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聞此言,室內一度沉寂,似乎心中的恐懼,將艷陽白日都渲染的分外蒼涼。
魏奉庭一個三尺男兒,目光涌出深深的恐懼,身體不自主的繃緊。良久之後,他才放松身體到︰“那處血潭,著實妖異,有大恐怖!
初時,我並未察覺到異樣,只道那是一個噩夢,不久之後便忘記了。誰知一個月後,那夢魘又悄無聲息的來到我的夢中。
一樣陰冷的場景,黑暗混沌,迷霧重重。
偌大的黑暗空間中自有我一人身影,詭異的水面平靜幽深,漸漸水色越發紅艷,慢慢彌漫出陣陣馨香,令人心神恍惚,忍不住多聞幾口。
然而我心中懼怕,根本不敢多做打量。只能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不斷向黑暗處狂奔而去。可無論我走了多少步,跑了多遠,那血潭始終追在我身後,如影隨形。根本,就逃不開。“魏奉庭臉上表情痛苦,似乎回到了夢魘之中。空洞的黑暗只有一人在獨自奔跑,可身後卻似有無形的怪物想將你一口吞沒。
“我在夢中跑了許久,直到再次累到在血潭前。濃烈的馨香再次引誘著我,恍惚間,我又站起身來,不停邁著腳步,毫不猶豫的走入血水之中。
一步一步,越陷越深,直到血水淹到我的口鼻,嗆入我的肺腑,我才猛然驚醒過來。”
魏奉庭不由自主捏緊木椅把手,口中干渴,有些顫抖道︰“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口中,鼻孔中,臉側滿是血跡。我根本分辨不清楚,那血跡是來自我的身體,還是我的夢里!”
那血色的水開滿錦被,若一中詭異的征兆在蔓延開來。
“而且這次夢境的時間比以往沉睡的的更長,進入血潭的停留的時間也更久。冥冥中,我一直有種感覺,若是夢中的我死在血潭之中,那麼現實中的我也會死去。不過這種想法,或許在你們看來可能有些荒唐,可我卻深信不疑,並且一直懼怕著。安陵公子,你信嗎?”
“夢中死去及現實中死去,是有些荒唐。不過也有不少人因身體疾病,在夢中猝死也並在少數。既然這樣,不知可否讓在下為魏大人把上一脈。”安陵神色重中,站起身道。
“可。”魏奉庭神色不明,挽起衣袖將右手伸出放置在桌上。
安陵走到主座右側椅子上坐下,手挽青服,閉目凝神,慎重把脈。
“自那之後,我也曾請了許多大夫,宮中御醫,都曾診治過。不過他們都說是勞脾心累,積勞所致。多服些安神寧神的藥方,便會有所改善。”
“服了安神之藥後,可有改善?”
“有,服了藥物之後,真見好轉,持續了半年無夢魘驚擾。但是半年之後,夢境洶涌而至,並且來的越發頻繁,夢境的內容也變得更恐怖了。”
“更恐怖了?”安陵重復著魏奉庭的話語。
“是的,夢境再度來臨時,我發現那血潭變得更加大了,我能站的光亮處變得更加狹小。三尺之地的亮光只余兩尺。並且潭水中所發出的馨香越發濃烈,縱使我如何全身皆備,還是會被馨香吸引,走入血潭之中。每次醒來的時間越來越晚,最近一次,潭水已經淹沒我的發頂。我掙扎時,發現有東西抓住了我的腳踝。那東西,很涼很硬,有很大的力氣!”
“那你可有看見,抓住你的是什麼?”安陵聞言,突然嚴肅的問道。
“是一個人的手骨,沒有一絲皮肉,單純的骨骼,在深紅的潭水中散發著皎潔之光。”魏奉庭瞪大眼楮,有些恐懼的說道。
一股莫名的寒意凍得人就脊背發涼。
“安陵公子,以你的醫術可能看出我的夢魘之源。”魏奉庭面色沉緩的詢問道,眼底深處隱藏著一點希翼之光。
安陵收回指尖,心中暗暗思索。
這魏奉庭的脈象沉浮不定,時急時慢,略顯急躁。身體也有些許虧損,積勞成疾,不過對生命卻並無大礙。
“此病癥,非藥石可解。”安陵凝重說道。
魏奉庭眼中亮光熄滅,面色沉沉,顯得有些死寂。
“雖藥石無解,但安陵能通鬼神,可令亡者安息,生者解脫。”安陵勾唇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此言何意?”魏奉庭眉宇皺起,眼中有微弱光芒閃現。君子不語怪力亂神,這鬼神之通魏奉庭還是不太相信。
“魏大人所中的應是一種血咒,血咒中有一分支為魘咒。大人的夢魘之癥極其像是中了這種血咒。
這種血咒施展起來極其狠毒恐怖,需要數年,甚至更久,讓被害者受盡心里上的折磨痛苦,才會突然死去。
當然施術者更要付出極其慘烈恐怖的代價,便是施術者的全身血液。
在施術時,需要讓血液一滴一滴的流出,期間要不斷劃破結痂的傷口,歷時數天數夜,血盡而亡。不知魏大人,可有什麼仇家?”
