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納帕谷，沈風來到沈母開的中醫小店，推門進入，整個店面重新刷了一下漆，顯得很新，櫃台擺放的位置也改變，葉眉正坐在玻璃櫃台後面，看到沈風進來，本能地站起來。
“我媽呢？”沈風看到葉眉，笑著點點頭。
“干媽今天在家，”葉眉說，“王醫生在後面。”
“喲，來看看啊，”王成淵從後面走出來，看到沈風，笑了笑，“今天你又上新聞啦，我女兒剛才打電話讓我看新聞，我一看，那不是以那個黑又硬的保鏢麼！”
“是啊，”沈風說道，“流年不利啊。”
“你也去警察局了？”王成淵問道。
“我也算是錄了一份口供，證明我的保鏢是正當防衛，”沈風點點頭，“我從舊金山找來了律師，我的保鏢後面也保釋出來了。”
“你保鏢呢？”王成淵說道，“不管怎麼說，確實擊中了人家。”
“我給他放假了，他現在應該在回俄勒岡老家的路上，”沈風說道，“我也知道，如果開槍打死了人，需要心理調節。”
“這樣就好，不過，你那個保鏢好像是軍隊出來的吧，”王成淵說，“上過戰場，還能干這行，肯定都有一套自我調節的辦法，否則就有ptsd了。”
“這件事說實在還是挺驚險的，我壓根就沒想到，”沈風心有余悸地說，“那女的突然就掏槍了，就像是前不久那個亞利桑那那件事情。”
“亞利桑那，那個中國女留學生，”王成淵點點頭，“真可憐，花季年齡，被人打死在車里。”
“我覺得今天這個女的也嗑藥了，或者是喝多了，我看她下車的時候就有些搖搖晃晃，”沈風說，“當時我心里還納悶。”
“現在沒事就好，”王成淵說道，“這件事情之後呢？我在網上看了好多，也沒看到你表態之類的。”
“還是等警察的調查結果吧，”沈風想了想，說，“網上雖然那麼多人說三道四，但是這件事情很明顯，網上也有視頻，我也不需要什麼表態吧。”
王成淵點點頭，說道，“現在有時間沒？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今天接下來我都沒有形成。”沈風說道，“你要去哪？”
“跟我走就好了，”王成淵繞過櫃台，走出來，對葉眉點點頭，走出門，對沈風說，“不要上凱迪拉克，跟我上我的破車。”說著一指路邊听著的破舊的福特皮卡，“你和你保鏢都上來，沒事。”
“這是要去哪？”沈風有些懷疑地笑著問。
“放心，就是去我之前住過的一個地方，”王成淵說，“走吧，上車吧，讓布萊爾坐後面就好了。”
沈風和布萊爾上車，王成淵啟動皮卡，“我們這是去那里？”沈風再一次問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王成淵說。
很快王成淵開車上了公路，他把兩個車窗都打開，讓外面清新的風吹進來。
“今天天氣不錯，”王成淵和沈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听著廣播的歌曲，“喜歡加州麼？”
“加州不錯，”沈風點點頭，“納帕谷不錯，馬里布海灘也不錯。”
“其實太浩湖也很好，”王成淵說，“有機會可以去玩一玩，你應該知道太浩湖吧。”
“當然，”沈風點點頭，“教父里面邁克就在那里把他哥殺了。”
“你還看教父？”王成淵說，“這種老電影在中國不常見吧？”
“這可是經典電影，”沈風說，“馬龍白蘭度，羅伯特德尼羅，馬龍白蘭度還是我媽的偶像呢。”
“教父是個好電影，”王成淵點點頭，“我挺喜歡看的。”
大約一個小時不到，王成淵車速緩緩下降。。
“這是中國城？”沈風看著周圍的中國標語問道，“這應該是奧克蘭吧。”
“對，這就是奧克蘭，”王成淵又開了一段路，停車，下車，“歡迎來到全美最亂的城市之一，舊金山灣區奧克蘭。”
沈風瞬間有些臉色發白，上午剛剛經歷過一件槍擊事情，現在王成淵帶自己來奧克蘭？
“下車啊。”王成淵看著沈風猶豫的樣子，“大白天，沒事，這是中國城，犯罪率還好，你不是還有保鏢麼。”
