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是天使。”夜必須把話講清楚，他不允許任何生靈誤會他欺騙了素言︰“天使往返于天地間，他們當然會有翅膀，只不過他們結束于文字出現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罷了。”
“……”韓星不知該如何接話。
“當初我們白蛇一氏有一對碩大美麗的翅膀，被上天選中成為它的使者，來往于天地之間，傳遞禍福災祥的預言。”夜靜靜地講述著一個不被人知的故事︰“上天用泥土創造出人類，我的祖先不小心愛上了人間的女子。可那女子生性熱愛自由，她不滿意上天交給她看管果園的任務，常常央求我的祖先帶她到外面游玩。”
“果園因此疏于管理，蝴蝶氏、蝙蝠氏、青龍氏、白虎氏……就趁機溜到果園，偷吃了上面的果子。那些果子是智慧果，他們吃了之後，有了聰明才智，創造出各種技藝和法術，溜下天界爭搶地盤，弄得生靈涂炭，死亡慘重。”
“上天知道後很生氣，徹查此事，最後查出是智慧果的緣故。上天責問女子，女子害怕，就把大部分原因推到了我的祖先們身上。于是上天把白蛇連同其它蛇類一起召集起來，統一罰掉了他們的翅膀，收掉了他們的手足，奪取了他們的牙齒，只剩下一條長長的身體，終日與泥土為伍。”
“但我的直系祖先因為沒有完成上天交給他的使命而不敢上天，因此逃過了一劫，有幸保留了翅膀和手足。上天知道後大怒，就命驚雷驚他們，命閃電擊他們，命狂風吹他們，命暴雨打他們，在這艱難的環境中，我們這一氏子孫到了近世就所剩無幾。”
“我父親早早的被閃電劈死，母親帶我艱難度日，無路可去時我們逃到了赤血島。你知道，那里是亡命之徒的聚集地，由吸血蝙蝠氏控制。赤血島島主看重了我的天資，留我們母子在身邊，並給我們施下吸血蝙蝠血咒。”
“這是吸血蝙蝠控制赤血島的基本手段，每一個異類都有吸血蝙蝠血咒。起初我南征北戰，為赤血島立下汗馬功勞，被赤血島島主封為他的左護法。可不久之後，我母親被天雷擊中，我發誓一定要血洗天界。島主知道我的決心，就派我到大陸伺機奪得藍靈珠。”
“然而我剛打大陸就被閃電劈中，奄奄一息時，是素言救了我。”一提起素言，夜的眼神里就充滿了柔情蜜意︰“那時的素言，僅如人間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般大小，圓圓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嬌小的瓊鼻，嘴唇微一上揚就會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可愛的無法形容。那時我才明白愛戀，真的只需一眼，就會讓你身不由已，而我竟荒唐到愛上了一個小女孩。”
“為了素言，我放棄仇恨和使命，發誓一輩子在她身邊。我看著她長大，只為時機成熟，向她表白心意。但世事難料，她愛上了龍恨。後來的事你也知道，我沒有騙素言，從遇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什麼都不在乎了。而我今天這個樣子，我也不在乎，我只希望我能在死之前為她做些什麼。”
韓星安安靜靜地听著夜講話，她一只以為天使只是一個傳說，原來它真的存在過。她也終于明白素言為什麼死前說“夜，是我的天使”了。
天使——多麼美的一個詞啊，他們曾肩負著世間最神聖的使命，傳遞上天的密語。但因情根深種，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翅膀，活下來也沒有什麼好運。她一直不喜歡蛇，覺得它們狡猾冷血，可現在她憐惜起它們，因為它們和自己一樣不幸。
“我不許你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夜對上她的眼神，一陣憤怒，發狠的用腳亂踹她，他怎麼能容許一個殘妖可憐呢？
韓星痛的快喘不過起來了，可她咬著牙不讓自己露出痛苦之色。其實她就是喜歡在這些不必要的事情上較真。
痛苦無需忍耐，但她就喜歡忍著，看似若無其事。
“你不痛嗎？”夜好奇的看著她，腳上的力道再一次加重。
她要窒息了，但她仍倔強的看著夜，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連痛都麻木了嗎？”夜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好奇的問道︰“你連痛都感受不到，為什麼還要活著？為什麼你還要素言為你去死？”
“……”
“你為什麼不說話？”夜要被她的沉默氣瘋了。
“……”
“你找死嗎？”夜眼中射著狠厲的光。
“你不會殺我的，因為你還沒有得到藍靈珠。”她終于開口說話的，竟然用藍靈珠作為借口。
藍靈珠及其詛咒曾無數次將她推到風口浪尖，讓她萬劫不復。可又有多少次，她將藍靈珠作為自己的護身符，一次次的從鬼門關逃過來。雖然很不甘心，但此刻她就是有種和藍靈珠相濡以沫的感覺，可能不久她就會愛上它吧，她自嘲的想著。
