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頓時覺得自己心里打得小算盤全落空了。他原本打算跟這人好好探討一下他的那幾張杰作,繼而增進下感情。雖然他並沒能看出那上面究竟畫了什麼,但在研究幾日後,他好歹發現了點端倪,便想到他面前炫耀討好一下,沒成想這人根本就不記得那幾幅畫,還是說他誤會了,實際上那幾張三歲小孩似的畫作其實是那只小老虎就地打滾畫上去的?
那頭凌深還擰著眉想著什麼畫作來著,對面九皇子卻越發覺得自己受騙上當了,不過這種事是不好在心上人面前說出來的,一來多沒面子啊,二麼雖然九皇子吃虧了,不過這種虧他是不介意吃的啦。
九皇子輕咳了聲,拉回凌深的注意力後,他笑著轉移話題︰“實際上我是來幫忙的,听說你要開茶樓,不知道相關手續都辦好了麼?沒辦好的話我可以幫你。”
凌深已經對畫作什麼的有點印象了,但這印象實在不好,既然這人不提,凌深樂得當自己從沒這段記憶。听他又要幫忙之類的話,趕緊揮手拒絕道︰“不必了,茶樓的事兒都辦得差不多了,你若是真閑著沒事干,還不如去忙活你分內的事。”別到時被自己的姐姐撬了牆角。
事實證明大當家的對政治還是很上心的,至少他還記得九皇子和五公主貌似在搶皇位來著。
這話九皇子听了卻是相當受用的,覺得這人難得跟他說這麼長串的句子,還讓他忙活自己的事去,是關心他啊。于是尚處在迷戀階段的九皇子自動將這話中驅趕的意思屏蔽了,隨後眉眼一彎,笑道︰“我尚且無事,你有需要告知一聲便是了。”
凌深抽了下眼角,難得見到這麼執著且白目的人,覺得自己也算長見識了,一時倒也不急著趕人了。
“你若喜歡待這里,就留下來刨木頭吧,正好我需要用這麼大小的木塊。”大當家的仔細比劃了下所需木塊的大小,見這人還算開竅,該是記住了,便滿意地點點頭。
九皇子見佳人有令,立馬刨起了木頭,只是他刨了沒一會兒,就見自己心上人拎著個小包袱從樓上下來了。
“阿深,你不留在這里麼?”九皇子突然生出種不好的預感,一雙眼楮瞪得跟銅鈴大地盯著凌深。
凌深毫無壓力地瞟了他一眼,冷淡地回道︰“我為什麼要留在這里?你閑著,我又不閑,你既然願意在這里幫忙,就繼續刨木頭吧。”
“……”九皇子一時答不上來,眼睜睜看著那抹俊逸的背影走到街上,隨後消失在人群中。
九皇子呆了好久,一直到邊上有人叫了下他,九皇子才赫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忽悠了。高大威猛的九皇子看看手中的刨子,又看看腳邊的木塊,一時也有些氣惱,堂堂九皇子怎麼能干這種事呢?
九皇子虛空招了招手,立馬有人從暗處走了上來,接過了他手中的刨子,然後替他們家主子繼續刨木頭。
周遭的工匠們見到這一幕,聯想到前幾日的流言蜚語,也就知曉了這人的身份,知道這人便是當今的九皇子,嚇得跪了一地。而九皇子可不管這些人是跪著還是站著,當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按著隱藏在暗處的人的指引,去找消失于人群的那抹身影。
話說凌深沒走一會兒就發現了跟在自己後頭的九皇子,頓時也有些頭痛,他揉了揉額角,心想著要怎麼擺脫這人,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麼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還不如趁此機會說清楚了。
他這麼想著,恰好瞧見右邊有一家看起來頗為幽靜的小酒館,便沒多想走了進去。
凌深坐下沒多久,那九皇子果然跟著坐了下來。就這時小二奉上一壺茶水來,九皇子竟主動接過那茶壺,動作豪邁地給凌深倒了一杯。小二顯然被這客人的舉動給嚇壞了,瞪著眼楮竟是不敢開口詢問。倒是九皇子嫌他在邊上礙事極了,讓他隨意上幾個招牌菜就打發走了。
“怎麼突然又想跟我說話了?”九皇子給自己倒了杯水,大灌一口才問道。
“你知道我不想跟你說話啊。”凌深頗為神奇地反問他,至少他一直以為這人眼盲心盲,連他這麼明顯的排斥都看不出來,但現在看來這人不是看不出來,只是臉皮略厚了點。
九皇子被他的直白噎到了,有點接不上話來。
凌深瞧了他一眼,大概是從他臉上看出了點端倪,便淡然地繼續︰“我也並非討厭你,不過你也實在執著,這會讓我非常困擾,你要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
“你有妻兒了?還是……”九皇子沒說下去,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比如這人的對象是個男的什麼的。至于這人曾招過姑娘陪著,而那姑娘也口口聲聲言明兩人這啥那啥了,可實際上證明不了什麼,左右不過是這人給他下得套,想讓他上當繼而放棄罷了,只不過他如何會輕言放棄呢。
