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大娘,我什麼都不要,只求你們別讓我娘去樂山別院行嗎?”鄭世渡哭求說。
大夫人再次解釋︰“世渡,你爹已經拿定主意除去你的家財繼承權了,你沒有什麼可以將你娘請出樂山別院。”
這樣,紅花滑胎一事表面結束了︰三夫人去樂山別院思過,鄭世渡在自己的祥瑞院中大放悲聲。
大夫人對紅花一事仍有疑慮︰“撈月,你說,這事,真的是書墨做的嗎?”
撈月說出自己的觀點︰“夫人,依奴婢看,不像。三夫人不會蠢到將紅花放在自己的袖子中,又放入老爺送的阿膠湯里面。”
大夫人說︰“我也這麼覺得。不過也有可能是她有意這麼做,讓人察覺,將計就計,置她于死地。只是,她什麼心思呢?”
撈月幫大夫人理清思路︰“大夫人,這事,無論誰干的,都對你有利無害,因為這事去了你一塊心病。三夫人從來清高孤傲,自恃有才,又生了兩個兒子,一直想為她的世渡少爺謀得更多益處。如今這一鬧,她的用心全落空了。”
“你說的也對。將來,鄭家的一切基本歸明儼所有,而明儼又視我為生母,我就放心了,”大夫人卸妝說︰“老爺也真奇怪,川松不得寵,但她的兒子明儼卻最受老爺器重,書墨最得老爺喜愛,可她的兒子世渡卻最不討喜。也不知老爺是怎麼想的。唉,不管如何,我們暫且讓明儼站在我們這邊就是了。”“夫人說的對。”
鄭飛黃是個官商皆通的人,曾經歷過的事足以讓他判斷得出結論︰今日紅花一事很可能不是書墨干的,但又辯不過在場的人,為了讓所有人信服,只好嚴懲書墨,但這只是暫時的,終究還是要讓書墨恢復一切。左思右想,這事倒像是雨青自己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嫁禍于我或者書墨,離間我們夫婦和世渡。可她自己也吃了紅花,難道她連自己的命和胎兒的命都不顧了嗎?若如此,雨青已不再是那日向我借錢替妹妹治病的害羞姑娘了。不,不是她,她不會那麼狠心,殘忍到連自己的孩子也不顧。不多想,雨青沒事,一切都好。
所有人都各懷心事。
秦雨青呢,她想︰今日離間了鄭飛黃和他的三夫人、二少爺鄭世渡。但我的孩子在滑胎藥之下竟然安然無恙。
秦雨青摸著自己的肚子︰孩子,你好頑強,是不是想出生啊?今日娘做了對不住你的事,那就隨了你的心願,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吧。可是在鄭家,有我這個不受待見的娘,將來你不知要吃多少苦頭。何況,你爹也不一定會永遠對我們這麼好。要不,等你出生後,娘帶著你,遠離鄭家。但是依然要過苦日子,不過我們會活得有尊嚴。
這次紅花打胎沒打掉,反倒讓秦雨青對孩子有了感情,卻擔憂他的未來。
鄭明儼驅走所有人後,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叨著︰“雨青,我向你許諾,今日這樣歹毒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我們的孩子會平平安安地來到世上、、、、、、”
秦雨青心緒紊亂,不想听鄭明儼的話,也無心思假裝嫵媚、溫柔去引誘他。
鄭明儼以為秦雨青在為紅花一事而煩躁,便將送過來的豬血湯端起︰“雨青,我知道你不開心,但為了你們母子兩的身體,把豬血湯喝了吧。來,張嘴,啊。”
鄭明儼一口一口地給她為湯,說︰“雨青,從今天開始,我就在你房里打地鋪,把先生請到家里來上課,直到我們的孩子出生為止。”
“快入冬了,打地鋪太冷,明儼你還是睡到自己房里去吧。”秦雨青終于開口了。
鄭明儼興奮不已︰“打地鋪不行就再置一張床嘛。反正這個書房又小,又暖和。”
秦雨青在思慮著︰這個鄭明儼,真的有那麼愛我嗎?還是像他爹一樣,只是把我當成他將來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甚至是玩物?可是我好像不想離開他,希望他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行,我又頭腦混亂了。為妹妹報仇,為妹妹報仇、、、、、、
秦雨青默念著。
次日,從樂山別院傳來消息︰三夫人蔡書墨因不堪受辱被罰住在此處,兒子又被奪取家財繼承權而割腕身亡。
三夫人的遺書中寫道︰
老爺,書墨身染樂山別院的陰晦之氣,暗瘴之味,無顏再面對你和世渡,世襲。今以死明書墨清白,望老爺念書墨之亡魂,將世渡之權利還予他,讓他將來免受欺凌。書墨絕筆。崇禎十四年十一月初七。
