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只見深沉夜色之中,蕭煜負手立在院中的樹影之後,依舊是一襲玉白錦袍,這次袖口處和下擺處繡得是藍色的海水紋,衣袂在風中微微飄起,顯得豐神俊朗芝蘭玉樹,如玉的容顏上一雙漆黑眼眸正目光灼灼的看向這邊,見溶月推窗看了過來,他勾唇笑笑,沖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這又是怎麼回事?溶月不禁怔在原地,蕭煜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院子里?
她還未來得及說什麼,突然只覺一道勁風刮來,刮得她眼楮都睜不開來。好不容易勁風過,她抬目定楮一看,卻驀然看到在面前蕭煜放大的俊臉,原來蕭煜方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坐到了小軒窗台之上,背倚著雕花窗欄,玉白衣袍垂下,夜色下散發著皎皎的光芒。
溶月怔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王……王爺?”
蕭煜又是勾唇一笑,清俊雅逸,神色中帶著動人的澄淨和專注,竟讓人有些錯不開眼。
不知為何,溶月心跳突然有些加快起來,靜謐的夜色中似乎都能听到心的跳動之聲,臉上也灼燙起來。她慌忙別了眼看向一旁,語氣中帶了一絲不自在道,“王爺今日怎的做起這梁上君子來了?”
蕭煜微微俯了身,一條長腿微微曲起擱在窗台之上,修長的手搭在膝蓋之上,閑閑地垂了下來,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眸中神情靜若明淵,“郡主院中閑雜人等太多,本王若明目張膽地進來,明日這行宮里關于郡主和本王的流言就會甚囂塵上了。”他頓了一頓,唇畔含了一絲琢磨不透的笑意,“郡主願意這樣?”
房中燈盞里的燈芯爆了爆,夜風中燭火忽明忽暗,映著他清冷如美玉的容顏,飄忽迷離,似明珠生輝,有著人世間少有的風華。
“王爺既然知道會如此,有何事明日白天再來便是。為何非得大晚上的來找我?這不是趕著落人口實嗎?”溶月抬了眼靜靜看,眼中神采恍若七彩琉璃閃耀。心中卻是沉了一分,唇角微微冷凝,看來她這院中,果然安插了別處的人。
蕭煜挑了挑眼角,“有些事情,非得今日做不可。”
“比如……?”溶月不解看去。
“比如……替郡主慶祝生辰……”蕭煜驀然又湊近了一些,盯著她的眼眸,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面上,呼吸間全是他身上灼熱的氣息。
溶月滿臉怔忡,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正撞上他帶了明媚笑意的桃花眼。溶月心中莫名一慌,急忙朝後挪了幾寸,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她腹中柔腸千結,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愣了一會,終于回過神來,濃密縴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下,這才遲疑著開口道,“王爺怎知……今日是我生辰?”
蕭煜凝視著她,輕笑出聲,“郡主也許忘了,但你出生的時候,本王曾去看過你。”
被蕭煜這麼一提醒,溶月驀然記起哥哥同她講的她當時尿在蕭煜身上的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慌忙低了頭,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才好了。
在蕭煜灼灼目光的注視下,溶月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又怕被人瞧見蕭煜這般坐在她窗台之上引起誤會,心中焦急得很,似百爪撓心一般。
頓了一會,她終于沉下慌亂的心思沉聲道,“王爺的心意我已經領了,只是王爺再待下去難免會生事端,王爺還是請回吧。”
“郡主在害怕?”听著她微微顫抖的聲影,蕭煜泠然出聲問道。
溶月聞言,面上便帶了些惱意,明媚的眼眸斜飛著睨去,落在蕭煜眼里,只覺嬌俏可人得很,“王爺這樣出現在我這里,要是被人瞧見了,我就算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蕭煜臉上笑意似乎更濃了,輕聲道,“那郡主往竹榻那頭挪一挪。”
溶月不知他想干嘛,遲疑了一瞬,還是依言挪動了一下身子。還未待她反應過來,蕭煜一手撐著窗台,長腿一翻,直接跳進了屋內,長身玉立在竹榻前笑盈盈地看著她,“這樣……郡主就不會當心有人看到了吧?”
他正對著月色而戰,皎潔明月光在他面容上鍍了一層清冷的霜色,身姿飄然而立,氣韻如月清華,無論怎樣的情況下,蕭煜似乎都是這般氣質卓絕清朗。
溶月急得快要哭了出來,趕緊彎腰穿好鞋子下了榻,急急攏了攏散亂的發,一邊站得離他遠了些,一邊埋怨道,“王爺這又是做什麼?我丫鬟隨時都可能進來,王爺……你快回去吧!”
“郡主既然覺得在听泉居不安全,便跟本王去一個地方吧。”蕭煜依舊是清淡的神色。
溶月錯愕抬眼,“又去一個地方?楹山嗎?”
蕭煜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另一個地方,郡主去了之後絕對不會後悔的。”
溶月瞧見他臉上篤定的神情,有片刻的心動,然而很快便回了神,搖搖頭堅定道,“今日太累了,我還是早點歇息了,王爺請回罷。”
蕭煜卻並不放棄,微微朝前走了幾步,渾身熟悉的氣息又兜頭朝溶月籠來,溶月緊張地忘記了後退,手心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濡濕了整個手掌,不知為何,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她怔怔地望著他,一時竟忘了反應。蕭煜俯身湊了過來,在她耳畔低低地近乎耳語般道,“本王替郡主準備了一個驚喜哦,郡主……若不去,本王的心血不是白費了?”
