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農門閑妻

第八十五章 祭日(萬更)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言輕 本章︰第八十五章 祭日(萬更)

    楊潛驚住,微張了口沒有發出聲音,他定定地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周恆半晌沒有動靜。

    天沉黑,冬日的空氣和風都涼入骨,二人被吹紅了臉頰和耳朵,呼出的哈氣在夜色里如鬼怪的吐息幽幽飄散。

    “你,你是想……”楊潛啞了嗓子,聲音沉寂。

    “恩。”周恆點頭,黑眸比天上的星子還亮︰“既然他已經擄走了兩個人,就肯定會再尋覓獵物。我們何不守株待兔,等著他!”

    “那也不能以身涉險!”楊潛一把抓上他的胳膊︰“李君業已經多久沒有回來了?他是將人關起來當他的禁臠了!你若是……”

    楊潛倒吸一口涼氣︰“你怎麼出來?!你娘子那兒怎麼辦?”

    周恆雖然聰明,但終究是手無傅雞之力的書生啊!

    周恆回眸朝他笑,風輕雲淡無所顧忌︰“我現在還不做那事呢。等有了萬全之策再行事不遲。”

    “走啊,回去睡覺了。”周恆拉著他往前走。

    楊潛側臉看他︰“什麼才是萬全之策?不還是你去當引子?”

    “引子是一定要有的。”周恆道︰“不過是保證我能毫發無傷而已。誒,咱們什麼時候放冬假啊?好想回家呆著呀!”

    楊潛哼聲︰“你話題跳的倒是快!咱們學院都是一月初放假的,到二月底開學。你能在周家村呆兩個月,可著勁和你娘子恩愛吧。”

    周恆沒回話,靜靜朝前走著。

    一會兒,二人的寢室亮起了暖黃的橘光,小窗靜謐。

    冬夜沉寂,黑暗攜著寒氣在無人的空間里肆虐,夜冷似冰窟。

    兩個月?兩個月能做很多事呢。

    ——

    周勤回來找秦要了一小塊兒灰色帶毛的皮子,自己剪了個圓樣子,等紫葉熬粥的時候留了點稠的當漿糊給他用。

    “阿勤,我進來了啊。”小雨在外面敲了門就闖進去了。

    周勤正想著怎麼才能讓黑皮帽子好看地扣到小人頭上,小雨進來,他抬眼瞥了她一眼就又盯著小人看了。

    “你剪的不好看。”小雨看那塊圓圓的皮子道︰“還是我來幫幫你吧,我可是女紅小能手。”

    “那你來做吧。”

    周勤將皮子給了她,女孩拿起針線剪子,一會兒就縫出個兜兜帶邊兒的黑帽子,扣在小人頭上,正正好。

    “還真合適!”周勤舉著小人笑︰“謝謝你了。”

    “我是你姐,做這些都是應該的,謝什麼!”小雨拿下那小帽子,把漿糊抹到小人頭頂才又把帽子扣上使勁兒按著,一會兒帽子就粘到上面了。

    “你還是安靜的時候好。”周勤拿過彎眼笑唇的小人輕輕摸他的帽子︰“你都要十歲了,該注意些形象,不然以後難嫁人。”

    小雨坐在一旁支著下巴︰“我長的又不差,不會沒人娶的。”

    屋子中間的炭盆 啪響,燭火下,二人眉眼相似臉龐暖融。

    “大哥記不記得過幾日回來啊?”小雨捏著周勤的雕刻木刀,刀鋒閃光。

    “大哥又不是愛忘事的人,肯定已經跟嫂子說過到時候去接他了。”周勤將她手里的小刀拿過來,“小心些,別傷到手。”

    “哦,去年娘祭日的時候就下雪了,不知道今年下不下。”小雨撒手,呆呆道。

    周勤燈火下的眉眼淡淡,“下不下雪都要去的。回去歇著吧,今天又是上山又是教她們做活兒的,你肯定也累了。”

    小雨微笑︰“人家都說你像哥哥,但我真的比你早出生啊!嫂子說女孩比男孩長的早,我這幾年一定多吃些,一定要比你長得高,看誰還說你是哥哥!”

    女孩說完話就輕跳著跑走了,周勤看著她的身影搖搖頭︰“長的像樹一樣就真沒人娶你了!”

