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一寬台子放了些素銀簪片,秦 停下腳步,捏了一片舉到眼前,只是很簡單的銀片,上面鏤空刻著朵半開的牡丹,雕花倒是精細,只是,太素淡了,還是改不了它只是個銀片的本質。
秦 微蹙著眉,表示很可惜這雕工師父的手藝。
“這銀片,雕的還可以。”張文義略瞟了一眼,淡淡道。只是雕的可以。
周恆看秦 玉指下的銀亮一團,不及少女指尖明潤。她若是想要,會買下的,周恆便陪著她看,目光溫淺柔和,並無多話。
那台子後面看守的小伙計看秦 注視那銀片很久,再看她衣著也不磕磣,笑的燦爛道︰“夫人眼光極好,這是才出的新品,您若是喜歡咱能給您打個折扣!若是這台子上沒有看上眼的,咱們店鋪里更多,可以進來一瞧。梁城廟會,咱們也有優惠呢!”
秦 瞧了他一眼,將手中銀片擱下,笑道︰“小子嘴這麼甜,不進去瞧瞧,對不住你這一番夸贊!”
小伙計得贊很是開心,更真誠了幾分道︰“做生意的不得會說點兒?夫人您幾位請!”
周恆帶秦 進去,張文義最後,瞟了那小子一眼,目里光色不定,那小伙子心一咯 ,嚇了一跳。張文義走過,他撫著心口,那公子長的俊美,怎那樣剮了他?
外面那小伙計嘴甜,這銀飾店鋪里的伙計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的,對人愛答不理的,見秦 他們進來,只略略道︰“隨便看看吧。”
秦 淡淡一瞥,無妨,左右她也不買!
鋪子里都擺有紅綢子襯布,上面擱著銀飾,多是與外面相似的銀片,銀簪寥寥幾根很是單調,雖然雕工好,但怎麼看都覺的是不搭,好似一根黑烏柏樹枝上開了朵嬌嫩的梨花。
“你們可還有更精致些的簪子飾物?我想給家中嫂子掉件禮物,若是有看上的,就在你家買了。”秦 看那一副午睡沒醒透樣子的伙計。
他一皺眉,嘟囔著︰“這些不行嗎?都夠好了!我家師傅整日辛苦才雕琢出來的……”雖是抱怨著,但也抱著秦 有喜歡的會買的心理,不情願的彎下身子又抱出一個大盒子。
是常有的首飾盒的樣式,一打開抽出三層,卻是四面都有飾品掛著。
“這是最好的了,你看看吧!”有氣無力的聲音。
秦 也不嫌什麼,目光一落,定在一對飛蝶的簪子上,簪身細長,緣角光滑無刺,蝶翼上的花紋都雕琢的精細非常,無光自閃,除去那簪身,無人不以為那是一只真蝶落在少女指尖。
那伙計也是揚了眉看著秦 的手,看著玉手上飛揚的蝶,終于有點別的神情︰“我說吧,這是我們的店里最好的了!你瞧,跟真的一樣,戴在頭上頂頂的好看!別說送嫂子,送小姑娘也喜歡!”
“不錯。”秦 淡淡夸獎,目光卻從手中這對簪子落到旁的飾物上。
周恆也看了別的,似發現了什麼,他也拿了一支簪子,這支就沒秦 手里那支好了,雕花一樣的功夫,簪身卻粗糙不已,無法與那蝶簪相比。
周恆正看著,外面攤子上突然有人吵嚷︰“邊兒去,讓我來!”
張文義一瞧,是方才那小伙計被另一人擠開了,只因看飾品的姑娘漂亮了幾分,那人身子都要傾到人家胸口了……
小伙計撇撇嘴進來店里,對張文義客氣一笑,看見秦 手中那蝶簪一愣,趕緊走到櫃台里面跟那伙計咬耳朵︰“這支簪子怎麼拿出來了?”
“那麼好為什麼不能拿?”伙計白了他一眼。
秦 ︰“這支不賣嗎?”
“賣!”店里那伙計道︰“夫人相中了?我看您戴也行!”
身後那小伙計愣神看著秦 ,她喜歡?
“這簪子做工極好,我那嫂子恰好也喜歡蝴蝶,我可能見見你們的雕花師傅?”秦 淺笑,目光柔和真誠︰“我想請他為我單獨做支簪子!”
張文義饒有興趣看著秦 後腦勺,小 兒打的是雕工師傅的主意!
才進來的小伙計目光淡來了幾分,原來是喜歡雕工……那簪身做的不好嗎?
兩個伙計卻是都沒有回答秦 的請求。
“恩?”周恆看著那懶伙計,沉沉一聲疑問而出。
懶伙計不屑道︰“我家那師傅脾氣古怪,從不與客人見面,也不會單獨給誰做東西的,您還是只買簪子吧!”
秦 垂眸低笑,技藝者皆怪異?“這簪身和雕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吧!”
目光暗淡的小子忽又抬了頭︰“夫人能看出不是?”