溶月感到一陣熱氣噴灑在了她的耳廓和脖頸間,頓時渾身一僵,白玉般的肌膚立刻起了一層細小的顆粒,她在蕭煜閃亮的雙眸中看到了一臉紅霞的自己,不由觸電般低了頭,不敢再與蕭煜對視。
這時,窗外的風順著未關緊的窗戶漏了進來,吹在燭台之上,燭火明滅閃爍了一下,發出“噗嗤”的細微聲響。
這樣寂靜的夜里,這微弱的聲響卻被放大得格外的響亮。溶月驚了一跳,驀然回神,全身似被烙燙到了一般,慌忙朝後退了幾步,直到鼻間蕭煜的氣息淡了下來,這才覺得身上漸漸回了暖。她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低了頭結結巴巴道,“王爺……你為何……”
為何對她這般好?
事到如今,溶月也不會再天真地相信蕭煜是因為他母妃和自己祖母的交情才對自己這般了。
“上次本王不是答應過郡主,若郡主能破了鄭昭容的案子,本王便會找時間解了郡主心中的困惑。難得今日又是郡主的生辰,便這般安排了。”蕭煜笑得從容,似乎並沒有其他念想一般。
溶月猶自不信,然而不敢再往深處去想,只咬了唇抬眼猶疑道,“可是大晚上的,到底是不太妥……萬一被人發覺了……”
蕭煜微微揚了揚眉,“郡主若想知道本王的事,便只有今天這個機會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溶月內心糾結了一番,蕭煜身上謎團太多,若是放棄了這個機會,日後自己定然會後悔。況且日後很多事情,都還需要他的幫忙才行。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與蕭煜單獨相處了,何必在這一次上便扭捏起來了呢?
思考良久,終于一咬牙,抬眼道,“王爺請先稍等片刻。”說著,走到門外,出聲喚道,“玉竹,我有些累了,便先睡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吧。”
門外玉竹猶疑了一下,“奴婢進來伺候郡主更衣吧。”
“不用了。”溶月語氣淡然,“你和雲苓也下去歇著吧。”
見溶月聲音中透出一絲疲意,玉竹便不再多說,應諾退下。
溶月見她退了下去,“呼”地一聲吹滅了房中的蠟燭,房里陡然暗了下來,有皎潔明月光傾灑進來,散發著清冷素光。
她抬眼看向蕭煜,語聲清婉,“王爺,走吧。”
柔和月光下,她的面上帶了些平日里沒有的素淡與恬靜,那樣乖巧地看著蕭煜,看得他心中一軟。
蕭煜心神一動,不自在地垂了眼,“嗯”了一聲,平復了一下內心的心跳,這才看向她。
“從哪走?”溶月突然想起這事,面上帶了微微的羞赧。早知道她便不說什麼自己睡下的話了,直接出了門再同蕭煜匯合便是。
蕭煜也是一怔,笑了笑,指了指窗台,“看來今晚郡主也要當一回梁上君子了。”
溶月臉上又是一紅,愣愣道,“那王爺便先請吧。”
蕭煜看她一眼,身姿矯健翻身上了窗台,又輕盈地跳了下去。
溶月見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窗台外,這才微微舒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踩著竹塌上了窗台,她坐在窗台之上,雙腳垂下來晃蕩著,有些發 地看一眼下面。臨朔行宮氣候濕潤,為了防止房屋受潮,建築物底下都會墊上一層厚厚的地基,所以窗台與地面的距離會有一定的高度。
溶月在心中掂量了一下給自己打了打氣,剛想閉眼跳下去,下邊蕭煜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郡主不用怕,本王會接住你的。”
听他這麼一說,溶月方才還緊張不安的心突然莫名安定了下來,她一咬銀牙,閉眼跳了下去。
果然黑暗中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溶月雙腳一著地,便慌忙離開了他的懷抱,低頭輕聲道了謝。
蕭煜微微一笑,看一眼四周,不知想到了什麼,唇畔笑意更深了。
夜色如水,四下里靜靜悄悄的,因溶月吩咐人下去歇著了,院中也沒了其他人影,只在听泉居門口守了兩個當值的內侍。
溶月看一眼門口,面露憂色,“王爺,門口有人守著,我們如何出去?”
蕭煜瞄一眼院子四周的圍牆,涼涼出聲,“看來只有翻牆這一條路了……郡主需要本王幫忙嗎?”
瞧見他唇畔狡黠的笑意,溶月暗自腹誹,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會輕功,還明知故問,真是有些讓人有些牙癢癢的。
當然,這話溶月也只敢心里想想而已,面上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也不再扭捏,沖著蕭煜微微一福,小聲道,“那就拜托王爺用輕功帶我一下吧。”
蕭煜笑得愉悅,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一些。
溶月只得慢慢吞吞挪了過去。
蕭煜微皺了眉頭,“郡主好像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沒有沒有。”溶月慌忙擺手,連連否認,趕緊又挪了挪步子朝蕭煜靠近了些。蕭煜面色這才歡愉了幾分,長臂一勾,將溶月帶入了懷中。
溶月心神一蕩,還未回過神來,身子便騰飛到了半空之中,蕭煜腳下在圍牆上一點,很快又落了下去,在地面上站穩了。這次,他不待溶月反應,率先松開了環在溶月腰間的手。
溶月沖他微微斂衽一禮,退開了些。
蕭煜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便抬步朝前走去。
溶月低了頭跟在他後面,心中有些新奇和忐忑,不知這次蕭煜又要帶她往哪里去。他身上那些數不清的謎團真的會在今日便得到解答麼?
此時連她自己也不曾意識到,她竟從未懷疑過蕭煜會對她不利,等她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是夜夜深,半輪明月在層雲間穿梭,地上時不時飄來明滅的光影,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