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黃昏,榮升府東面的小巷中出現了一個黑色勁裝的女人。古銅色的皮膚,勻稱的身材,平常的高馬尾此時已經被固定了起來。
北落來到這里,因為她正在追蹤一道可疑的氣息。
每個人的元力都有著屬于自己的氣息,而隨著修煉的法門不同,元力氣息的差異也就越大。而對于那些觀察力敏銳的修行者來說,憑借對方的元力氣息來判定對方的身份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元力動用的越多,元力氣息便越容易被察覺。
感受最細微的元力波動自幼便是北落的一門課,這也是為什麼她能一路追蹤到這里來的緣故。
可北落現在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元力波動,仿佛忽然之間元力波動便消失了。
這不可能,北落心想,若是那個人能完全隱藏他的元力波動,又怎麼會讓她追到這里來呢?
難道這是個陷阱?
太陽已經將近落下一半了,天空被染上的暗暗的土黃色,像是被蒙上了無數的沙塵。
今天沒有下雪,但比下雪時更冷。
北落發現自己的手也很冷,難道她已經意識到身邊的危險了嗎?
危險來自于她的背後。
空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那漩渦像是懸浮在空中的墨水,劇烈地翻涌著,卻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但聲音還是發出了,不是來自那黑色漩渦,而是從漩渦中蛇竄出的一個人。
怎麼會有人憑空地從漩渦里竄出?
北落不知道原因,卻意識到了危險,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地一轉身,卻看到刀已在她眼前。光滑如鏡的修長輕薄刀身,帶著一股徹骨的寒意。唯有死亡才能才能帶來這樣的寒冷。
但北落還是沒有死,一個彈指是六十個剎那,而這一次她離死亡只有一剎那的距離。
身上的白色元力散發著,一連退出十幾米的距離,北落抬頭,看到一個瘦得不可思議的黑衣人。
那人的四肢,就像是四根枯小的竹子,縴細筆直,就像他手上的那炳長刀。他的臉被一個面具擋著,面具上畫著一張抽象的臉,像是遠古的人類壁穴上的紅〞se tu〞騰。
“你是誰?”北落問道,她的表情依舊平靜,眼神依舊尖銳,可她的內心卻已經起了波瀾。
她竟然似乎沒有察覺到那人的靠近,這對她無疑是個打擊。
但那人卻沒有回答,北落的話還沒說完,那枯瘦人已變成了一道殘影,只留下地面一處深深的凹印。
北落仿佛能感覺到面前的空氣被那道黑色的身影瞬間撕裂,比聲音還快的刀一瞬間又到了她眼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北落沒有躲。
鏗!北落左手的黑色直短刀對上了黑衣人的長刀,卻無法阻擋長刀凶猛的來勢。但刀前進的速度卻有了零點幾秒的延遲,而這對北落來說已經足夠了。
北落足下的元力翻涌著,推動著北落,在長刀短刀踫撞的一剎那,北落順勢從一邊,同時,掛于右腰間的第二把短刀抽出,直削枯瘦人的左肋。
枯瘦人似乎無法收回手中的那一刀之力,眼看北落就要得手了。
忽然間,枯瘦人腳下的空間似乎扭曲起來。筆直的腿一時間像是變成了彎曲的面條,一瞬間,枯瘦人的身子看起來像是向遠離北落進攻的方向無限拉長,又瞬間收縮,轉眼間,枯瘦人已經恢復了原樣,毫發無傷的站在遠處。身子依舊和原來一樣,像刀一樣修長筆直。
剛才那一擊似乎已經消耗了北落大量的精力,在她的刀接觸到枯瘦人的長刀的一剎那,她仿佛感受到了她和他之間的差距,盡管在那一刻,北落沒有細想。但此時那種感覺卻變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北落的眼前只有一個枯瘦的人,但這枯瘦的人站在那里,卻像讓人想起了暴雨前的壓迫,黑夜中的恐懼。
北落知道她擋住了上一刀,但卻擋不住下一刀。
因為那枯瘦人的元力波動仍在不斷的提升,北落用肉眼也能看到對方溢出體外的黑色元力。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元力,但她卻在腦海中想象過無數遍這種元力的樣子。
盡管想象過無數遍,只有在見到這種元力的時候,北落才能真正感受的它的可怕。此時的北落,感覺像是被拽入了漆黑深淵,只是一眼便有這樣攝人心魄的力量。
現在北落只奇怪一件事。
為什麼她還沒有被殺死。
枯瘦人仍站在那里,輕輕地把刀一揮。
北落眼前頓時出現一片黑色的箭雨。北落一咬牙,身上白色元力閃耀,手中兩柄短刀揮舞。白色的元力雖然能減緩黑箭的來勢,卻無法阻止它。瞬間,北落雖然避開了要害,山上卻添了幾十處傷口。黑色的衣服被劃破,血從傷口中流出。
北落仍未有喘息的機會,枯瘦人的第二刀已經落下,第二輪箭雨已然射出。
箭雨過後,北落仍然沒有死,但她的身體已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噴出的鮮血順著傷口,順著皮膚,順著衣服緩緩流了下來。此時北落已經沒有力氣移動了,因為有一枝黑箭她沒能躲過,射穿了她的左腿。她無力地靠在一旁的牆邊,喘息著,之前固定住的長發此時也已經雜亂地散落下來。她似乎還像掙扎著像爬起來,腿上的疼痛卻讓她無法這麼做。但比起腿上的疼痛,更加疼痛的是北落的內心,她此刻痛恨自己無力的程度,比腿上的傷痛強烈千萬倍。
北落在等那第三刀,可那第三陣箭雨卻遲遲沒有來到。她看向那枯瘦人,可那枯瘦人似乎已經沒有再揮刀的打算,他把刀收回鞘內,但仍擺出一副進攻的姿勢,左手扶著刀,右手握著刀柄,筆直地站著,眼楮望著遠方。
北落吃力地轉過頭,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條街道上並沒有任何人。
如果地上沒有人,那那個枯瘦人在看什麼?