    兔籠到了晚上都被蓋上了厚氈子。重陽和山巒一起給小鹿搭了個窩棚,還給它墊了麥秸稈,夜黑的時候找了以前的竹簾子擋住了棚口。

    連程看二人忙活著輕嗤一聲就走了,一只鹿保護的跟啥似的!

    秦喝了藥,石心給了她一勺糖。

    秦每天喝藥整張臉都皺的跟包子似的,石心每次都很不忍心。

    “主子,吃了這麼長時間藥,身子有好些嗎?”

    “這是長時間調理的藥,起碼得喝個半年,這還不到三個月呢。”秦咯吱吱嚼著白糖皺眉道,“你們這些小姑娘可得注意身子。現在冬天,天冷,洗衣服燒一鍋熱水用,別舍不得那幾根柴。身體最重要!”

    “主子體恤奴婢,是我們的福氣。”

    秦擺手︰“歇著吧。”

    二日起天陰沉得很,秦又想窩在家里不出門了。

    只是小雨教幾個丫頭做內衣玩偶,阿勤自己在屋里擺弄他的東西,一會兒又跑到三叔那兒請教,幾次下去干脆在人家家里不回來了,阿正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秦在客廳砸了一會兒核桃,都是山核桃,不好剝,果仁兒都卡到里面弄不出來。還是等連程中午回來讓他弄比較好,那家伙手一握,核桃殼全碎!

    “不砸了!”秦丟在小錘子,“心兒,咱們還是到外面轉轉吧。”

    她解掉脖子上綁著的布片看石心︰“你穿的可暖和?要不要去加件衣服?”

    石心一笑︰“不用的,謝主子關心,咱們走吧。”

    出了門順著河沿兒走,清凌凌的水流勢緩慢,沒有了夏天的小蟲子亂飛,也不再有村里的婦人洗衣,河上冷清異常。

    走到廠房那里,女工們安靜做活兒,里面的空地是搭好的馬廄,一旁的男人們建著剩余的屋子。

    “老九,你家的驢子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都老成啥了,過幾天估計就不行了,我想拉到鎮上賣了,還能換些銀子。”

    “嗨,驢子老了都是這,不是吃就是賣。你願意怎麼來就怎麼來。”

    要賣驢子?

    秦看著忙活著的人們,個個大粗手露在寒風中,許是活動時間長了也不嫌啥,手上粘的都是冰涼的泥漿。

    周復奇還躲懶坐在廠房門口的窗子前,屋里角落里有炭火,不凍手。他看秦來了就揣著手出來了。

    “娘,這麼冷的天兒你咋過來了?”

    “在家里沒什麼事,想出來走走。”秦看眼空架子的屋子,皺眉道︰“還得多久能建好?要不就停了吧,天太冷了,會把手凍壞的。”

    “快好了。”周復奇仰頭也看著男工們,口中的白氣往南飛︰“不讓他們干活在家也沒事兒。蓋完了再歇著唄,能歇一個冬天呢!”

    “是啊!”一人朝倆人道︰“反正歇著也是歇著。咱們趕的快點,不幾日就能好。好了就窩在家里不出來了。”

    “還不出來呢!你也冬眠啊?”一人拍他一下,哈哈大笑。

    秦看著他們挺歡快的,還有心情打鬧,瞧著是不嫌冷的。

    “那就再辛苦大伙兒幾日了。過些天阿恆放假回來,我們請大伙吃飯!”

    “那感情好!咱們早就等著你們家那頓飯呢!是不是啊?”那人一笑朝身邊的喊。

    “對,娘家的飯吃著香!”

    “好長時間沒吃到,可想了!”

    男人們也是話多,一開口停不下來。女工听到外面叮叮當當的干活聲沒了,都扭頭看兩眼。原來是娘來了,又給男工許什麼好處了?

    秦笑著看著他們,“那就趕緊完工,在家歇幾天等著吃大餐吧。”

    “行,大伙趕緊干啊。盡早結束咱也出去買東西準備過冬了!”

    空地上瞬間便又響起了熟悉的干活聲,秦跟周復奇說幾句話就要走了,卻好像忘了什麼,想不起來。

    她看看工人,剛才到底想干什麼來著?她拍拍腦袋眨眼望天。剛才他們都說了……

    驢子,對,是驢子!

    她又往前走幾步到那人附近︰“九哥,你家的驢子賣給我唄!等請你們吃飯的時候做驢肉湯和驢肉火燒,行不?”

