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一撩門邊的簾子挑眉道︰“你們倆別爭了,我也是吃貨,讓我去跟豬比吧!”
似書一吐舌,拽了個〞xiong zao〞蒙住眼︰“豬是不能跟主子比的,主子多矜貴了,不僅姑爺喜歡,我們也喜歡!”
“……”秦 將她的〞xiong zao〞一拉︰“你以為你可以一秒鐘變格格?”
如墨︰“格格是什麼東西?”
“格格,就是跟公主一樣性質的人。”
似書一哆嗦,趕緊將〞xiong zao〞掛回架子上。公主可不是她想裝就裝的,讓人知道要大禍臨頭的!
秦 嘁笑︰“瞧你嚇的,沒人會知道的!”
“那人家也不敢……”似書抱著肩搖頭,頭上的帽子都快被搖掉了。
“行了,逗你們的,干活吧!”秦 又道︰“回來給你倆稍好東西!”
“恩恩!”一說捎東西,似書也不害怕了,只笑眯眯地抱秦 的胳膊。
秦 笑笑回了後院,房門都開著,阿正和小雨卻在樹根桌凳那兒坐著曬太陽。
“收拾好了?”
“不用收拾!屋里干干淨淨的。”阿正跑來牽著秦 坐下。
周雨道︰“可能是她倆每天都有收拾吧,不用打掃了。”
“被子可是需要曬曬?趁現在還有點太陽趕緊抱出來曬了。”
阿正歪著腦袋︰“不用哦,被子也是 乎的。”
這倆丫頭倒是有心了,店里那麼忙還有空收拾房子。
“咱們回來給她們也帶禮物!”阿正又道。
秦 揉揉他的臉蛋︰“好啊,都由阿正做主。”
“啊?我可不知道大姐姐們喜歡啥……”
“你可以找我幫忙啊!”周雨搭上他的肩膀輕拍著。
阿正咬著指頭︰“那好吧!”
“你們倆玩兒著吧!”秦 進屋找周恆。
男子就在窗邊站著,恰好能看見院子里的他們。
“娘子找我什麼事?”
“出去一趟可好?”秦 搖著他的胳膊,狀似撒嬌。
周恆淺笑,步子已經往前移了︰“樂意奉陪!”
二人去的不是別處,正是過年前去過的打鐵鋪。
此時無別的活計,王師傅和兩個小徒弟在做內衣掛鉤,這是他最大的生意,每天都能做上千個。
夫妻倆一進來就有蒸騰的熱,不了解鐵器制作過程,二人都不曉得怎會有這麼大的熱氣。不過冬天里倒是不冷的。
周恆拿了根地上的鐵杵,在他們做工的門邊敲了幾下,王師傅才注意到他們過來了,將手中活兒交給徒弟,一抹臉上的汗出來。
“周恆,周娘子,咋了?”
秦 ︰“您可還記得上次我找您做的鏈條那一批東西?”
“恩,記得。怎麼了,壞了?”他睜大了眼問。
“不是,您做的質量很好。我現在要大批量用那鏈條,需要繼續與你合作!”秦 雙目黑白分明,話語沉靜。
“哦,這樣啊,行啊!我現在就在做掛鉤呢!還多收了一個徒弟。”王師傅是滿臉實誠,笑的純厚︰“人多了,做得快!”
“好,多謝您對咱們生意的重視。”秦 道︰“我這兩樁生意想長期與您合作,這就要求您定時定量的給我們出貨。”
“是,都要有個準頭有儲備。”
“但是您再接手我這生意,忙起來許就沒有其他時間和功夫做別人送來的活兒。所以,為了保證我這邊及時有貨,您若是願意的話,我希望您與我簽一份協議,成為我手下的鐵鋪,只有經由我同意,才可制作東西。”
突然有人跟他這麼鄭重的商議事宜,王師傅反應了一會兒,眼皮掀了再掀,微短的睫毛上還有沾著灰,發間夾著的鐵屑閃著光,額前沒抹淨的汗聚到一塊兒成了大滴水珠。
看他這般思慮深重,秦 揚起嘴角一笑,面若夏花,溫和道︰“這是大事,對王師傅您,對你的鐵鋪,都是應該好好思慮的。您先想著,我過兩天會再來問你考慮的結果,到時候你再回復我不遲。”
“當然了,若是哪日我的生意不好,支撐不了你這邊的收入,我們的合約也是能解除的。我做生意一向求個兩廂情願,不會強迫別人,賺不到錢也不會拖累你,這點您大可放心!”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王師傅忙道︰“我是沒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說,簽了約,以後我就只能做你給的活兒?”
