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無論是在醫院陪著唐雨晴還是一舉回家的人,都被心事纏身。
白開明雜志社脫不開身,丁丁記掛著高靜的事,與林帆商議後,決定唐雨晴這里由唐媽媽跟林帆守著,林帆的公司有韓宇坐鎮,他出來唐雨晴再無多余的牽掛。丁丁則試著聯系高靜,希望她在葉家能夠平安。
留在醫院的林帆和唐媽媽都守在唐雨晴身邊,兩個人睜著一雙眼,不肯讓疲憊的心靈入睡。只有唐雨晴,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安然入睡。
半夜,年紀大了熬不住,唐媽媽靠著椅子睡著了,林帆的上眼皮也在跟下眼皮打架的時候,唐雨晴突然手腳亂舞。
好像听到唐雨晴的嘴里呢喃著什麼,湊近一听才听到她在說“殺人了”,一開始還奇怪什麼殺人了,等想到唐爸爸的事,林帆才意識到唐雨晴被夢魘住了。
“君楷哥哥,君楷哥哥!”唐雨晴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冒出,一臉害怕的樣子。林帆握住唐雨晴的手,用紙巾擦掉額頭上的汗。
唐雨晴還是一樣在噩夢中,不停地掙扎,被子也被唐雨晴弄到地上了。林帆怕唐雨晴夜里著涼,蹲下去撿起被子。再起身時唐雨晴已經做了起來,睜開雙眼盯著林帆。
“糖……糖糖!”林帆有些驚訝,唐雨晴就這麼醒來了,“你怎麼樣?”
接過林帆手里的被子,唐雨晴突然開口:“我爸爸是不是殺人犯?”
驚訝于唐雨晴的問話,林帆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正要開口,唐媽媽卻先說話:“你爸爸不是!”
不知什麼時候唐媽媽醒了,臉上的慌亂還在,可是說話的語氣卻堅定不移。呼吸很重,唐媽媽不敢看唐雨晴的眼楮,任憑唐雨晴盯著自己也不肯抬頭看一眼女兒。
“你胡說,他明明殺了他的〞qing ren〞。”唐雨晴眼楮被落寞灌滿,悲傷帶著憂郁寫滿臉頰,“他明明拿著刀,那把刀還在滴血!”
“糖糖!”林帆心疼著唐雨晴,可是每一句話都如鯁在喉,他知道他所有的話都無力而蒼白,不能解決唐雨晴根源上的問題。
唐雨晴轉頭看著林帆,突然露出好奇的眼光:“你是誰?我好像沒見過你!”
喉結滑動,林帆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的難受被壓下。“我是……”是君楷還是林帆?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是林帆卻猶豫了,他無法斷定唐雨晴更喜歡哪一個。
“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沒有以前陽光,沒有以前好看了!”唐雨晴突然像是認出林帆來一般。
“糖糖,你認識我?”林帆不敢相信唐雨晴此刻的表現,總覺得自己在夢中一般,希望醒來後唐雨晴又可以回到正常的時候。
“你是君楷哥哥?”好像是一個問句,可是林帆顧不得那麼多,唐雨晴認識他也算好事。可是事情總是喜歡藏著半截,最後隱藏著的一句話暴露的時候,林帆的心又是一怔。
“可是你的臉卻不是君楷哥哥!不對,君楷哥哥已經死了,是我害死了他。”
“雨晴!好孩子,君楷沒有死,沒有死!”唐媽媽忍著淚水,試圖跟唐雨晴交流。
“不對,你騙我!他的臉明明不是君楷哥哥。”唐雨晴倔強地盯著唐媽媽,不肯相信林帆就是何君楷。
“糖糖!”一步一步走近唐雨晴,逼得唐雨晴慢慢往後退,直到唐雨晴已經背抵白牆。握住唐雨晴的雙手,慢慢貼在自己的臉上。
“糖糖,我是何君楷,我也是林帆,我沒死,我知道你不想我死,所以我從海里又爬了起來。”林帆的眼里滿是誠摯,唐雨晴忍不住撫摸林帆陌生的臉頰。
“不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猛地推開林帆,唐雨晴沖著門口跑去,唐媽媽趕緊跑過去攔著她,可是瘋起來的唐雨晴不是唐媽媽可以制止的。
唐媽媽被撞開,唐雨晴握住門把手,拼命拍門,可是怎麼也打不開房門。
林帆從背後抱住唐雨晴,緊緊抱住,聞著唐雨晴頭發上熟悉的氣味,林帆緩緩開口:“糖糖,我沒有死,我還在你的身邊。”
唐雨晴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鹿,拼命掙扎,林帆讓唐雨晴面朝著自己,眼楮里的深邃讓唐雨晴入迷。
唐雨晴忘記了掙扎,一雙水汪汪的黑眼楮痴傻地盯著林帆。林帆一只手捂住唐雨晴的眼楮,受傷的那一只手將唐雨晴圈進自己的懷里。
