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深一回屋,就拆開了手中的竹筒,竹筒里有兩張紙,其中一張寫滿了字,是他們當家的給他的信,另一張則是一幅畫像。
當日他出寨的時候,曾偷偷與他要了一幅他的畫像,說是路途遙遠,聊以慰藉一下。當時當家的可不高興了,板著張臉的,不過他卻自發將他那張微微泛紅的臉龐理解成是害臊了。
就這樣過了這麼段時間,凌深原以為他們當家的是不會給他來信了,更別提他要的畫像了。沒想到大半個月過去了,不僅被他等來了心,就是畫像也來了。
凌深此刻心情別提有多美麗了,小老虎大約也是察覺到自家主人心情好,膽兒瞬間就肥了,于是又開始追著白隼玩耍起來。
屋子里不時傳出一聲小老虎的怒吼,又不時傳出一聲鷹嘯,但顯然這並沒有影響到凌深的好心情。他先是攤開那幅畫,就著邊上昏暗的燈光琢磨了一會兒,赫然發現墨色的筆鋒勾勒出得輪廓和記憶中的那一抹一點都對不上,這上面的人顯然更俊逸,所表露的鋒芒也更銳利些,遠不是當家那般溫和內斂。
其實凌深已經知道這上面的人是誰了,只是不知自己在這人心目中竟是這般模樣,一時間高興的、惱怒的全躍上心尖,高興的是這人竟然在他離開後偷偷畫他的畫像,惱怒的卻是這人沒按著他心里所念畫他自己的。不過這惱怒到底只佔了個小角落,待凌深將信看完了,卻是連個小角落都沒了。
他美美地將畫卷起來放在書架上,但沒一會兒又拿出來欣賞一下,心里還想著明日要不要去找個手巧的木匠來,將這畫裱起來。但又覺得裱自己的畫未免太自戀了點,雖然大當家的是有那麼點自戀沒錯,但這種事情是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的。
小老虎和白隼正巧玩累了,一個就蹲在桌子邊上仰頭望著凌深,另一個則停在專門的吊架上歪著腦袋呆呆地瞧著他。此刻這兩小家伙都覺得奇怪,人類喜歡盯著那薄薄的一張看它們是知道的,但他們的這位主人為什麼將東西放好了還要再拿出來瞧呢,而且這動作重復了還不止一次,難不成是新型的玩耍方式?
小老虎頭一個耐不住性子,扒拉著凌深的褲子要往上爬,凌深被他的爪子撓了下,有些疼了這才將注意力從畫上移開。
“還沒玩夠呢?”雖說凌深剛剛不是盯著畫就是盯著信,但房里的情況可都關注著。眼下看著這小老虎又想玩兒,心想這小家伙精力也忒好的,剛在院子里耍鬧了半天,回房又鬧了一會兒,竟然還不累還想要玩。
凌深自覺沒這個精力陪它玩耍,就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去推它的大腦袋。哪想這小家伙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他手里的畫,腦袋被撐著沒事兒,爪子還能動就行了,于是就見這小老虎努力伸著爪子去抓凌深手里已然卷起來的畫。
凌深被嚇了跳,趕緊撤身退後,又將手里那張畫塞身後去,以免這小畜生打主意打到自己這寶貝上面。
小家伙沒料到凌深會突然撤走,緊靠兩只後腿支撐的身子一個前沖,毛茸茸的身子頓時跟個毛球似地往前滾了兩圈。
凌深卻不管它,站起來將畫卷擱置到書架上,任那小家伙在地上又滾了幾圈。一直等凌深將畫卷塞好了,信也折好放好了,小家伙才略有些失落地從地上爬起來。
“睡覺去。”凌深命令了聲,小家伙垂著腦袋就回自己的窩去,不過在走過那吊架時,故意用小腦袋撞了下木制的吊架。
吊架被小家伙撞得晃了一晃,原本安靜的都快睡著的白隼被這一晃,嚇得沒差從上面掉下來,低頭看到做賊心虛的小老虎,猛地俯沖下去在小家伙腦袋上啄了下……
咚!讓你欺負隼!
凌深看著疼得“嗷嗷”叫了幾聲的小老虎,覺得這兩個也是冤家,未免這兩小的半夜打起來打擾他睡覺了,凌深還是很大義凜然地將小老虎扛進了自己的臥室。
第二日,沈奇起來還惦記著昨日白隼帶來的信,等凌深起來了,沈奇趁著給他們大當家的準備早飯的機會就順口問了問。
凌深卻是沒急著回答,左右那信是寫給他的,上面大多是有關山寨里的一些瑣碎事情,另外便是有關那副畫的,最後也就剩余五分之一的內容是詢問他們這的情況如何?店鋪怎麼樣了?
