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早晨,王太後攜各宮太妃如期去往清寧宮給周太皇太後請安,冬日寒冷,這清寧宮卻是暖和。
周太皇太後居于清寧宮,整日吃齋念佛,久不問後宮之事,說來自她搬進清寧宮後,宮里頭也並未發生太多事情,唯有皇後小產一事最令她痛心,再有的,便是楊妃遭人刺殺,慘死于寢殿內。
楊妃之死,她自然覺得事有蹊蹺,可楊妃于她而言毫無用處,死了倒也不打緊,她便未曾囑咐朱佑樘追查。
“許久不見皇後了,”周太皇太後端起茶盅微微抿了口,言語間略有幾分思念。
“皇後已好些日子未在宮里了,”下座右側有一婦人隨口言道。
“听聞皇後上回親眼見著恭妃姐姐死了,故而受了刺激,整日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的,是以搬到西苑養病去了,”說這話的,是先帝晚年最是寵幸的岳靜妃。
王太後聞她所言,旋即噗笑駁回,“養病?靜妃還真是什麼話都往腦子里頭記啊,說什麼在西苑養病,怕不是早已死在外頭了。”
周太皇太後當即不悅,重重放下茶盅,“太後休要胡言,這‘死’字豈可亂說!”
“可不是臣妾胡說八道,”王太後並無懼怕,反是有了十足的底氣,“這都是坤寧宮的人說的。”
岳靜妃听她所言自是滿腹怨氣,亦譏諷道:“太後此舉到底是要防著誰呀,養狗都養到坤寧宮去了。”
王太後冷笑一聲,正要回話,卻聞周太皇太後一聲拍案驚響,“好了!”
她便也閉了嘴,只見周太皇太後滿面怒色,鏗鏘有力的斥道:“傳殷掌事來!”
再說坤寧宮這頭,南絮听聞前來傳喚的都人之言,免不了擔心,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皇後已有離宮近兩月之久,這麼些時日宮里頭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莫說是太皇太後,就是她自己,也深覺此事愈發瞞不住了。
“殷姑姑?殷姑姑?”
傳話的都人見南絮愣住,良久不回話,便忍不住多叫喚幾聲,南絮恍然回神,“知道了,待會兒便過去,你先回去復命吧。”
“鎭。”
待傳話的都人走了,南絮方才與眉黛道:“你去奉天殿找張瑜,告訴他皇後離宮之事太皇太後那兒已瞞不住了,讓他轉告陛下,緊著些退朝去清寧宮。”
“是。”
南絮至清寧宮時,面色平靜,毫不張皇,不過遲了半刻,總免不了王太後一頓奚落,她倒是口齒伶俐,應對自如。
王太後豈甘心落于南絮的下風,直言道:“皇後命喪于宮外,你為何不如實稟報與太皇太後和哀家!”
南絮佯作驚詫,跪地望著王太後,周太皇太後問道:“南絮,太後此言可是確有其事?”
“太皇太後明查,皇後娘娘離宮是因家中主母過世,陛下念娘娘孝道,特準她回鄉守孝三個月,如今兩個月還未到,宮里頭卻傳出了如此荒唐之言,”南絮說話間目光自周太皇太後身上轉至王太後身上,“太後妖言惑眾,道說皇後娘娘命喪于宮外,奴婢不知她到底有何意圖,只是著實為娘娘感到不平,求太皇太後,嚴懲污言穢語之人。”
“殷南絮!”王太後倏地站起身,怒目指著南絮,“你休要血口噴人!”
“是奴婢血口噴人,還是太後你妖言惑眾,待皇後娘娘回宮便可知曉!”
王太後怒色灌面,這便走來掄起一巴掌就要朝南絮摑去,周太皇太後猛然站起身,大喝一聲,“放肆!”
“太皇太後息怒,”眾太妃見勢紛紛站起來躬身行禮。
“你眼里還有沒有哀家這個太皇太後!”
王太後心知不妙,亦欠身道:“母後息怒。”
周太皇太後這才坐下,眾太妃亦是隨其後落座。
“母後,”王太後仍不死心,抬眼略帶哭腔的說道:“臣妾方才所言,句句皆是真的,您若是不信,可傳坤寧宮的都人碧珠前來問話。”
南絮怔住,碧珠平日里為人老實敦厚,不想竟是太後的人。
不及周太皇太後開口,殿外一人沉聲道:“那便傳碧珠過來問話!”
殿內眾人目光皆循聲望去,都人們跪地道:“叩見陛下聖安。”
朱佑樘同張瑜至此,道:“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張瑜,”朱佑樘直起身後回首望著張瑜,“你方才听到太後說的了,還不快去坤寧宮將碧珠叫來,免得旁人誤會了太後。”
“是。”
碧珠若不過來尚可活命,這一過來,便只有被拖出去杖斃的下場了,王太後自知大勢已去,自然要將一切罪責都推卸掉,好找個替罪羊替她頂罪。
而這替罪羊,除了她碧珠,便沒有旁人了。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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