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尉遲歡抬起指尖顫顫巍巍想指向葉知秋，卻實在沒了多余的力氣，大氣喘不上來差點暈厥過去。
&12288;&12288;葉知秋抬眸看她，眼神里最後的一絲心軟也被她慢慢壓制下去。
&12288;&12288;她不喜歡事態進展成這樣子，她很愛她的皇祖母，可她現在早就不是以前的葉知秋了。如果還像以前那般，日子便就又倒退回去了。
&12288;&12288;就讓她以為她是冒充貨好了。
&12288;&12288;捏住杯身的指尖有些泛白，指甲扣在白瓷面上被壓的有些發紫。盡管如此她也依舊保持著從頭到尾得體矜貴的笑容，微微上翹的弧度好像固定了一般，沒有絲毫變化。
&12288;&12288;“我認為您不用太過于考慮，因為無論答不答應，您都將是我們計劃的參與者之一。”
&12288;&12288;葉知秋柔和到有些低沉的聲音很是好听，卻讓尉遲歡一顆心瞬間將到了谷底。
&12288;&12288;“皇祖母這麼疼愛我，定然不會泄露機密的吧。您一定不希望看見親近之人再一次死在您的面前，是這樣對嗎？”葉知秋依偎在她身邊，側過頭的笑容看起來干淨而天真，像個真正未經世事的少女。
&12288;&12288;那雙帶笑的黑色眸子就靜靜的看著她，仿佛她不答話就不會移開。
&12288;&12288;“……好。”尉遲歡听見自己用無比干澀嘶啞的嗓音回答她。
&12288;&12288;“那秋兒就等著皇祖母的好消息啦，下次再來陪您聊天，今天我很開心。”葉知秋見天色已晚，目的也已經達成，便不必再停留。
&12288;&12288;她走的時候背過身去，軟底薄面的墨綠繡鞋輕而易舉碾碎了地面上四處滾動的佛珠。
&12288;&12288;“皇祖母待會兒記得差人將這里灑掃干淨了，小心摔著。”淡淡的笑，仿佛真的在關心她。
&12288;&12288;尉遲歡看著她沒用多少力氣便碾爛了地上的楠木珠子，瞳孔狠狠一縮，心里的僥幸心思瞬間被背上的冷汗沖刷下去，哆嗦著應下了。
&12288;&12288;“皇祖母不必害怕，我不會做什麼的。”葉知秋走到門邊悄聲道，還俏皮的沖她眨了眨眼楮，語氣很是隨意。
&12288;&12288;但尉遲歡知道，她是在警告她，不要露餡。
&12288;&12288;直到殿里終于剩下自己一個人，尉遲歡才敢大口開始喘氣，從袖子里掏出手帕來擦汗。整個手腕還猶在顫抖著，不听使喚。
&12288;&12288;她癱坐在高椅上好些時候，這才緩過來，喝了兩口冷茶把翻滾的心思壓下去。
&12288;&12288;等臉色稍好了些才喚人上來將一地的殘渣收拾干淨了。
&12288;&12288;這廂葉知秋剛走出大殿門，便被玉辭圍上來好一陣問詢。葉知秋眼光閃了下，玉辭問的問題全部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打太極，堵得她說不出話來。
&12288;&12288;“玉姑姑，你看天色已是不早了，太後娘娘也應是累著，你快進去服侍吧。”葉知秋叫來空庭讓她打點好馬車，“玉姑姑快些進去吧，我這邊不用送了。”
&12288;&12288;玉辭見空庭動作迅速的將上下一切都收拾服帖了，也歇了送人的心思。
&12288;&12288;“那南王妃路上小心。”玉辭見了個禮，便進了內殿。
&12288;&12288;葉知秋在她進殿之後也沒收起臉上的淡笑，而是始終保持著那份從容態度在空庭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12288;&12288;空庭隨即上轎，馬夫長鞭一甩，馬兒嘯了聲撒蹄跑了起來。
