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風清涼,吹著院內茂盛的綠葉沙沙作響。借著月光,魏奉庭還能看見那正在一片片掉落的桃花,零落塵埃。
想到近日听到的消息,他根本無心進學。今日一整日,他都是痴痴呆呆的發愣著。腦海想著那女子的容顏,一顰一笑,以及往日的一幕一幕。
每次短暫的相約,那些令他們格外珍惜的時光。
亭榭,樓閣,挽月亭,桂魄林,以及那些游走過的地方。零碎的片段無時無刻不呈現在他的腦海里。
她落地有聲的誓言,一女不二嫁的執著,明眸里的愛意,嘴角掛著淺淺端莊的微笑。無一不是在訴說,她愛著自己。
可如今,卻听聞她即將成親的消息,令他怎麼敢相信。
心髒微微跳動,有些疼,原來早已沉淪。
突然,寂寞的月光下,女子的身影裊裊走來。飄渺似那廣寒仙子,又似那鏡花水月的中的倒影。
魏奉庭略顯惆悵,抬手關上窗戶,轉身向書桌走去。隱約間,似乎听到白小姐的聲音。不由搖頭失笑,自己這是夢幻了嗎?
房門被輕輕打開,白秋露小心的走了進來,低聲喚道︰“魏公子。”
“嗯?”魏奉庭輕哼,突然回神,站了起來,看到來人,眼眸精亮,折射星辰。
“白小姐。”魏奉庭快步上前幾步,略有些激動的道。
“魏公子。”白秋露也是眼波盈盈,噙著淚花,含情脈脈的注視著魏奉庭。
對視良久,兩人終于相擁在一起。
懷中人嬌軟溫玉,沁著柔香,樓在懷中,那般的真實。
魏奉庭有些僵硬,雙手輕輕擁著白秋露,如同互著珍寶。
他曾未如此親近別人,更何況是個女子,分開時,更覺得悵然,似有留戀。
白秋露白皙的肌膚泛起紅雲,想起自己剛才的放蕩,略有些嬌羞。不由鴕鳥般的地下頭顱,露出雪白的脖頸,更顯可愛動人。
“白小姐,這麼晚了,你是怎麼過來的。香兒呢,沒有陪你一起來嗎?”魏奉庭皺起眉頭,天色如此深沉,白秋露竟然還要穿過街道走來,想到其中的驚險,臉色不由有些發青,口氣也略顯責備。
白秋露當然不會因為這個而生氣,甚至心中微微歡喜。小聲解釋道︰“爹爹讓我嫁給林公子,我不願嫁給他,就跑了出來。”說完,白秋露揚起小臉,期待的看著魏奉庭道︰“魏公子,你願意帶我走嗎?”
魏奉庭一怔,臉色隨即呆楞住了,帶她走,這個想法他曾未有過。奔者為妾,父母國人皆賤之。妾合買賣,以其賤同公物也。
不止是為妾的問題,若是私奔出逃,哪里有資格再參加秋闈的資格。
魏奉庭面色青紫,嚴肅道︰“絕對不能私奔,奔者妾,賤也!。”
話音剛落,白秋露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氣。她也不是真的想私奔,畢竟每個女子都想經過六禮,合八字,名門正娶,與夫君白頭偕老。她只是,找不到辦法啊!
“秋露失言了,那魏公子有辦法嗎?”白秋露目光盈盈的看著魏奉庭。
魏奉庭沉思了一會,面色稍緩。道︰“先假意同意,然後將婚期定在年底,到那時,我已金榜題名,再來求娶,白老爺應會答應的。畢竟之前我也接了繡球,有理由說白老爺是將你先許配給我。到時侯,我身負官職,不管是知府老爺還是白老爺,都應該很好說話。最重要的是,婚期一定要拖到年底。”
白秋露松了口氣,將婚期拖到年底倒是不難。“爹爹最疼愛我,婚期放在年底,他應會同意的。只是,魏公子,秋闈之戰”到嘴話沒有說完,魏奉庭也知曉白秋露想說些什麼。
他握住白秋露圓潤的肩膀,堅毅的臉龐鄭正道︰“請一定要相信我,這次秋闈,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一定會金榜提名的。”
“嗯,我相信你。”白秋露一時情切,撲進魏奉庭的懷中,感受身下胸膛鼓動的心髒,分外安心。
魏公子,秋露此生,生是白家人,死為白家鬼。
“秋露,你這般好,我怎麼舍得將來交給別人。你的後半生必將由我陪你走完。倒時,你為我穿上正紅嫁衣,我為你描眉挽髻。你為我生兒孕女,我互你一生無憂。”魏奉庭眸光深深,許下如此深情的誓言。
白秋露陷入這濃如香蜜的深情中,根本不可自拔。或者她也不曾想離開,像風格撲火般,獻出自己。
“魏公子。”杏眸漣漣,泛著蜜色。
“叫我南枝,這是父親為我起的字。”魏奉庭輕笑,小聲說道。
漆黑的黑瞳如深淵般,將白秋露的心魂吸了進去,忍不住叫道︰“南枝。”
“恩。”
“南枝。”
“恩。”
真想叫上一輩子!