被人搶了話就有可能被搶客人,懶伙計一瞪那小子,那小子不退反進問秦 ︰“夫人手中這簪子與其他簪子不同,您可看出了?”
“一精細一粗糙,一用心一爛造,當然能看出。”秦 道︰“但是此簪的簪身不是雕工師傅做出,也不是那爛造者良心突發而做,是另有其人,可對!”
少女閃著凌光的眸子深淺動人,小子一愣,深覺那雙眸子將人看穿了,直瞪大了眼看著她。
周恆將秦 手中簪子接過,柔聲道︰“娘子可是只要這一對?咱們付了賬便走吧!”
張文義瞟著他閑笑,一個小子多看了幾眼要趕著要將媳婦兒帶走,嘖,周恆啊……
懶伙計忙道︰“這簪子絕對的好手藝啊!這兩天梁城廟會,我給夫人打個折,只要六十兩!”
周恆這就從懷里掏銀票,秦 卻止了他的動作,對伙計道︰“這銀簪重量,一對也就只有五兩重,這雕工我喜歡給你十五兩,這簪身打磨細致我也喜歡也給你十五兩,統共三十五兩。”
“你那六十兩,不知給我添了多少坑人錢。三十五兩我便要,高了,我便去別家店瞧瞧!梁城這麼大,市集又熱鬧,說不定哪家掌櫃的心情好就便宜賣給我差不多的簪子!我才不再你這兒受騙呢!”
懶伙計一愣,他本是在售價上添了不少準備給自個兒賺個外快,沒想到這夫人一下就說中了原價!
他身後那小子卻是眼底生光,值十五兩!那簪身是他磨制出來的,他偷偷做的,卻讓雕花師父相中,拿去添了飛蝶。店鋪掌櫃的不許他亂做,嫌一個沒手藝的伙計浪費銀子。所以他一見秦 拿著這簪子就害怕,萬一讓那打磨師父看見了,定是要向掌櫃告狀將他趕走的!
可是秦 說喜歡,簪身做的好!他便是開心的,覺得有識貨的人,有認可自己的人。
“夫人您真是說的笑話,您也說做工好!那豈能不值六十兩銀子?要不我再給您便宜點兒,五十兩怎麼樣!”懶伙計伸著五個指頭,目光灼灼,五十兩不多了,要了吧!
秦 輕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擱下簪子,挽上周恆胳膊就往外走。
男人當然是听媳婦的話,周恆觸及少女俏皮的目光,一笑便帶上她出去,張文義翠綠紗罩浮起一片綠霧,悠悠飄了出去。
那小子拿起那對簪子就往外跑︰“請等一下!”
“誒!反了你了!”懶伙計一拍腿跟著跑出去,外面看攤子的人朝他一喝︰“怎麼回事!都跑出來誰看店!回去!”
懶伙計一指前方與秦 攀談的小子,怒道︰“他,他搶我客人!”
攤邊人順著看過去,輕嗤︰“能搶到也算他的本事!回去看店,不然告訴我爹,不讓你在店里了啊!”
懶伙計一縮脖子︰“別啊堂哥!我好不容易有個活兒,我回去還不行嗎!”說著便訕笑著回了店里。
小子捧著簪子,誠懇道︰“夫人,實不相瞞,這簪身是我做的,您說我這工藝值十五兩,小子我很高興。這簪子賣價確實是三十五兩,賣給您了!”
秦 細細看他,是個眼楮清明的小伙子,她想了想︰“好,我要了。”
“誒!多謝夫人!您先等一下,我給您拿個盒子!”小子跑到攤子前笑嘻嘻跟那人說了幾句話,那人瞥他一眼從下面給他抽了個紅綢子長盒。
小子將簪子小心擺整齊,扣上盒子交給秦 ︰“夫人拿好!”
秦 接下,溫和道︰“你在這家店並不好過。若是想有別的出路,做自己喜歡的事,今天你完了工可到祥隆客棧找我!”
小子一愣,做自己喜歡的事?他喜歡與人攀談做生意,可是掌櫃的佷子兒子都與他搶客人。他喜歡閑下來看看師傅做工,自己也認真的打磨上一會兒,可掌櫃的不許他一個伙計做那事,塑銀師傅也嫌棄他。
小子愣怔間,周恆將四塊碎銀塞到他手里,他更呆愣了,“多,多了!三十五兩就可,您給了我四十兩!”
說著話他就要掏袖中的碎銀找給周恆。
“不用了,給你四十兩便有四十兩的用處!你拿著吧。記下我娘子的話便好。”周恆朝他客氣疏淡一笑,便攜了秦 離開。
張文義瞧瞧那小子,目里淺光泛泛,小 兒瞧上他的手藝想開銀飾店了?他悠悠前行,看似緩慢的步子,卻在一瞬跟上了夫妻倆。
小子回到店里還是失神樣子,攤邊的男人瞪了他好幾次他都不知道,直到手中銀子被懶伙計搶走。
“嘿!賣了四十兩!小子你夠本事啊!多的五兩歸我了!”他拿走十兩,扔下一小角銀子,五兩的。
小子看著台面上正好的三十五兩,突然想到,以往他將銀飾原價賣出,這人直罵罵咧咧說上他一整天,有時第二天起來還罵他,嫌他太實誠不會多賣點銀子。而現在,他拿了五兩,便又樂呵呵的朝自己笑……
原來四十兩的用處便是如此?小子心中一片茫然空蕩,卻有個聲音一直在響,若想有出路,到祥隆客棧找我!
