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雪的身體一僵,她垂眸看著懷里哭的毫無形象的米筱晨,一時間竟失去了言語。林斯睿是她的隊長,那樣一個沉穩內斂的男人,如果他想要隱瞞些什麼,其他人又怎樣可以知道呢?
“別哭…”葉凝雪伸手拭去米筱晨臉上清晰的淚痕,本來只覺得酸澀的眼眶卻在踫觸到米筱晨驟然跌落的淚珠時水霧氤氳。那樣滾燙的溫度在她的指尖上緩緩轉涼,葉凝雪只覺得心中悲切頓生。
沒有察覺,她已經再次將米筱晨擁入懷中。起初,她以為她不過是在安慰米筱晨,但是這一刻她才驚醒,她們是在彼此安慰。
腦海中關于那一天的景象越變清晰,青須布面的憔悴,血絲沖目的憤怒,干裂的嘴唇每一次張合都可以清晰的看到絲絲血跡滲出,但是林斯睿卻堅持不肯喝一口水。
那樣悲愴干澀的聲音,她在之前從未听到過,自那日之後,她再也不想听到,不是厭惡,而是懼怕。
那天,她頭一次在一向清冷自持,內斂沉穩的林斯睿身上看到憤怒,足以毀天滅地一般的憤怒。
“凝雪,他今天去f國是不是因為那件事情?”米筱晨猛的抬頭,發絲凌亂,眼中血絲密布,那樣的神情仿佛葉凝雪只要說出一聲是,她就會砰然倒塌一般。
葉凝雪撫上米筱晨顫抖的指尖,緩緩收緊,米筱晨只覺得指尖被攢的充血一般的麻木,卻只是保持著不變的姿勢看著葉凝雪。
直到葉凝雪面色凝重且憂慮的唇瓣張合後,米筱晨瞬間癱軟在地,耳邊似乎沒有一絲聲音,唯有葉凝雪焦急失措的反應強行擠入她酸澀的眼中。
“我想去找他。”哽咽而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輕微的顫抖。
“不行!”沒有考慮亦沒有猶豫,仿佛早就預料到米筱晨會那樣說,又或者是這只是她下意識的反應,葉凝雪厲聲拒絕。她看著米筱晨,卻沒有發現她的雙手早已嵌入米筱晨的雙肩,五指深陷。
但是兩個人卻是,一個不知力,一個不覺痛。
“我知道。”許久之後,米筱晨看著身側垂下的雙臂,無力嘆氣,“我知道,我去了什麼忙也幫不上。”葉凝雪同樣是垂眸看著她,除去耳邊恍惚的聲音,便只看到米筱晨唇角扯出的弧度。
滿是嘲諷…
葉凝雪平日里就不善于言辭,此時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米筱晨,但是在听到米筱晨放棄去f國時,她還是松心不少。當她將這件事情告訴米筱晨的時候,她在某種意義上對林斯睿就是一種背叛。
等到林斯睿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恐怕會把她送回部隊的吧,只是,到那時,部隊還會有她的容身之所嗎?
畢竟,當時是她選擇離開那里的,似乎有些鬼迷心竅,但是她從來都不後悔。
“今天的事情,就當做你從未和我提起過吧。”米筱晨勉強起身,然後在葉凝雪的支撐下走到一旁的座椅上,月光從窗外灑入,竟在米筱晨平靜的面容上映射出一種虛幻縹緲的歲月安好。
米筱晨看著窗外的月亮,在烏雲層中若隱若現,“謝謝你將這些事情告訴我。”回眸一笑,卻只覺淒然。
葉凝雪唇角蠕動,許久之後才問出,“你會阻止隊長嗎?”這個問題她很早之前就想要問出,只是那時她希望米筱晨說,‘不會’。
當時的事情對于他們而言,都是一場噩夢,而唯一的救贖就是將當時的幕後主使…
殺死!
不是正法,而是以一種最為泄憤的方法…殺死!