安陵每說一句,魏奉庭臉色便白一分,此刻更是青紫轉換,神色異常。
若安陵說的屬實,那究竟是誰對他有如此血海深仇。思來想去一番,還是沒有思緒。除了官場上小小得罪的一些官員,但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應該不會有人對他用這種惡毒手段。
“沒有什麼仇家。我魏家世代清白,在永嘉曾未與人結仇。三年前來到來長安之後,我也一直謹慎行事,沒有招惹什麼深仇大恨敵人。”魏奉庭眉宇深深隆起,肯定答道。
安陵搖搖頭道︰“非也,此咒必為女子所下,只有女子的恨怨,才能有如此大的毅力。男子是不會尋這種極端的方法。
“對了,魏大人夢中所嗅到的馨香,現實中可曾聞過。”
“馨香。”魏奉庭一番思量,那香味很熟悉,可他卻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夢中,還是現實中。
倏然,魏奉庭似乎想到了什麼,自懷中掏出一方折疊的手帕。
手帕是青灰色的麻布,上面用棕灰色和白色的繡線勾勒出層層雪梅。手法細膩,應是甦繡,梅花朵朵,霎是動人。這應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只是手帕有些髒污,雪白的梅花被凝固干硬的深紅顏料沁然,便成了綺麗耀眼的紅梅,顯得分外妖異。
“這枚手帕上的馨香與夢中的馨香有些相似,只是略淺淡些,我才不曾注意到。”魏奉庭眼神痛苦,身體緊繃,似是不敢相信,這枚手帕的主人竟然要害他!
安陵接過手帕,仔細打量一番後,放在鼻間輕嗅,那股馨香若有若無,不甚明顯。
安陵道︰“這個手帕是什麼時候到你手上的!”
“一年前。”魏奉庭仰頭閉目,想遮住神色中的痛苦。一年前得到的手帕,一年前突如其來的噩夢,其中種種巧合,令魏奉庭不得不深思,到底是不是這枚手帕的主人要害他。
“這枚手帕只是引子,想來只有尋到這枚手帕的主人,才能解去魏大人的夢魘之癥。”安陵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尋找下咒之人比較穩妥。
“她不會害我的!她為何要害我!明明是她負了我!”魏奉庭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震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細瓷茶盞被衣袖帶起,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夫君,這是怎麼了,為何發這麼大的火氣?太醫說您身體不好,不宜動怒,還不當心著點!”門外走來一名身材玲瓏的婦人。
上身穿著艷紅的牡丹繡花小襖,大擺散花褥裙,肩上披著火紅的狐毛坎肩,秀發盤起,金釵堆疊簇起,亂花迷眼。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姿色略顯普通,被一身雍容的華服襯的更加平凡。周身氣質柔弱,嗓音細膩,可眼角帶著一絲深藏的冷光。
安陵本能的蹙起眉頭,有些不喜。
魏奉庭看見那婦人,眸色漸柔,連忙起身去迎接,語氣溫和關切道︰“太醫不是叫你多加休養,這大雪天的,你還懷著身孕,怎麼出來了?”
“這孩子才三個月,還沒顯懷呢,我知道夫君擔心我,不過大夫說,多走動對胎兒好。”女子柔柔的笑著,滿臉幸福甜蜜。
“咿,夫君,這位公子是?”
“這位是安陵公子,替酉娘娘送酒來的。”魏奉庭解釋道,強撐起精神,似是不想女子憂心。
女子聞言,眉眼閃過不屑。不過面色依舊柔和,看起來楚楚可憐。
安陵見狀,也不是不解風情之人。起身對魏奉庭道︰“若大人有事,可到酒肆找我。安陵先行告辭。”
“公子慢走。”魏奉庭蹙眉頷首,眸色幽深。
安陵微笑,轉身離去。身姿挺拔,皎皎若雪顛青松。
“一個送酒的,大人為何要對他這般客氣。”女子咬唇,想到那個酉姬,十指捏緊,略有些嫉妒的說道。
大人那幾日老是向酒肆跑去,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狐媚子勾了魂。幸好現在懷了麟兒,有了他,還愁留不住夫君。想到這里,女子目光又柔和了幾分。
“夫人此言差異,這位安陵公子,有大才啊!”魏奉庭的目光看向門外,眸色深深,憂心忡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