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白桐出了陳府，慧香服侍著她在馬車里將被茶水弄濕的衣裳換下來，重新穿了她自己半舊的衣裙。
“甦小姐！”馬車外傳來凌宵天隱隱帶笑的聲音。
慧香挑起車簾，甦白桐微微彎腰探身出來。“御史大人有何事吩咐？”
陽光下，凌宵天身上的大紅錦衣如同火焰般，將他的臉龐映得微紅，桃花美目瀲灩生輝，就像一湖春水，仿佛他只要眨一眨眼楮，那湖面便會泛起漣漪。
“本來是來赴宴，沒想到現在連飯都沒吃上就要走了。”他笑道，“甦小姐隨我去望月樓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這算是邀請麼？慧香偷眼去看自家小姐。
“不勞御史大人了。”甦白桐認真道，“我直接回去便是。”
凌宵天站在馬車下，仰頭看著她。似是想要看透她心里真正的想法，“甦小姐真的不想陪我，……還是害怕見到我？”
甦白桐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淡淡道︰“兩者都有。”言罷放下車簾，車廂里隨即響起甦白桐的吩咐聲︰“回焚香閣。”
車輪轉動起來。
甦白桐靠在車窗邊獨自發呆，慧香不知她在想什麼，也不敢打擾。
可是坐了一會，慧香突然發現窗外的景致有些陌生。木豆以巴。
她急忙挑起車簾一角向外望去，這根本就不是回焚香閣的路。
“小姐……”慧香急道，“這條路有些不對……”
“嗯。”甦白桐含糊的應了聲，仍靠在窗邊一動不動。
凌宵天有時就像孩子般的固執，她早該想到。
趕車的車夫現在已經換成了凌宵天的人，不論她願不願意，他都要請她去望月樓。
“甦小姐請下車吧。”
馬車停在了望月樓外，甦白桐扶著慧香的手。踩著木凳下了馬車。
望月樓的掌櫃殷勤的候在一旁，正討好的跟凌宵天說著話。
凌宵天將手一揮，有伙計過來帶著甦白桐跟慧香進了樓。
雅間里擺著兩條幾案，地上鋪著柔軟的墊子，伙計將甦白桐帶進來後便退了出去。
甦白桐跪坐在幾案後，沒一會功夫便听走廊上傳來女子嘻笑之聲，緊接著。從門外涌進四名衣著鮮亮，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風塵女郎。
一股濃重的胭脂香氣撲面而來，甦白桐用衣袖一角掩住口?，輕輕咳了幾聲。
慧香哪見過這個世面，驚的她雙目圓睜︰“小姐……這……這可怎麼得了……”哪有好好的大小姐跟這些風塵女子坐在一塊的。
凌宵天最後走進門來，一邊與那些女子調笑，一邊吩咐掌櫃上酒。
“這里的桂花酒可是一絕，甦小姐定要嘗嘗才好。”凌宵天笑道。
一名美艷的女郎嬌笑著湊過來，將柔若無骨的身子緊貼在他的身側，“大人只當我們這里酒好？”
凌宵天縱聲長笑。“美色當前，自然不能錯過。”
眾女全都附和著笑出聲。雅間里顯得異常熱鬧。
鬼面站在凌宵天身後，黑色的兜帽罩在頭上，猙獰的面具深深的隱在黑影中，渾身散發出的冰冷之氣與這香艷的景象截然不符。
不一會，伙計魚貫進來上菜，甦白桐注意到這里的菜品每樣量都極小，但卻做的極精，特別是幾樣點心跟水果很對她的心思。
凌宵天慵懶的側躺在幾案後，一旁女子有為他添酒的，有為他步菜的，忙的不亦樂乎。
凌宵天恣意風流，余光卻時不時投向甦白桐這邊。
他就不信，她對自己一點感覺沒有。
自從那日她摸了他的臉，弄的他好幾天都心煩意亂的，他發現，越是想要了解她，就越搞不清楚她的內心。
她看似對自己也不是全然無情，要不然那天她也不會有如此大膽的舉動。
而且听她話中之意，她是關心他的。
可是從那日之後，她再也沒有主動找過他。
這女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啊……他心中暗暗嘆息，面上卻笑得優雅，手指玩弄著身邊女子腰間系著的荷包。
從始至終，甦白桐都沒有表現出不悅或是尷尬的表情來。
難道是他意會錯了，她對自己並無他意？
那天只是他的錯覺不成。
“甦小姐獨自坐著不覺得無聊麼。”他笑道，“不如過來陪我喝一杯。”
他是想讓她坐過來，離得自己近一些。
他要讓她知道，只要她肯靠近他一些，他願意遣散身邊這些如花美眷，他要讓她知道，他只是在逢場作戲，他是在意著她的。
甦白桐秀眉微揚，頷首，“御史大人說的是，獨自坐著是有些無聊。”
他注意到，只有在她想與自己拉開距離時才會稱他為御史大人。
果然她還是生氣了麼？她的心里還是在意自己的，這是吃醋的表現吧！
他半醉的眯著眼楮，等著听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不知這里有沒有陪酒的男伶。”甦白桐淡淡道，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站在她身後的慧香驚的咬了舌頭，“小姐，您在說什麼啊……”
對面的凌宵天更是一口酒嗆在了嗓子里，咳了半天才緩過氣來，臉漲的通紅。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假意斥道。
甦白桐從容的端起酒杯，仿佛在欣賞杯子上面的花紋，“是御史大人硬要請我來的，總不會吝嗇到不肯請人來陪我消遣吧？”
凌宵天狠狠的咬著牙，半晌無語。
沒錯，今天是他硬把她拖來的，他請了這幾個花魁也不過是為了想讓她吃自己的醋，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不但沒有什麼表示，還問自己要起了陪酒的男伶來了。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誰教給她的！
按說大家閨秀到了這種場合都會全身不自在，像是被羞辱了似的，膽小些的也可能會紅著臉哭著奪門而出。
他望著甦白桐，突然間從心底涌上一種無力之感。
他覺得她就像是站在迷霧之中，每次他向前一步，她就會向後，躲進那片霧氣中，他只能隱約看得到她的身影，可是卻無法觸及。
男伶……她居然提出要男伶陪酒……
上好的桂花釀沖進了血液當中，凌宵天只覺得周身上下都似要沸騰起來，難道在她的眼里，自己還比不上一個男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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