但是,現在她卻只想听米筱晨說,‘會。’她希望米筱晨可以阻止林斯睿再去冒險,至于原因,她不知道…更確切的說,她不確定,也許是她不想看到米筱晨為林斯睿憂心,亦或是林斯睿已經找到屬于他的救贖。
“我不知道。”米筱晨看著葉凝雪輕輕搖頭,面容極其鄭重,這份不是答案的答案,是她現在唯一可以給出的答案,也是最為貼切心緒的答案。
不知為何,葉凝雪竟然松了口氣。
“走吧,回家吧。”米筱晨直起腰身,葉凝雪看著米筱晨朝她走近,然後越過她,只余下一抹背影,那抹背景削瘦卻挺直。葉凝雪緊隨著米筱晨的腳步,一瞬間她似乎听到米筱晨在說,“我不會阻止。”
人這一生可以為了很多人去死,或親人,或兄弟。但是,如果幸運的話,你會遇上這樣一個人,你願意為了這個人去努力活著,哪怕活的很痛苦,很艱難。
林斯睿對于米筱晨是,米筱晨對于林斯睿而言,亦是。
——
下午時分,f國華爾琪大街,一眼望去,層層疊疊的行人,高樓大廈上繁華如夢的廣告牌儼然成為這條主街道最為特色卻也最為普通的代表。
如若不是有著堅定的方向,在這條街道上難免會從心底生出一股不知去向的茫然感。
“母親,咱們為什麼要來這里,而且是什麼人竟敢讓您等這樣久。”一口蹩腳的華夏語言,帶著濃重的憤慨。
“稍安勿躁。”回話的女人一襲淡紫色銀邊旗袍,在這樣裝飾前衛,色彩明艷的環境下顯得有些突兀,卻徒生出一種仙姿縹緲的感覺。
聲音淡淡的傳出,宛如珠落玉盤,清澈純淨,仿佛帶著淨化人心的力量。女人看著身邊眸光疑慮的男子,寵溺的撫上他金黃色的發絲,操持著一口流利的f國語言,繼續說著。
啪——男子手中的玻璃杯順著掌心砸落在桌子上,水漬沿著桌子滴答滴答的滑落,在光潔的地面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水杯在邊角處打著旋,一如男子此時翻涌的心緒。“母親,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听清。”下意識的竟然華夏語言與f國語言並用。
“一會兒來人帶來的消息…是關于你的姐姐的,這些年我從未和你提起,你的父親怕我傷心也從未提起過,所以你並不知道,你的父親並不是我的第一任丈夫。你的姐姐自小和我走丟,這些年我從未放棄尋找她,知道前幾日手下的人才尋到一點點跡象。”頓了下,女人繼續說道,不得不說,她很美,是一種不沾凡塵的脫俗清麗的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照顧她,以一個弟弟的身份。”
“母親!”meiren煩躁的站起身,正因為听清,他才不知道此時要做出什麼反應。他看著唇角凝著淺笑的女人,想捕捉到她眼中的戲虐,卻只看到無盡的歉疚與悔恨,其中摻雜著不易察覺的欣喜與期盼。
但是這些復雜的情感,卻不是對他。“我沒有姐姐,沒有!我更加不會照顧她。”meiren怒然離去,也只想離去,復雜的心緒使她沒有注意到身後女人臉上靜靜滑落的淚珠。
meiren走到門口的時候與家中的護衛擦肩而過,“殿下!”護衛躬身稱呼,看著自家殿下憤怒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個消息告訴夫人。
已然傷心,如果再听到這個消息,恐怕會傷心欲絕的吧…畢竟已經找了二十余年…
正在護衛猶豫的時候,手中的文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驟然奪取,護衛一驚隨即恭敬的推倒一旁。
meiren翻開文件,當她看到那張緊緊算得上是清秀的面容時竟然下意識的輕嗤出聲,連他都沒有察覺到他在和文件上記錄的女孩相比較。
“真…”丑字還未說出,指尖驟然一頓,恰恰遮蓋住的名字下面標注著已故…
meiren只覺得心底被一股輕輕的力道拍擊一下,不痛,卻很是不爽。他下意識的看向前面仍在靜靜等候的女人,甚至在他看過去的那一秒,那個女人還在對他笑著。
他將手中的文件合上,看著一旁等待回復的護衛,沉聲說著,“告訴我的母親,文件被我奪走,而文件的女孩子並不是我的…並不是她要尋找的人。”
“這…”護衛躊躇猶豫著。
“去吧,照我說的做,他日如果她知道了也只會怨我,以她的脾性,她不會責怪你們。”meiren大步離去,蜷縮的手指骨節分明。既然已成事實,也不能讓她在今日知道。
護衛看著自家殿下消失的身影,最終還是決定按照meiren的說法去做,他家的夫人善良親切,從來都不會隨意責罰下人。
期盼越大失望越大,既然他無法改變結果,他可以選擇暫時隱瞞,最起碼不能在今天,這個她期盼許久的日子。
“又錯了嗎…”女人從包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輕柔的撫摸著,宛如那是孩子柔軟的秀發,“孩子,媽媽何時才能找到你呢…”
——
水霧撲面而來,林斯睿抬手結果東方寧靜遞上來的咖啡,但是視線卻從未從桌子上攤開的地圖上移開。“我上次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做的如何了?”
東方寧靜撇撇嘴,每次找她都是工作工作,哼!但還是听話的應道︰“全都照你說的做了,但是隊長啊,你的錢包里為什麼隨時帶著另一個女人的照片呢?”
說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貓湊到林斯睿面前,“要是讓嫂子知道,你將其他女人的照片隨身帶著,難道她不會生氣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