人給我說,最不濟,也應該是縣政府辦的魏延出面安排。
想到魏延,才突然想起這個老家伙自從常委會上明確了我的分工後,就很少看到他。
“你去找一下魏主任,請他來我這里。”我沒直接回答余味的話,指示他去找人。
余味訕訕地笑,他顯然感覺到了我的不快,遲疑了一下,出門而去。
不一會,魏延推門進來,問我︰“陳縣長,有什麼吩咐?”
“有什麼事嗎?”
魏延遲疑了一下說︰“就是外事辦的事。沒其他的事。听外事辦的人說,這個外商點名請你出席。”
“哪里來的?”
“衡岳市外事辦介紹的。听說來頭不小。”
“你怎麼不早說?”
“小余說他來請示你。我想啊,小余是你的司機,算是我們政府辦的人員。”
我沒說話,翻看了一下日程安排,發現朱花語早就標明了今日的事。
朱花語做事細心,把一個星期的日程安排都列得非常詳細,一天過完後,就用藍筆涂上。重要的活動,她都會用紅筆標注。
恰好在今日的外事活動上,她是用紅筆標的。只是我今天一天都在等謝天,根本沒去看日程表。
我花時間耐心等謝天,就是想在春山縣燒上第一把火。誰料到火還沒半星,就被謝天住院這一事實兜頭澆滅了。
我很明白謝天住院這事不簡單。他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在我們約定的日子里去住院了。什麼病讓他能放棄對我的承諾?除非這事讓他覺得化不開。
魏延看我半天不做聲,低聲問︰“陳縣長,晚上你出席吧?”
“好!既然人家點名我,我不去,反而顯得心虛,沒誠意了。人家原道而來,來的就是客。我不去見見,于情于理說不過去。”我揮手讓魏延出去。
他還沒挪步,我又說︰“魏主任,你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陪外商去甦西鄉考察。”
魏延呆了一下,遲疑著說︰“外事辦沒這個安排啊。”
“你去告訴他們,就說是我安排的。”說完頭也沒抬,揮揮手讓他出去。
魏延一走,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然靠近椅子里。
現在我的腦子里全是謝天說的返聘一事。全縣返聘現象非常嚴重,這種情況我在甦西鄉的時候就耳聞了。返聘的人干不了活,卻能加重財政負擔。而且造成人才進不來,工作沒有動力。
謝天身為人事局長,按職權範圍來說,這些事都是他一手操辦的。但他既然能夠提出返聘這個事,而且言語中顯得非常的不滿,說明不是他甘心情願做的,這之間,必定還有其他因素。更加之他突然之間去住院,無非就是在回避。
棋局未開,先損士氣。突然間,我感覺身邊有一張無形的網,把我牢牢地纏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電話鈴響,拿起來一听,是林小溪的。
我的辦公電話屬于保密電話,一般人很少知道,想打也打不進來。林小溪能輕而易舉打進來,由此可以證明此女子能量非同一般。
“陳縣長,晚上出席活動吧?”她在電話里嘻嘻地笑。
過年的時候我讓錢有余把她送回春山,原以為會掀起一股大風浪,沒料到錢有余去接她的時候,她一句話都沒說,安安靜靜跟著錢有余回了春山。
回到春山一直到現在,她都沒主動找過我,只在一次我陪劉啟蒙書記視察的時候,她作為外派記者見過一回面,但那次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頷首微笑而過。
“今晚活動還是你主持?”我微笑著問。
“我主持不行嗎?”她反問我。
“很好!”我說,抽出煙來,點上。
“又在抽煙?”她吃吃地笑︰“不怕你們家夫人了?”
“誰是我夫人?”
“你就繼續忽悠吧。”她掛了電話,留下一陣蜂鳴聲讓我張口結舌。
林小溪怎麼知道黃微微不讓我抽煙?難道我們閨房里的話,她有順風耳?
心頭一陣茫然。
門外的走廊里響起腳步聲,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了。機關里的人,開始陸陸續續下班。
屋里的光線暗淡了下來,我卻不想去開燈,把自己裹在若明若暗的光線里,慢慢梳理這段時間的感受。
電話再次響起來,我沒心情去接,眼楮盯著電話機,任他瘋狂地鳴叫。
電話一停,又響起來。
拿起來看,是甦西鎮辦公室的電話。
我喂了一聲,問道︰“誰呀?”
“是我。”我一听,周身舒坦了許多。是月白。
“剛才也是你打的?”
“我還以為你不在辦公室呢。”月白聲音永遠的溫柔甜蜜,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找我有事?”
她嗯了一聲說︰“听說縣里來了外商,要到春山縣投資旅游。”
“你怎麼知道?”
“我大小也是個鎮長了啊。”她輕笑起來︰“要是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好,豈不是浪費了你的提拔栽培?”
“不錯!”我贊嘆著道︰“消息靈通,反應靈敏,是個做領導的好材料。”
月白道︰“有你在,還怕做不好事麼?”
“別拍馬屁。”我跟她說話,不需要講究︰“你說,想干什麼?”
“我記得你原來說過,我們甦西鎮有溫泉,事實證明也確實是有。這辦旅游的事,缺少了個溫泉,春山縣還能辦出一個什麼特色?”她淳淳而言,每一句話都敲擊著我的心坎。
“想法不錯。可是要想讓外國佬甘心情願掏錢出來,不是件簡單的事。外國鬼子都像鬼一樣的精,賺不到錢的事,打死他也不會干啊。”
“他是鬼,我就是魔。魔鬼魔鬼,還排在他前面呢。”月白輕笑道︰“只要你給機會,就沒有我收拾不了他的。”
“你想怎麼收拾?”我好奇心頓起。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她神秘地說,準備掛電話。
“不許給我鬧出ど蛾子的事。”我叮囑她道︰“春山縣里,他們可是第一批外商,這頭一炮,必須打響。要是啞了炮,吃不了要兜著走。”
“放心吧。我掛了。”里也傳出蜂鳴聲,我呆呆地盯著,再次茫然。
突然頭頂的燈一閃,亮了起來,接著就看到朱花語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來,進門就找了一個紙杯,倒了滿滿的一杯水,仰頭喝下。
“走吧,陳縣長,余味在下面等了。”她抹一把下巴說。
“搞清楚了?”
“回來再匯報吧。”朱花語幫我拿起公文包,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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