鄭飛黃覺得五雷轟頂,他和大夫人坐在建安廳里,手足無措,兩人都沒想到三夫人會清高至此。
建安廳里,所有人都跟著鄭飛黃難過。
鄭明儼懇求︰“爹,大娘,三娘以死示清白,證明下毒凶手另有其人,明儼懇求,了卻三娘的心願,將世渡的繼承權還給他吧。”
“鄭明儼,我的事不用你管。”鄭世渡抱著三夫人的遺體,來到建安廳︰“我剛從樂山別院過來。我娘孤零零一人在那里,肯定飽受煎熬。爹,這都是鄭明儼的女人害的。”
大夫人責備他︰“世渡,長幼尊卑有序,你不可如此無禮地對你大哥說話。”
“長幼尊卑?你們處置我娘的時候,鄭明儼口口聲聲說不管長幼尊卑,都要讓我娘受到懲處。結果呢,弄得我娘以死證明清白。”鄭世渡淚水漣漣。
“照書墨遺書所言,將世渡的繼承權還予他吧。另外,世渡,別把你娘抱在建安廳內,入殮了,按儀式,好好安葬了吧。”鄭飛黃對三夫人的自盡想捶胸頓足︰“我不該讓她住進樂山別院的,都怪我。”
此時鄭世渡做了一件令人膽戰心驚的事︰他放下三夫人的遺體,跪在地上,左手抽出一把匕首,將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從根處切下。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鄭飛黃驚得冒冷汗︰“世渡,你在做什麼,瘋了嗎?爹已將繼承權還給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鄭世渡笑得陰森︰“爹,你和大娘,你們所有人,逼死了我娘。我還要鄭家的財產做什麼?用來孝敬誰?”
“世渡,你這樣摧殘自己的身體,你娘會痛心的。”鄭明儼勸慰。
鄭世渡怒瞪著他︰“鄭明儼,你給我閉嘴。從小到大,你處處欺壓我,爹也偏向你。而今,你的女人吃了紅花便賴在我娘身上,我娘痛心也是因為我們娘兩一直被你們所有人欺負。”
“世渡,小時候是我不懂事。但紅花一事確實看似三娘所為,我們沒有逼她,只是三娘覺得受辱、、、、、、”鄭明儼想一點點解釋。
鄭世渡將無根手指拾起,涕淚如涌︰“我娘習得一手好字,曾手把手教我書法。今日我將這五根手指削去,給我娘陪葬,以後將來看到這只手,忍痛思念。”
鄭飛黃是又氣又傷心︰“世渡,人之發膚,受之父母。你這麼做,是對你娘不孝啊。”
鄭明儼覺得世渡已經瘋狂,根本勸不動他了。
而鄭世襲進來哭鬧,看見三夫人的遺體,問鄭世渡︰“二哥,娘怎麼了?人家都說娘死了,是真的嗎、、、、、、
亂作一團。
秦雨青得知三夫人割腕自盡後,自言自語︰三夫人,蔡書墨,你的夫君只是罰你去樂山別院住幾天而已,你就不堪其辱自盡。當初我帶著妹妹在浣衣房,被人驅除,走投無路,住在那里兩個月,幾乎把那里當居所了,也無怨言。你的心還真高傲。我無心置你于死地,你卻因我而死,我只能在心中靜默地說聲對不住。但你又對得住我嗎?你和鄭世渡少爺欲謀害我在先,鄭世渡寫的那首《秦女》太可怕了,我看了之後像是被詛咒掉進陰間。我雖心有愧,可是我無罪啊,我只是想保護我自己。
三夫人死後,立刻舉行了葬禮。鄭明儼為免秦雨青害怕,白天也陪著她。
他坐在秦雨青床沿邊,秦雨青半臥在他身上問︰“明儼,我小的時候,看到雌雄螳螂交配後,雌螳螂會把雄螳螂吃掉。而雄螳螂一動不動地坐著,任雌螳螂將其一口一口地吃進肚里。長輩們說,那是因為雌螳螂需要食物來生育小螳螂。明儼,如果我是一只雌螳螂,會怎樣呢?”
“那我自然就是你的雄螳螂,讓你吃掉我。”鄭明儼伏下身子對秦雨青柔聲說。
秦雨青嬌聲說︰“騙人,你才不是。”
“看你,在我心中,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管他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讓你吃了我,也是心甘情願的。”鄭明儼手指撫著秦雨青光滑如玉的臉︰“雨青,是不是紅花一事讓你受驚,才說出方才那番可笑之言?”
“嗯。”秦雨青對鄭明儼這樣深情的話沒多大反應︰鄭明儼,你是惡魔鄭飛黃的兒子,而我妹妹因受他的刺激而自盡,比三夫人還慘。至少三夫人還有棺殮,可雨虹卻年紀輕輕,客死異鄉,至今還在樂山別院那個小小的骨灰盒中。鄭明儼,你爹是凶手,你們都是我的仇人,可你的孩子卻在我的肚子里,我竟對你的孩子產生了濃烈的母愛和不舍之念,將來的我,該如何是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