“那你告訴我藍靈珠在哪里？”夜在她的固執面前選擇了低頭，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道︰“求求你，看在素言的份上，告訴我它在哪里。”
天的使者，平日高傲自負如他，這一刻竟然為了一個死去的女子，開口求一個卑賤的殘妖，這該是多麼深刻的愛戀啊。
“也許我終己一生也遇不到這樣的男子了。”韓星自卑的想道。
“你想救素言。”她不恨他把自己傷得奄奄一息，反而溫柔的看向夜道︰“我死後重生變為殘妖，三界不容，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你想過嗎，如果藍靈珠讓素言重生後，結果還不如我，你要怎麼辦？”
“我——”猶豫一下子籠罩了夜，她知道他一定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即使素言活過來，你希望她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韓星覺得自己好殘忍，說出這樣的話一定刺痛了夜，否則他踩在自己胸口的腳不會無緣無故地顫抖。
“夜，對不起。”韓星突然抱歉的說道。
“為什要道歉？如果你是覺得害死了我的素言而道歉的話，就把她還給我。”夜聲音哽咽道︰“無論藍靈珠把她重生成什麼樣子，只要可以讓她活過來，我都不在乎。求你了，韓星，告訴我藍靈珠在哪里，我只是想用它救她，僅此而已。”
韓星被他的腳壓的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可她還是用僅剩的氣息說道︰“夜，我只是想代表素言向你道歉。”
她的聲音很小，可夜還是听到了。
“為什麼你要代素言向我道歉？”夜好奇的看著腳下的她，畢竟素言死時只有她在旁邊，可她的氣息早已微弱到不行。
“夜，你……你一定覺得素……素言沒有在……在乎過你，你……你錯了。”韓星憋著最後一口氣道︰“她……她臨死前，讓……我告訴你，你……你是她的天……天使，請允許她代……表神守護……護……你。”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將素言臨終遺言完全的傳達給夜，可她已經盡了全力。她昏迷前，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黑影蹲在她的身邊，使勁搖著她的雙肩，快要將她的骨架要散了，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麼。她強打著精神回應，可她的精神還是輸給了漸漸模糊的意識。
而韓星之所以會醒過來，是因為听到了震耳欲聾的響聲，這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了。
“好疼！”她捂著胸口，掙扎著要起來，可努力了良久，還是躺在地上。
石洞不停地劇烈的搖晃，從上面落下的灰石正好打在了韓星的眼角處，沙子進入她的眼里，淚如泉般涌了出來。她用手使勁揉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紅腫的雙眼。
空中滿是灰塵，吸進鼻孔，嗆的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洞要塌了。”她腦中一想到這個問題，眼神就再也不能從石壁上那些恐怖的魑魅魍魎上移開。她覺得它們就是地獄派出的死神，來捉拿她這個潛逃者。
“是誰在這里刻下這些丑物的？”她悲哀的想道︰“是誰算準了有天我要葬在這里，專門為我刻的墓畫嗎？”
韓星一想到自己會死，心頭的不甘就漸漸的涌上來，越來越烈。
“我不可以死掉，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我不可以失信于聖獸前輩們。”她為自己尋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我絕不可以屈服于藍靈血咒給我的命運，我要活下去。”
這種堅定的信念令她一時忘記了痛，猛的從地上起身。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她跌跌撞撞的扶住了牆壁，差一點就又栽倒在地。
她依著牆，喘息了許久，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洞外隱隱傳來︰“夜，你個叛徒，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韓星怔了一下，“夜有危險。”她登時清醒了過來。
“我本就不是你們吸血蝙蝠一族，背叛從何談起。哼——你們殺了素言，這筆賬我倒要和你們好好算算呢。”夜冰冷而又威嚴的聲音傳來，她松了口氣，但跟著夜慘叫了一聲，她立即又緊張起來。
“夜出事了。”韓星再也顧不得自己疲乏疼痛的身體，奔跑著沖向洞口︰“我不可以讓素言的天使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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