沈風想了想，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確實有一點杞人憂天了，在特區，在邁阿密，他也不是沒經歷過槍擊什麼場面，為什麼現在這麼不淡定了？沈風和布萊爾都下車了。
王成淵帶著沈風沿著路邊散步，“這里是老奧克蘭，中國城的中心在另一邊，我還記得那里的新長江超級市場。”王成淵邊走邊指了指。
“你帶我來著。。。”沈風試探地問道。
“我年輕的時候，”三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一個高架橋邊，王成淵指著旁邊一棟破舊的上面畫滿了涂鴉的二層小樓說道，“在那個二樓住了一段時間。”
“你不是納帕谷的人麼？”沈風說道，“你們家移民不就是在那里定居麼？”
“年輕時候，我也想出來闖蕩，當時也沒怎麼讀書，想在中國城找一份工作，”王成淵說，“納帕谷雖然好，但是我當時不想一輩子待在那里，所以我出來了。”
“原來你還在奧克蘭闖蕩過一番啊，”沈風興致勃勃地說，“那後來呢？”
“後來我還是去上了大學，當兵，退伍再回到納帕谷，”王成淵說，“奧克蘭我其實沒有待很長時間，也就是幾個月吧。”
“那時，我在高架過去的加油站上班，”王成淵指了指，接著說，“那邊是黑人區，很亂，算是奧克蘭最亂的地方了。”
“你在那邊上班？那麼厲害？”沈風笑著說，“你也不怕黑人搶劫你啊。”
“剛開始其實不怕，”王成淵說道，“待了幾天開始害怕了，三十年前，那段時間，奧克蘭很亂，這邊黑人區，包括那邊唐人街，幾乎天天都有搶劫，槍擊，強奸等等，待了幾天，我的恐懼就戰勝了我心里的雄心壯志。”
“接下來一個月，我每天提心吊膽，加油站上夜班的時候，櫃台下面都擺著兩把槍，怕黑人來搶劫，明知道在加油站開槍非常危險，但是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王成淵找了一個長凳，和沈風坐下，布萊爾坐在不遠處另外一個長凳警惕地看著四周，灣區奧克蘭的大名，也算是如雷貫耳，記得之前巴克斯說過的每個城市的熱點麼？布萊爾知道，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奧克蘭的熱點。
“有沒有人搶你呢？”沈風問道。
“讓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雖然好多黑人看著凶神惡煞，言語也不善，每次我都很緊張，但是接下來的一個月，倒是相安無事，”王成淵說，“不過每天都有那麼幾個無所事事的黑人，過來嘲笑我，說我是個軟弱的中國小孩，他們每次都喜歡看著我如臨大敵的樣子，看著我緊張，看著我對他們無奈的樣子。”
“他們不搶加油站？”沈風說，“加油站現金應該很多才對，尤其是那麼多年以前。”
“是的，不過每天五點左右，就會有公司的人去把錢拿走，”王成淵說，“所以晚上還稍微好一點，他們可能覺得搶不到幾個錢，所以覺得調笑一個初出茅廬的中國小子很有意思。”
“然後呢？”沈風問道。
“接下來有一天，”王成淵說，“加油站起火了。”
“加油站起火了？”沈風驚呼。
“加油站外面的制冰機，壞了，起火了，”王成淵說，“那天是晚上，我跑出去滅火，幸好，沒有波及到別的地方，也沒有引起到爆炸。”
“不幸中的萬幸。”沈風點點頭。
“結果我還是被解雇了，”王成淵說，“第二天，直接就被開除了。”
“你阻止了一場火災，然後被開除了？”沈風很吃驚，“制冰機爆炸，應該和你也沒有關系啊！”
“和我沒有關系，”王成淵說，“不過警察來調查的時候，經常過來的那幾個黑人，說了我的壞話，最後警察認定是我的操作不定。”
“就因為他們說了幾句話？”沈風問。
“因為他們說了幾句話，”王成淵點點頭，“他們隨口說了幾句什麼我平時不認真啊，我極力反駁，辯解，警察和火警調查人員沒理我，還是認為是我的一些操作失誤造成了失火，然後我就被開除了。”