“是的。因為我需要專門一家鐵鋪來保證我那邊生產順利進行。咱們是有過合作的,所以我自然是先考慮您了。”秦 道︰“你也知道,光掛鉤我的需求量就很大,再加上鏈條,我只能簽下一家鐵鋪,只生產自己的東西!這樣說,您可懂?”
做工的半間屋子里,徒弟打鐵聲叮叮當當響,又有拉長的“呲”一聲,緊接著就有淡淡白氣從里面冒出,生鐵駁駁的氣味飛起,濕漉漉又干烈著,是一種,很奇異的味道,微有些甜,又有點腥,緩緩漫入人嗅覺,刺激了眉眼。
王師傅在這兒熟悉又倍感親切的氣味里沉思著。若是簽了合約,以後就是自己一家專營周娘子的活計了,別人也不知道那鏈條是怎麼做出來的,掛鉤雖好模仿,但是都沒他做的精細。他就是包攬了,一家獨大。這活兒……
看他似是懂了,還在想,秦 淺笑︰“您考慮著,我們後日再來。”
周恆看王師傅目光飄忽不定,淡淡道︰“臨安鎮不止一家鐵鋪,而打鐵具的人卻只有那麼幾個,有時也可能幾天接不到活計。與我們合作,雖是不能接那些零頭的,但您每日都在做工,每日都有錢到賬,比著自己干可是多多了收入。您看?”
“簽,我簽!”王師傅點頭,抿著厚唇看周恆︰“周恆你就是比你娘子邪氣,她都是好好與我說的,還等我考慮,你一來就是給我個釘子!我有說不干嗎?”
斥了周恆,他又笑眯眯慈祥著看秦 ︰“丫頭,我與你爹一同在這臨安鎮做生意,幾十年了,怎會不幫著老伙計家的閨女?你這活兒是給我送銀子來的,叔接!不用等後天,現在就能給你簽字畫押!前兒個我家小子才教我寫自己名字呢,這就能用上。”
周恆也抿唇輕笑,娘子不夠夫君上,夫妻檔便是這樣!
“好,合約我也帶來了咱們現在就簽!”秦 話畢,看周恆。
男子從懷里掏出紙張,一份給王師傅,自己拿一份念給他听。
條款大都是秦 方才說的,除此以外還加上了保密條款,這是肯定的,東西都不能泄露出去,就跟釀酒人家的配方一樣。另外,王師傅可以視情況收徒,但該徒弟要受此條約牽制,必須守好嘴,若有意外,秦 有權將那人送交官府。此合約在雙方簽署後也將報官府備案。
王師傅笑呵呵的︰“寫的倒是齊全,想的夠多!我們這些人都老了,以後都是你們的天下啦!”
“合約便是如此,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周恆溫和道。
“不反悔!”王師傅跑到後面拿了只筆和印泥,先按了手印,後又大開大合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掂著紙打量自己的字,再看看周恆的字,一字是水中龍,一字是泥里泥鰍,對比鮮明。他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寫的不好看,但也能讓你認出來!”
秦 也簽了字︰“能寫自己的名字也是本事!有很多人不會呢。”
“對,咱們都是能人!”王師傅笑,將一份合約收好︰“以後周娘子便是我鐵鋪的東家了!這就要開始做那些鏈條嗎?”
“恩,可以開始了。便多多有勞您了!”
“干活都是有錢的,不勞煩!做的多掙得多,咱就是一俗人!”
“不俗,生活本如此。”周恆淡淡道,又從袖間拿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這是給您的報酬。”
“這,我可不是現在就管你們要錢的……”王師傅後退擺手,惶惶道︰“哎,又說錯話了!不用多給我錢,做多少給多少就行,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拿回去!”
