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所面對的饑餓,相對于違反獄規被處罰時的“小號”,和夜晚由號頭任意操控的,犯人間那慘無人性的相互摧殘折磨,實在是算不上什麼了。
所幸的是沈銀貴並不在級別低下,被摧殘折磨的一列。這還得感謝其由爺爺那里學到的中醫按摩知識。
沈銀貴所在的監號里,號頭姓尹名昭(受盡其殘虐的犯人,背地里呼其“陰招”),四十五六歲的樣子,中長身材,略顯清瘦。鼻梁上架著圓圓的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喜怒從不形于色的臉上,永遠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肚子里,卻是一肚子取之不盡,讓人難以料測的詭計。據說解放前曾是一匪巢的“軍師”。
精明陰損的他,卻偏偏有一頭疼的病根子,每每疼起來,直讓他雙手抱著腦袋,在大板鋪上哀嚎著翻滾。
沈銀貴入住此號的時候,正好趕上“陰招”頭疼病發。出于善意,更是出于審時度勢、力求自保,他便主動試著為號頭做了穴位按摩。沒想到一試之下,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頓感疼痛立減的號頭,對沈銀貴那兩只手,那可真是感激涕零,受盡惡痛折磨的他,自然就對其另眼相看了。
按號規,初入牢獄的沈銀貴,論資當要先過三關,位列最低的,就因其這為號頭止痛的能耐,而一躍榮登高位,僅處于號頭之下。而那兩只被號頭奉若神明的手,自然而然,就成了號頭專用的“止疼藥”——號內所有生活中的瑣事、雜活兒,一律都與其無關。
。。。。。。
號頭是由負責本號的管教任命、指定的。是協助管教管理牢房內所有在押犯的日常生活紀律、牢役分配、反醒學習和監督舉報等等,是絕對至高的權力。其旗下負責著各項牢役工作的犯人,皆由號頭指定。
可憐的是那些各司牢房職責,主管號內髒活、累活的那些級別低下的犯人們。到了晚上,他們簡直就等同于是過鬼門關——被百無聊賴的號頭,勒令做著他肚腑中信手拈來的,帶著血腥味的游戲。來滿足、刺激著,他那以虐人為樂的,變態扭曲的心里。
象什麼因沖洗不干淨尿桶,罰喝尿桶水;用來整治睡覺打呼嚕者的“蹬火輪”等,就已經足夠觸目驚心的了。但其用來自娛的︰架揚琴伴奏唱歌;猜拳打鼓;打小偷;砸毛驢;撈月亮。。。。。。等等,等等,那數不勝數的花樣翻新的血腥游戲,更是令人看的毛骨聳然、汗毛倒立。
單拿架揚琴伴奏唱歌,和踩火輪來說吧。若非親眼目睹,單憑相象,任是諸葛武候在世,也難以明白里面實質的內容。單從字面意思理解,還以為是什麼浪漫、溫馨的演唱和雜技表演呢。
所謂的“揚琴伴奏”,就是由“陰招”挑出一個級別低下,或是故意想整的犯人,令其唱歌。並同時將兩只手,手心朝下平伸著——就是所謂的“揚琴”了。再令另一個犯人每只手上捏著一根筷子,充當揚琴的兩個擊鍵。當平伸雙手者唱歌的時候,就隨著歌聲,用力敲擊著對方的指甲蓋,來打節拍,而美其名曰為“伴奏”。。。。。。
每每開始之前,他總是似笑非笑地告戒對方︰如果中途敢私自縮手撤掉“揚琴”,就“獎勵”其去做“撈月亮“的游戲。而且還自詡自己是最民主;最講道理的,支揚琴和撈月亮,兩個游戲任其挑選。。。。。。嚇得“架揚琴”者,恐慌地搖頭直喊甘願支揚琴。
淫威並施的“陰招”,隨即得意地側轉頭,對手持筷子者做著同樣的威脅。說其若是不好好“伴奏”,一會兒“撈月亮”那活兒,就只能歸他所有了。。。。。。聞言的“伴奏”者,慌忙狠命點著頭,全神貫注地做著準備。。。。。。
隨著一聲“演出開始”的令下,面對面坐在大板鋪中間的兩位表演者,就會被其余犯人圍在中間。支琴者掌心向下雙手平伸,擎空放在伴奏者胸前約兩尺遠的地方,早已預料到將是一場什麼樣演出的他,索性絕望地閉上了眼楮。。。。。。而躍躍欲動的伴奏者,嘴角,卻掠過一絲陰冷的微笑。
隨著支琴者口中剛唱出的兩個字,伴奏者就迫不及待地瞄準“揚琴”上的兩個指甲蓋,惡狠狠地用筷子頭“啪-啪”砸下去。
“啊!啊!。。。。。。”歌者的嘴里立時發出兩聲 人的慘叫。。。。。。不敢有絲毫停歇的兩個表演者,一個是歌聲中摻雜著聲聲淒厲的慘叫,如狼嚎鬼哭一般;一個是帶著樂禍快感的凶狠擊打。。。。。。
借著昏暗的燈光,沈銀貴看到支琴者的幾個指甲蓋,已經被筷子砸成了青紫色。。。。。。而一曲唱罷之時,便是雙方角色的互換,慘虐的重演。
。。。。。。
關于“蹬火輪”,這是個用來懲治打呼嚕者的手段。其絕頂的創意,實在是讓世人砸舌“陰招”,這無與倫比的歹毒“智慧”。
