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和丫鬟們在門外離得遠,所以並未听到房中的動靜。
溶月嗤笑一聲,“怎麼?四姐姐敢做卻不敢當了?”
沈瀅玉冷靜下來,白著一張臉,看著溶月惡狠狠道,“沈溶月,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曉得你這段時間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是做給誰看的,你最好不要再耍什麼花樣。我和你的事屬于私怨,只要你乖乖的,我便不會遷怒到三房身上,若是你再妄圖作出什麼ど蛾子來,我不介意讓三房變成下一個二房。”
沈瀅玉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驚恐地看著溶月,“二房的事……同你……”
溶月輕笑,“你別誤會,二房的下場是他們自找的。若不是二叔心太大,又何至于落到這個下場。只是,你最好不要懷疑我的手段。”
沈瀅玉一咬牙,“你想讓我怎麼做?”
溶月笑得愈發瀲灩起來,“四姐姐還是先回答我,好好的,怎麼會想著要出家?”
“我娘逼我嫁人。”沈瀅玉陰沉著臉。
“原來如此。”溶月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沈瀅玉一眼,“這麼說,你還是對蕭梓琛念念不忘咯?”
沈瀅玉別過頭,不說話。
溶月心中略微有些唏噓。蕭梓琛這樣的人,居然也能讓沈瀅玉死心塌地地愛著,感情這種事,果然沒有任何理由可言。
不過,這樣都同她沒有什麼關系了。
只是,沈瀅玉既然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便十有*只是做做樣子嚇嚇三夫人罷了。
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自己要讓她,想收也收不回去。
她眼神一閃,看著沈瀅玉道,“四姐姐決定了的事,便不要再改來改去了,既然想出家,但便好好在青燈古佛面前懺悔你從前犯下的錯誤吧。”
沈瀅玉心中一堵。
她一開始說要出家,其實只帶了三分真意,更多的不過是嚇唬嚇唬三夫人罷了,沒想到溶月直接將她的退路給堵死了。
沈溶月雖然沒有明說,但沈瀅玉听得明明白白,沈溶月這意思便是,你若安安分分出了家,我便放過三房余下的人,不然,後果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沈瀅玉知道沈溶月說到做到,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傻兮兮的小女孩了。
內心掙扎了一番,最終還是無力地抬起頭看著溶月,“七妹妹,希望你說到做到。”
溶月勾了勾唇,眼神清澈,笑得無害,甜甜道,“這是自然,四姐姐大可放心。”
沈瀅玉垂下了腦袋,聲音細若蚊吟,“你出去吧。”
溶月再看她一眼,不再出身,轉身走出了房中。
“七姑娘,怎麼樣,你四姐姐听你的勸了嗎?”見溶月走出了房門,三夫人忙迎了上來。
溶月早已調整好了表情,帶上一副悵惘的表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四姐姐不听我的,還是執意要出家。”
三夫人原本還滿懷期待的眼神驀然暗淡了下來,垂下頭吶吶道,“還是沒有改變主意麼,玉兒……”
溶月來的目的已達到,自然不想再在這里多待,隨口安慰了幾句,施施然離去。
半個月後,沈瀅玉落發為尼,從此青燈古佛常伴余生,在佛前去懺悔她過去造下的孽障因果。
*
蕭梓琰亡,明熙帝便只剩下了蕭梓琛一個兒子,不管他願不願意,心中是如何想的,他終究還是立了蕭梓 為太子。
蕭梓 坐上儲君之位後,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是唯一的太子人選而有所松懈,反而愈發謹言慎行起來,對待明熙帝也愈加地恭敬。
本來還有所顧慮和芥蒂的明熙帝見他這番表現,對他也愈加滿意起來,身子雖然仍大不如從前,但好歹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
正在這時,後宮傳出梁妃有孕的消息,在如今明熙帝這個子嗣凋敝的時候傳出這個消息,無異于是意外之喜,明熙帝頓時龍顏大悅,將梁曉音直接升到了貴妃之位,整個後宮的地位,便僅次于皇後一人了。
此時的梁曉音,可真真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熱。
翠微殿中因為這個消息而愁雲密布,往來其中的宮女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便觸怒了正在氣頭之上的皇後。
“娘娘,您好歹也吃一些吧,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看著擺滿一桌快涼透的飯菜,璇璣硬著頭皮勸道。
“撤下去。”皇後森冷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像一條毒蛇爬過璇璣的脊背,讓她忍不住渾身一抖。
她抬眼看一眼皇後鐵青的面容,不敢再多勸,揮手招來小宮女,將桌上的飯菜撤了下去。
小宮女們自然都感受到了這不尋常的氣氛,一個個輕手輕腳的,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是不是被這樣肅然冰冷的氣氛給嚇到了,一個宮女端著盤子退下時,手一哆嗦,盤子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樣落針可聞的大殿中愈發讓人心驚起來。
那闖禍的小宮女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沖著皇後不住地磕著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皇後冰涼刺骨的眼神倏地射了過去,看著匍匐在地渾身顫抖的宮女,她眼都沒眨一下,一揮手沖著璇璣不耐煩道,“拖下去,杖斃!”
那小宮女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渾身抖得跟糠篩似的,嚇得連求饒聲也發不出來了。
璇璣不忍地看了她一眼,給自己壯了壯膽,看向皇後剛想替她說說情,皇後冰涼且怨毒的目光卻搶先射了過來,盯著璇璣幽幽道,“璇璣,你想替她求情?”
她的目光太森冷,看著璇璣心中忍不住一抖,忙低下頭恭順道,“奴婢不敢。”不敢再出聲,也不忍再看那地上的宮女。
皇後陰沉著臉,怒氣沉沉發話道,“還不拖下去?一個個耳朵都聾了麼?”
