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計在于晨,淺玉閣的小院里,幾簇菊花開的正盛,似乎在挽留最後的秋天。
“三姑娘。”紅棗和另外三個丫鬟恭立在小院里,個個垂頭斂目。甦宛手里捧著個小巧精致的暖爐,俏生生的站在向外延展的房檐下,笑著道︰“都上前來,把頭抬起來給我瞧瞧。”
四個丫鬟中,紅棗是甦宛從惠江帶來的,听到姑娘說完就立刻把頭抬起來,呆呆愣愣的,十分憨實。剩下三個丫鬟中,最右側的穿著一身翠綠衫子的那個也立刻抬起了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她的相貌只能勉強算得上清秀,那雙十分靈動的眼楮反而顯的更加出眾。
另外兩個丫鬟也陸續抬起了頭,甦宛將她們各自都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們各自都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陳嬤嬤把奴婢們買了回來並未取名字,只是用以前的名字渾叫,說是要等姑娘來取的。”中間的那個暗綠色衫子的丫鬟一板一眼的回道。
甦宛一笑,“那你就叫斂秋吧。你叫,拂冬。”甦宛把目光轉到那個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丫鬟身上,從她露出的手指來看,看來就是嬤嬤說的那個會武的丫鬟了。看到最先抬起頭的那個丫鬟,甦宛不知怎麼的就從她的身上看到了采蓮的影子,那個時候,采蓮也和她一樣,天真爛漫。不論她受了別人指使這件事情是真是假,但願她日後都能都能過的快樂一點。甦宛吁口氣,淺淺一笑︰“你就叫念夏吧。”
幾個丫鬟皆應了聲。“斂秋、拂冬以後就跟在我身邊,你們都會些什麼?”
“奴婢會些拳腳功夫。”果然如甦宛所想,拂冬是會武的。
“奴婢會算賬。”斂秋老氣橫秋的答道。
念夏自豪的回道︰“奴婢會刺繡!”“虧了你這個性子,竟然能有一手的好繡。”甦宛不由笑道。
“奴婢,奴婢......”紅棗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擅長些什麼,十分傷心,姑娘一定會嫌棄自己的,幾乎就要哭了︰“姑娘,奴婢沒用,什麼也不會。”
念夏在一旁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甦宛並不贊同,“紅棗會做點心,會漿洗衣服,這些都忘了?”
“姑娘,這些大家都會。”紅棗依舊十分低落。
“可是你家姑娘我就喜歡紅棗做的點心,紅棗漿洗的衣物。好了,你們都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斂秋,你隨我去別處逛逛。”說著,甦宛就走出了院門,斂秋緊隨其後。
別的丫鬟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院子里唯獨紅棗還在傻兮兮的笑,姑娘說她喜歡我做的點心,還有我漿洗的衣物。真好,我也有自己的優點。
“哎,我叫念夏,以前叫繡娘。姑娘說你做的點心好吃,可不可以做給我嘗嘗?我給你繡個荷包怎麼樣?”
“不行,點心是做給姑娘吃的,才不要做給別人吃。”
“你真夠小氣,不給就不給,誰稀罕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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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點,低點,哎,你別動,不是讓你別動嗎?怎麼還下來了?”甦子鈺悠哉悠哉的坐在院子里,手里捧著杯熱茶,正在指揮阿九懸掛房檐下的流甦。說是指揮,倒不如說是捉弄。用甦子鈺的話來說,就是在磨練阿九的性子,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宛兒來了。怎麼樣,這個流甦不錯吧?”甦子鈺順著阿九跑的方向,把自己的身子掉了個個,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甦宛。
甦宛沉默了半響,對二哥的審美觀點不敢苟同。鵝黃色的流甦,二哥一向不是最厭惡鵝黃嗎?
甦子鈺從石桌旁走過來,甦宛向阿九手中攥著的流甦努努嘴,又抬頭不可思議的問二哥︰“你確定要在屋檐上懸掛它?”
甦子鈺神色十分自然,唇邊噙著淺笑,緩緩道︰“怎麼就不能掛它了?”說完,順眼瞧了那個流甦一眼。
我的天!它怎麼是這種難看的顏色!