夜深人靜的號房里,一旦有呼嚕聲擾到“陰招”,他就會一腳踹醒睡在其腳旁的犯人,令其鎖定呼嚕目標後,撕下一條長約三寸,寬約一寸的紙條,用舌頭將紙條一端舔濕,然後輕輕貼在熟睡的呼嚕者腳心上,接著就會像點鞭炮似的,輕輕點燃呼嚕者腳心的紙條。。。。。。剎時,那瞬間躥起的美麗火舌,立刻貪婪地舔舐了呼嚕者的腳心一口。。。。。。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尚在睡夢中的呼嚕者,兩腳不由自主地垂死般互蹬著的。。。。。。火很快熄滅了,可留給呼嚕者腳心的,卻是一顆拇指般大小的,晶瑩的水泡。
。。。。。。
上面所述的皆是號頭私底下,對本號犯人私自設置、濫用的私刑,是根本見不得光的。而監獄本身,針對違反獄規的犯人,更有其正大光明、勝人一籌的高明懲罰手段——小號。
這等同于“禁閉”的小號,真真是名符其實。這所謂的“小號”,是在厚厚的牆壁上,摳出的一個人體形的空間,卻又要比人的正常高度矮著半個頭。凡違反獄規者,不打也不罵,只令其瓖進那人體形空間里,半弓著身子罰站。
這貌似不疼不癢的人性化懲罰,若是沒有親身體驗過的,肯定會以為其不足以道,威力太一般化了。但這平平無奇的“小號”,卻讓入獄沒多久的沈銀貴,就銘心刻骨地,徹徹底底領略到了,這“小號”的厲害之處。
。。。。。。
初入牢獄的沈銀貴,就一躍成為了號頭眼中的紅人,享受著等同于號頭的待遇。這在互相傾軋、使絆排擠的牢獄里,無疑成了眾矢之地,而倍遭受盡號頭摧殘、折磨的犯人們的妒恨。心懷不滿的他們,因怯于號頭的淫威,表面雖然溜須奉承不敢怎樣,背地里,卻常把對號頭的憤恨和不滿,伺機報復給沈銀貴。
對沈銀貴最為不滿的,當屬負責清掃擦拭號內廁所,沖洗便池的老紀頭。每天與屎尿打交道的他,原以為沈銀貴的到來,自己這腥臊惡臭的勞役,總該是熬到頭了。沒成想人家不但沒有接手這低下的活兒,反倒一躍與號頭齊肩。
希望落空的老紀頭,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滿腹怨憤無處發泄的他,暗地里悄悄盤算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懲治、報復一下沈銀貴。給自己失落、怨憤的心里,找回些許的平衡。
沈銀貴入獄是在暑末秋初,也是臭蟲、跳蚤最為猖獗的時候。十七八號人的牢房里,悶熱如蒸籠一般。好不容易睡著的沈銀貴,身底下就會立時涌出許多亂鑽、亂爬的臭蟲,狠狠把他給咬醒,手抓著全身奇癢無比的紅皰,听著同一板鋪上其他人睡得卻是酣暢香甜,一頭霧水的沈銀貴,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臭蟲,偏偏對自己如此的情有獨鐘?
成了臭蟲美餐的沈銀貴,白天一有空就忙著捉拿、消滅著吃飽喝足後藏到被褥底下的臭蟲。可無論他以為自己消滅的有多麼的干淨、徹底!可到了晚上,只要自己一進入夢鄉,依然還是被瘋狂的臭蟲團團圍攻。。。。。。
如此反復持續的人蟲大戰,把個沈銀貴折磨的是苦不堪言。但來自于臭蟲那規律性的出沒,終于讓沈銀貴那一直疑惑不解的心里,理出了疑點的端倪所在。。。。。。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破解臭蟲襲擊自己的原因,滿腦了懸疑的他,並沒有動半點聲色,依如往常般按部就班地上床休息。
夜已經漸漸深了下去,沉悶的號房里,勞累了一天的犯人大都沾枕就著了,此起彼伏的酣睡聲,充盈著整個臭哄哄的屋子。
故意假裝睡著了的沈銀貴,悄悄將毯子的一角捂在鼻子上,也發出著均勻的鼻息。。。。。。外面如水的月光,被密密的鐵窗欞子割成條狀,悄悄穿進了牢房里,給這人生黑暗的谷底,注入了向往光明自由的希翼。
正神游在這月光暇想中的沈銀貴,被悉悉索索類似于耗子的響動給警醒。。。。。。一個幽靈般的身影,已躡手躡腳地朝他而來,借著照進牢內的月光,半眯著眼楮的沈銀貴,清清楚楚地看到來至自己鋪前的對方,拔開手中一個小瓶的塞子,迅速將小瓶倒進了自己的毯子里。。。。。。
“老紀頭!。。。。。。好你個老紀頭!看我明天怎麼跟你算這筆帳!。。。。。。”不想惹全牢騷動,更不想讓號頭借題發揮的沈銀貴,盯著鬼魅般遁回去的那萎瑣的身影,暗自咬牙恨恨,道。
。。。。。。
<e>關注官方qq公眾號“”(id︰love),最新章節搶鮮閱讀,最新資訊隨時掌握</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