周恆仍是步步緊跟他,抓上他的手將銀子塞進去,眉目中笑意深深︰“娘子與你簽這合約,便是收取了你的經營權,是需要給你銀錢的!這是應當的,我娘子做事有條有理,不會少了您的!收下吧。”
“經,經營權?”
秦 ︰“您剛才還說以後我就是你的東家,可不就是我將您這鐵鋪都收下了?收下就是將經營權都拿到我手里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還是我來做嘛!”王師傅說話又要將銀子塞給周恆。
周恆閃身︰“您別,哪有給銀子還不要的?這是對您以後的補貼,收著吧。”
王師傅輕哼,揣進懷里道︰“要就要!不給你們了!”
周恆笑︰“這就對了,那我們這便走了。”牽了秦 緩緩離去。
王師傅摸摸懷里的銀子︰“這丫頭掙錢不少!”
二人走在路上,夕陽斜照,人影拉長。秦 輕吐一口氣,削肩微微放下了,語氣輕松︰“完成了一件大事!”
冬日日頭落了快,街上行人匆匆返家歸途。
周恆捏了少女的嫩指︰“娘子很不錯!日後的騎車店也要娘子出謀劃策,將之辦好辦大,讓更多的人能騎上咱們家做出來的車子。騎著,而不是坐轎子!”
二人並肩,秦 側頭看他,男子側臉比正臉更英俊,線條硬朗,側眸疏光,周恆回眸,二人視線交接,比霞光更燦。
“哎,還是我負責養家!相公你快些開學吧,早些考取功名,我們名利雙收!”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微微吐氣︰“生個小包子,雙喜臨門!”
周恆笑,伸手在她腦後揉揉︰“希望早日來到。”
——
大早上,阿正在小床上醒來,身旁是正在穿衣的周勤。
阿正打了個哈欠,摸摸周勤的背︰“二哥早!”
“早阿正,起床吧。”周勤揉揉他拱毛糙的頭發。
“不要揉不要揉啦!”小孩兒撥拉著他的手︰“好不容易和你睡一次,可別逗弄人家了!”
他將被子一掀,露出一個光溜溜白嫩嫩的小身子,周勤皺眉拿他的衣服將他裹上︰“上身沒披外套的時候不要把被子全掀開!”
阿正頂著一頭鳥窩嘿嘿笑,眼楮泛出淚花流出點眼屎。“知道了。”他悶悶道。
一會兒,周勤洗漱好,出門前給他打好了熱水。
一家人吃了飯,出發去梁城,路過新縣叫上了楊潛,他那車上已經坐了邢晨,不知道倆人剛才又吵鬧什麼了,姑娘臉都紅了。
楊潛看他們車上沒地兒了,讓他們家弟妹來自己車上坐著,結果沒人願意,他便悻悻回去了。
路途較遠,經過的縣鎮小路或崎嶇或平整。楊潛那車上人不多卻也吵吵鬧鬧,顛簸時更顛簸。周家這邊,周恆將阿正抱著在兩腿間,秦 和周雨手挽著手,周勤在中間坐著,倒是沒多大的事兒,幾人還說說話,周恆不時撓撓小孩兒腋下,惹他咯咯笑。
走了一個多時辰,阿正小嘴微翹著,腦袋開始往下點。周恆瞧他那樣子就知道他要睡了,掀開一旁坐凳,拿出個靠背來,將小孩兒橫抱著,靠背擱到他腦袋底下。
阿正支吾了一聲,倚著那靠背就是睡過去了。
這一走便是過了午時,直到車外人聲漸漸喧鬧,馬蹄聲被淹沒,听到商販吆喝不斷,也有不一樣的香味飄過來。
周雨從窗簾縫里往外看,大路通暢,人來人往,均攜妻抱子,面上笑容不斷,來往商販揚笑招呼,耍猴的吹糖人的套玩物的,停駐之人皆興致觀望,熱鬧非凡。
“嫂子,梁城到了!”她興沖沖對秦 道。
“听見聲音了,今天就很熱鬧著。”秦 半掀了門簾,結果被連程寬厚的背給擋了個全乎。
周恆還沒讓他找家客棧呢,馬車就停下了。
一家人下車,迎面一座飛檐高樓,碎紅布條裝飾在窗口若春日盛花,此樓門匾頗大,上書祥隆客棧,龍飛鳳舞,似是眼熟之字。
楊潛和邢晨過來,“喲,這麼快就找著住處了?”他仰頭一看那古銅灑金大字,微微一愣,又道︰“這地兒,該是梁城數一數二的客棧了……周恆,咱出來一趟,是不是有點,破費?”
