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子鈺手上沾著些木屑,見到這般情景不覺直起身子,露出些擔心的神色。
那三枚青棗急如流星,直直射到甦楓的腦門,速度太快讓人躲閃不及,近了,近了,更近了,甦子鈺的一顆心不由微微提起。
忽然間,棗子停止不動,扭動的空間如同滾動的刀片,“砰砰”幾聲悶哼,汁肉四處飛濺,紛紛無力的四處飄落。是刀氣,揮舞的大刀凶狠的割裂空氣,隔空擊打,陽剛之氣滿滿的。
甦子鈺暗舒口氣,拍落手上的木屑,也不講究,索性就地坐下,將修長的腿隨意的擱在青石板上,慵散隨意。
忽然甦楓哈哈大笑起來,抬頭看去,風一刀哀怨的從青棗樹上跳下,腦門中央頂著紅燦燦的爛棗一枚,暗綠的果肉從翻滾的刀口中外露,狼狽而又令人失笑。
甦子鈺很給面子,只管拍著手,笑的前仰後合。甦楓接過手帕擦汗笑道︰“什麼樣子,一點規矩都沒了。”
風一刀道︰“甦老弟,我只知你不僅武藝高強,還粗中有細,今日才知道你還是個心眼忒小的家伙。”
甦楓往葡萄藤走去,從掛鉤上取下花卉剪刀,又伸手去拿果籃,“甦家的兒郎各個都是小心眼,我這可算是好的,那個,喏。”說著用眼神一溜甦子鈺,道;“心眼才是最多也是最小的,你可千萬別讓他記恨上。我甦楓有仇是當場就報了,你要是招惹了他,怕是被他賣了還樂呵呵的幫他數錢呢。”
風一刀隨意一揮,把腦門上的棗肉揮掉,過去幫忙一起摘葡萄,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你們兄弟二人我是一個都不得罪總成了吧,你說我大名鼎鼎的風一刀,堂堂的風尊,竟跑你這挨餓來了,江湖人要是知道會怎麼看。”
甦楓小心翼翼的把壞果、癟果去掉,笑道︰“江湖人也不知道大名鼎鼎,惜字如金的風尊是個話癆啊。”
風一刀順手揪下一顆葡萄往嘴里送,輕輕一咬,滿嘴甘甜,饑腸轆轆的腸胃立即得到滿足,他暗暗想道自己怎麼就忘記了滿藤架的葡萄可以吃呢。
甦楓手中動作不停,繼續說道︰“忘了你這客人,是我這做主人家的不是,這樣吧,葡萄藤下埋了幾壇的陳年老酒,我待會就挖出一壇來開封算是給一刀兄道歉如何。”
听到有美酒,風一刀已經低下頭四處打量,早忘了滿藤蔓的葡萄,他時不時的用腳踩踩,抽抽鼻子。
“我在你這受了這麼大委屈,就打算用一壇老酒把我打發了?老弟,你這是敷衍啊,不夠誠意,絕對的不夠誠意啊。”說著,他的目光鎖定在東南角的方向,仔細的踩了又踩,又使勁嗅嗅,就半跪下身子,也不用什麼工具,徒手就挖了起來。
一時間,泥土四濺,在前方堆成小小的土丘。
不多時,已經出現一尺深的小坑,風一刀感覺到手指傳來奇怪的觸感,停下動作,“咦”了一聲。
“這麼快就挖到了?不應該啊,二弟當初埋得可沒有那麼的淺。”甦楓打量下深度,疑惑問道。
風一刀沒有說話,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泥土里摳掏什麼,他把沾染了什麼奇怪東西的指尖放在鼻尖輕嗅,自有一股清香,似是花香,卻又沒有那麼輕浮,可若說它是土香,又沒有那麼的沉重。習武之人對血腥味最為敏感,實在是辨不出那些個花花草草的氣味,更別提那東西已經腐爛成糊糊的一團了。
他疑惑的將手指伸給甦楓看,問道︰“我在土里挖到了這個,是什麼東西啊?”
甦楓走進細看了下,又仔細聞聞空氣里的味道,還是看不出來那黏嗒嗒濕漉漉的一坨是什麼,不確定的說︰“莫不是埋在土里的花瓣吧?”
“這里是葡萄藤下,而且它不是表面的泥土,哪來的花瓣?”風一刀並不贊同。
甦子鈺一直擱著腿,細細把玩手里未完工的作品,听那兩人研究了半天,也不吭聲,神情淡淡德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是花泥,用清水將各色花瓣洗淨,絨布吸盡水分,各在酒壇的上下方鋪上厚厚的一層,中間用薄薄的一層泥土隔住,每壇酒被裹住的花瓣也不盡相同。花瓣的清香芳澤一點點浸染泥土,而泥土經過一次過濾,傳遞到酒壇里,就少了鮮花的輕浮,卻又不失靈動。
這酒,都道年份越久的越好,喝的就是那份時間的沉澱,可若是能在其中再巧妙的添加些溫柔的味道,就實實在在的妙不可言。
葡萄藤下的每壇酒,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
風一刀研究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索性把它丟到了一邊,繼續挖下去,挖出來的全都是那些奇怪的混合物。又挖了一會,透過薄薄的一層泥土,他終于摸到了了壇子的邊緣。小心翼翼的連挖帶拔,終于讓那壇酒重見光明。
是醇香,果香還是花香?縷縷香味巧妙而又完美的融合,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風一刀狠狠的吸幾口空氣,清香甘甜的滋味在一呼一吸之間充斥了整個腹腔,他不由自主的閉上眼,仿佛感受到香醇的美酒一點點的在舌尖打轉,滑入嗓中,暖暖的,整個毛孔都在舒展。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風一刀不愛美人,不愛權勢,卻對美酒情有獨鐘。他湊著酒壇輕嗅,一臉幸福要死掉的神情。
甦楓把挖出的泥土一點點的填回去,用腳踩實了,埋酒的那片地勢就比旁處要低窪些許,加上他這處,就是第三處了。
他扔了鐵鏟,瞧不得風一刀一副幾近**的模樣,一把將酒壇子奪過。
風一刀迷蒙的眼眸瞬間犀利起來,出手就打,活脫脫的像是與奪酒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幾番較量下來,甦楓沒有真打的意思,風一刀顧及他懷里的酒,也不敢出全力。等到他慢慢冷靜下來,眼神里終于恢復了清明,兩人已經互相過了幾十招。
風一刀收了招式,眼神依舊直勾勾的盯著他懷里的那壇美酒,咽著口水問道︰“甦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要反悔吧?”
