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卷地的雪似乎從未停止過,將上山的路全數覆盡,阻了步伐。無意間闖入的鳥兒在翅膀僵硬的瞬間掉在雪地之中,掙扎無力,便只能活生生的凍成冰塊。在這大雪覆蓋的院落,一個身著水藍色長袍的女子席地而坐,這衣料看上去單薄極了,可她卻面色如常,像是感受不到嚴寒那般。
她的發色並不是黑色,而是極為罕見的銀白,一頭銀絲自然而然的垂落于肩頭,額前的發絲全部撩至頭頂,露出那張萬般精致,仿佛上天眷顧而特意端鑿出的容顏。
她細長的眉毛烏黑卻不濃密,冷漠疏遠的雙眸微闔,露出其中水藍色的美眸。唇瓣輕輕閉合,卻有種孤傲且不可侵犯的弧度。在她的眉心中央有一枚火紅色的朱砂,襯得那張臉越發的茭白如雪。她靠在一匹通體雪白的獅子身上,而那本該凶猛的野獸卻溫順趴伏在她身下,像是寵物那般。
“院首,您的安排我們已經做好了,傅白芷並未受傷,黑蠱絕煞也無性命之憂。”就在這時,院落之中忽然多了兩個人。他們站在後方,向那坐在地上的女子頷首說道。而這兩人,正是之前在冥絕宮救了傅白芷的寒絕院弟子。
“恩。”極為簡單的一個字,已是給出了回應。那兩位老者並沒有被忽略的不自在,反而更加恭敬的彎了身子,再度開口。“啟稟院首,現下藥仙谷谷主已經去了冥絕宮,而謝川和洪毅洪遠等人正在聚集各方武林正派,準備下一次徹底覆滅冥絕宮。”
听到兩個弟子的匯報,女子的表情依舊淡然,沒有升起任何波瀾。她緩緩睜開眼,藍色的雙眸閃過一絲確定,過了半響才開口。
“退下吧。”
“是。”
“愛人?可你我皆是女子。”柳靜沫的話音落地,不僅僅是柳子苓,就連一旁的花夜語和傅白芷俱是震驚。見傅白芷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們,花夜語無奈的搖搖頭,只得牽著傅白芷的手趕緊走出去,好讓柳靜沫和柳子苓單獨相處。
“女子又如何,子苓曾經可不是這麼認為的。”雖然心里早就打定了注意,可真的這般說出來,柳靜沫還是難掩心中的緊張。她害怕柳子苓會戳穿自己的謊言,更怕失憶之後的她依舊無法接受女子與女子的事。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柳子苓的放在她手背上的手已經挪到了她臉上,輕輕摸著她的臉頰。
“抱歉,若我剛才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我收回可好?雖然女子和女子在一起這種事有些駭人听聞,可我也並非無法接受。”
“這麼說,你相信我的話?”听到柳子苓這麼說,柳靜沫難得露出詫異的表情,見她瞪大一雙眼楮看著自己,柳子苓寵溺的笑了笑,雖然身體沒什麼力氣,卻還是點點頭。
“你所說之事,我雖然一時無法接受,但我相信你。”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相信我?難道你就不怕我是騙你的,其實我才是害你傷成這樣的人嗎?”柳靜沫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子一直在發抖。她所言非虛,畢竟柳子苓會變成如今這般,皆是因為自己。
一時的邪念會鑄成大錯,而柳靜沫知道,從她那晚要了子苓的身子之後,她們便再也回不去了。看著子苓從最開始的抗拒到最後的毫無反應,眼見那個曾經活潑的少女變得猶如行尸走肉那般,柳靜沫又怎麼會不難受,不心疼?