&12288;&12288;在馬車上，葉知秋便即刻收了笑，冷冷淡淡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有壓迫感。空庭還以為她和皇太後鬧了矛盾，一路猶豫開不開口。
&12288;&12288;“想問什麼便問吧。”葉知秋看她一臉糾結，忍俊不禁。
&12288;&12288;空庭聞言立馬坐直了身子，“主子……你和太後談得如何？”別是談毀了，難怪主子今天這麼冷。
&12288;&12288;“談？我今日只是去和太後娘娘聊天解悶的，並沒談什麼。”她挑了挑眉毛，語氣間盡是滿不在乎的散漫。
&12288;&12288;倒確實像是沒談什麼的樣子……空庭又看她幾眼，便松了口氣。
&12288;&12288;葉知秋閉上眼楮假寐，頭靠在柔軟的車廂上。回想下今日和皇太後相處時的模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于葉知秋這個名字，那是她的皇祖母，可她卻為了所謂大局，不斷的恐嚇甚至傷害她。
&12288;&12288;興許是路途顛簸，她覺得腦袋有些疼，在心里露出了個極淡的苦笑。
&12288;&12288;壞事做盡了後，不知道她有沒有福氣享受這一切。
&12288;&12288;又有沒有良心去享受。
&12288;&12288;忽然想到了她幼時悄悄跑去皇太後宮殿時的場景，那是皇祖母還很年輕，容色姝麗，氣質出群，是個妥妥的艷美人。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皇太後。
&12288;&12288;整天都跑去她殿里鬧騰，偏偏皇祖母還非常嬌寵她。
&12288;&12288;經常送她一些貴重又精美的玩意，說是拿給她玩。就算第二天她就會搞丟，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只是點著她的額頭笑罵她小敗家。
&12288;&12288;她那時候也只是笑，一副無辜的模樣看著皇祖母，看她笑倒。
&12288;&12288;又復把自己抱回懷里，擺上那些珍奇事物讓她選，喜歡的就都帶走。
&12288;&12288;也許只是因為那時無人想起這個已快年老的女人，所以才會拿這些身外之物來企圖留住自己皇孫女的心，只是那時自己什麼都不懂。
&12288;&12288;宮里的人老說皇祖母是個庸俗的人，眼里只有些黃金白銀的東西，肚子里半點墨水也無，這種人白白佔個太後的位子真是瞎了眼。
&12288;&12288;那時自己雖是換了芯的，但卻不能表現出什麼來，只能口頭教訓那些宮女亂嚼舌根。
&12288;&12288;後來又有人變本加厲說些什麼，卻不知道了。
&12288;&12288;“王妃，到了。”空庭小聲喚她一句。
&12288;&12288;葉知秋睜開眼楮，又在馬車上休息了會兒才下了馬車。這次是在王府正門停駐，她剛掀開轎簾就看見幾個侍衛迎上來。
&12288;&12288;“王妃。”其中一個侍衛朝她抱禮，“王爺讓屬下傳話，說讓王妃回府後去書房一趟。”
&12288;&12288;葉知秋挽了挽耳發，斂眸笑一聲，“知曉了。”
&12288;&12288;她回頭讓空庭自己先回瑤光榭，便提足走向了南苑書房。今日之行，南沙理應是不知曉的，但是誰又說他不會去猜測呢？
&12288;&12288;恐怕不就是來找她商議如何奪下皇城的。
&12288;&12288;葉知秋穿過幾間閣樓，落地無聲的來到書房門口，瞥見他窗間燃著的一兩朵燭火不禁勾勒出個淡淡的笑容，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蔓延。
&12288;&12288;她走上前輕叩門扉，听見里面傳來的一聲進，推門而入。
&12288;&12288;南沙正坐在四角方木桌前筆蘸墨水在輕薄的宣紙上書寫著什麼，葉知秋未曾出聲，只是攬袖抬腕幫他又磨了兩段墨，靜靜地看著他。