    “娘想要?行,下晌了我給你牽過去。”那漢子憨實,是周家村獨有的氣質。

    “行,我保證給你個合適的價錢!”秦發了話,就與石心一起走了。

    在家也沒事兒,不如做一下阿膠試試,阿膠原料就是驢皮。

    河流彎彎延伸向遠方,村那頭的山雄渾,只可惜被村人給挖了,要什麼辦法將它填上呢?秦望著冬日里蒼茫的山,巍峨如守門神一樣。

    院子里沒有樹也不會有落葉啥的,重陽給小鹿的簾子掀開,兔籠的氈子拿起來,廚房的柴都是山上的干樹枝,根本不用劈柴,弄好了小動物就沒啥事兒了。

    阿正和阿勤用不上倆人,秦也不太管他們,他便和楓楊一起出了院子,反正家里還有山巒和迎客,不怕出事。

    倆人知道村里有河,直奔水邊,正好踫上秦和石心。

    “怎麼?家里有什麼事嗎?”秦看二人朝這邊跑得飛快以為出什麼事了。

    楓楊一停腳,撓頭道︰“沒有,小的想吃魚,來河里撈條魚吃。”

    “恩,我來當幫手。”重陽已經跟秦出去一回了,知道主子好說話,沒楓楊那麼緊張。

    秦點頭︰“那便捉吧,到淺水的地方挖些泥鰍鯰魚。小心別掉進水里就行。”

    鯰魚只有背脊的大骨,沒有其余的刺,適合孩子吃。且鯰魚味甘性溫,補中益陽,肉質細嫩,蛋白質含量高,是溫補的佳品。

    “誒,知道了。”重陽一敲楓楊,二人下了淺水灣。

    泥鰍和鯰魚這時候都在泥里藏著過冬呢,不好找。重陽苦了臉,主子這是罰他們私自外出呢!

    二人剛要下手開挖,秦瞧著他們又道︰“去家里拿鐵鍬用吧,光用手得挖到什麼時候?”

    “多謝主子!”楓楊起身往家里竄,一會進了門里。

    “多抓點兒,你們幾個男人吃得多,特別是連程。你倆若是抓的不多,他該嘲笑你倆了。”秦靜靜立在水邊,眉眼清透,頸間圍脖純白,襯得小臉似玉。

    重陽笑笑,“多謝主子提點。”

    昨天他給小鹿搭棚的時候就听見連侍衛的嗤笑了,以為他不知道?這魚是一定要多多的才好,填飽了他的肚子他才沒那麼多話。

    重陽和楓楊過了一個鐘頭才回到家,提著木桶,桶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泥鰍和鯰魚。

    鯰魚剁成塊後,秦特意告訴紫葉,先用醋水將魚塊過一遍,這樣去腥。清炖的鯰魚最原汁原味,鍋里爆香了蔥姜蒜,直接將去腥的魚塊放入開始炖,出來的湯濃白。

    泥鰍需在清水里養半個時辰,還要不停換水,讓其吐盡泥沙,待鯰魚炖好後,泥鰍也干淨了,直接下鍋炸,撈出後炒了醬汁澆上去。

    阿正和連程回來的時候,連程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他好像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不知今日是什麼飯。

    紫葉正在做剩下的菜,見連城進來忙行禮︰“連侍衛好。”

    連程一擺手︰“在這里還叫什麼侍衛,石心都是叫我連大哥,你也叫我哥就行。做的什麼飯啊?”

    紫葉心中一笑,連侍衛在這里倒是整天換著花樣的吃飯了,一做別的菜就能聞出來不一樣。

    “重陽和楓楊捉了魚,做了清炖鯰魚和炸泥鰍。”

    “泥鰍?”連程挑眉︰“那東西整天鑽在泥里,又那麼細沒多少肉,怎麼吃?我嘗嘗。”

    男人瞅了一圈見到了炸的焦黃的魚條條,沒等紫葉給他拿筷子就伸手捏了一根放進嘴里。

    又香又脆,肉質又嫩,醬汁有淡淡的蒜味兒,融在魚肉里很是奇異。

    連程嚼完了嘴里的,又要伸手去拿。

    “二師父!”阿正在門口探頭喊他︰“你再偷吃,一會兒我就告訴石心!”

    男人的指尖只剩一點兒就踫到泥鰍了,想想,還是很不情願的收回了手,好吧,一會再吃,不差這一會兒!