時光突然靜止在這一刻,一個久違了的感覺,林帆好像又回到了結婚前的某一晚——那天分別後,他跟唐雨晴將有三天不能見面。誰也不願意放誰離開,緊緊相擁在一起,那一晚的幸福恍如隔世。
今夜再擁唐雨晴入懷,此情此景相似,卻難以回到當初。
突然唐雨晴冰涼的手抓住林帆捂著她眼楮的手,想要揭開眼前的昏暗,可是沉浸在緬懷中的林帆不肯。
唐雨晴又開始不安分,小手使勁掰著林帆的手,掙扎之下,唐雨晴掙脫了林帆的懷抱。林帆伸手想要再次擁抱唐雨晴,卻不小心觸動自己的傷口。
“嘶!”手心的疼痛讓林帆忍不住出聲,唐雨晴听到後停住了動作。
“你怎麼了?”捧起林帆的手,唐雨晴仔細地看了一下包扎。看到紗布上沁出的血絲,唐雨晴臉上露出擔憂。
“沒事!”唐雨晴的關心是最好的良藥,林帆突然覺得手心沒有那麼疼了,只恨手心不能再多流一些血。
“對不起,都怪我!”莫名的愧疚和自責,唐雨晴對著林帆說了句對不起。
望著唐雨晴,林帆突然沖動了,他覺得現在的一切好不真實,他想吻一吻唐雨晴。動作隨著大腦的意識行動,堵上唐雨晴嘴,溫熱的舌頭扣開牙關……
由林帆帶動著,唐雨晴不由自主地回應林帆的情意。這是他們之間七年後的第一個熱吻,不是親吻額頭和臉頰的感覺,彼此的心跳清晰可聞,林帆的大腦不受控制。
突然唐雨晴推開了林帆,眼楮只看著前方,林帆轉身看到愣住的唐媽媽,紅暈從臉頰就飄到了耳後。
“媽!”林帆這一聲叫的特別小聲,連唐雨晴都不一定能听清。唐媽媽尷尬地咳咳了兩聲,自顧自去整理床上的被子。
唐雨晴一直盯著唐媽媽的舉動,目不轉楮,就如看到從沒見過的東西一樣。林帆注意到唐雨晴的異常,輕輕喚了一聲:“糖糖!”
唐雨晴突然跑到唐媽媽身邊,扯掉唐媽媽鋪好的被子。然後又推開了唐媽媽,自己不脫鞋就坐到床上,充滿戒心地看著唐媽媽。
林帆不解唐雨晴的舉動,走到病床前,打算拉住唐雨晴的手,唐雨晴卻將手背到身後。
“糖糖,你又怎麼了?”
唐雨晴將頭偏向一邊,不理會林帆,林帆抬起手不知道想要做什麼,可是提到一半又放下了。
“媽,你看著糖糖,我出去透透氣,睡不著。”林帆說完,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了病房。
唐媽媽看著剛才還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此刻的形同陌路,一股心酸之意也涌上心頭。唐雨晴的病情也說不準,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唐媽媽心里的苦澀也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林帆一個人走在悠長、悠長又寂寞的走廊,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鑽入鼻孔,更覺得心里難受。摸摸自己有些干的唇角,上面仿佛還保殘留著一絲唐雨晴的味道。
心塞!心塞!除了心塞還是心塞,林帆停住腳步,往牆邊一靠。慢慢佝僂了身體,他後悔了,後悔自以為是,後悔回到唐雨晴的身邊。
如果他沒有再次出現,是不是唐雨晴可以跟徐朗幸福地在一起?是不是不會有婚禮上的混亂?是不是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心塞?
深夜的走廊,一個人都見不到,獨林帆一人獨自悲傷。拿著白開明留下的手機,林帆試著撥通自己熟悉葉宸的號碼。他想葉宸此刻應該也是不在的吧?可是有什麼心情不好的,也就這個兄弟可以听听訴苦。也許沒有人接听,可是林帆還是抱著趨近于零的希望去嘗試。
“喂……”電話被接了,是熟悉的聲音,是葉宸,沒想到還能听到葉宸的聲音。
可是林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順著臉頰緩緩落下,最後林帆忍不住抽泣,連葉宸掛了電話也不知道。
等情緒恢復一些,林帆再拿起電話,看著黑屏的手機,慢慢垂下了手。將左手放在心上,林帆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好像越來越弱,越來越弱,最後林帆就歪在牆邊睡著了。
病房里,唐雨晴一個人呆呆地坐著,唐媽媽在一旁看著,母女倆就在屋子里各自安靜地坐著。到最後唐媽媽疲倦了趴在床邊小憩,唐雨晴一個人守著自己的心,一個人忍受心里的折磨。
這個城市的夜未眠,車水馬龍,即使在深夜也依舊繁華。喧囂熱鬧背後,獨自寂寞的人偷偷舔著傷口……
陽光再次照進病房,除了趴在床邊的唐媽媽,病房里再無其他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