他畫圓了口唇,愣是將破費二字說的唾沫星子噴出老遠。
周恆卻沒猶疑什麼,帶著妻子弟妹便往里走,“先看看吧!”
連程白牙一笑,他怎麼會讓他們破費?男人一仰頭,望見三樓雕花窗口,一人影浮雲般飄逸泛光。
門面頗為盛隆的客棧,寬台大案,桌椅 亮。此時飯時雖過,但仍有旅人剛至,衣著鮮亮,在樓下用餐。
小二一見這麼一大家子進來,目光多瞟了那麼幾下,沒問打尖還是住店,卻將人迎到掌櫃那兒。
秦 撒了一眼,連程估計是和楊潛的小廝去寄放馬車了,沒跟他們過來。
掌櫃的一抬頭,也盯著周恆和他媳婦兒看。
周恆︰“可還有客房?”
“有!”
掌櫃終于將目光從周恆臉上挪走,將他身邊一眾人,包括剛到櫃台邊兒的睡眼惺忪的阿正,都瞅了個來回。
阿正搖搖秦 的手,囔囔道︰“這伯伯看人的眼神兒跟看牲口似的!”
掌櫃的一溜口水卡到嗓子眼兒,臉刷紅開始咳嗽,肺都要喘出來。
一旁吃飯的人皺眉往這邊看,小二忙給掌櫃的倒水,還腆著笑臉跟人家道歉︰“年紀大了,嗆著了,大伙兒甭介意啊,繼續繼續。”
秦 淺笑,在阿正眉間揉了幾下,“狗眼看人低,因為狗本來就低,同理,只有牲口的眼光看過來才能將人看成牲口樣兒。阿正你猜,他是狗還是豬?或是驢是騾子?”
那掌櫃的才吸到嘴里一口水,噗一下全噴出來了,桌面上剛寫的賬本瞬間暈成了一團。
“哎喲!”小兒忙拿袖子去擦,可惜已經暈完了。
“娃子,我哪里看你們眼光不對了?”掌櫃一抹嘴︰“還有周夫人,你說的那些個牲口沒一個好樣兒的!”
後面的楊潛邢晨一愣,這掌櫃的認識秦 ?
“怎麼沒有好樣了?狗最忠誠,豬全身是寶,驢子勤勞,騾子耐力!你心中想著它們一無是處,卻是由你的心生意,做個掌櫃的有此心,不好!”秦 姿容俏,淺藍飛花衣襟襯得膚色極好,話里卻讓掌櫃的感覺不那麼好。
掌櫃的想要開口反駁,周恆卻道︰“張文義可是在這里?”
掌櫃的也是一怔︰“你怎麼知道?”
這客棧本就是張文義的,不知從哪知道了周恆他們要來,早早就跟連程傳了信兒,要他將人送到這兒來住著。掌櫃是已經吩咐好的,告訴了他周恆一家特征,要他將人送到定好的房間里,所以他才將人都掃了一遍,不想卻被阿正給諷刺了一番。
方才秦 就覺得那牌匾上的字熟悉,連程不見了之後,她就想到了張文義,這店絕對是那男人開的。
周恆淡淡看了眼後院青木深厚的影子,面上如溫淡開水,並無波瀾︰“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先用餐吧。稍後再回房間。”
掌櫃的沒說話呢,阿正就點頭︰“恩恩,餓了呢!”
楊潛笑道︰“上菜上飯!”便與半拉半拽著邢晨佔了一張空桌子。秦 也帶著孩子們坐下了,周恆點了餐,朝掌櫃的溫潤一笑,微頷首,到了他們身邊。
這客棧雕窗極大,欞花鉤的纏繞,中有祥雲遍布,窗紙菲薄,能瞧見外面的景象。午間高陽正照,街上仍人流不斷,車水馬龍。
秦 看看身邊三姐弟,道︰“梁城這麼多人,咱們出去游玩,若是你們被人群擠散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阿正揉揉臉,知其意,瞟了眼窗外人流如潮,道︰“現就回來客棧唄,咱們的客棧叫……祥隆!很大!知道的人肯定多,問問人家就行了。”
“對,這辦法最簡單!”周雨笑道。
周勤不以為意,淡淡道︰“你們倆長的俊,不怕哪個壞心眼的人騙你們,將你們賣了?”
