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已經有膽小的奴僕惴惴的閉上眼,不安的等少主子的慘叫聲響起。頃刻之後,卻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甦子鈺依舊風輕雲淡的表情,甦宛還是驚呼的狀態,微微張大著嘴巴,而黑小子拍出去的那一掌就在甦子鈺胸前不到半寸的地方靜止懸浮不動。
院中的局面就如同一盆已經潑出去的水卻又被某個神奇的法術禁錮住時間,萬物靜止。
“阿爹!”黑小子扯著大大的嗓門,眼神又是無辜又是委屈。他嘟著嘴,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負。
在外人面前一直是萬年不變的溫雅形象終于出現了龜裂,甦子鈺微微眯起狹長的桃花眼,毒舌道︰“阿爹,我幾時有你這般大的兒子了?”
黑小子疑惑的看甦子鈺幾眼,實在不明白那個被人打都不知道躲開的傻了吧唧的家伙到底在自言自語的說些什麼,他偏過頭,又興沖沖的喊道︰“阿爹!阿爹!”
這下子眾人是終于反應過來了,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精彩,他是在喊甦宛阿爹,沒錯,是甦宛,甦家三姑娘,真真切切的女兒身!
了解甦宛身份的人不由心里苦笑,面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不知道的人卻是啼笑皆非,這皖少爺明明和那個黑小子差不多高的個子好吧,這聲阿爹都能叫出來,難不成是個傻子?
遠處的天邊煙雲邈邈,一派旭日東升的美景,可是院內卻是氣氛詭異一片。
甦宛呆了一呆,眼楮睜的大大的,十分的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阿爹?我是你阿爹?你叫的是我?”
黑小子的眼楮亮閃閃的,滿眼都是滿滿的孺慕之情,他猜測是不是自己說錯話讓那人不歡喜了,不確定的再次叫道︰“阿娘?”
眾人皆是笑了起來,甦宛想著這個小子怕是真的腦袋受了創傷,已經識人不清了,她還記著二哥不久前的一番諄諄教導,只是嘆口氣,沒有過多的神情。一向是公子溫潤如玉的甦子鈺卻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你這個小子說的什麼渾話,隨便就認人爹娘!”
甦宛微微的窘迫,拉著二哥的袖子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二哥指責的沒錯,可那個黑小子看起來也十分的可憐。
倒是蹣跚趕來的老大夫在一旁勸著,“二公子,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那麼重的傷勢,剛剛甦醒定還有些神志不清的,智力怕是只有孩童大小,他這般親近這位皖公子,怕是在潛意識里還是知道皖公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甦二公子還請不要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甦子鈺一頷首,輕輕一揮把袖子收回來,心中怎麼想的沒人知道,不過他的嘴上卻不再說話。
黑小子飛快的往前一竄,等眾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緊緊攥住甦宛的流雲水袖,她微微低頭就看見他那如同孩童般清澈的眼神,十分詭異的而又令人心酸。
甦子鈺就站在妹妹的旁邊,但是輕輕攏了眉毛想要阻止的手終究沒有伸出去,那個眼神他很熟悉,那年死里逃生時妹妹的眼楮就是這樣,害怕被拋棄又帶著人還在的欣喜,那段兒時的記憶一直沒有淡化,今天,他又看到相似的眼神,不免有些唏噓。
黑小子的手抓的很緊,重復著就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話,“不要丟下阿臼,不要丟下。”
“先讓他回屋里躺下,這孩子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住了。”老大夫在旁邊建議。
甦宛低頭一打量,果然如大夫所言,這個小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流血,渾身都在戰栗,隨時都要倒下的模樣,他所有的力氣似乎都用在攥著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上。
“先回屋里好不好?”甦宛好言相勸。
“不要丟下,不要。”
“這個孩子怕是已經記憶混亂了,往日里被隱藏忘卻的記憶怕是在此時覺醒了。”遇到這樣古怪的病人,老大夫也不能十分的確定。
看著倔強如黑牛般的他,甦宛無奈答應,“不離開你,不過你現在要乖乖听話。”
見他點了頭,不由的松口氣就要把這個小子扶回去,甦子鈺從旁邊一錯身,接過了那個黑小子,衣衫上立即染上點點斑斑的血跡,如同冬日里盛開的紅梅,他卻毫不在意,“我來。”
離了甦宛,黑小子立時就要鬧將起來,甦宛把眼楮一瞪,自有一番氣勢,“不要亂動,給我乖乖的。”
他立刻不動了,乖乖的任憑擺布,只是一對眼珠子依舊黏在甦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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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怎麼樣了?”
