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馮府出來後,甦宛就一直沉默寡言。時洛對她的情意,不像作假,可是要迎娶馮佳佳也是他親口說出來的承諾。甦宛的腦海里現在是一片混亂,她甚至于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從首飾盒里掏出那枚活口鐲子,甦宛將它戴在手腕上,當年覺得它有些大也就把它壓在了箱底,現下戴起來卻是剛巧合適。鐲子還如三年前一樣,細細叨叨的,花朵宛若盛開。那句待你及笄,嫁我可好依舊還在眼前回蕩,可是卻已是物是人非。
甦宛說不出心里的那種感覺,她也不知道有誰能夠幫她。長長嘆口氣,褪下鐲子,依舊用紅細絨布仔細包裹好放進首飾盒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甦宛又不是嫁不出去的,就算嫁不出去也能賴二哥一輩子,當心這些干什麼,不管他了,愛咋咋地。
皇宮內的寶華殿上,充元皇帝緊急召見了一批大臣,甦子鈺和時洛就在其中。天子震怒,飛出的奏折劈臉砸到最前邊的一品大臣,滿朝文武官員跪地俯身,莫敢說話。
“漠北又起了狼煙,還不是水患的季節,江南竟然鬧起了水患,你們說說,該如何?”充元皇帝高高在上,眼神一個個掃視官員,被視線掃到的官員個個如縮頭烏龜般把頭縮了回去。
這這,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呀。
滿殿靜默,侍奉的宮人戰戰兢兢。
“臣,請命出征,上陣殺敵,擊退敵寇,揚我紫堇國之名!”蕩寇將軍黃浦江出列請命。
時洛低著頭給馮永之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去,去呀你。
皇帝還沒有說話,馮永之已經站了出來,高呼反對了。
“陛下,不可,萬萬不可啊!”
“是嗎?”皇帝問道,“那馮尚書如何看?”
“這”,馮永之眼珠子往時洛那個方向轉了轉,遲疑道︰“臣以為,漠北的突厥,年年都來騷擾邊境,要是,要是次次都如蕩寇將軍所說,豈不是年年要遭遇戰火,那漠北的百姓還如何安居樂業。陛下,臣請陛下三思啊。”
“那照馮尚書所言,該當如何?”充元皇帝一直板著張臉,叫那些大臣無法琢磨他的心思。
“臣以為,我紫堇國是禮儀之邦,自當先禮後兵,可以,可以先遣派使臣與突厥進行商談和解。臣認為,只要我們足夠誠意,他們自然會退兵的。這樣,既不用兵戎相見又可以發揚我紫堇國的賢明之道。待到我方兵糧充足時,再,再......”
還未打仗,就想要通過割地賠款和來犯的敵人進行和解退兵,這種人又和賣國賊有河區別!黃浦江怒視著馮尚書,“陛下,臣絕不同意!”
馮永之的話如同一根關鍵的柴火,使表面平靜的朝堂煮沸了熱水,大臣各執一詞,吵吵鬧鬧的,逐漸分為主戰派和主和派兩個派別。
充元皇帝依舊沒有流露出他的想法,而是掃視一圈,點了時洛的名字。
“時愛卿,你是怎麼看的?”
時洛望了眼甦子鈺所在的列隊,朝堂之中就他們幾人不發一言,但很顯然,那幾人皆是以甦子鈺為核心。按照甦子鈺一貫明哲保身的做派,這一次,他應該不會插手朝堂之上的事情的。
“臣以為,馮尚書所言不盡屬實,但卻又可取之處。”時洛衣擺一拂,跪的腰桿筆直,大義凜然,道︰“我紫堇國現在國庫充實,但是江南在這個季節就已經開始了水患。如果這個時候蕩寇將軍非要與那突厥一決高下的話。”
時洛轉過身對著黃浦江將軍抬手示意,繼續說道︰“黃將軍的領兵打戰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江南受災,我紫堇國的糧草大多來自于江南,兵家有言,‘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國庫里的糧草需要前往江南賑災,這是毋庸置疑的。不知,蕩寇將軍帶領的可是天兵天將,沒有糧草依舊可以行軍殺敵?”
