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白襲抱著北落站在風雪中,他已經打算走了,白色元力流轉,他知道他一動,上方的兩人也會隨之而動,但他卻不得不放手一搏。
但一只寬大的手掌,此時卻拍在白襲的肩膀上,五指手指修長。
縱然是白襲,此刻也吃了一驚,他根本沒有發現背後有任何的元力波動。但不可能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不使用元力單憑肉身行走。白襲迅速的轉過身,看到了一個金紋黑袍的中年人。他沒有拔劍,因為他認得這個人。這個人也認得他。
確實沒有人能不使用元力從這片風雪中走過,眼前的這個人也不行。但白襲能看到他身上溢出的金色元力,但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氣息。有或者說這個中年人的氣息實在是太微弱了,像是有什麼東西掩蓋了他的元力波動一樣。
白襲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著看著白襲,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手指,狂雪似乎對這個中年人絲毫沒有影響。手指飛舞著,一道道墨痕被留在了空中。墨痕中金色元力流轉。一兩秒的時間,中年人已經寫好了一道繁密的符文。
符文在風中破散,像一條條竄動著的黑色的細蛇,來到了白襲身邊。無數的細小墨痕交織著,覆蓋在白襲與北落的體表。
白襲似乎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將自己身旁的元力與外界隔絕了。又或者說好像他散發出的元力與這風雪融為了一體,他明白為什麼自己感應不到那中年人的元力波動了。
“走吧,還等什麼。”那中年人笑道,在風雪中向白襲招招手。
走在上幽城內蜿蜒雜繁的小巷中,白襲抱著北落,那中年人在前面帶路。夜很靜,兩邊都是些尋常人家的門戶。在那些尋常人家的感覺中,今晚不過只是個忽然下了暴雪的尋常夜晚,而對于有些人來說,這個夜晚卻現得太漫長了。
兩人走著,白襲開口了,道︰“符離,多謝了”
符離擺擺手,道︰“謝就不必了。你又怎麼會遇到他們?”他指了指仍在昏迷的北落,道︰“北落又是怎麼受的傷?”
白襲道︰“想必你也我知道我這一次來上幽是為了什麼。”
符離的臉色凝重起來,問︰“你發現了那些人的痕跡?”
白襲道︰“就是那些使用黑色元力的人。”
“你確定。”
“我已經遇到了,他們主動找上了我。”
符離皺眉,對白襲的話感到驚訝,道︰“他們怎找得到你?”
他一向對白襲的實力感到放心,他知道如果白襲想要隱藏,就不會被人找到,符離自己也不行。
“他們雖然沒找到我,卻找上了北落。他們知道如果北落受傷,我是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
“但就算他們找到了你,他們也知道是沒有辦法擊敗你的。”
“也許他們認為我會為了保護北落而露出破綻。”
“可如果他們想要擊敗你,必須要釋放出大量元力,必定會驚擾到上幽的幾位準司命甚至司命級的修士,到時他們根本不得不跑,說實在的,如果他們是為了殺你,這個計劃的成功率本來就很低。”
白襲疑惑道︰“那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麼?”
符離沉吟一會,道︰“半月前湯國的靈引儀式,據說出了變故。司命塔中的元力回路發生了溢出,幾乎崩潰,若不是那湯國國君以及其它幾位司命出手,恐怕整座司命塔都會倒下。可司命塔作為湯國最重要的地方,就如同我們大唐的監天司,元力回路又怎麼會出現問題?”
“如果是他們做的,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你知道我這次是來做什麼的嗎?”
