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的死來得很突然,外人雖有些詫異,不過卻也沒懷疑什麼,倒是胡氏的兩個兒子兒媳想要借題發揮,竟是欲將這盆子髒水潑在董子靖的身上,異想天開的想要將他的世子之位奪下來。
只可惜,董子靖並不是什麼善茬,董文昌臥病在床多時,隨後又被聖上定為世子,胡氏又被她自己的兒子給弄得癱在了床上,再沒人能阻擋他,可謂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日子足夠他將鎮南侯府完全掌握在手里了。
如今鎮南侯府說是他的一言堂也不為過,加之又有董靜姝這個親王妃背後撐著,董子銘和董子奇倆人上躥下跳也沒能蹦 得起來,倒是叫外人好生看了場笑話,都在說胡氏無德,三個孩子沒一個是好的,女兒是個下賤淫婦,倆兒子又是無能蠢貨不孝不義之徒,也不知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
董文昌和胡氏的身後事趕在一起辦了,董子靖這個準繼承人一手操辦,辦得很隆重,井井有條,沒什麼好讓人詬病的,倒是不少人稱贊其孝順,辦事妥帖。
而借著這個機會,順豐帝便順勢直接解了甦瑾言的禁足,萬丞相等人很是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只想著好歹沒讓他這麼快就重回朝堂,也算是個安慰了,便索性睜只眼閉只眼。
畢竟順豐帝已經在位幾十年了,雖然他人有些不靠譜,但是大事上卻不糊涂,皇權抓得很牢靠,根本不是初登基的小皇帝可以任大臣們脅迫拿捏的。
董文昌的喪事結束後,董子靖便順利成為了新一任鎮南候,雖然很厭憎胡氏的兩個兒子,不過他也不是蠢貨,並沒有急著將人趕出去,總歸現在侯府捏在他自己的手上,這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雖然有些膈應,但倒也更加安全,再怎麼蹦 也蹦 不出他的手心。
而且,只有這樣他才能更方便做點什麼啊,否則怎麼對得起胡氏這麼多年來的打壓迫害,還有他那幼弟的一條命?
至于董子承,董靜姝雖說有意請他到女學當教書先生,不過女學還在選址呢,真正建成開始招生開學怎麼的也得等個一年多吧。
不過董靜姝後來仔細給他檢查了一下,發現他的腿傷雖然有些嚴重,但是好在受傷的時間不長,她還能治!
董子承得知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當即激動得流下眼淚來,媳婦劉氏也是又哭又笑,興奮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雖說她不嫌棄自己的男人,但是她終歸也是不想看到她男人整日那樣頹廢度日的。
兩口子對董靜姝滿心感激,劉氏當場就跪下給她磕了三個響頭,董子承也像是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一樣,亂七八糟的胡須剃掉了,且因為心里有了希望,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再也不是那副死氣沉沉滿臉陰郁的樣子,終于是恢復了探花郎的風采。
而對于董文昌的死,董氏卻著實好生傷心了一陣,原本孕期養出來的一點肉也全都瘦回去了,整日精神都不大好,弄得闔府上上下下都是憂心忡忡。
董靜姝擔心自家娘親的身子,幾乎每天都要往將軍府跑,折騰得人也憔悴了不少,甦瑾言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只恨不得將她鎖在家里算了。
“你就別操心了,不是還有岳父嗎?岳母的身子沒什麼問題,倒是你自己,你看看你的臉色,慘白兮兮的還以為是女鬼呢!”甦瑾言沒好氣的說道,臉色冷冷的很是駭人。
雖然這家伙嘴巴挺毒的,但是自從定親以後他就沒再對她噴過毒液了,只恨不得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曾這般橫眉冷眼過?
董靜姝不禁有些委屈,驀地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還真是被他給寵壞了,竟是嬌氣成這樣。
一時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瞎矯情,卻又氣他對自己冷嘲熱諷不體貼,氣性兒一上來,便撅著嘴不願理他了,只埋頭自顧自的快步往外走。
甦瑾言給她這反應弄得愣了愣,又好氣又好笑,看她一臉委屈的樣子很沒出息的心疼了,不過他也著實氣她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打定了主意要晾一晾她,必須得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不再犯了才好!
于是他也不急著哄她了,只不急不緩的跟在她身後,董靜姝看他竟這般反應,頓時咬牙切齒了,原本只是心里有些別扭,眼下卻真是有點氣了。
果然啊,男人都是這回事,新鮮勁兒過了便不再如珠如寶的捧著了!
董靜姝氣惱的直磨牙,怒氣沖沖的剛出了將軍府的大門,誰料真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哎喲!我說圓圓你怎麼走路都不看道兒啊!”董致遠摸摸自己的胸口,一臉郁悶道。
董靜姝給他撞得倒退了兩步,正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反應過來後面那人是誰,立馬臉一垮扭著身子離開了那懷抱。
心里氣兒正不順呢,額頭又給撞得一陣發暈,當下瞪著董致遠,小嘴兒 里啪啦的就跟鞭炮似的炸開了,“沒事長得這麼皮糙肉厚做什麼?不知道撞人很疼啊?我都還沒叫呢你一個大男人被踫一下就嗷嗷叫個什麼勁兒?丟人不丟人啊你!”