    連程一陣風一樣到了阿正身邊,拎起他的領子將人帶到了屋頂,倆人坐在屋脊上。

    “二師父,你帶我上來干什麼?”阿正撅撅嘴,嫩嫩的眉毛聳了小疙瘩︰“你在家里胡鬧,嫂子會生氣的,一會兒不讓你吃飯了哦!”

    連程扭頭看他,硬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哦,那我現在就下去。”話音一落,男人就輕松跳了下去,跟玩兒似的。

    “二師父,我還在上面呢!”阿正探著腦袋喊他。

    “我沒看見!”男人丟下一句話就回自己房間了。

    這熊孩子總是拿他偷吃被石心發現的事兒挖苦他,將他扔到屋頂上吹吹風,清醒一下也好。

    阿正在屋脊上趴了一會兒,喃喃道︰“攤上這麼個二師父也是我上輩子欠他的吧……”

    天灰蒙蒙的,在屋頂上能看見周家村各家的屋頂,還有干枯獨立的冬樹,枝椏縱橫蒼涼滿身。阿正往一角望去,那里是周家村所有人死後會埋葬的地方。死去的人不悲涼,因為那里有很多的墳冢,凸出地面的墳頭旁植著小樹,有的已經粗壯,有的枯死。

    屋上的風吹的小孩兒臉生疼,阿正收回視線,拍拍自己僵紅的臉。

    他瞅瞅離自己所在的屋子不遠的廊檐,下面有根柱子。他往屋檐邊緣走了走,看準了位置躍離了屋檐,小孩兒準當攀到柱子上刺溜滑了下去。幾個動作沒用上幾秒,阿正已經穩穩的著了地面。

    他拍拍屁股上的土和衣服前面沾到的灰塵進了客廳。

    在寒冷的冬日,靜靜的在屋里呆著窩冬,日子過得也快。

    臘月十二是節氣大雪,但卻沒下雪,只冷的人難以出手,連話也不敢多說,怕呼出的氣體結冰。

    這樣的冷天,秦去了鎮上。明天是婆婆的祭日,她要買些紙錢和元寶。

    先去了店里,似書和如墨見到秦都很親切,喳喳著以為來接她倆了。秦笑笑道讓她倆失望了,她不是來接人的,只是來瞧瞧情況。兩個小丫頭嘆氣,秦呆了一會兒就走了,她倆還得招呼客人。

    許氏醫館掛上了棉簾,許攸在里面給人看診,秦呆了一會兒看老人氣色好,還拿著她給的棕色暖手包,與老爺子叨叨上幾句也就走了。

    買好了東西擱在車上,秦去了娘家,這回王志梅沒再嘮叨秦匯,因為他不在家,在柳卿那里。

    “我哥真去人家家里了?”秦驚訝。

    “可不是嗎?你娘我隔兩天做一次吃的,都讓他去送。哪天我不做了他還跟我嘮叨呢!”王志梅笑的高興,只要兒子有這個心,願意去討女孩子喜歡,她就滿意。

    那姑娘她見過一次,長得還不錯,性子也好,一笑就露兩個虎牙招人喜歡。他爹也大老遠看見了一次,也說好,只是不知道人家姑娘家里願不願意。

    秦︰“娘,你讓我哥去人家跟前增加好感是好,可別整天呆在人家家里。柳卿還是小姑娘,不能讓別人說閑話!”

    王志梅瞧她一眼︰“我這麼老的姜了能不知道?所以我才隔幾天做一次嘛,有時還隔好幾天呢。那孩子是來養身子的,你去瞧瞧她怎麼了。”

    “您是拿我當槍把子使了?”秦眨眨眼︰“柳卿瞧著是積郁于心,她在咱們鎮上住著什麼煩事兒都沒有,十來日就能好。”

    她又拉著王志梅︰“我哥真的就只送東西吃?別的呢?送過來不該馬上回來了嗎?人咋還不來?”

    王志梅笑的眼角褶子皺︰“我兒子有心思!他還給人家劈柴呢,劈了柴還跟她身邊的小廝聊天。這兩天又去送木炭了,生怕人家凍著生了病。”

    秦暗思,她哥也不算傻嘛!

    坐了一會兒秦匯就回來了,臉上還掛著憨笑。

    秦看他那樣子,真是墜入相思的少男模樣,滿面紅光,眼楮都比以前亮了。

    “哥,跟姑娘約會回來了?”秦挑著細眉笑看他︰“心情好,只是臉上的笑太傻了。”

    秦匯一瞥她︰“哥是去幫人家忙了,哪里是什麼約會了?別瞎說!”