她害怕這樣的柳子苓,她怕這人有天會離開自己,永遠都不在屬于她。所以她拼了命的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她不停的要這人的身子,唯有在柳子苓承受不住自己觸踫而綻放的那一刻,她才會覺得柳子苓是屬于自己的。
那天晚上,當她熬好藥回去發現柳子苓不見了,一種蔓延到全身的恐懼讓柳靜沫幾欲發瘋。她把自己摔在柳子苓躺過的床上,拼命的嗅著子苓留下的氣息,感受她的溫度,可能夠找到的,卻只是微乎其微的殘香。柳靜沫不相信柳子苓有能力離開,必然是有人協助她。
她不停的在藥仙谷里尋找那人的身影,砸壞了屋子里的東西,任由那些陶瓷碎片劃破她的肌膚,仿佛只有這樣的疼才能延緩她的瘋狂。最終,柳靜沫發現齊鉉逃跑了,而柳子苓也在同一時刻不見。從未有過的慌張和憎恨讓柳靜沫沉下臉,她抱著柳子苓的衣服,在心里做著別人不知道的掙扎。
若就這樣放子苓離開,她便會和齊鉉在一起,過上普通女子的生活。她或許會和齊鉉成婚,生下孩子,忘記自己這個娘親對她所做的傷害。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嗎?不行!不行!子苓是自己的,是她柳靜沫身上的血肉!她分明已經得到了子苓,又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放開!
堅定的意志重新回來,柳靜沫找齊了藥仙谷所有人,也帶上了幫助柳子苓逃跑的王婆。她恢復了冷靜,恢復了優雅,仿佛剛剛在房間里發瘋的人並不是她。所幸,子苓和齊鉉並沒有跑遠,很快就讓自己重新看到了子苓。
可柳靜沫沒想到有人會把子苓當成目標想要借此來威脅自己,眼看著柳子苓滿頭是血的躺在地上,柳靜沫憎恨讓她傷心的自己,也厭惡著把她帶走的齊鉉。即便這個男子死的很無辜,但柳靜沫卻並不覺得愧疚。一切都是齊鉉自作自受,是她招惹了自己的子苓,所以他的死,也該當他承擔。
“為何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又為何要這般問我?”過了會,柳子苓的話讓柳靜沫從回憶里走出來,感覺到眼眶的濕潤,柳靜沫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柳子苓的面前哭出來。
“沒有,我只是太開心了。我真的沒想到子苓會相信我,因為我之前做了讓你難過的事,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你叫什麼名字?”听到柳靜沫的話,柳子苓輕聲問道。
“我叫柳靜沫,柳樹的柳,靜待的靜,相濡以沫的沫。”
“那我以後便喚你沫,好嗎?”
“什麼…”
听到柳梓苓這麼說,柳靜沫心里又驚又喜,從來都沒有人這般叫過她,而她也從沒想過有天子苓會這麼親昵的叫自己。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人,柳靜沫強忍著想要吻她的沖動,像是小孩子那般拼命的點著頭,生怕晚了柳梓苓就會把這個稱呼收走。
“沫,雖然我忘記我們之前發生過什麼,但我隱約能感覺到,那並不是很好的回憶。我之所以相信你的話,是因為我看著你,便會覺得親切。看到你難過的樣子,我心里也會難受。這樣的心情,我想也只有愛人之間,才會有吧。”
“子苓,謝謝你,願意相信我。”听到柳子苓這番話,柳靜沫只覺得自己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她沒想到在子苓的心里居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她摸著柳子苓消瘦的手臂,心里泛起的愧疚幾乎要讓她無顏面繼續待下去,她千不該萬不該,把子苓傷的那麼深。
“沫,別哭了。我現在很想睡覺,你陪我好嗎?”柳子苓剛剛醒來,又說了這麼多,已經是撐到了極限,見她有些疲倦的笑著,柳靜沫點點頭,急忙擦干眼淚,退了外衣上床把她抱住。即便這個擁抱很緊,讓柳子苓覺得有些無法呼吸,但她很清楚,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擁抱,反而十分喜歡。
柳靜沫身上的味道讓她覺得熟悉,而柳靜沫的一切,亦是她如今所有陌生中唯一覺得親昵的。她願意相信柳靜沫的話,更不想這女子露出難過或憂傷的表情。哪怕失去記憶,她的心卻貪戀這個溫柔的懷抱。
“沫,很溫柔呢。”柳子苓說完便睡了過去,柳靜沫這才敢親吻她的額頭,將自己隱藏的愛展露出來。
“子苓,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你要多少溫柔,我都給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