董致遠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瞅瞅甦瑾言,“她今兒個是吃火藥了?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反正吃再多火藥回頭你給她灌兩斤蜜糖哄哄就好了。”
“圓圓你看看,我把誰給帶來了!”
董靜姝呲牙腐笑,“總不會是給我帶了個嫂子回來吧?”說著往他身後一瞅,眼楮頓時一亮,“祁子衍!”
“是我。”一如既往冷硬如冰山的俊臉,只是看著她的眼底仿佛閃爍著些異樣的柔光。
甦瑾言頓時警惕起來,瞅著祁子衍的眼神兒陰森森的,很是不善。
別以為那時候他“傻”就不記得,當初那會兒雖然這家伙總是一臉面無表情,但是卻總是會有意無意的偷看她!那點兒小心思,當誰不知道呢!
只是走了便走了,這又突然出現是幾個意思?而且還那樣一副悶騷的樣子!
甦瑾言不爽的微眯起了眼,不過轉念想到,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媳婦兒了,就算這家伙有再多的心思也晚了!
像是看懂了他得意的笑,祁子衍的目光不由暗了暗。
當初他的身上背負著沉重的擔子,所以不得不離開,原想著待自己解決掉了那一堆麻煩,便回到那個寧靜美麗的小村莊去,回去告訴她,他的心意。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待他重新回到那個地方,卻才發現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那一次的別離,竟就成了永遠的錯過。
只因他一時的怯懦,卻永遠失去了站在佳人身旁的機會。
祁子衍不禁泯緊了薄唇,抓著劍鞘的手已是青筋暴起。
然而作為中心女主角,董靜姝卻一點兒沒發覺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只是略為驚喜的看著祁子衍,道︰“原還想著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呢,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我說過,會回來繼續報恩。”祁子衍淡淡道︰“我去了村子,鄉親們說你們來京城了,所以我就過來了,剛剛在街上正好踫到了致遠。”
甦瑾言冷哼一聲,報恩?只怕是心懷不軌罷!
董靜姝剛張嘴想繼續說什麼,卻突然胸口一疼,猛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圓圓!”
甦瑾言慌忙接住她軟下的身子,俊美的臉龐上滿是驚慌恐懼。
董致遠和祁子衍也慌了。
董靜姝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在被什麼東西啃噬一樣,痛得她只想在地上打滾,甚至抑制不住痛呼出聲。
“別,別讓娘知道!”
甦瑾言忙將她抱起上了馬車,看著她慘白的,因為過分痛苦而扭曲了的臉,只覺得連手都抖得快抱不住她了,從未有過的焦慮恐慌在心底飛快蔓延開來。
甦瑾言搭上她的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董致遠和祁子衍坐在一旁,焦慮的目光緊盯著他。
“圓圓到底怎麼了?”董致遠憋不住問道。
甦瑾言臉色突地大變,“蠱毒!”
“蠱毒?”董致遠一臉茫然。
蠱毒這東西向來極其神秘,一般很少有人知道,甚至听都沒听說過,然而這種神秘又詭異的東西卻的的確確存在著。
祁子衍聞言目光不禁一閃,探了探她的脈,面色亦是大變,“是萬蟲噬心蠱!”
顧名思義,所謂萬蟲噬心蠱,便是發作時會感覺如同有千萬只蟲子在啃噬心髒一般,真真是能痛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致遠聞言臉一下子都白了,“怎麼會這樣?圓圓為什麼會中這什麼蠱毒!”
甦瑾言默默的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听著她痛苦的〞shen yin〞,心都要裂開了一樣。
“有沒有解?”
“有。”祁子衍看著他,道︰“這是子母蠱,一般給別人下子母蠱都是為了能控制對方,背後之人,必有所求,相信不多時必會有人自動找上門來。”
甦瑾言陰沉著臉,他大概已經能猜到是誰了,左不過跟他那些兄弟脫不了關系。
萬蟲噬心蠱每日酉時必會發作一次,每次會持續一炷香的時間,而若是身上有母蠱之人催動母蠱,則子蠱同樣會發作,且只要對方不停,則子蠱便會一直不消停,中蠱之人會持續不斷承受那非人的折磨。
當蠱毒發作時間結束,董靜姝整個人都已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渾身都被汗濕透了,臉色煞白,身子縮在甦瑾言的懷里還在微微顫抖著。
“九哥,你的手……”她模糊的記得,剛剛發作時他似乎將自己的手指塞進了她的嘴里,那種蝕骨灼心的痛驅使著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直到現在她的嘴里還滿是濃郁的血腥味,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他的手一定被她咬得不輕。
甦瑾言沒有將自己的那只手給她看,只是緊緊抱著她不停顫抖的身子,心疼的問道︰“還疼嗎?”