黃浦江被說的臉紅脖子粗,他堅持殺敵打戰是絕對沒有錯的,但時洛說的合情合理,而且全都是事實,一時找不到反駁他的話,只能捏緊拳頭道︰“陛下,臣堅持領兵出征。”
四品大臣王韶光嗤笑一聲,道︰“看來在黃建軍的眼里,整個江南百姓的性命是跟螻蟻一樣不需要的了。”
黃浦江惶恐磕頭,“陛下,臣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馮永之見眼前形式一片大好,對著蕩寇將軍步步緊逼道︰“把國庫里的糧草用去打戰,自然就要餓死江南的百姓了,黃將軍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
按照眼前的這般形式,時洛眼中笑意一閃而過,看來黃浦江就算能讓皇帝對漠北發兵,也絕對要延遲好些時日了。
跟甦子鈺站在一起的幾人中,劉子通最先沉不住氣,抬起腿就想要邁出去,被趙鍽飛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多話。
充元皇帝心中是已經有了主意的,但是被時洛這樣一說,他反而有些遲疑了。朝堂離得大臣,有的心懷鬼胎,有的兩袖清風卻又不善治國謀略。他把眼神掃來掃去,最後落在了甦子鈺的身上。
甦子鈺,充元皇帝對他真的挺好奇的,他不知道他的這位大臣入朝做官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像是為了功名利祿,可要說是為了天下的百姓,甦子鈺他又從來沒有真正的發揮過他的才華。
皇位之爭他不參加,黨派之分他卻自成一派,影衛查不出他的貪贓枉法,也探不出他的野心目的,他到底圖的到底是什麼?
“甦愛卿,你覺得該當如何?”充元皇帝雖然這樣問了,但是他心里幾乎已經猜出來了甦子鈺會說的話,按照他的一貫性格,砍殺大臣他會說‘臣遵從陛下的決定’,修建宮殿,商議皇太子他都會說‘臣沒有想法’。所以,這次,甦子鈺只怕依舊是這樣的回答。
“臣,沒有想法。”果然,甦子鈺沉吟一下,還是說出了這句。
馮永之已經開始微笑了。
“但是”,甦子鈺來了一個轉折,這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想要鬧騰的劉子通也安靜下來,繼續听他說下去。
趙鍽飛面帶微笑,以他對甦子鈺的了解,這個但是後邊的內容只怕會讓站在朝堂之上的好些人都被打個響亮的耳光。
“臣在想,我們都是紫堇國的子民,都是陛下的子民,今日江南發生水災,突厥來犯漠北,我們用大量的金銀珠寶還有大片的土地去避免這場戰爭的爆發。紫堇國建國以來已經將近有三百年的歷史了,有天災,有戰亂,不過還沒有過未戰而屈兵的先例。如果說,陛下要開這個先例,臣無話可說,只是不知,”
甦子鈺說著,朝著馮永之勾起唇角,出聲詢問道︰“因為糧草不足所以要和突厥人講和,不知道送給他們的金銀珠寶可以換的多少糧草。還是說,把我紫堇國戰士的糧草拿去換取金銀珠寶,牛羊駿馬,平息了戰爭,養肥了突厥?”
馮永之心里有些慌張了,這個小子不是一向玩中立的嗎,今日怎麼針對起他來了,陛下的意思明顯已經偏向他們這一方了,絕對不能讓這個甦子鈺壞了他們的事情。唉,都怪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為了個時洛要死要活,如果不是為了他那個唯一的骨肉,他又何必和時洛狼狽為奸!
只是不管怎麼的想,既然已經上了時洛的船,馮永之的心里十分明白,他是下不去了,只得強辯道︰“甦大人這說的就不對了。我們只是暫時妥協,等到國力充足,自然會去找突厥人算賬的。”
“那不知道是等到突厥的國力充足呢,還是我們紫堇國的國力充足?”劉子通憋了這麼久,終于忍不住出聲嗆了馮尚書一句。這個老家伙,貪生怕死的,怎麼看都覺得他有問題,像個突厥派來的奸細!
“陛下,我紫堇國的戰士,各個堅毅勇敢頑強無畏,他們常年訓練,在戰場上,訓練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是保衛祖國,開疆擴土。
史書上有記載,天慶元間二十八年前,突厥來犯,我紫堇國的戰士在楊甦將軍的帶領下,奮勇殺敵,最後突厥求和,載來牛羊,‘先是,國家與突厥通好,約言各保境息民,不相干擾。’ 周邊國家也不敢對我紫堇國的領土生出半分覬覦之意,紛紛派遣使臣結交通好。
自此,烽火熄滅,柝聲寂靜,邊疆無戰事。如今,突厥不守誠信,撕毀條約,又來侵犯我紫堇國的領土。當年,就是在這寶華殿召見那些使臣的。只是,臣真的沒想到時過境遷,而今在這里眾位大臣不是在討論由誰領那金戈鐵甲,用我紫堇國戰士的鐵騎去懲戒所有蠢蠢欲動的敵人,而是在討論如何求和。”
甦子鈺長拜在地說完了這番話,依舊伏地不起。他從來都不喜歡官場的那些東西,但是他卻又必須入朝為官,只有站在高處他才可以有權利卻決定自己和妹妹的未來。今日,他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從他的口中說出這些話,或許,他是為了甦宛說的吧。
在甦子鈺說完那些話以後,馮尚書的臉已經灰白了。那些武將各個神色激動,義憤填膺,頭可斷,血可流,祖國疆土不能丟!這是他們的信仰,也是他們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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