月上梢頭,夜色寂寞,偷窺著室內的一對碧人,羞紅了月光。
“魏公子。”白秋露仰頭含羞叫道。
“嗯。”魏奉庭疑惑低頭詢問。
一點溫涼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帶著淡淡的幽香。
魏奉庭眸光一滯,身體猛然僵住,目光掃視到白秋露似殉道般安然的面容,以及潛藏的明眸底的一絲恐懼害怕,不由笨拙的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交融,帶著淡淡清香和一點感傷。
??月色正濃,燭火微明,映照著一地輕裳。室內青碧紗床上,隱隱有嬌吟暖語傳出,溫熱了燭光。
此時此刻,誰也不明白白秋露那一夜的心境。害怕、膽怯、嬌羞、不安、期待、惶恐,諸如百味摻雜。卻不曾悔過。
長安城中寂寥的小巷中,風雪早已停止,暖暖的驕陽升上天空,明亮、自由、溫暖、舒心。
清冷的酒肆中,魏奉庭放下微冷的酒盞,目光沉痛。
如此回憶完曾經的往事,無疑是故意將遺忘的老舊傷疤,再次狠辣無情的揭開,此刻正流血不止。
酉姬目光沉沉,似早已失了興致,白玉雕的手指撐著下巴,遙視著遠方,水霧迷離。
“那日魏大人曾說,是白小姐負了你。可見應是她並未遵守當日的誓言,待你金榜題名時,已然令嫁他人。”安陵指尖磨擦著杯面,沉吟良久,如此問道。
“不錯,我一朝及第,皇上欽賜探花之名。我本滿心歡喜,想回永嘉提親。誰知,香兒姑娘竟親自奔赴長安,告訴我秋露已經在三日前嫁給了林憲。那日正是秋闈!”
“香兒姑娘,僅憑她一人之言,有未查證過。還有她一個小姐的貼身丫鬟,應是白小姐安排她前來長安。”香兒,安陵眼眸微閃。
“是,香兒說是秋露安排她來的。否則她一個小姑娘,也難以從永嘉趕到這里。並帶來我當初送給她互定情意的那枚玉佩,以示決絕。”魏奉庭的聲音清冷,帶著絲絲沉痛。
安陵沉吟了半晌,突然問道︰“你有沒有回去看過。”
“當日我听到消息,雖然心中已信了大半,但心中還藏著一絲疑慮和執著。我快馬加鞭趕了回去,已是五日之後。那時白府上下,一片通紅,喜帶還未摘去。”
安陵又問︰“可有見到白小姐!”
“並無,門房說她不願見我。”
“這樣啊,那我們回去看看吧!”突兀的,安陵如此說道。
魏奉庭驚愕的抬起頭來,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看著安陵淡定的目光,終是輕輕頷首。
“那就明日晨時出發,盡早趕到。”
“安陵先生可是感覺到了什麼?”魏奉庭疑惑的問道。
“等到了永嘉城中,便立見分曉了。”安陵舉杯輕笑,說的雲里霧里,高聲莫測。
魏奉庭沉吟了片刻,也舉杯喝盡。道︰“好,咳咳。安陵先生,酉娘娘,告辭。”
“魏大人慢走。”兩人齊聲道。
看著那削薄的身影越走越遠,酉姬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嘆道︰“嘖嘖,安陵公子還會做虧本的生意啊,真是不敢相信。不會真的是因為那半壇酒。”酉姬微朦的目光下,其實有句話沒有說出來,是因為那個人情嗎?
安陵似笑非笑,帶著一股淡淡的的邪魅。“只是不喜歡他的靈魂而已,那里是因為那半壇酒。但也不可否認,他是個好官。”
看著安陵淡定自若的面容,口中不由咕噥道︰“真是挑食。”不過隨後得意洋洋,要不是個好官,他怎麼會給他釀酒呢,要知道,她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
“對了,我一去永嘉城中,少則十日,多則大半個月,再回來時,那酒水能釀好嗎?”安陵輕笑,眉眼似笑非笑的看著酉姬。
咳咳咳咳,酉姬咽下嗆在喉嚨中的酒水。有些尷尬,含糊的道︰“當然,當然,安陵公子盡管放心。”她可不敢說現在自己還在拿那墨蓮瓣嘗試來釀那種酒呢。恩,這個還是不說的好,哈哈。
安陵輕哼,眉眼淡然,不再言語。
可是酉姬不知為何覺得,他的眼楮透著一股不信任,好像看透了自己。哼,長安城中,她敢說釀酒術第一,便沒有人敢稱第二。
只是,為了別人釀出了那麼多的酒水,為何沒有為自己釀一壇呢?還是,我忘記了什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