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尚好,只可惜清晨的寒風猶是寒冷刺骨,不穿上厚厚的棉衣,都難以出門。當然,這些都是對于普通人。
不普通的人,就比如寧九。一大清早的就氣呼呼的來到酒肆,沒看到酉姬,就隨意扯了一壇酒水狂飲了起來。待喝的半醉半醺時,酉姬略帶迷糊的自後院走了進來。
一看到寧九,並且如此的糟蹋她上好的酒水,不由就氣不打一處。橫眉冷對,眼色逐漸冰寒,一把扯過拴在寧九腰間的長劍。冷道︰“這把劍,我看還不錯,就拿來抵酒錢吧。”
寧九聞言,酒意登時醒了一小半,連忙抱住劍的後半段道︰“不行,不行,這可是我的命根子。”
看著失態的寧九,酉姬無語的收回手。不明白昨日來時還是目下無塵的貴公子,今日怎麼就變成醉醺醺的酒鬼了。反差太大,酉姬一時難以適應。
“可不是命根子嗎?估計派他前往漠北的聖旨已經下來了,否則也不會氣成這樣。”安陵撩起厚重的布簾,自後院走出,一臉笑意。
“去漠北?”酉姬有些怔楞,隨後回過神來,不屑的冷笑道︰“去漠北也用不著這樣吧,憑他的武功,只要不強出頭,自保有余。怎麼一日不見,就變的如此膽小怕事了。”
“心甘情願去漠北,和被人將了一軍,硬逼著去漠北,心境能一樣嗎!”安陵搖頭長嘆,有些無語,沒想到南華王還真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啊!
此言一激,寧九登時摔碎了酒壇,酒意全無,冷哼道︰“我寧九豈是那貪生怕死之徒。不就是北昭王朝嗎,本公子怕過誰。”說完就拿著劍,大步流星而去。
隱隱一句話從遠方飄來。“待我殺盡北昭王朝那群亂臣賊子,再來飲你酉姬釀的酒,不醉不休!”
北昭王朝,南淵王朝本就是從夙世帝國劃出去的國土,說是亂臣賊子也不為過。
酉姬見寧九已經恢復了斗志,仗劍大步而去,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氣。不過一想到再見之日已不知是何時,不由眼角濕潤。
“看來那日寧九公子昨日說的果真不錯,酉姬對待熟人的態度真是不同。”是用了心吧,最起碼,有了人氣!
酉姬撩了撩耳邊的碎發,眼神略顯迷茫。“他與那人有些相像,或許是相貌,還是性格,反正,我也記不清了。”
安陵掩下嘆息,道︰“記不清楚了,是啊!都這麼多年了!”
“是啊,都這麼多年了!”
“等了這麼多年,他是不是?”安陵有些遲疑的問道,欲言又止。他想說,那人是不是早已死去,或者已經遺忘了長安酒香,和這絕美的女子。
“不知道,這麼多年除了等待,我還能做些什麼?”酉姬悵然搖了搖頭,明白安陵顧忌自己說的話語,只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那人一去決然,再也不曾回頭。拋卻長安繁華美酒,如花美眷,一去不曾再留!
既然挽留無用,請求無用,淚水無用,那就只能用酒水,用歡笑相送!
安陵走出酒肆,穿過梧桐落,看著那偏僻顯得破敗的酒肆前的茶花燈。想著那絕美的女子,和院中一壇壇相思酒水,一時無言。
茶花燈,照不亮那人歸家的路。相思釀,也引不回那人歸家的魂。除了等待,誰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穿過略顯蕭瑟的朱雀大街,在南四坊衣錦坊中尋到了一朵豪華的院落。院落佔地百頃,白牆高聳,屏蔽眾人窺視的眼楮。
朱漆的大門前,兩座石獅子盤踞在外,威嚴怒吼,鎮守四方。
門前站著兩個約莫三十歲的男子,身體站姿筆直,面上姿態安然,著一襲灰麻色的棉衣。一股嚴謹,鐵血氣息鋪面而來,想來應是軍中將士,或者南華府是私兵。用將士做門房,這南華府的台階可不是比別人高出一大截,更顯得氣度非凡,卓爾不群。
“在下安陵容,與南華王有約,今日特來拜見。”安陵微微拱手道。
人們常說宰相門前三品官,何況是王爺府上的呢。不過人家也不是那些眼皮子淺的,只看錢或是禮品。只見左面一人頷首問道︰“敢問先生可有拜帖。”
“並無,昨日只是口頭之約,難道南華王昨日沒有囑咐你們二人。”安陵淡定自若的回問道。
那守門的士兵面容不改,言簡意賅繼續道︰“昨日王爺並未知會我兄弟二人,還請先生稍作等待,鄙人這就前去通報。”那男子拱了拱守,大步走了進去。