&12288;&12288;她目光溫和而安靜，停下來只看著你時，就會有被溫暖的包容珍視的感覺。
&12288;&12288;南沙轉頭看她，四目相接，他最先笑了出來。
&12288;&12288;“知秋，你有何想法？”他雖未言明何事，但葉知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12288;&12288;她頓了下，放下手里的墨塊用絹布擦了擦手。垂眸看著一旁燃灼的長燭，驀地單手撐在桌沿，緩緩而道︰“想必你是已有想法，說來听听。”
&12288;&12288;南沙清洗干淨筆尖，將其放回原位這才沉沉開口︰“這幾日朝堂不平靜，我準備先行出手，這竇家一直都是乾順手底下一條好狗與誰家都不和。不如拿他開刀，正巧我手上有他把柄。”
&12288;&12288;葉知秋挑眉，眼里浮現了些玩味，但很快便化為了唇畔綻開的笑弧。
&12288;&12288;“你的意思是收買朝廷官員彈劾上諫慕家，將外力化為內斗，從而拔出慕家與淮南王的關系動搖乾順的心思，等到時機一到，就動手逼宮……”
&12288;&12288;南沙微微側過頭看她，眼神有些莫測，半晌才薄唇彎起一笑，似是而非道︰“知秋你真的很聰明，若是你有心，這天下……豈不唾手可得？”
&12288;&12288;葉知秋面對他的疑心和氣勢上的壓迫，顯得很是淡然自若，她無謂的對上他深邃的目光，白皙柔美的面頰上緩緩捻出個淡而意味深長的笑來，“天下于我，並無意義。”
&12288;&12288;垂涎這萬里山河的人，從來都不是她這個已然全黑卻還妄圖保持一角純真雪白的可憐女人。
&12288;&12288;這天下交予她，也只是變成斬盡罪惡的手中劍而已。
&12288;&12288;南沙收回試探，又變回了那個傳聞中溫潤如玉的南寧王。他伸手替葉知秋理了理鬢發，笑她︰“知秋果然與我所想相差無幾，只是這樣做未免火力尚不足，不能逼的乾順怒極跳腳，方寸大亂。”
&12288;&12288;她斂眸遮住眼中越來越濃重的冷意，露出個善解人意的溫柔笑容來。
&12288;&12288;“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殺手 。”
&12288;&12288;南沙目光一暗，看著葉知秋臉龐的眼神變得有些叵測起來。他今日總覺得哪里不對，今日之感尤其強烈，特別是關于知秋，他甚至懷疑她不是知秋。
&12288;&12288;但毫無證據，他什麼也不能求證。
&12288;&12288;只能如往常一般笑著回答，“知秋果真做事全無遺漏。”
&12288;&12288;葉知秋感受著他難掩懷疑的視線，心中半點起伏也無，只嘴上應付兩句。就算是他終有一日發覺不對勁，那也是他無法力挽狂瀾的事情了。
&12288;&12288;尉遲歡這個底牌，總要等到最後的時間，才能夠展現出來。
&12288;&12288;“選竇振雲。”她攏了攏身後披散的長發，仿佛隨口說。
&12288;&12288;南沙原本擰動手腕的動作明顯一僵，眯緊了眼楮瞥向她，卻發現後者只低頭梳理長發看都不曾看向他。知秋……怎會知道竇振雲？又從而知曉他是最好的選擇？
&12288;&12288;“竇振雲是竇家推出來的靶子，做官兩年，卻毫無政績，但確實是竇家崛起最後的希望了。”葉知秋笑一聲，有些淡淡的嘲諷意味。
&12288;&12288;“只要威脅破碎他們最後的希望，竇家不管是什麼都會答應吧？”她最後理了下長發，抬起漆黑的眸子望進南沙眼楮里，神情是一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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