“回公子,馮尚書依舊在朝堂上保持中立,九公子派人傳了信來,問公子什麼時候開始?”黑書垂著頭立在桌旁,書房的窗戶緊緊閉合著,明明是白天,卻依舊讓人覺得陰風陣陣。
時洛將案桌上的鎮紙放在手中掂量,尋思著要是就這麼直直拋過去,砸到人的可能性有多少,砸死人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他慢悠悠的打量黑書一眼,緩慢問道︰“你跟我的時間也夠長了,是人就有弱點,你來說說,我的軟肋是什麼呢?”
黑書驚恐的將身子伏地,“小的怎會知道,小的不知啊。”
其實,兩人的心里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兩個字,只是誰都沒有說出來。佛曰︰不可說。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
時洛走到黑書面前,半蹲著看他一眼又直起身子,目光冷淡深沉︰“抬起頭來吧。”
“是,”黑書依言直起身子。
“還有什麼消息?”
“王興義回報甦姑娘今日早晨和甦二少爺一起出了府。”
時洛用手輕敲桌子,拆開白蠟封住的密信,神色很是冷淡,“哦?”
黑書越來越琢磨不透自家這位主子的性格,說好听的吧他不喜,實話實說屋里的氣溫能凍死個人。對付時府中旁的主子的各種法子,在自家主子面前他是一樣都不敢用的。做下人的不怕主子性情暴躁,就怕主子性子陰晴不定。
他低著頭小心推敲著一字一句,“甦姑娘,甦姑娘......”
話剛開了個頭,就大抵明白自家少爺剛剛的那聲“哦”不過是個隨口一問,並非是真的要听甦姑娘的日常行為的。雖不明白怎麼短短幾日少爺就不再關心了,但也不敢隨意揣摩,又趕忙深深的伏在地上不言語了。
時洛拆開密信,臉色幾般變幻,最終歸于平靜。
“惠江的香火不是一向很靈嗎,你吩咐下去讓京城的人鬧個法子讓馮尚書的寶貴閨女來惠江一趟。”
黑書苦哈哈領著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命令下去了,隨著他的離去推開的書房的門,才讓人明白是白天而不是夜晚。離開昏暗的書房那一剎那,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時洛坐在座椅上,手指有序的敲擊案桌,飛快的將剩余的內容看完,掏出火折子輕揮。他用火折子燃了那封密信,那上邊記錄了京城的大小動向,而開頭的第一句赫然是︰馮尚書姻親有詐。
既是假的意向,那麼把它變成真的如何?
馮尚書四十有余,膝下卻只有一嫡女,平日里對那女兒都是萬般保護,視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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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記酒館的後院,某一個房間里彌漫著濃濃的草藥味。
甦宛站在二哥旁邊看大夫重新給那個黑小子清洗傷口,重新敷藥。等到大夫到一旁的桌子上寫藥方,她就沖著床上的黑小子淺淺一笑︰“你叫九?姓什麼呢?”
“我,我,我不知道。”
“那你可還記得什麼?”
“你。”
“我?”
“嗯,就是你。”黑小子狠狠的點點頭,隨著他的動作似乎又有什麼撕裂的聲音。
“不要亂動了。”甦子鈺覺得自家妹妹雞同鴨講的場景他真的是忍受不了了,更何況床上的那個小子簡直就把自己看成空氣了。不,更準確的說,除了三妹,所有人都被他當作空氣了。
甦宛倒是不欲與他爭辯,依舊溫聲細語的,“那我以後就喚你阿九好不好,你就叫我皖公子,不可以再喊阿爹阿娘了。”
“好。”阿九亮晶晶的看著她,又重重的點點頭,真好,這是她給我起的名字,她說不會再丟下我了。
“你現在不可以亂動。”
阿九立刻一動不動了,睜著大眼楮瞅她,仿佛在說︰我很乖。
見到他的這般模樣,甦宛滿心的憐愛,母愛似乎被激發出來。女孩子天生就帶有母愛,這是所有雌性動物的本能。
甦宛又輕聲細語的安慰他許久,再三保證兩日後一定再來看他,在阿九艱難的答應會乖乖听老大夫的話,不胡鬧不傷人之後,兄妹兩人終于在他萬分熱切而又哀怨不舍的目光下離開了房間。
“老大夫,阿九現在還有危險嗎?”
“生命危險倒是沒有,後遺癥還要再看,不過有一點,他是習武的,怕是體內多多少少有內力,很長一段時間是都不能再動武,不然後果老夫也不知道,畢竟這是習武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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