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過後,白老爺急急忙忙的走下千金樓。直到看到那男子的容顏,不由的眉頭緊緊蹙起。心中暗道︰“怎麼會是他!”
而白小姐的反應和白老爺截然相反,一雙妙目漣漣。略顯激動的說道︰“香兒,是魏公子。竟然是他。”女子說完,趕緊閉目,雙手合十,感謝菩薩保佑。
被喚作香兒的侍女,眸光閃過一絲嫉妒,不過還是掛起滿臉笑容,語氣高興的說道︰“恭喜小姐的得償所願,魏公子便是小姐的天定良人啊!”
魏公子是何許人也,估計永嘉城中絕大部分人都知曉。
蔑視有之,嫉妒有之,嘲諷有之,不屑有之。
魏奉庭出自永嘉書香世家,其世家性情清高,只與讀書人為伍。
然而魏奉庭早年父母雙亡,只余幼稚獨撐家業。奈何宗族之內都是虎狼之戚,偌大的家業頃刻間分崩離析。此時,竟無一人伸出援手,眼睜睜看著稚子備受**。
魏奉庭其人,少年聰穎,有神童之稱。如今年僅弱冠,已有秀才之名。
昔日怒馬鮮衣,清高自傲。現在落魄污泥,俗人更是想踩上幾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被喚作魏公子的男子被人擁到樓前,俊秀的臉上,睜著迷蒙的雙眼,有些不明所以。
他只是想到對面的藥堂買些草藥,怎麼會被從天而降的繡球砸中。
“哎呀,沒想到竟是我門的大才子魏公子,沒想到魏府沒落,魏公子都願棄祖宗于不顧,願意寄人籬下,直接入贅了。真是大才,不愧稱之為才子。”有人嘲諷笑道,眉眼戲虐。
“是啊,是啊,你可對的起你亡故的父母。”有人看魏奉庭不順眼,也趁機起哄道。
魏奉庭面色通紅,怒視著眾人,大聲辯解道︰“什麼入贅,我魏奉庭是打死也不會入贅的。你們莫要胡言亂語,我只是踫巧路過,根本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踫巧路過,魏公子好大的艷福,我們這麼多人在這爭搶了半天,沒想到這繡球就踫巧砸到魏公子的手里。嘖嘖嘖。”有人冷笑,眉眼不屑中含著濃烈的嫉妒。
“說是什麼踫巧,看還把繡球抱得這麼緊。”有人不屑。
“現在我便將這繡球還回去,你們繼續爭搶,便當我魏奉庭沒有搶到。”魏奉庭本身脾氣也不是脾好,昔年家境富裕,何曾受過這等冤枉氣。更何況,這些人根本沒讀過基本詩書,言語粗鄙,實在是無法交流,更讓魏奉庭氣憤不已。
白小姐走到門旁的腳步一頓,臉色煞白,心下微酸,啞聲道︰“魏公子,秋露雖不是飽讀詩書,但也明白,女子終其一生只能嫁一位男子。繡球選中了魏公子,秋露這一生便許給了公子。若公子嫌棄,秋露只能青燈古佛,空守一生。”女子柔柔言語,沒有半分逼迫。杏眸中含著盈盈淚滴,將落未落,直直的盯著魏奉庭,沒有半分逃避。
“哎呦,不可呀,既然魏公子不願入贅,我們再選了良人就是,爹爹一定會幫你選更好的。我的乖女兒,可莫要說些糊涂話。”白老爺聞言臉色煞白,他本就看不上魏奉庭,這小子不願入贅剛好合了她的心意。誰料自己的寶貝女兒竟這般糊涂,不由在一旁趕緊勸慰。
魏奉庭聞言,眸光一定,盯著那含著淚水的杏眸,莫名覺得有些心疼。雖說自己是無辜攪入這場鬧劇之中,可這白小姐不是更是無辜。
“白小姐,都是奉庭踫巧路過,才擾了這場拋繡球招親,魏某在這里向白小姐賠罪,還請白小姐大度,切莫怪罪魏某。”魏奉庭面色為難,帶著深深的歉意作了一禮。
“為何這麼急切拒絕,我並不是他們所說的那般貌若無鹽。”女子伸手扯下蒙面的輕紗,一張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般的面孔顯露在眾人面前。
眾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口中喃呢。“真美!”