“沒什麼,不過是說了點瑣碎的事情。”凌深說起這話時嘴角是微微翹著的,但這點怕是他自己根本沒注意到。倒是沈奇在看到他們大當家的這般神情後,覺得這封信大概就是傳聞中的家書了……雖然這說法有點兒奇怪就是了。
沈奇自然無法體會他們大當家的心中的那份喜悅了,就是凌深也有些想不通自己這是怎麼了,此刻,他坐在書桌前,面前的桌子上鋪著紙,他拿筆沾了沾墨便開始在紙上描了起來。
在描什麼?怕是大當家自己都有些拎不清。
他想著描一幅當家的拿槍的英姿,這心是好的,可就是太好了,便顯得野心太大,注定這事難成。當然這若是讓當家的來畫自然不成問題,當家的雖是個武人,卻也擅長書法丹青,寫得一手好字不說,那畫什麼自然是像什麼,單看替凌深作得那一幅畫,眉是眉,眼是眼,那頎長的身形,並著一身墨色華服將他襯得極是俊逸軒昂。
凌深拿著當家的畫作又看了一番,覺得這是自己這種人羨慕不來的,不管怎麼說過去二十多年里他拿得不是鉛筆便是圓珠筆,就是需要用到筆鋒的鋼筆都極少使用。眼下讓他拿著這種軟趴趴的毛筆寫幾個字還行,畫畫?那是異想天開,本來這人就沒什麼藝術細胞來著。
最後,凌深端詳著自己這幾張不管哪個角度看都和“人”這事物相差甚遠的畫作,心下嘆了口氣,便讓沈奇拿去丟了。
沈奇早先還不知道他們大當家的在屋子里折騰什麼,待看到那幾張黑乎乎一團什麼都看不清的紙,嘴角便抑制不住地抽搐了起來。好在這人慣來機靈得很,知道這種時候多說多錯,不說就不錯,于是牢牢閉著自己的嘴巴,將幾張紙一卷便出了屋子。
至于後來這幾張紙正好被迎面進來的九皇子買走的事兒,沈奇沒跟大當家的說,就怕膈應了他們大當家的。話雖如此,他卻一點兒也不心虧,有錢不賺傻啊,不就是幾張連署名都沒有的廢紙麼,擱個幾天連他們大當家的自個都認不出那幾張是他畫出來的,也就那位傻皇子那麼寶貝了。
凌深不知道這件事,不過還是從沈奇口中得知這九皇子來了後又走了,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沒一會兒便將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又過了幾日,那三子果然捧著茶引上門來了。
凌深得了茶引挺開心的,等三子走後,轉身又去了一早相中的那家酒樓。
凌深要開茶樓的事情並沒跟沈奇說,就是買賣那家酒樓的事兒也是他私底下一手辦好的,一直等凌深讓白隼捎了封信給山寨,沈奇才曉得他們大當家的竟準備開起茶樓來了。
一听這樓館都買下來了,茶葉也已經著手開始準備了,沈奇便有種哭的沖動,這一家買珍奇的店都讓他分身乏術了,這要開了茶樓是誰去管啊?總不見得這位親自出馬吧。沈奇偷偷瞟了眼他們大當家的,只覺得這人做幕後不錯,要是上前台去當掌櫃,客人可能會多,但最後肯定都會被嚇跑的。
沈奇覺得自己已經能想想以後悲慘的境遇了,便哭喪著臉說道︰“大當家的,這事兒你可沒跟我說啊。”
“我做事兒還需要向你報備?”凌深眉眼一挑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是看得沈奇通體發寒,頓時頭搖得不要不要的。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在想你人找好了麼?”
“人?”凌深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便是掌櫃啊、伙計之類的,總不好你一個光桿將軍獨撐門面吧。”
“不是有你麼?”凌深這話說得理所當然極了,沈奇听了卻越發想哭了,他就知道這位做起甩手掌櫃來那是一套一套的,當下忍不住,哭著指了指自己︰“我只有一個人啊。”
“我知道。”凌深安撫性地摸了摸沈奇的腦袋,就跟摸小家伙的腦袋一樣,“所以我也沒讓你一直看著那茶樓,只等那茶樓開張以後,你親自挑個幾個信得過的帶著,等他們上手了,你便回來看這家店鋪。”
沈奇還帶著點僥幸︰“那我不在的幾日,誰來看店啊。”
凌深鄙視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歇業幾日。”
“那您呢?”他都絕望地用上敬稱了。
“自然是監督你干活嘍……你監督招來的人,我監督你,分工明確得很。”
“……”明確個頭!沈奇這下是哭都哭不出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