凌深卻在听了他的猜測後,順水推舟地點頭回道︰“我家已有個善妒的夫人,所以便是你有意,我也是不能納你為……為妾的。”說到“妾”的時候,凌深差點就咬到自個的舌頭,他是真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竟也需要說出這種話來。
等凌深將這話說完了,九皇子那眼楮也瞪得老大的,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這俊美得跟天神似的男子,半響忽得冒出一句來︰“你是上面的那個。”
這種問題大當家的是不屑回答的,于是九皇子便瞧見這人冷冷地哼了聲,那輕蔑的神情是在告訴九皇子他這話是有多白痴。
但這真不能怪九皇子,九皇子雖不知道他夫人是不是上次所見那位,卻還記得上次胡子男的長相,那般粗獷,最後卻是被這人壓在身下麼?實在難以想象,不過讓九皇子更難以想象的是這麼美好的一個人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扼腕,卻並不表示他就此放棄了。
執著而又堅毅的九皇子從不知道放棄是什麼東西的,就如他從未放棄與他家五姐搶皇位一樣。
他扯起嘴角,沖對面的凌深笑了下︰“即便你心有所屬,我想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凌深忽然覺得自己這些時候是純粹在浪費唇舌,他繼續揉著額角,心想這人是屬石頭的吧。
九皇子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看著凌深略有些痛苦的表情,他明快地說道︰“就是你有家室,和我喜歡你並沒關系,人活一世總要有點念想不是。”
凌深是真無語了,抽著嘴角就吐槽道︰“你的念想不該是上面那位置麼,而不是我這個人。”
“皇位我是勢在必得的,五姐畢竟是個女人,想要榮登大寶除非掌握大部分兵權,發動兵變,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九皇子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可能這些事情只要是個明白人都能想到吧。凌深端著茶杯瞧著他,一時也不明白這人為什麼跟他說這些,或許是湊巧聊到了,又或許是在試探什麼?
凌深還在猜測這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結果就听這人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沖他說道︰“你是我除了皇位,唯一的念想了,若你有天厭棄了那人,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這話怎麼听怎麼像“祝你早日離婚”……
凌深又一次抽了抽嘴角,坦言道︰“那你放棄吧,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話別說的那麼早,這輩子還長得很呢……對了,還有一事。”說到這里,九皇子眼神突然一變,就連話鋒也銳利了起來,“今年最好別出雁鳴,這世道……怕是又有得亂了。”
凌深覺得這話內藏玄機,想要在深入問一下,但顯然這人並不想跟他討論這個話題。
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這人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凌深自覺沒什麼可跟這人說的了,最後飯也沒用便帶著小家伙回去了。
凌深原是想將這話傳給趙雲洲的,奈何自上次一別這人就跟人間蒸發一樣,以至于凌深抱著這個仿若天大的秘密,心里難受極了——明明有事兒能讓別人和自己一起煩惱,卻沒法做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然後凌深便想將這事兒跟當家的說說,可白隼不在身邊,只能等回去再說了。只是他等啊等,眼看著都三月底了,這天卻下起了這北地今年的第一場雨。
瓊州高原是極少下雨的,往常就是落雨那也是兩三滴的事情,然而今年的雨勢卻與往年極不相同,那滂沱的雨勢仿佛是要將這幾年積攢著的雨水都落下來,徹底洗滌這片地勢平緩的高原。
雨天行路不管在哪個地方都是不便的,尤其是走官道和山道,那泥濘的道路就是馬兒走著都有些吃不消,更遑論還是如此滂沱的大雨,饒是健壯的馬匹被這雨淋上個半天怕都會得病。
無法行路,凌深也只能延遲回溯北的日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