阿正睜大了眼楮看他,離秦 近了些︰“真的有人賣小孩兒嗎?”
周勤一愣,突然不說話了,他是不是將太多黑暗傳達給阿正了?
周雨瞪了他一眼,朝阿正笑著︰“就算有人盯上了阿正,阿正這麼聰明的頭腦,還會功夫,一定會平安過來的,是不是?”
阿正眼珠轉了轉,嘴角一翹︰“說的也是!”
秦 ︰“你們的意見不統一,說說,若是走丟了,怎麼辦?”
“那,就站在遠處不動等你們來找唄!”周雨道。
周勤︰“這樣也行。”
周恆點頭︰“若是找不到我們,就不要亂走了,大哥發現你們不在的時候,會原路返回找你們的。若是你們也來回找我們,恐怕咱們會走岔。”
“恩,知道了!因為人太多了嘛!”阿正笑笑︰“我記得了。”
“有我在,會讓阿正走丟?放心吧!”連程不知又從哪兒回來了,大步過來坐下,幸好楊潛挑的張桌子大,不然坐不下了。
菜很快上來,旅途勞頓的幾人都不說話了,安靜進食。
秦 吃了幾口,淡淡對周恆道︰“張文義這人,竟然將仙客來的菜式都弄過來了……”
周恆看著一桌的菜,沒有他吃過的那些樣式啊。
“菜式不一是一成不變的,舉一反三,能做酸菜魚也能做酸菜肉片,能做豬肉丸子,也能做魚肉丸子,只要跳出原來的圈子,就能將吃食做成一類。”秦 低低道︰“不行,我得讓他多給我點分成!梁城這客棧的菜錢絕對不低,一天賺多了!”
“能舉一反三也是後來人的能耐!你能說一個學子解出一個問題後又用類似的方法解決第二個是夫子教得好嗎?只能說學生頭腦好!”
身後忽有沾著笑意的人聲,明顯是接著秦 的話說的。
少女瞬間回頭。後院伸展出的不知名的樹仍冒著蒼綠,投下的陽光如束,落地斑駁,那人錦白的衣袍外罩了淡青紗,笑的風情萬種,與青樹陽光相交,如融其中。
周恆淡淡伸手攬上秦 扭過去的頭,將她帶回自己面前,自己向張文義道︰“張兄也來趕廟會?”
“廟會,我是沒什麼興趣的,不過既然周恆你們來了,我倒是可以抽空和你們一道!給你們指點這梁城風光。”此桌已無位置,張文義也沒說什麼,自己坐到了挨著他們的小桌子邊,小二識眼色的送來一壺西湖龍井。
“二哥,你怎麼知道我們來這兒了?”阿正將一根面條吸溜吸到嘴里,汁水濺到了下巴上,他掏出手帕擦擦。
張文義面上浮了淺光,瞧著少了些不食人間煙火,只溫溫柔柔的,他笑︰“這個嘛,你猜猜,若是猜對了,二哥給你買好吃的!”
阿正輕哼一聲︰“最討厭你這種讓人猜來猜去的游戲了,不想說就不說,還裝的一副很牛叉的樣子!”
“說得對!”秦 附和,眼刺張文義︰“這些個菜,不能就這麼算了!哪里是人聰明?分明是偷師盜藝!”
張文義拂袖傾了一碗茶,茶清亮,袖雲翠冉︰“這個真不是我有意為之的!是我們家廚子太聰明,想多招引些客人,特意去跟仙客來的廚子討教,自己琢磨很久才有這些菜,秦 你可不能將他的努力一錘子打死!”
他斜飛的雙目閑笑非常,又道︰“我給你的那些人不也是極聰慧的嗎?”
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秦 認這一回,悶聲道︰“算你手下的人好!”
張文義郎笑,順暢至極︰“得秦 一夸算文義的榮幸!”