因為枯瘦人看得那個人在天上。
準確的說,那個人站在遠方一處高塔的頂上,黑色短發,一襲白衣,腰間掛著一柄白色短劍。他表情平靜,但星目含威,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屹立了千百年的白石雕塑,遺世獨立,但又像是一把滿弦的長弓,仿佛一眨眼就能把眼前的一切撕裂。
此時枯瘦人正盯著他,北落也看著他,她感到有一股熱血流入了這個本來已經接近死亡的軀體中,她從未有一刻像這樣激動過。不僅僅是因為她重新獲得了活下去的可能,更是因為她看到了那個人,她最尊敬的那個人。她的求生**前所未有地被激發了出來,既然那個人已經來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去。
那個人是白襲。
白襲站在塔尖,迎風而立。他看到了下面的北落,也看到了那個枯瘦人。但他沒有動,因為他在等。
他在等什麼?
“你在等什麼。”一個嘲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等你。”白衣頭也不回。
“哦?等我?難道你之前知道我在這里。”那聲音中的嘲諷之意更切,也更冷。
白襲不語。
“哼哼…看來你比當年進步了很多嘛。”那聲音繼續道。
“你說完了嗎?”白襲冷漠道。他知道北落受了重傷,所以需要快點行動。
“怎麼了?著急了?想去見你的小跟班了?”毫無聲息地,那黑影一瞬間從白襲的背後來到他的面前。他本來可以用黑色元氣掩蓋住自己,但卻沒有用,因為他知道這些把戲在白襲面前沒有用。
站在白襲面前,或者說是漂浮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黑色短發男子,有著一雙冰冷的眼楮,就算他正在朝著白襲在笑,連笑也是冰冷的。他似乎沒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擊敗敵人的**,或是看別人痛苦的**。
“現在我這里有兩個人,而你只有一個人,難道你還指望能全身而…。”
黑色男子口中最後的那個退字還沒落下時,白衣動了,他已經不耐煩了。
黑色男子冷笑,似乎他早已經預料到白襲會在這個時候動手,他也早有準備。剎那,黑色的元力涌出,如江河,如大海,瞬間將周圍的一切吞沒。
可北落看一眼就覺得有攝魂之力的黑色元力,擋住白襲的時間連一秒都沒有,連一秒都沒有。
當白襲從那黑色元力中沖出時,表情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在花園中閑庭信步,可那速度莫非太快了,下一個瞬間,他就已經到了枯瘦人和北落在的街道。
“百里命!”黑色男子向那枯瘦人大喊,那枯瘦人就是叫百里命。
不用他說,百里命已經出手了。他的散溢出的黑色元力已經是與北落戰斗時的數十倍,他沒有用那黑色箭雨,而是平平淡淡地俯身,握刀,沖刺,拔刀,斬!在與北落戰斗時,百里命的速度已經不可思議,如今卻快上了數十倍。沒人能形容那一刀的速度,就像是一道光閃過,能瞬間帶走百里的生命。
鏘!
同樣是平平淡淡地握劍,拔劍,斬,在北落面前,白襲的短劍擋住了百里命的長刀。
不可思議的一刀,不可思議的一劍。
“我還能更快。”冷冰冰的話語從面具後面傳來,這是百里命說的第一話。
白襲沒有搭理他,而是轉過身,看著那個也同樣落下在這個街道上的黑色男子,道︰“還要繼續?”
黑色男子怪氣笑道︰“我本來還想繼續的,還想看看你氣急敗壞是什麼樣子。只可惜現在,有些煩人的人來攪局了,所以,我要走了。不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話音剛落,他和百里命已經被黑色元力包圍,然後像是兩團黑霧一般,落入了街道深處的黑暗中,再也不見了。
白襲發現他們真的走了之後,慢慢俯下身,看著北落,看到她身上的傷痕,白襲臉上也露出了心痛地表情,澀聲道︰“你怎麼樣了。”
但北落沒有回應,但仍在呼吸。
應該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好在北落已經提前用元力止住了血,不過因此元力透支也是她昏迷的原因吧。
白襲還是欣慰的笑了笑。
他抱起北落,準備開始走了。忽然間,他感到了幾股強大的元力波動,他抬頭,發現天空中已經多了兩道人影。為首的是一位戴著頭環的銀發男子,身上元力皎潔如明月,閃耀如星辰,正是浮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