白襲直言︰“不知道”
符離道︰“我來見在那天靈引儀式上被牽引而來的轉世者。”
白襲不解︰“可是你說那日的靈引儀式被破壞了,司命塔也接近崩潰。”
符離搖搖頭︰“就如同他們襲擊你一樣,當日湯國有五位司命在上幽,就算有天大的變故,司命塔也不會倒下。”
“所以這也是個幌子。”
“原來需要持續一年的靈引儀式這一次被濃縮到了一天,應該是湯國的一位司命不惜負傷地將靈引儀式給維持下來,我們唐國也有類似的加速靈引的方法,不過代價可能是司命可能要靜修三月才能恢復實力。”
白襲道︰“所以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他們現在就需要那個轉世者。”
葉白不知自己暈了多久。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不能動了,因為他從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被一團黑色的東西包裹著,那東西看似松散,卻僅僅包裹著葉白的四肢。
葉白在心中苦笑,心想為何每次從昏迷中醒來都能發現奇怪的事情。上一次醒來他發現自己莫名奇妙的轉世,這一次醒來又發現自己被一團黑球裹著走。在這種情況下,葉白還笑了起來,他一向很會自己給自己講笑話,苦中作樂是他的強項。
若葉白的感知力在敏銳一些,他可能就笑不出來了,對于感知敏銳的人如北落來說,看一眼仿佛就能感覺到這種元力氣息散發的寒意。
黑色元力!
此時葉白只感覺風正打在自己的臉上,他有些難受,好像是在騎馬啊,葉白心想。
你就不怕超速啊。
他努力地轉過頭,看到了一個女子。
葉白正跟著這個女子,在一個個屋檐上跳躍著。
那女子身上似乎只覆蓋著一層輕薄的黑裙,在風中,裙擺如浪。
葉白努力發出聲音︰“你是誰?”
把他抓走的人至少不是好東西,但被美女抓走至少感覺還不壞,如果前面的是個彪形大漢葉白可能就要咬舌自盡了。
那女子回過頭來,嫣然一笑︰“你醒了啊?”她的笑容極美,卻好像隱藏著說不盡的譏諷。她笑著,用她無瑕的手指劃過葉白緊張的臉龐,葉白注意到她的指甲被恰如其當地涂上了紅色。那女子繼續道︰“你叫什麼。”
葉白雖然此時被束縛在黑色元力中,動彈不得,雖然很不好受,但與美女搭訕只需要一張嘴就夠了,諳于此道的他瀟灑笑道︰“我叫葉白。”如同在街道上,樓閣中和好看的女子搭訕一般。
那女子咯咯笑了,道︰“我叫墨染。”雖然她與葉白說著話,但絲毫不妨礙她在屋頂上繼續跳躍穿梭。
葉白繼續道︰“不知小姐你這是要把我帶去哪里?我晚飯還沒吃呢。”
墨染又笑了,道︰“你難道不會自己看嗎?”
葉白費力地抬起頭,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一棟漆黑的樓,如果他沒有昏迷太久,從剛才他走過的路來看,此處離榮升府應該不是很遠,他們仍在上幽的中心地帶。
這漆黑的樓,沒有燈,殘破古舊,寂靜陰森,周圍的似乎沒有住著什麼人家。
的一聲,束縛著葉白的黑色元力一下消散了,葉白跌落到地面。
看到這個地方,葉白心想,今天肯定要倒大霉了。但他還是站起來,拍拍衣服,回頭看向墨染,笑道︰“能一睹小姐這種佳人的風采,就算我死在這里,也是不虛此行。”
墨染高興地笑了,向葉白輕輕踢了過去︰“進去吧你。”女人听到別人的夸贊總是很開心的,她也沒有使用元力,葉白也輕易躲了過去,笑道︰“不勞小姐費心,在下自己自己會走。”
葉白推開門,墨染也從後面跟了進來,門里還能依稀看到三個人影。一個始終在黑霧中若隱若現,另外兩個身材都差不多,都是極為枯瘦,腰間掛著刀劍之類的武器。
除了站著的四個人,葉白發現地上還躺著一個人。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少女,此時她好像仍在昏迷著。
難道她也是被綁來的?葉白心想。再一看那女孩長相甜美,以葉白前世風流的性格,自然心如刀割。
那團黑影開口了,他好像是這里四個人中的首領︰“很好,墨染,我們就等你了。看來我和百里命很成功的吸引了湯國他們的注意,連那個白襲和符離都被我們引了出來。要不然我們怎麼能抓到這個轉世者”那黑影看向葉白,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又用腳尖踢了一下那少女的臉頰,“和這個白家的女孩,”他似乎很期待她哥哥知道這件消息的反應。