    他拍拍衣服坐下又道︰“我是比不上你,你不傻,精明的很啊!”

    王志梅一拍他道︰“匯兒是太高興了!以後要把握好臉上的表情,太憨厚的也不好,瞧著土氣又傻氣,惹不得人家開心!”

    “我知道,我在柳姑娘跟前不這樣兒。”秦匯立時收了憨笑。

    秦︰“哥,你就一直在人家跟前晃悠?一邊的鄰居沒說什麼閑話?”

    秦匯看著她耷拉了眉直嘆氣︰“在你心里,你哥就那麼傻不知道姑娘家名聲重要?”

    “那你……”

    “我也就進她家門的時候她出來看一下,走的時候她又跟我說聲再見。我每次去都說是送貨的,而且一直是在她家廚房呆著的。我要是跟柳卿說話時間長了,她家婆子就該使眼色了。”秦匯還擠眉弄眼的學著婆子的樣子,撇撇嘴繼續道︰“我多是跟她那兒的小伙計說話的。一旁的鄰居還老讓我順便捎些貨,這些日子下來我覺得自己都瘦了!”

    他摸摸自己的胳膊腿兒,秦上下看看他,好像是瘦了那麼點兒,但也就一點而已。

    “那還好。反正現在柳姑娘在咱們鎮上只認識你一個男的,對你印象肯定是好的。”秦道︰“但你可千萬要注意,不能讓別人說閑話,壞柳姑娘名聲。”

    “我懂!”秦匯揚聲︰“你哥多長時間不上心哪個人,這才遇上,怎麼會唐突到將人嚇跑。我注意著呢。這麼大冷的天你不在家呆著怎麼跑出來了?”

    秦稍靜,臉龐溫淡︰“明天是我婆婆的祭日,周恆要回來跟我們一塊兒去上墳。我先來買些紙錢啥的。”

    王志梅和秦匯沉默,隨後王志梅拍拍她的手︰“你婆婆我見過一次,性子溫善,這麼早過世也是周恆家的不幸,你明日可莫要生亂,好生安慰他們。”

    秦輕笑,淡的有些瞧不出來︰“婆婆已經去世六年了,該有的傷痛他們都經歷過了,也就這幾天特別懷念先人。我只要陪著他們就好。”

    失人的苦楚早就在心底里埋著了,年年歲歲經久不息,所有與人有關的事物都會撕扯出僵哽,也只有在這樣能夠裸露的日子里才敢好生體味。

    秦想著,周家的孩子們不會在墳地里痛哭流涕的。

    他們的心性雖不一,但在這事上秦還是敢說出這樣肯定的話,他們都不是將早年喪父失母的舛途張揚博取人情的孩子,盡管是多年後的拜祭。他們只會深埋心底,將爹娘所有的期望付之實踐,在一次次看望他們的時候默默告訴他們自己今年的作為。

    秦在第一日到周家的時候,深深感受到周恆以及他身後三個孩子的心智和心性。是大山深處的厚重淳樸,也是河流的奔騰百柔,是實實在在的人之初性本善的初陽弱茫。在她心底,四人都是值得尊重和好生愛護的,都是有必要用她的真心來心疼照顧的。

    她當然會做好一個妻子,做一個好嫂子。

    ——

    入夜,學院的教室漆黑,寢室燈火亮。

    張老太傅的手札寫的果然也是浩大厚韻,周恆對老人家愛國利民的觀念深有所感。他合了合眼眸,緩解眼楮的干澀,合上書。

    “楊潛,我明日回家一天,到後天早上回來,寢室就剩你一人了。”

    楊潛從書桌上抬起頭︰“為什麼?你家里有事?”

    “恩。”周恆點頭,“有事要回去。”

    “你不收拾收拾換件衣服?”楊潛看他身上藏青深沉到快成黑色的棉袍,朝他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周恆看看自己的衣服,深色,很好︰“不用換,這件正合適。”

    “哎,算了,反正你長了一張好看溫潤的臉,只要你回家,你娘子就會高興的。”楊潛說了話又低頭看書了,為了有夠多的資歷爭取邢晨,他要拼拼了!