幾番對話在他的笑聲中戛然而止,該吃飯的吃飯,該喝茶的喝茶。
邢晨瞟了幾眼張文義,這男人長得真美啊!這一身飄逸閃光又綠雲滾滾的,長發再讓風一吹,跟長著綠蔥蔥枝條迎風招展的樹妖似的。
上次她受傷雖見了張文義一次,卻是因為頭昏眼花沒看清,現在一瞧,再是停不下眼了。
楊潛一皺眉,給她夾了一大筷子她喜歡的菜,邢姑娘嘴角一咧,低頭吃菜。楊潛心中喜,警鐘卻未止,他多年的心血澆灌的小花兒,可別讓這麼個看著就比他高貴幾倍卻不知來歷的人搶走!
周恆目光淡淡劃過邢晨,張文義知道他們來此,該是從邢興那里得知的……視線回來的時候,張文義目光掠過,朝他頷首,微微一笑。
秦 也淡淡瞟了一眼,看張文義那綺麗顛倒眾生的笑,卻忽地想起那日邢家管家與他們說的徐良辰死在牢中之情景。她心知肚明,那是誰做的,雖是幫了她,但她也想知道,這些人溫柔淺笑面皮之下的狠辣,是否也人神共憤?
廟會在即,梁城來往人眾多,熙熙攘攘,此時已有摩肩接踵之勢,只是在這樣高消費的客棧中,客人雖也比以往多了不少,但仍比不上旁的小客棧,是以便獨有一份安靜。
幾人安靜吃了飯,阿正在路上睡了不短的時間,此時興致勃勃想出去玩耍一番,但看大哥嫂子和其他人,都面有倦色,便咽下了讓人陪著的請求。
周恆卻是看見了他眼中的期望,對連程說︰“可能陪阿正出去逛逛?”
小孩兒朝周恆笑笑,再笑圓了嘴看連程。
“可以,你們先休息吧。”
“多謝!”
阿正高興跳下椅子去拽著連程的手,跟周恆秦 道︰“我一直牽著二師父,不會走丟的,放心!”
秦 ︰“去吧。先為我們探探路,小家伙!”
“誒!”
連程反握他的手。二人鑽進人群里。
“張大財主?既是將我們請進這里,可是你來請客啊?”秦 看一旁,將喝茶都喝出仙氣兒的張文義。
他將杯子往桌上一擱︰“文義可不是財主!雖不是財主,但還是願為你們效勞的,這吃住嘛,都不用你們操心,自有掌櫃的為你們填賬!”
櫃台上正撥算盤的掌櫃,手一頓,心里滴血,主子您啥意思?不是您要將人請進來嗎?為什麼讓我付賬?我只是一掌櫃的,不是財主啊!
他正流著血想著要不要將這顆珠子撥上去,張文義又道︰“掌櫃的將你們的賬都消了,不就萬事大吉了!”
掌櫃的朝張文義一笑,將那珠子滑了下去,啪一聲脆響。
“那感情好,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出來好幾次,我們也住一次豪華客棧!”秦 揉揉肚子,已經吃飽了,想去他那後院瞧瞧。
周恆淺笑︰“小二,給我們帶路吧!”他客氣看張文義︰“一路勞頓,我們便先去休息了,張兄,繼續看人群,喝茶!”
這窗子亮是亮,里外都能看個透徹,張文義坐這兒,能看人,人也能將他看個遍兒。方才走過的少男少女,都將他瞅了個來回,少男目中不是鄙夷就是嫉妒,少女目中皆是粉紅桃花,咕嘟嘟往外冒,恨不得貼到窗紙上將他上下親個遍!