“我感到很委屈，”王成淵接著說，“我感覺我的發言，我的貢獻，壓根沒有受到重視，在那些人的嘲笑中，我回到了納帕谷，沒想開，生病了。”
“這有什麼想不開的？”沈風說道，“生活還是要繼續啊，你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了。”
“但是我還是覺得憋屈，”王成淵說，“最近難道你不憋屈麼？之前卡戴珊家族拿你炒作的事情，現在今天這件事，明明證據確鑿，可是網上，社交網絡的輿論，一直在攻擊你，你不憋屈麼？”
“憋屈。”沈風點點頭。
“你作為一個億萬富翁，”王成淵說，“卻好像最近事事不順利，最近關于你的報道，我也看了一些，娛樂版，金融版，你好像挺狼狽的。”
“確實有點，”沈風點點頭，“最近我一直不太順利，好幾個方面吧，和克瑞絲珍娜的事情一直沒有解決，冒然闖入華爾街，也不算成功，今天加上我的保鏢卷入了這種事情。”
“好像美國這邊，社交網絡的輿論，除了你自己的nbc，其他的媒體，對你態度都不算太好，哪怕你是美國英雄，哪怕你是億萬富翁，”王成淵說，“說起來，億萬富翁，天然就站在那些社交網絡上的美國人的反面，他們不喜歡你，很正常。”
“的確，”沈風點點頭，“現在網絡輿論確實一直站在我的反面，哪怕真相在我這邊。”
“真相不真相，沒什麼用，”王成淵說，“說實話，誰會在意呢？誰有話語權誰就擁有真相，就像在加油站著火事件中，那幾個黑人和警察，直接就定義了真相。”
“我當時回到家，生病了，”王成淵接著說，“我父親剛開始看到我回來，還挺高興，後來看到我悶悶不樂，听說了加油站這個事情，直接打了我巴掌。”
“打了你一巴掌？”沈風再次驚訝起來。
“我父親當時問我，你為什麼不爭？不據理力爭？被人欺負了就知道回家生病？”王成淵說，“我當然告訴他，我和警察據理力爭，可是警察壓根不听我的話。接著，我父親繼續說，那為什麼不接著爭？可以告加油站，也可以投訴警察，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就跑回來了？後來，我父親帶著我找律師去告加油站，去投訴警察，調查這個事情，而且，帶著我去找到那幾個說壞話的黑人，硬踫硬地干了一場，我父親當時帶著一把獵槍，晚上直接到加油站附近把那幾個人堵住。”
王成淵陷入了回憶之中，“然後我才知道，制冰機起火，是那幾個人搞得鬼，他們想看我狼狽的樣子，如果不是我父親，我可能不會知道真相，也不會翻案，加油站和警察局最後和我和解，賠了一筆錢。”
“我現在也想對你說，你為什麼不爭？”王成淵看著沈風說道，“你為什麼任由那些人佔領輿論，抹黑你，炒作你？”
“我有行動，”沈風說道，“之前克瑞絲的事情，今天的事情。。。”
“沒意義，沒效果，”王成淵搖搖頭，“你是億萬富翁，你可以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扭轉局勢，比我當年不知道好多少，為什麼我一點效果都沒看到？克瑞絲卡戴珊仍然在上竄下跳抹黑你，今天很多人依然覺得你的人開槍自衛應該伏法，甚至還扯上了你，覺得你在車里不作為，你就算去找公關公司，花大價錢，這些事情雖然壓不下來，但是也應該至少可以扭轉，向著你的方向發展，為什麼什麼效果都沒有？”
“我。。。”沈風無話可說。
“你要發出自己的聲音，把別人壓下去，”王成淵說，“北美華人地位不高，但是這其中不應該包括億萬富翁，論輿論渠道，你有nbc，全美最大的電視台之一，你是股東，論朋友，你有將軍，fbi，總統候選人做朋友，為什麼你這麼被動呢？為什麼我基本看不到你會對攻擊你的人進行反擊呢？為什麼你會做一個如此憋屈的億萬富翁，還是在有錢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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