這少女正是白衣。
“現在這個轉世者已經在我們手上了,我們應該趁著夜色趕快離開上幽。”墨染道。
“按照計劃,我和百里命接下來會再在上幽的各處,釋放元力,以便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以保證你和百里淨撤退被發現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記住,小心行事,我們不能在最後一步失敗。必要的話,殺了那個白家女孩也可以。最重要的是把這個轉世者帶回去。”黑影冷冷道。
“好。”墨染也笑道,她繼續道︰“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可別被湯國的那些司命抓住啊,墨梵。”
她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些嘲弄,但她的態度卻是認真的。
隱藏在黑影中的墨梵似乎稍微多了一點人性,但語氣依舊冰冷,他淡淡道︰“放心。”
畢竟任何一個兄長對待自己的妹妹至少都會稍微軟下心來。
兩陣破風聲,墨梵和百里命已經離開了。
屋子里只剩下像是旗桿般筆直且沉寂的百里淨,似乎很無聊的墨染,嘗試冷靜下來思考脫離方法的葉白以及依舊昏迷不醒的白衣。
在墨染感應到墨梵和百里命的元力波動之前,他們只能先留在這里。
葉白找了一處坐下,他知道以他的元力現在想逃只不過是自討苦吃,而自討苦吃的事他從來不坐。他看著墨染,發現墨染正向白衣走去。
墨染在白衣面前蹲了下來,玩味地打量著白衣昏迷的臉頰。她忽然抬起頭,看向葉白,措不及防地問了一句︰“喂。你覺得我們兩個誰好看。”
葉白沒想到墨染會忽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他卻遇到過很多次女孩問他這樣的問題。
他自然是回答道︰“你更漂亮。”
雖然那個昏迷著的少女絲毫不遜色于墨染,但她如今在墨染面前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而沒有哪一個女人希望別人說另外一個女人比她更漂亮,他只能盡量用話語讓這個少女避免受到傷害。
我真是太善良了,葉白心想。
“那她丑不丑?”墨染繼續玩弄的笑道,她不知從哪拿出一柄雕刻精細的小刀,用刀刃在白衣的臉上輕輕比劃著。
葉白緊張得咽了一口氣,好像那把刀不是在那少女的臉上,而是在他的心上,他向來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受到傷害,更何況是一個可愛的少女,他繼續道︰“和你比起來,天下沒有不丑的女人了。”葉白十幾歲的時候就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了,更何況現在他是為了拯救這個少女。
“哦?既然丑的話,那我在她臉上稍微添一兩刀也沒事吧。”墨染似乎就是為了說出這句話,玩弄的笑了起來,她想看看葉白的反應。說完,墨染的刀已輕輕落在白衣的臉上,稍微施了點力,便有淡淡的血絲溢出。
“不行!”葉白本來靠在牆上,此時忽然緊張地向墨染撲去,手中有淡淡的金光流動。這兩天桐子介也教了他一些元力的基本用法。一下子,葉白已經抓住墨染的手腕。葉白畢竟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因此他並不怎麼懼怕死亡。
盡管葉白前世曾是個劍客,但在這一世,他的身體並沒有得到過鍛煉,更何況在元力面前,就算是他上一世的身體,也沒有什麼用。
看到葉白抓住自己,墨染的眼神忽然間充滿了厭惡。
“滾!”
黑色的元力從她身上溢出,向葉白撲去。葉白第一次感受到那黑色元力的可怕,如蝕骨之蛇,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拉入了深淵,身上的血好像也冰至了零點。墨染把手一揮,葉白被重重的摔到了牆上,吐出一口鮮血。
血液竟然真的是冰的!