幾人一走,張文義再往窗外看,正好一名摳著鼻子的大媽在跟前瞧著他,見他看過來,垂首一笑,朝他扭捏揮了下手絹,手絹一抖,落下幾顆鼻屎。
張文義腹中翻滾,方才喝的茶差點冒出來,臉一板,揮袖離去。
窗外那大媽一愣,哼聲將小手指沾著的鼻屎彈飛,啪一下,沾到了窗紙上。
人潮依舊,吆喝聲陣陣,熱鬧,不分時間。
祥隆後院頗為寬敞,但幾棵不知名的樹纏繞其間,青蒼沉寂,冬日茂盛異常,遮了院中半邊天,一側的客舍遮掩其中,夏日瞧著倒好,涼快又愜意,冬日就顯陰森冷寂了。秦 本想小二會將他們帶到一旁沒有遮擋的客房去,誰知他偏開了那樹影下的房間。
商人就是尖酸!秦 想,住還不讓住個好點兒的,心中吐槽著進了客房。哪知里面暖光充盈,綠影婆娑似江南煙雨色,一側竟不知從哪蔓延進綠植,翠葉如碧玉,瓊枝若畫,葳蕤而生,一點都沒有她想像中的陰森,反倒是在冬日入了春景,溫暖不自知。
小二忙著介紹︰“這是我們祥隆客棧最好的客房之一,名做宜春,是大套間,有四房可住,專為家庭而備,幾位可自行安排房間。”
秦 周恆一間自不必說,阿正和周勤一間,周雨一間,還剩下一間嘛……
“另外這位公子和小姐。”他看楊潛邢晨︰“你們的房間在外面,請隨我來。”
“不!我和你們一起住!”邢晨直直望著秦 ,她可不要住在外面讓楊潛騷擾著。
“人家一家,你湊什麼熱鬧?”楊潛就要拽上她將人拉出去,“小二帶路,給我也找個套件,兩間房的!這可是我未來娘子,需好生照顧著!”
“秦 !”邢晨一手扒上秦 的肩︰“我不走,楊潛你放開我!”
到手的女人還要跑,楊潛一下勁兒,攬起邢晨的腰將人抱起,邢晨重心一移兩手晃,松開了秦 的衣服。
“帶路!”楊潛朝瞠目小二喝道。
“哦哦哦!”小二還識趣兒地將半扇和著門為他打開。
楊潛邊抱人走,邢晨邊踢騰著朝秦 喊︰“你放我下來!秦 你就看我這麼被人挾制不管?!”
話落倆人已經到了外面,楊潛收緊手笑著在她耳邊道︰“這外面可是有人的,你想讓人看見你被我這樣抱著,大可繼續喊,繼續踢。”
邢晨閉嘴,擰眉,鳳眸瞪著他都要將人吸進去,“你行!”
楊潛嘿嘿笑,沒看路,腳下蔓延而過的樹根咯 將人一絆,他身子一歪手一滑,邢晨驚得抱緊他的脖子……
下一秒,楊潛淡定收腳,穩穩起身,看著懷里緊閉眼抱緊他的人兒,笑笑︰“真乖!看來還是很願意和我在一起的嘛晨晨!”
邢晨倏地睜了眼,眸中忿忿突起,張口咬上他露在外的脖頸。
小二開了房門,楊潛皺眉將人抱進去,小二再次關上門,偷笑而出。
“親夠了就下來吧?”楊潛歪頭,頸間的邢晨牙蹭在他脖子上,跟貓抓似的。
“誰親你誰是狗!”邢晨跳下,抬腳往外走。
楊潛一轉身靠在門上︰“你不就是屬狗的?”
“你……”邢晨無法,抬腿搗上他兩腿間,轉身進了間房間。
楊潛悚了一身冷汗,幸好他剛才速度快歪一那麼一下,不然他可就殘了!可是搗在大腿根上也好疼啊!他嘶著氣,在那間房門外喊︰“晨晨,好好睡一覺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已經被你氣死了,別跟我說話!”
“不說不說,休息休息!”
那邊,周雨和周勤都睜不開眼去睡了,秦 在客廳里琢磨這屋子里的陽光是怎麼過來的,還有這伸進來的綠枝,跟外面的樹根本不一樣,它又是從哪兒長出來的?
周恆在她身後,看少女不時側側頭,仰仰臉,口中嘟囔著什麼。想來是要搞清楚這屋子的格局。他輕笑︰“娘子,咱們一路來勞頓了,不妨先休息著,醒來再看,可好?”
“唔,你先去睡,我再看看!”
周恆大掌攬上她的腰,側身將人往屋里帶。秦 微微一僵,男子手掌大,十指有力,將她的腰全握住,指間的力道絲絲入扣,她只覺腰軟酥的不是自己的了。周恆多是牽著她的,撫上腰身也是一瞬的事,現在確實整個掐著她往里走,秦 腳步松軟想踩在雲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