董靜姝微微搖頭,“不疼了……”心髒不疼了,只是她卻覺得腦袋又像是要炸開了一樣,一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知春等人見她昏迷著被抱了回來,俱是嚇的肝膽俱裂,卻還未來得及問一句,便被甦瑾言通通趕出了房間。
華麗而又溫馨的臥房中,以往處處都充斥著甜蜜的味道,而如今,卻是一片死寂。
甦瑾言獨自坐在床邊,手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煞白的布滿痛苦的臉,像是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了一樣。
他的心里總有種不安的預感,濃濃的絕望和幾欲毀天滅地的嗜血沖動若隱若現。
他覺得,她似乎要消失了,永遠消失,永遠離開他的身邊。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出來,甦瑾言便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刀一刀剮著,疼得他幾欲窒息。
他想告訴自己這是他自己在胡思亂想,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絕對不會讓她有事,可是這個念頭卻像是扎根在他的心底一樣,無盡的恐慌和絕望幾乎快將他逼瘋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王爺,禹王殿下來了。”
甦瑾言目光一閃,冰冷的殺意一閃即逝。
“仔細照顧王妃,若王妃有何意外……”
眾人不禁心中一寒,慌忙垂首領命。
前廳中,祁子衍和董致遠坐在一側,對面是一臉玄妙笑意似乎心情甚好的甦瑾城,而在他的身旁,卻還坐著一個人,一個全身上下皆包裹在黑色中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從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分辨出,這是一個女人,一個很詭異很危險的女人。
甦瑾城一看到甦瑾言的身影,頓時眼楮一亮,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九皇兄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大好?不會是九皇嫂發生了什麼不測吧?”
此言一出,幾乎就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了,董靜姝身上的蠱絕對是他的手筆。
董致遠滿臉憤怒恨意,幾乎就要忍不住撲上去殺了他!
祁子衍卻扣住了他的手腕,不許他上前,“別沖動,母蠱應該就在他的身上。”
甦瑾城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笑道︰“沒想到倒是還有人識貨,沒有錯,母蠱的確在本王身上,所以……本王若死了,我那可憐的九皇嫂可是也要陪本王一起共赴黃泉了哦。”
甦瑾言冷冷的看著他,“條件。”
“還是九皇兄聰明。”甦瑾城笑了笑,一臉無辜,“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九皇兄發誓,退出奪嫡之爭,並且全力為我奪下皇位,另外,娶了她。”
幾個人的目光都下意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將他身旁那個一身黑色的女子緩緩拉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美艷動人的臉蛋。
“方湘君。”甦瑾言眼中劃過一抹怔愣。
“原來師兄還記得我啊。”方湘君嘴角微翹,露出了抹魅惑的笑容,“師兄可是在驚訝,明明當初你親手震斷了我的筋脈,我怎會又站了起來?真是可惜啊,連老天爺都站在我這邊呢,所以,我又回來了。”
甦瑾言沒再搭理她,只是看向甦瑾城,道︰“我可以退出,也可以幫你奪位,但是娶她,不行。”
甦瑾城聞言有些激動,有些猶豫,卻見方湘君臉色一變。
“師兄怕是搞錯了,雖然母蠱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可不會解蠱!”旋即,紅唇微彎,勾起一道邪佞的弧度,“師兄舍不得她是不是?沒關系,只要師兄同意娶我,我立即就替她解蠱。”
“我也不要正妃之位,不過是個側妃罷了,你依舊可以和她做夫妻,並不差什麼不是嗎?左擁右抱豈不是人生美事?”
甦瑾言神情陰冷,捏緊了拳頭沉默不語。
他不知該如何選擇。
不答應,她會死。
答應,他做不到娶別的任何一個女人,而且他更明白,無論出于什麼緣由,若他們之間插入了另一個女人,他們的感情必定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見狀,方湘君得意的笑了,“師兄可要考慮清楚了,是眼睜睜看著她飽受痛苦死去,還是左擁右抱盡享人間美事。三日後,我等著師兄的答復。”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了,甦瑾城緊隨其後。
突然,一記鐵拳狠狠砸在臉上,甦瑾言措手不及整個一下子被打翻在地,嘴角溢出了殷紅的血跡。
董致遠憤恨的看著他,“你惹的麻煩,你惹的桃花債,憑什麼要我妹妹來承擔後果!早知今日,就算是抗旨一死,我也一定會攔著絕不讓圓圓嫁給你!”
甦瑾言擦了擦嘴邊的血,沒說話。
的確是他的錯,是他將她拉入了這個漩渦,卻並未能保護好她。
“甦瑾言,如果圓圓真的……我一定會殺了你!”
甦瑾言垂著頭,離開回到了寢室中,看著心愛的女人依舊飽含痛苦的臉,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中。
“圓圓,你告訴我,我該不該答應?”
“答應什麼?你想背著我做什麼?”
董靜姝突然張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目光竟是說不出的復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