其他宮女忙不迭將那犯錯的宮女連拉帶拽地弄了下去,不一會,殿外便傳來了慘烈的叫聲,一聲聲砸在璇璣的心上。
她小心翼翼覷了皇後一眼,卻發現皇後面色沒有絲毫的松動,仿佛殿外那哀嚎聲並不入她的耳一般。
璇璣愈發如履薄冰起來,戰戰兢兢站在一旁打起十二分精神。
“皇上午膳在哪里用的?”一顆心剛落下來些,皇後陰郁的聲音又在耳畔響了起來。
璇璣渾身一凜,背後開始滲出層層冷汗,她猶疑了一瞬,斟酌著道,“皇上……應該該是在玄微殿用膳。”
“是嗎?”皇後突然拔高了聲調,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璇璣。
璇璣不敢抬頭,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皇後冷哼了一聲,“梁曉音那邊可有動靜傳來?”
璇璣搖搖頭,“梁貴妃這幾日一直待在宮中,很少出來。”
皇後的目光愈發幽厲起來。
梁曉音這個賤人,實在是太謹慎了,弄得自己想下手都沒有機會,若是真讓她將肚里那塊肉生了出來,這後宮,怕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這里,皇後尖利長長的指甲掐入了掌心,眼中閃現出怨毒的光芒來。
梁曉音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心安!
她心中躁動難安,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個可行的辦法來,只得先放在一旁,看向璇璣問道,“樂安公主這幾日在做什麼?”
“公主這幾日也安靜地待在宮里,沒有去任何地方。”
皇後心中很不是滋味。
因為蕭姝 繞過她直接去找皇上賜婚,她對蕭姝 頗有些不滿,更甚的是,當她得到消息求皇上收回成命時,竟然被皇上狠狠地斥責了一番,說她不該如此心狠手辣,竟然還想利用姝 的婚事做文章。
皇上本來就對她成見頗深了,再來這一遭,對她愈發厭惡起來,已經十來天沒來過翠微殿了。
只是瞧姝 這模樣,似乎當真對顧長歌十分中意。
她嘆一口氣,罷了,終歸是自己肚子里的肉,若是她真心喜歡,便由著她去吧。
皇後思索了片刻,收起臉上的陰翳之情,對著身後的宮女道,“擺駕昭陽殿。”
璇璣見她要去蕭姝 那里,知道皇後對樂安公主的氣怕是消了,忙不迭應了下來,上前兩步攙扶著皇後出了翠微殿。
這會剛過午時,路上人煙稀少,皇後一行幾人朝翠微殿而去。
走到半路,皇後在坐攆上隨意往四周一瞧,在樹影掩映下,不遠處的花園中的棗樹下露出一截淺碧色的衣角。
定楮一瞧,原來是蕭姝瑤。
皇後有些詫異。
這大中午的,宜安怎麼會在這里?
她眯了眼眸看了一會,見蕭姝瑤就站在大樹下,身形未動,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皇後敏感地覺察到這其中定有什麼貓膩,揮手招來琉璃,讓她悄悄上前去打探打探蕭姝瑤在做什麼。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繼續往蕭姝 的昭陽殿去了。
不一會便到了殿外。
蕭姝 听到宮女的通報聲,忙迎了出來,正好瞧見皇後從坐攆上下來。
她遲疑了一瞬,還是上前攙扶住了皇後,嘴里輕輕喚了聲“母後”。
皇後“嗯”了一聲,神情淡淡。
蕭姝 小心覷了她一眼,囁嚅著道,“母後,您怎麼來了?”
皇後睨她一眼,“怎麼,母後來你宮中都來不得了?”
蕭姝 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母後您不生氣了?”說罷,朝著皇後討好的笑笑。
皇後戳了戳她的眉心,又是氣又是笑,“你啊……”
蕭姝 見她露出了笑容,一顆高懸的心方才放回了肚子里,忙親親熱熱攙著皇後進了屋。
木已成舟,皇後知道再多的埋怨和生氣也于事無補,反倒會壞了母女的情分。索性也不再指責蕭姝 ,只細細給她講了一些待嫁的注意事項。
蕭姝 沒想到皇後這麼容易便原諒了她,自然又是高興又是感動,叫平時乖順了不少。
兩人說完體己話,等到皇後出了昭陽殿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刻了。
她一眼看到殿外等候的琉璃,朝外走了幾步一邊問道,“怎麼樣?打探到什麼情況沒有?”
琉璃點了點頭,四下瞧了瞧,壓低聲音道,“宜安公主在樹下待了快一盞茶的時間,並未做什麼,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哀傷。”
皇後皺了眉頭。
在樹下待了一刻鐘的時間?
“她在等人?”
琉璃搖搖頭,“奴婢瞧著不像,而且宜安公主走了之後奴婢又在原地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人過來。”
不是等人?那為何在一顆樹下站那麼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
皇後緊鎖眉頭思索著。
神情有些哀傷?難道……蕭姝瑤是在緬懷什麼人?
她記得蕭姝瑤站在底下的那棵樹只是御花園中很普通的一棵棗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麼說,應該是這顆棗樹對蕭姝瑤個人象征著什麼。
這時,琉璃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開口道,“對了,中間宜安公主似乎掏出什麼來看了看。”
“什麼東西?”皇後緊盯著她發問,只覺告訴她,這個東西一定是幫助她解開困惑的線索。
琉璃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奴婢隔得有些遠,又有樹葉遮擋著,看著並不大真切,隱約覺得像是個黑木雕的鳥兒,嘴巴部分似乎是赤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