若不是自己對他們有用,恐怕早就死了,葉白苦笑道。
百里淨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甚至剛在葉白在撲向墨染,墨染甩開葉白的時候,百里淨也沒有絲毫的動靜。
現在,百里淨卻動了,因為他感覺到了墨梵與百里命的元力波動。墨染也站了起來,道“我們該走了嗎?”她已準備用元力將白衣和葉白二人包裹起來,卻發現百里淨正扶著劍柄。墨染剛想問為什麼,但她已經看到答案了。
屋子的門空進來一個書生,一身樸素的青袍,他的眼楮笑眯眯著,腰間掛著一本書,向墨染和百里淨笑道︰“你還不能走。”
百里淨突然刺出電光火石的一劍。劍在他看來只是殺人的工具,只要是能殺人的一劍,就是好劍,更何況只一次他必須速戰速決,但他又不敢動用太多的元力,一旦引起上幽里其它人的注意,他們的任務也就算是失敗了。
可盡管沒有太多的元力加持,百里淨的那一劍仍舊很快,就如同百里命砍向北落的一刀,一瞬間,百里淨的劍已經從屋子的一頭到了那書生的咽喉。
那書生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只有腰上的一本書。眼看劍馬上就要刺穿他的咽喉了,書生依舊笑著。
他也不想動用元力引起注意。
所以他睜開了眼,一剎那,仿佛房間中時光的流速緩慢了千萬倍,刺出那閃電般地一劍的百里淨此時好像變成了一尊不動的雕塑,妖邪的紫色光芒在書生眼中攢動著,沒有人能形容那種絢麗。像是夜幕下的極光,百里淨的眼前出現了千百個書生的幻影,他感到一陣眩暈。
時間並沒有停止,停止的只是人的感覺。
書生不條不紊地從百里淨身旁走過,臉上依舊掛著微笑,然後向墨染走去,看著她睜大的眼楮。
墨染站在那里,不敢相信百里淨竟然刺空。她自幼認識百里淨,看著他劍法的成長,知道就算是一粒灰塵,他也不會刺空。
她只記得百里淨一開始就刺偏了,可那是那書生的眼楮還沒有睜開。
難道書生的攻擊手段不是他眼中妖異的紫色光芒嗎?
難道從他進門的一開始就施加了幻術了?
一瞬間墨染腦中閃過千百個念頭,頭撕裂般地疼痛起來,她想起了什麼,她好像又忽然想起百里淨沒有刺偏,仿佛兩種矛盾的場景她都曾見過一樣。她抬起頭再看百里淨,卻發現那里的百里淨已經不見了,一轉頭書生也不見了,上下左右好像變成了黑暗的虛空,她忽然感到一陣恐懼,一種想哭的感覺漫上他的鼻梁,可她連聲音也發不出。
墨染也失去了理智。
葉白看到了百里命那迅捷精準的那一刺,但最後一刻依舊被那書生躲過,也看到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墨染,連元力都沒有用出,就如同爛泥一般暈倒在了地上。最後葉白看向慢慢走來的書生。光芒已經從他的眼中消失,他恢復了那種笑眯眯的樣子。
葉白倚靠在牆上,剛在墨染的一擊給他留下了內傷,他的嘴角還掛著血跡︰“你也是來帶我走的?”葉白心中仍在苦笑,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們搶奪的地方。
那書生搖搖頭,道︰“我不過是想請你幫個忙。”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我保證不會傷害到你,你也不會傷害到別人,一年半載,你就可以恢復自由。”
葉白看著眼前倒下的兩人,無論他相不相信這書生,他又有什麼什麼別的選擇呢,這書生雖然妖邪,但至少看起來比剛才離開的那兩人要舒服的多。他又看看倒在一旁的白衣,然後看向書生,平靜道︰“我幫你可以,就當還你救我的人情,但有一個條件。”
書生笑道︰“請講。”
葉白指向白衣,對著那書生,道︰“我幫你,你也要幫她。”
“可以。”
門外,此時正是夜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