    亥時一刻,二人寢室終是熄了燈,夜寒人靜,學院一片安寧。

    已經跟夫子請過假,周恆大早上就出了學院門。石青已在外面等著了,他今早寅時就出了門,裹了厚重的大棉襖戴了帽子,一路快馬加鞭到了新縣。

    周恆看他裹得那般嚴實,但露在外面的臉還是被凍的通紅,哈氣陣陣往外冒。

    “勞煩你了,這麼大早上的就來。等回來時換個人趕車吧。”

    石青嘿嘿一笑︰“沒事兒,這都是做下人的該做的。姑爺快上來,咱們還得趕路呢。”

    周恆點頭上了車。

    熹微的冬日,陽光甚淺。天空墨藍泛著寒意,人臉上的神情都被冷凍了,峻澀難辨。清冷的牆屋落落,枯樹寂寥,馬車碾過青石板路響聲單調。

    周恆在車廂里閉眼小憩,眼前道道閃過往年的記憶。好的,壞的,不管溫情還是痛楚,都被凍得硬當當徹骨……

    馬車行的快,晃悠了大約半個時辰,車子慢慢停了。

    石青撩了簾子道︰“姑爺,主子吩咐讓買些菜回去。你等等我,我買了東西就回來。”

    周恆點頭,娘子是想為阿正的生辰做些好菜吧?

    外面的天稍稍白亮了些,街面上的人也多了。

    石青回來時掂了冬筍,土豆,蘿卜,白菜,豬肉還有干香菇,家里有魚有雞,那些用不著買。這幾樣都是秦交代了讓買的,石青一樣挑了些。

    周恆看他一樣樣往車上放,略有些訝異︰“買這麼多?”

    “恩,主子說了,吃不完可以留著以後吃。現在家里人多,天天出來買菜也不方便。”石青將東西都擺好不踫到周恆,就又裹上了大袍子趕起車來。

    車里的人垂眸低笑,娘子在家里看管著這十來個人,估計整日就煩心飯菜的樣式了。

    到了周家村,石青大老遠就看見家門口站了秦和三個孩子。

    “吁——”棗紅馬慢慢停在幾人跟前。

    周恆一下車,見幾人站的整整齊齊等著他,嘴角一咧︰“久等了?”

    “沒有,算著石青出去的時間呢。剛出來一會兒。”

    今日秦穿了一件淺藍到無色發白的襖子,頸間白毛圍脖掩著寒風。

    阿正和阿勤都穿著深色的襖子,小孩兒外面搭了黑色皮毛坎肩。

    小雨也是素白的衣裳和白毛坎肩,她站在秦的身邊,二人立著仿佛冬日枯涼背景中唯二的光源,哪怕這光源有些蒼白有些寂寥。

    秦胳膊上挎著小籃子,周恆知道里面擱的是什麼,伸手接過來自己提著。

    “咱們走吧。”他道。

    村里的墳地在靠近山地的坡上,一路枯草干樹,落葉塵厚。

    周恆牽著秦,三個孩子在身後跟著,無人說話,靜默如冬日的天氣,干冷寂寞。

    漸漸的墳頭多了,周恆握著秦暖熱的小手說起話了。他聲音很低,白氣飄的也輕,仿佛怕打擾了周圍的先人長輩。

    “爹和娘在一個墓里。”男子的聲音淡淡如水,“娘本來是一人,後來爹跟著去了,我就請村長叔將二人合葬了。”

    秦跟著他直直往前走,微抬頭看他冰涼空氣里漆黑的眸子和稜角毅毅的側臉。

    她聲音依舊溫柔也低潤︰“恩,我知道。小雨說了。我準備的祭品是兩個人的,爹娘都有足夠的。”

    周恆突起的胸腔不暢,心中悶滯。娘子嫁來就沒有公婆,不能享受前輩人在世的勞苦分擔,只心甘情願笑著接下他們一家幼小。現下在這樣枯黃滿目冷殺的山間,與他一同喊著爹娘,讓他滿心如同被熱水浸泡的皺起,燻人又眼酸。

    他望望白冽的天,冷燥的空氣漸漸吹散了胸中滯脹。男子低頭看秦︰“多謝娘子!”