不多時,那男子快步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歲的華服男子,看模樣應是個管事。只見那男子打量了一下安陵,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安陵先生,小人章斯,是府中的管事,王爺已經等候多時了。”
“章管事。”安寧頷首,點頭致意。
安陵隨著章管事走入南華王府中,入目亭榭林立,各種奇花異草遍地,可謂是移步易景色,落英繽紛,應接不暇。
不過,二人都沒有心情欣賞如此美景,腳下不停,直直向院內走去。章管事是因為職責原因,因此一直低眉斂目的向前走。而安陵卻是對這些美景不曾放在心上,可有可無而已。
兩人走的很快,但也用了近半盞茶的時間才穿過偌大的林園,走到一棟精美的樓閣前。
章斯恭敬的停在門前,自門向內看進去,高聲道︰”王爺,安陵先生到了!“
“進來吧。”一到低沉的聲音自里面傳來。
章斯回頭對安陵微笑,請他進去。
安陵頷首,道了句︰“多謝!”便徑直走了進去。
剛進入屋內,安陵並沒有看到南華王的身影,入目的是一排排厚重整齊的書架,鱗次櫛比,密密麻麻的書籍沖擊人的眼球,令人震撼。空氣中彌漫著書香獨有特殊味道,再加上些許潮濕的氣息,一股跨越歷史長河沉澱的典雅,鋪面而來。
順著書架,安陵隨意的走動,並沒有特意去尋找南華王的身影。偶爾看到有意思的書籍,也會停下來查看一番,時光緩緩流逝,在一側放滿奇詭異談的書籍前,兩人相遇。
南華王夙御風捧著一本書正在細細研讀,寬闊的脊背靠在書架上,給人一種慵懶的氣息。一襲紫衣華貴,眉宇微微蹙起,似听到了什麼聲音,微微抬頭,冷著眼看向那處。
上下打量了安陵片刻,似笑非笑道︰“我以為你會等幾日再來拜訪,沒想到會是如此急迫。”
“見過南華王。”
“若不是因為南華王同樣急切,一早上寧九公子就已經赴漠北征戰,安陵也不會大清早就來王府叨擾王爺。”安陵語氣溫和笑道,只是吐出的話語卻帶著諷刺,冷嘲。
“原來安陵公子是為寧九來討公道的?不過,本王听聞,你們也只是昨日才相識,難道本王的密探查到的信息是錯的。”南華王眸光微閃,略有幾分興致的問道。
“安陵今日前來並不是為寧九公子說情,或者質問王爺。以上兩點,安陵都沒有立場和資格。”安陵剛說完,便對上南華王漆黑的深瞳中,那里透著這是當然,還用你說的意思。
不說寧九的家族乃是長安勛貴之家,就連他們家族都未出聲反駁。而寧九公子本人,更是被酉姬一激之後,坦蕩的奔赴漠北,安陵又怎會坐那無功之事。
“今日前來,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為慕白公子而來。”安陵鄭重抱拳作禮道︰“還請南華王手下留情,放過慕白公子。”
“我放過他,誰又來放過我!”南華王一直表現的很從容坦然,只是對待沈慕白的事情上,臉上略有了幾分優柔寡斷的情緒。
“您這又是何苦,最終只會作繭自縛,誤了自己,誤了慕白公子。”安陵微蹙眉宇,認真告誡道。
南華沉吟了一瞬,清醒過後,目光倏然變冷,削薄的唇道︰“你既然已經說出迷迭香的名字,想必已經知道其功效。如今,木已成舟。本王不知,你今日前來拜訪本王有何用意。”
原來昨日,南華王與安陵相錯而過時,安陵低聲說了句︰“你用了迷迭香。”
南華王便知,安陵已經看透了一切,包括他與包括他與沈慕白之間的種種聯系。
迷迭香是何物,可能世間已是罕有人知。然而既然存在,便有記錄,哪怕是只言片語,顯然,這中的兩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很。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顯然,這一切都要看南華王您怎麼想。”安陵認真說道。不過他心中也清楚,僅憑這幾句就能讓南華王放過沈慕白,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三言兩語就能動搖這位王爺的心志,那這位爺,早就死在奪嫡大戰中了。
顯然,南華王也不喜歡在放手與不放手的問題上多做口舌。只是隨意瞥了瞥安陵,問道︰“你是自何處知道迷迭香?”
安陵苦笑,微勾唇角反問道︰“南華王願意听個故事嗎?”
南華王思慮了一下,清冷的道了句︰“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