甦子鈺的腳下一個踉蹌,憤憤的瞪了幾眼阿九,默不作聲了。
甦宛輕輕一笑,由衷贊道︰“這個鵝黃流甦倒是挺精巧的,二哥眼力倒是不錯。”
甦子鈺站在一旁涼涼的瞅著阿九,“你不會不曉得我最討厭用鵝黃色的東西。”
其實,真的跟阿九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只是從一堆的流甦里隨意撿了一根,懸掛之前還特意問了甦子鈺。可是甦子鈺壓根就沒瞧一眼,阿九在房檐下跳來跳去半天,他依舊沒有瞧一眼那流甦,一直都在觀察屋檐之上的白雲。
恩,往這邊飄些,哎,你這風怎麼回事,飄過了,再往這邊來點。不是,阿九你怎麼下來了,沒有你的映襯,這藍天白雲就顯得太單調了。
阿九平白的落了甦子鈺在甦宛面前一通數落,氣的哼了一聲拿後背對著他。
甦宛看完阿九鬧別扭,抿著嘴彎下身子低頭找尋了一會,從筐子里尋出幾根紫色和淺藍色的流甦,抬頭打量了一番屋檐,又打量一回二哥身上月牙色的長衣,又挑出幾根月牙色的流甦。
甦宛把月牙色的那根遞給阿九,輕飄飄的瞟了一眼二哥,眼眸里帶著笑意對阿九說道︰“就掛這根吧,紫色的掛在屋門口。我來看阿九掛。”
甦子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依舊悠哉悠哉的坐下,倒杯熱茶,還順嘴招呼了甦宛一聲︰“宛兒,來這里坐下喝茶。”
幾根流甦很快的掛好了,這也從側面再次證明了一個事實︰甦子鈺剛剛的的確確在捉弄阿九。
初冬的陽光暖暖的,兄妹倆個親親熱熱的在棋盤上相互廝殺,阿九就站在一邊無聊的數樹上的麻雀。一盤棋還未下完,就听到靜虛的叫喚︰“宛姐姐,宛姐姐。”
甦子鈺正要落子的手一頓,又把那枚黑子放入棋盤中,神色倒是有幾分淡漠︰“不下了。”
甦子鈺一向不待見無妄,現下听到靜虛的聲音,依著這段時間無妄黏自家妹妹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的情狀,不用動腦子都知道無妄定是也來了。這樣一想,下棋的心思是一點都沒了。
甦子鈺一粒一粒的收拾棋子,動作行雲流水,自有一派風格。甦宛撐著額,見到這般情景也不好多少,只用那素手一下下的撫摸白棋。
“宛姐姐,我們今日出去嗎?”靜虛已經跑到了眼前,他雖然依舊是那身略顯寬大的僧衣,但是卻看不出半點在普光寺的老成。
法度大抵說的是對的,他與佛無緣。雖然靜虛依舊堅持每日做早課,頌佛經,心卻已經遺落在紅塵了。
無妄依舊攤著張面無表情的臉,進了院子也不客氣,直接坐到甦宛旁邊的凳子上,動作熟練的如同做過千百遍。從第一次的氣憤到而今的熟視無睹,甦子鈺真的是拿眼前的這個和尚毫無辦法。
“這里可不是惠江,你確定要穿著一身僧衣出去?”甦宛思忖著既然靜虛無意佛門,那麼就讓他早日入了紅塵吧,這般想著就悠悠開了口。
“那,我就換成和宛姐姐一樣的。”靜虛腦筋轉的很快,說的也理所當然。一直神游太虛的無妄終于給自己的小師弟施舍了一個眼神,不過也是蜻蜓點水,立刻就收了回來。
甦子鈺在一旁冷笑,甦宛的手微微僵住,復又將那枚白子擲于棋盒,緩緩說道︰“既是如此,斂秋,吩咐下去,給靜虛置辦幾身新衣。”
靜虛很是等不及︰“宛姐姐,那我們什麼時候出去?我還沒看過京城呢。”
“甦府的大門天天開著,你要是想出去就自己出去,問我妹妹作甚。”甦子鈺一向是不待見無妄的,覺得小和尚靜虛還是十分可愛的,但是今日見他這般輕易的就放棄那身僧衣,只覺得自家妹妹帶回來了個白眼狼,自然是沒有好氣性的。
靜虛很是委屈的走了,覺得子鈺哥哥變得壞了。然而,他卻是忘了,最先變得是自己。好好的一個早晨,不歡而散。
入夜,甦宛吃了碗燕窩,正要漱口就听見宅子里一片吵鬧聲。彼時,身邊只有紅棗在服侍。惠江養成的習慣甦宛並沒有要改變的意思,身邊還是不喜歡太多人服侍的。
“姑娘。”拂冬從院子外打探消息回來,跑到門廊下回道︰“剛剛有小廝來回稟,說是阿九發現了一個黑影子,懷疑是竊賊,要不要奴婢進去陪您?”
“不必。你讓斂秋待會進來睡在耳房就好了。”甦宛漱了口,十分疲憊的小小打了個哈欠,就坐在桌子前就著不是十分明亮的燈盞看書。
“奴婢再給您拿盞等過來?”
“不必了,你去給我鋪床吧。今日什麼事都沒做卻是累的慌。”甦宛說著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燈燭搖曳,門外的叫喊聲已經全沒了聲響,期間拂冬又來了一趟,卻是說怕是阿九看錯了的,並沒有找到賊人,甦宛卻是依舊不以為意的。認識阿九的初時,她並不曉得什麼情況,還是後來听二哥所說,阿九在夢里常常叫喊著有賊的。這次怕又是這般了。
甦宛這般想著,依舊讀著手里的書,讓紅棗去鋪床,一片短文看完,鋪床的卻是沒有了下文。甦宛扭身過去,屏風後紅棗倒是好端端的站著,只是旁邊卻又多了個人影。
看來,阿九這次是沒有看錯,家里是真的進賊了。
只是,不知是劫財,還是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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