熙攘的人群里,秦 捏著周恆的胳膊︰“相公何必多給他五兩,讓人搶走的,都是咱們的血汗錢!”
周恆覆上她亂抓撓的小手︰“ 想要的人,為夫當然要出一把力,讓那小子感恩戴德了。”
張文義泛濫的笑聲飄起,像他身上的綠雲一樣縹緲,“周恆真是個細致的人!比你家娘子還細致!”
周恆但笑不語,他是有目的的啊,此細致,不敵娘子的細致。
倆人都沒理會他,張文義不尷尬,繼續道︰“秦 是想以後做銀飾?銀飾在我朝也是不吃香的啊,你可要謹慎些!”
“那我就做那個將銀飾帶香的人!或者說,只有從我手中出來的銀飾吃香,那才不枉我細細思慮一回!”少女的臉浸在陽光中,絲滑泛著淺水一樣的閃亮,眸中堅定與帶笑的自信流光溢彩,恍若雨後橫跨山巔的一彎虹,驚艷。
“為夫也支持娘子!”周恆目光溫柔,話聲輕淺。
張文義稍愣即笑,不愧是他看上的合作生意之人,有氣魄有膽識!
“咦,那是賣糖人兒的?”秦 低低驚訝,眸中閃光,拉著周恆過去︰“我要吃!”
兩人穿越了不少人擠到糖人老伯跟前,和一群小孩兒爭地方。
張文義將心中對他合伙人的贊美輕輕的擱下,深感無聊,卻還是慢慢踱了過去,看秦 一臉興致高漲的睜大眼楮看老伯畫花兒。
“很好瞧嗎……”他低著聲音,閑閑道。
秦 目不轉楮,沒搭理他,周恆卻淡淡回頭︰“娘子喜歡,看看也不耽誤什麼,張兄若是有旁的想看,可以過去。”
張文義面上沒了那面具一樣的笑,嘟囔著︰“都是小兒在看,咱們三個大人摻和什麼。”
周恆還沒反駁他呢,秦 朗聲一笑遞給他一個大大的糖人︰“相公,你也吃!”
那糖人比他的手還大,周恆愣怔地接過,看秦 像吃到食兒的貓一樣舔了一下她自己的糖人,甜的眯了眼。
這不就是麥芽糖嗎?周恆 嚓一聲咬下了糖人的半個帽子,咯吱咯吱嚼著,甜甜的,帶著麥香味,沒什麼特別的啊,看娘子吃的那麼開心……
張文義手僵在半空,這倆人,真的是剛才與他斗嘴的人嗎?
秦 吃的嘴邊沾了糖絲,明亮亮的,她小時候吃的粘牙糖麥芽糖就是這個味兒,真純啊!真懷念那時候啊!他們是不能體會到,她這種奔三的現代人對幼時吃食一去不復返的感喟啊!
秦 一睜眼兒就是張文義一臉不屑加不可思議瞅著他們倆,遂對老伯說︰“我再要一個,給我畫個大蝴蝶,要大大的!”
“好咧!”老伯對這位喜歡自己糖人的小娘子很是喜歡呢,給她畫了個大大的蝴蝶。
秦 笑嘻嘻的將蝴蝶糖塞給張文義︰“看你辣麼可憐兮兮的看著我倆,我就好心也給你買個吧!吃!”
張文義愣愣捏著那透亮焦黃,還冒著糖稀熱氣、香噴噴的大蝴蝶。夫妻倆已經一邊吃著一邊往前走了。有風吹來,糖蝴蝶一下就干脆了,他 嚓咬上一口,老伯听到脆響扭頭對他和氣一笑,“好吃吧!”
張文義訥訥點頭,跟上二人腳步。
老伯︰“好吃到都說不話來了……”
三人走著吃著,張文義吃的很慢,秦 的只剩下兩條腿了,他還有一個大翅膀。
張文義只覺得太甜,而且這大街上的,周圍來往的人老是看他,偏又不是看他的臉,而是看他拿著的糖蝴蝶,目光也不泛濫粉紅,而是瞧笑話。
“嫌別人看就趕緊吃完啊!磨蹭!”秦 甩給他一句。
周恆的就剩一條腿了,嘴唇紅潤笑看他︰“張兄不是很喜歡吃食嗎?就快些吃吧!”
“……”張文義袖風飄著綠,綠出點由河底翻涌而上的淡漠氣泡,浮蕩碧草。
“張二公子?是張二公子嗎?”
嘈雜人聲中,忽有溫醇柔和的女人聲音,猶豫試問,對象是張文義。
三人一起轉身,對面是一婦人,秀眉美目,溫柔似初起溫薄的陽光,見真是張文義,唇邊一彎便是深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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