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清心殿。
屋里時不時響起瓷器碎裂之聲,門口小內侍縮著身體站在那兒,連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小內侍才敢伸出頭來,往屋里看了看。
十一殿下坐在輪椅里。平日風度翩翩的少年這時就像換了個人,鬢發散亂著,輪椅周圍全都是摔碎的茶盞跟屋里的擺件。
小內侍剛一伸頭,十一殿下突然猛地扭過頭,看向他。
那眼神中的猙獰讓這一直隨他多年的內侍驚的白了臉,他從沒見過十一殿下這般模樣,就像……就像瘋了似的。
“滾出去!”十一喝道。
小內侍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十一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伸手轉動輪椅,可是他的雙手顫抖著,根本不听使喚。
“啊!”
屋里傳來十一殿下的嘶吼,屋外伺候的內侍全都嚇的直哆嗦。
“滾!全都滾出去!”十一吼叫著。
內侍們反而像是得了大赦,紛紛退走。
屋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十一。
他折騰了一陣終于安靜下來,輪椅翻倒了,他也摔在桌邊,一絲殷虹的血液順著他的鬢角流淌下來。
剛才跌倒時。他的額角磕到了桌邊。
可是他卻任由這血滴下來,落在他的袍子上面,他趴在地上,好像睡著了。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細微的腳步聲。
一位宮嬤嬤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十一勉強睜開眼楮,看著那位宮嬤嬤,目光渙散,就像醉酒後的人一般,“藥……”他喃喃道。“把藥給我……”
宮嬤嬤站在他的面前,冷冷的望著他,“殿下,你太讓人失望了。竟然連一個緋王妃都擺不平。”
“我……我已經盡力了。”十一拼盡全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是他夠得到輪椅,卻無法將它扶正,只能靠在上面喘息。
“貴人轉世,原來也不過如此。”宮嬤嬤冷笑著。
這話就像雷鳴般在十一的耳邊隆隆作響,他的身體在不斷的顫抖,他死死抓著輪椅的一角。
這欽天監的預言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荒誕的,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就因為這道天預,他成了寧妃眼中的希望,這天預也成了他的枷鎖,斬斷了他的翅膀,再也飛不出這高高的宮牆。
宮嬤嬤慢慢走到他身邊,“你只能听從主人的吩咐。十一殿下,你沒有別的選擇。”
十一閉上眼楮,深深的吸著氣。
他還能依靠誰?寧妃嗎?那個為了怕他脫離掌控的女人,生生將鋼釘插進他的雙腿,只為了讓他能留在她身邊,還美其名曰忍辱負重,說是成得大事之後便會取出他腿上的鋼釘,讓他恢復行走。
可是有誰知道他有多疼!
貴人轉世?
可笑,這麼疼……也許還是死了的干淨……
宮嬤嬤見十一殿下一動不動的趴在那里,于是上前查看。
“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虧了你還是主子的皇弟,雖不是一母所生,想來也不應太差,沒想到你竟連十殿下一半也不如,太子殿下眼看是不成了,你若幫了主子的忙。日是後主子榮登大寶後你就不用再受這份苦了,到時你想去哪都行,就是寧妃也不能再控制你……”
能活著離開宮中嗎?十一睜開眼楮。
只要能離開這里,就算讓他把靈魂出賣給惡魔都行。
“藥……”他再次向宮嬤嬤伸出手,“給我藥!”
宮嬤嬤次一只錦盒丟在地上。
十一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飛快的爬過去,抖著手打開盒蓋,一把抓起藥丸往嘴里塞。
就算沒有水他也不覺得苦,他拼力將藥吞咽下去。
宮嬤嬤又從懷里取出一只瓷瓶,“上次是你太大意了,主子說緋王妃不是尋常女子,這一次你定不能不再失手。”
“皇兄要我怎麼做……”十一吃了藥,恢復了正常的神態,他坐起來,就算周身狼狽不堪,但卻難掩其身上皇室血脈的貴氣。
宮嬤嬤將手中瓷瓶遞到十一面前,“把這個,讓那個女人喝下去。”土農見巴。
十一接過那只瓷瓶,光滑的手感不知為何,竟讓他聯想起那個女人的面孔,她的雙手不像寧妃那般光滑細膩,也許是因為她經常使用制香器具的關系,她的手心摸上去有些粗糙,不過這種感覺卻讓他很喜歡。
他母妃的雙手,那種光滑細膩的觸感,就像一條蛇……從他的臉上爬過,就算心里再怕,臉上也要帶著甜甜的笑。
“這東西喝下後,會怎麼樣?”十一問。
“這不是十一殿下應該關心的問題。”宮嬤嬤冷冷道,“你剛才服下的解藥中另有毒藥的成份,三日後便會發作,你只要能幫主子把那女的除了,到時自有解藥送過來。”
“若是錯過三日,我會怎麼樣?”其實就算不問,他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他並不是個孩子,因為長年服食毒藥的關系,才使他的身體無法再長大。
宮嬤嬤俯視著他,“十一殿下莫不是要想不開吧?毒發時的疼,相信你可是比誰都清楚的。”
“我知道了。”十一閉了閉眼,將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
“扶我起來。”再次睜開眼楮時,他再度恢復成了以前的那個十一殿下。
宮嬤嬤幫他將輪椅扶起來,他的雙腿並非是沒有感覺的,每動一下,腿里的鋼釘就鑽心的疼。
他面無表情的任由宮嬤嬤攙扶著他坐上輪椅。
沒有關系,這種疼他已經習慣了。
只要早些替皇兄將事情辦了,他才能早早的解脫。
轉頭望向窗外,夜空的皎月就像那個女人的眼楮,要將他的內心看透似的,不怒不喜,淡如清泉般,令他周身都跟著清爽起來。
要除掉她?有些可惜了……
翌日,緋王府。
甦白桐剛用了早飯,拿著肉干到院子里去尋小香狸。
小香狸埋伏在樹上不肯下來,好像是在準備伏擊落在房檐上的幾只鳥兒。
她正抬頭看著,凌宵天這時進了院子。
“去收拾下,一會我們去十弟府中。”
甦白桐將手里的肉干交到慧香手里,“十弟真的要走?”
凌宵天點了點頭,“明日就走,所以今日就當做是給他踐行,本來是想在咱們府里設宴的,可是他食素,吃不慣咱們這里的菜。”
甦白桐淡淡一笑,“所以今天你又要當兔子了?”
本是句玩笑話,可是現在听來竟有些傷感。
凌靜瀟這一去,也不知要幾年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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