    “說什麼呢。”秦握緊了他的手。

    一會兒便到了爹娘的墳墓,大半個人高的墳頭,掩埋了這幾人的爹娘,石牌刻字清晰“先父周山良、母周劉氏陽春之墓,不孝子周恆立”

    周恆將籃子里的祭品拿出,秦將碗碟一一擺好,菜肉四碗,清酒一壺。

    輕火燃起,白的紙錢,金的元寶。

    周恆攜著秦一同跪拜,身後三人齊齊跪地。

    爹,娘,阿恆今年給你們領來了兒媳婦,就是秦叔的女兒秦。娘子對我對弟妹都好,對鄉親們也好,她來了以後,村里人臉上的笑就多起來了。你們的長子娶了個好媳婦,只是可惜你們看不到了,也享不到兒媳婦的敬茶和孝敬。

    周恆筆挺的上身豎在風中,默默對著黃土一仸訴說著今年的事情。

    但是你們放心,我和娘子會好生經營我們家,給弟妹們安穩的生活。兒子今年又繼續入學了,一切都是娘子的功勞,待兒子金榜題名,定不負人心!

    山林靜謐,秦的清顏在寒涼的空氣中沉靜。

    爹,娘。我是秦,但不是你們知道的那個秦。我是阿恆的妻子,是來自異世的靈魂。我不信鬼神,但自我穿越而來就不敢妄言世上沒有鬼怪。

    我愛周恆,愛這個我一手打拼下來的家。小雨活潑不失禮儀,阿勤與他的名字一樣勤奮好學,阿正最可愛也最讓人心疼。我會對你們的孩子好,盡我所能,讓他們不會因為失了父母就頹喪失意。我會將他們培養至他人所不能及的高度,不管是心性還是能力。

    如果你們能看見我,請保佑我在這世上可以安好,保佑阿恆和孩子們健康。

    天空白亮,墳墓間小樹林立,凋零的冬日蒼涼里,黃土枯草悲戚,幾人黑衣白衣冷瑟蒼白,風吹著秦的發絲飄到周恆面上,似有若無的瘙癢觸手一樣,他側臉看身旁的人,秦正好也看他,二人相視一笑。

    阿正在後面跪著,小臉懵懂摻著執拗,大眼水亮。孩子面前墓堆里是他沒有記憶的爹娘,誰長的什麼樣子他都不知道。可是哥哥姐姐說,爹像村里人一樣純厚良善,山一般穩重,娘像春風一樣美麗溫柔,水一般柔和。

    娘親,爹爹,阿正今年跟去年大不一樣哦!阿正學武了,以後能保護大哥和嫂子還有雨姐姐勤哥哥。嫂子說了,阿正只要願意學她就支持。嫂子很疼我,每天做很多好吃的,阿正的身子養好了,以後能長得高高的。

    姐姐以前說你們去遠地方了,說以後阿正長大了你們還會回來,可是阿正知道你們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但是阿正是你們最小的孩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阿正會好好活下去,替你們活下去……

    “爹,娘,兒媳給你們敬酒了!”秦執起酒壺傾倒,清冽的酒水溢出,澆在黃土枯草中。

    北風吹著燃盡成灰的冥錢飛向空中,又幽幽落地,輕飄無力。

    幾人一齊朝墳墓叩拜。

    “娘子,起身吧。”周恆最先起來,同時攙起了身旁的少女。

    身後的三個孩子也已起來,拍拍腿上的土收拾了祭品。周恆又將墳邊的土往上撩撩,大風吹落了不少黃土,里面的人會挨凍的。

    周恆牽著秦,小雨與阿勤並排走著,阿正在一旁跟著,小孩兒已經不願讓別人牽著了,他老早就想一個人走。

    沒走幾步,天竟飄起了小雪,輕盈細小,不仔細看根本覺察不到。

    這世界有多少的幸運真情就有多少難以回顧的艱辛苦楚,在百年轉瞬即逝的往昔里寂寥蒼茫。細雪飄飛中,幾人踏出的腳印終將消失,然一路走來,湮滅不盡心中不化的執念守望,悄然挺拔的青樹成桑。

    “真的下雪了。”小雨伸手擱在半空好一會兒才接了一星涼意,瞬間融化。

    人身上的溫度高,雪花落到臉上輕飄成水,風小了些,雪落得安靜又突然。

    阿正仰頭看看白冽的天,前幾日陰森沒下,今天倒是下來了,難道因為昨天過了大雪節氣?

    “咱們要不要快點走啊嫂子?”阿正跑到二人身前,自己倒退著步子面對他們︰“會下大嗎?”