甦楓聞言把眼楮一瞪,“我甦楓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我是怕你又魔癥了,到時發起狠來把整個院子都毀了。”
風一刀听到這話,再看看他們剛才過招的地方,枝葉花果遍布,滿地一片狼藉,他忍不住呵呵一笑,有些尷尬。
甦子鈺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靜靜的站起來看他們一招一招的毀壞他和 宛兒精心布置了幾年的院子。
風一刀正在低聲和甦楓央求,只覺得身後有一道利刃般的鋒利目光注視自己,憑著殺手的直覺迅速轉身,卻看到甦子鈺一個人默默立著。他又四處搜尋一圈,毫無發現,暗嘆自己太過謹慎。
“子鈺,你把這酒再挖一壇出來,我和一刀兄好好喝一番。”
“好,甦老弟夠爽快!”風一刀伸出手一把拍在他的肩上,甦楓會心一笑,不由在心里嘆道︰可真是嗜酒如命的人。
兩人朝著房間走去,經過甦子鈺的時候,風一刀忍不住一回頭,就看到他朝著自己面無表情的笑,和那人的視線對上,他忍不住的一哆嗦。
庭院里,甦子鈺揮著把小鐵鍬,不急不緩的一下一下挖土。每一個動作都如線條一般流暢。有的人,天身就是衣架子,而有的人,不論是何種身份,何種地位,他的一舉一動都優雅自然,散發著無可抵擋的魅力。顯而易見,甦子鈺是兩者的綜合體。
甦宛沐浴完畢,來到後院,映入眼中的景象就是以葡萄藤為中心的四周滿目蒼痍,到處都是殘枝敗葉,而二哥甦子鈺手里握著把鐵鏟,腳邊放著把鐵秋。
她正要向前走,甦子鈺出言制止了她︰“別過來了,到處都是泥土,小心再污了你。”
甦宛雖不以為意,但倒是沒有再向前走,立在青石板上,嬌憨著臉,氣惱問道︰“這是怎的了,大哥就算是發泄也不會有這麼大的破壞力啊,整個院子差不多都毀了。”
甦子鈺揮鏟子的手一頓,輕笑道︰“家里可不止大哥一個高手,你怎麼把另一個給忘了。”
甦宛眨眨眼楮,驚奇道︰“是風一刀?不是吧,不是傳說此人性格平淡無波,最是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而且昨晚我可是親眼瞧見他的,跟個冰塊似的,他怎麼會,這般破壞?”
“耳听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那風一刀怕是個嗜酒如命的,聞到些酒香就能神志不清了。”甦子鈺用腳一下下把土給踩實了,拍拍身上的塵土,喚了奴僕來讓他們清掃現場,自己向甦宛走來。
甦宛依舊嘟著嘴,精心侍弄的花草樹木都被破壞,雖然是無心之舉,但心里多少有點不高心。
甦子鈺小心跨過地上的枝枝葉葉,偶爾垂頭,眼中一片深沉。
都說甦家二郎是最小心眼的,這話可從來不假,只是沒過坑慘的人不信罷了。
飯桌上,唯有甦楓、風一刀兩人。
有風一刀這個外人在,甦宛不便出現,而甦子鈺則是找了個無懈可擊的借口施施然離開他們二人的視線。
甦楓有意訓斥一番,被風一刀阻攔了,“我二人開懷暢飲,讓你弟弟陪我們作甚,沒有旁人在旁,你我二人喝的才能更痛快。”
甦楓本意是有子鈺在旁,多少能讓他少喝點,再怎麼發酒瘋的人,只要他那個二弟願意,都能讓那人清醒。可惜,一個不願意留,一個巴不得走。
當下無話,奴僕置好一桌的酒菜,他們二人各自開了酒壇,豪邁暢飲。
甦宛房間里,采蓮從食盒里端出幾樣小菜,和淺淺的一碗米飯。甦宛正要動箸,甦子鈺衣袖飄飄的出現了。“去把我那份端到這里來,我晚飯和宛兒一起吃。”
采蓮有些猶豫,“二少爺,這與規矩不符。嬤嬤走時吩咐了,說…”
甦子鈺已經在桌子旁坐下,听此一笑︰“倒是夠忠心的,就是拎不清什麼時候對誰忠心。”
甦宛把手中的筷子放下,沏杯茶推到二哥面前,看到采蓮這般作為,眉毛一皺,不由就想起以前戴菲菲那些事來,看這樣子還是沒開竅的模樣,也不留情了,低聲訓斥道︰“叫你去就去,哪里來的那麼多說道,難不成還要我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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