魏奉庭眸光微閃,略有動容,還是面帶羞愧的說道︰“魏家祖訓,不可入贅,實在有負小姐一片心意。還請小姐,另覓良人。”魏奉庭板著面孔遞過繡球,飄然轉身。發白的青袍在空中飛揚,顯得那般無情。
“真是個傻子,白白得得萬貫家財都不要。”有人冷笑嘲諷,看冤大頭一樣的目光看著魏奉庭離去的背影。
“誰說不是呢,還以為自己是世家公子嗎?也不看看現在落到什麼田地了。”
一場拋繡球招親的鬧劇就這般落場。未得佳婿,卻失了一顆女兒心。
四月的天氣微暖,園中的桃花結了骨朵,在明亮的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微粉的光芒。
魏奉庭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那點點桃花,心中嘆道,這桃花比往年開的要晚。
一月前千金樓的拋繡球招親,早已被魏奉庭拋之腦後。時不待我,再過一年便是秋闈,需要多加努力才行。此時根本顧不上其它了。
想罷,魏奉走到書桌,提起毛筆,想寫篇策論。眸光一瞥,卻發現硯中墨早已用盡,不由又是一聲長嘆。
舉目望去,偌大的屋舍,竟家徒四壁。以前值錢的擺設,不是被那些豺狼般的親戚分走,便是進了當鋪,現在家中真是一貧如洗。
可他只是個讀書人,除了科舉之道,還真是不知道該要如何營生。
“少爺,喝些雞湯補補身子吧。風寒剛好,就別在開窗了。”魏老將雞湯放在書桌上,看到全開的窗欞,眉頭蹙起,走了過去將窗戶關上了一大半。
回頭看著正在喝湯水魏奉庭,眉目間的郁結舒緩了不少,眉眼間也帶上了笑容,一副慈愛之態。
魏奉庭捏著勺子,突然心中一動,有些不解的看向魏老道︰“魏伯,書房的松墨沒了,為何還會有雞湯。”他是知道魏老的,寧可短缺衣食,也不願意短缺他的筆墨紙硯。
魏老聞言,臉色陡然有些發青,身體里哆嗦了兩下,陪著笑臉道︰“還不是少爺風寒剛好,需要雞湯滋補。要不我老頭子,哪里舍得買雞肉來給少爺炖啊。少爺是松墨沒了嗎?我這就去買,少爺慢慢喝,老頭子就不打擾了。”
魏老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擦了擦身上的冷汗,為難的摸了摸錢包,嘆了口氣,往街上走,給少爺買松墨去。
魏奉庭疑惑的看了一眼魏老的背影,終是沒放在心上,拿起身側的書籍,就讀了起來。
剛走出府們沒多久,魏老听見有人叫喚,便回過頭來。看到來人,面上就掛起了笑容。
“是香兒姑娘啊,怎麼今日有空過來?”
“我家小姐讓我送些筆墨紙硯過來,我剛走到魏府門口,便看到你老出來了,就急忙追了上來。”香兒把籃子遞給魏老,笑嘻嘻的說道。
不過還是沒進魏府,見到魏公子。小姐也真是的,都都送了那麼多東西來魏府,愣是不願告訴魏公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魏老為難的接過竹籃,雖有些想拒絕,但是想到那薄薄的錢袋,只能厚著臉皮收下。一臉優容笑著︰“魏老在這里替我家少爺我多謝白小姐。哎,誰叫我家少爺攤上了這種親戚。”
”那日魏公子搶到繡球後,我家小姐一心非魏公子不嫁,還望魏老能成全我家小姐一片痴。對了,這是我家小姐請魏老轉交給魏公子的信箋,還望務必轉交。”丫鬟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魏老。
魏老有些為難的看著信箋,不過在想到一貧如洗的家中和少爺的仕途,只能一狠心收下了。心中暗道︰“少爺,你可莫要怪我啊,用這點東西都給你賣了。”
香兒看魏老收下信箋,臉上一喜,盈盈拜謝後,便匆匆離去了。
在室外徘徊了良久,魏老便提著竹籃走入書房內。看到一心苦讀的魏奉庭,不由心下長嘆。少爺可真是命苦,還好現在,有白小姐憐惜。
听到腳步聲,魏奉庭抬起頭來,有些疑惑的看著魏老道︰“魏伯,怎麼會這麼快便回來了?”
魏老尷尬笑道︰”今日街上人少,便走的快了些。已經買了些青墨和宣紙,我就放在旁面的架子上。少爺想用時,再來取。“
“好的,魏伯。”
魏老將竹籃放在旁面的書架上,手指搓著袖中薄薄的信箋,一時有些為難。
“魏伯,怎麼了?”看著有些躊躇的魏老,魏奉庭疑惑,出聲問道。
魏老語結,眼神閃爍,卻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銀錢沒了,那便把這塊玉佩當了吧。”魏奉庭又嘆了口氣,眼神晦暗。伸手取下一直不曾離身的玉佩,遞給魏老。
“不是,少爺,這是夫人留給您的玉佩,怎麼能當了呢。不行,不行。”魏老趕緊推拒,不願接過玉佩。
停頓了幾秒後,魏老鼓起勇氣遞出信箋道︰“這是白姑娘讓我轉交給少爺的。少爺,白姑娘人很好,您有搶到了她拋出的繡球。一女二許,也不是個說法,還請切莫辜負了她呀。”
看魏奉庭呆愣的不去接,魏老值得將信箋放置在書桌上,搖頭嘆氣走了出去。
良久之後,魏奉庭才伸手拿起信箋。封面上寫著工整的簪花小楷,清雋擷秀。
再看看籃子中上好的徽墨和洛陽宣紙,魏奉庭哪里還不知道其中的秘密。手中的信箋不由捏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著那顆桃花樹,心中暗嘆,原來桃花早已經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