    “不會的。”秦微笑︰“天上的雲不太重,沒那麼多雨量,慢慢走就好,不用急。”

    “哦!”小孩兒跳到前頭的一個高坡上往前望望︰“都沒什麼人啊,大家到了冬天都不出來了。”

    “這麼冷誰出來?還是家里暖和。”小雨過去將他拉下來︰“好好走,別亂跑。”

    “阿正沒亂跑。”小孩兒撅撅嘴,姐姐脾氣大,他還是去找二哥吧。

    不時周恆發上落了閃亮亮的水點點,像帶了一頭亮鑽。

    秦朱唇微翹,眼楮彎彎對他道︰“相公,若是雪大落到身上不化,咱們多走一會兒,就能走到白頭了!”

    “啊?”周恆微愣,口中呼出的白氣飄出好遠,一會兒男子一笑,梨渦勾人︰“娘子好喻境。不過就算咱們不在雪里走,也是能走到白頭。為夫定不會背棄娘子。”

    男子深黑的眼眸在一片蕭殺寒涼中揉著濃濃的溫情,看得秦心中蜜意滿滿。

    她輕輕點頭,她自然是信他的。

    家里,紫葉和石心正在收拾今天買的菜,連程很高興,今兒的吃食肯定多。

    秦回來後也進了廚房,今日是阿正的生辰,她要給小孩兒做一碗長壽面。

    沒有面條機,一切都是手工的。揉好的精面 成薄薄的一大張面皮,秦拿刀將面皮切成細細的面條,刀刀帶勁,將細細的面粉撒在面條上拿起輕晃,以免粘黏。

    炖排骨剩下的湯頭濃厚,香氣馥郁,續些水煮開,下面條直接煮,加進去冬筍香菇,還荷包了雞蛋,最後撒些芫荽出鍋。

    午飯起,有地三鮮,蘿卜炖排骨,板栗炒雞,醋溜白菜,炸泥鰍,鯰魚湯,配上香白的大米飯,滿滿一桌子菜。

    秦將面條放在了小孩兒面前。

    她扒著阿正的小肩膀柔聲道︰“今日是阿正的生辰,別人吃米飯,嫂子單獨給你做了長壽面,這可是小鍋飯,香著呢!面條不多,一定要吃完哦!”

    小孩看著素淡卻香氣撲鼻的面條,小臉被熱氣燻的有些濕潤,他點頭道︰“恩,謝謝嫂子,阿正一定吃完。”

    秦輕笑,坐到周恆身旁。

    連程早就忍不住吃飯了,心里抓撓得厲害。只是此時知道今日是阿正的生辰,自己作為二師父也沒給小孩兒準備啥,挺沒臉面的,也老實坐著。

    “阿正今日起就六歲了。”周恆眼眸溫潤︰“阿正一直都很乖,是咱們家的小兄弟,大哥祝你早日練就好武藝。”

    小孩兒揚笑︰“謝謝大哥!”

    周勤道︰“我給你做了木頭小人兒,就是之前見過的那個,吃過飯拿給你。”

    “恩,謝謝二哥!”阿正挑挑細面條,悠長冒著熱氣,他看看桌上的幾人︰“該吃了呢!不吃面條就陀了。”

    幾人一笑,動筷吃飯。

    雪果然沒下大,到了下午還是輕飄難見的,地面也沒有濕多少。

    秦依舊是午睡起身,被窩里的熱氣一消就覺得涼。

    周恆在屋里的小桌旁坐著,一角的炭火暗紅散發著熱量,他面龐清俊,眉峰鼻挺,窗前的光落在他手中的書上,男子安靜的有些動人心弦。

    秦輕輕過去,發現他的視線根本沒在書上,不知在想什麼。

    “阿恆?”

    周恆抬眼看她,臉龐卻有絲絲紅暈,男子目光有些晃又有些猶豫。

    “怎麼了?”秦笑著捏上他稜角分明的下巴。

    “娘子,我們接吻吧。”

    ------題外話------

    2015年的第一場雪落下了,閑妻也下了初雪,趕腳自己好會掐時間!

    今兒老師帶著堆了雪人兒。俺給娘親發了和雪人同學的合照,一會兒老爹竟然給我發來qq,說別人都帶著手套,你是沒有嗎?沒有就買個,多冷了。俺爹娘都是才會用智能機的,肯定是娘親把的照片轉給了爹爹,照片里我身邊的倆人都戴著手套,俺沒戴,所以俺爹心疼了~

    這次是真的要接吻了,乃們都等著明天的更吧,哈哈哈!票子砸給敬業勤奮的俺吧→6→(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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