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趙戊听到紙片落地的聲音,最先反應過來,伸出手去撿那張紙片,打開來一瞧,頓時一震。
是什麼東西,連素來最冷靜最寡言的趙戊都被嚇成這個樣子?
趙戊不理會其他六人徑直朝秦王走去。
“王爺。”他將那張小紙條奉上,不錯眼的凝視著婁蒹葭。簡直難以相信,在這個四面臨敵的東姚,竟然還會有幫他們的人!
看完整張小紙條的婁蒹葭的臉色尤其沉重。
“是什麼?”
幾個人湊了過來。
“一份皇狩林地圖。”趙戊冷靜道。
“什麼?”秦庚壓抑著叫了一聲。
听到趙戊說是地圖,七人全都湊了過來。秦王將那張地圖遞給其中一人。
“姚國有誰會幫我們?真是不敢相信。”齊甲眉宇緊鎖,疑惑道。
楚乙面色同樣深沉,挑眉道︰“或者是想用假地圖,引我們上鉤……”
“有道理。”秦庚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他的目光落在齊甲手中的紙條上,“把紙條給我看看。”
齊甲將紙條遞給秦庚後,與楚乙握著劍朝洞口走,那馬蹄聲愈來愈近了,希望那些人不要發現在這個洞穴。
秦庚看著紙條上的字跡,莫名其妙的竟然覺得這,這字應該是出自一個女人之手……
不知過了多久,在馬蹄聲很近很近的時候,洞穴內出現一道亮光,秦庚一驚望向洞穴內,看到是燕丙燃著火燭走來。
燕丙臉上有很多灰塵,欣喜道︰“洞穴通了,我找到路了,大家跟我走。”
聞言七侍衛稍微松了一口氣,趙戊和魏己扶上王爺,七人跟著燕丙朝洞穴里走。
越往洞穴里走,空氣越濕冷,楚乙環顧四周不經開口問道︰“燕丙,這里通向哪里你知不知道?”
燕丙舉著火燭,道︰“我猜想外面應該是個湖泊。”
“什麼?”幾個人大叫。
“怎麼了?”燕丙回頭看幾人,以為自己說錯了畫。
秦庚望秦王︰“王爺,地圖上畫著洞穴出去也是湖泊……您說這……”
秦王拿下覆在面上的銀甲,嘴唇動了動。
幾人看清楚了,秦王說︰“先出去再說。”
七侍衛不禁又想,若是地圖是真的,會是誰想暗中助他們呢?會是彥城城主?
想不到彥城城主竟會有這般能耐,連皇狩林的底圖都能弄到手,太不敢相信了,彥城城主久居彥城何時對姚朝皇狩林這麼熟悉了?
七侍衛不大相信是彥城城主所為,但又想不出除去彥城城主之外的人。
走至洞穴最中心的時候,燕丙手中的火燭熄滅了,秦王取出隨身攜帶的夜明珠進行照明。
身後已經完全听不到馬蹄聲了,眾人才放下心來。
離洞口越近,冷氣稍減,外面的湖風也疾厲許多。
終于見到了光束,七人長吁一口氣。
燕丙走在最前面,見到洞外天地,不禁叫喊了一聲︰“真的是湖!”
“你小聲點,好不容易脫險,也不知道那群刺客會不會跟到這里來。”秦庚說道。
“紙條呢。”齊甲問秦庚。
秦庚伸手往懷中摸。
“哎呀,怎麼搞得!紙條不見了!”秦庚臉一白,望向七人,“應該是落在洞穴里了。”
齊甲一拳打在秦庚肩膀上︰“師傅還說你最細心,關鍵時刻就是個大二愣子!滾一邊去!”踹他一腳。
幾人都因為不大相信那張小地圖,所以沒有刻意去銘記,再者那張紙條畫得太詳盡了,剛才為了安危也沒有認真去看。
“現在怎麼辦?”韓丁掃了一眼幾人,問道。
沉默的趙戊也望向秦王,秦王拿下銀甲,嘴唇動了幾下。
秦王說︰“我見紙條上畫著,往南面走有一湖邊涼亭,去那里。”
因為那個涼亭下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所以他刻意記下了。
*
先前受秦王的一群侍衛以秦王的坐騎做誘,夜鶯帶著死士走了相反的方向,所以耽擱了整整一天。
太陽落山時,夜鶯帶著暗殺在秦王先前待過的洞穴附近的林子里找了一圈後。有暗殺說道︰“總領大人,那里有一個洞穴,我們是否要進去看看。”
夜鶯眼一眯,道︰“地圖呈給本座。”
一個暗殺將牛皮地圖呈上,夜鶯接過來一看果然見到有洞穴,洞穴內外再無去路,可見是一個死穴。
“難怪找了這麼久不見蹤影,原來是躲進了洞穴內……呵呵。”夜鶯將牛皮地圖扔給了那個暗殺,她將腰間的雙月彎刀取下,跨馬而去,“所有人听令,一百死士先行,三十暗殺緊隨其後,隨本座去取秦王首級!”
*
死士踏進洞穴不曾見到一個人影,命一部分死士檢查洞穴四周有無可出之路,再去給洞外的夜鶯匯報。
“跑了?!”夜鶯魅惑的眼眯起,長葉柳眉高挑,看似在笑實則已動怒,一鞭子抽在那死士身上,大吼一聲︰“死物!還不去追?!”
此刻,洞中一個死士沖了出來︰“總領大人,洞中發現被人以內力震開的通道,屬下料想那些人已從那條道中離開!”
夜鶯聞言心內怒火大升,眼里的寒光如同兩把利劍一般,射向那個死士,“還不快去追!”
“三十暗殺,也隨本座入洞穴內!”
黑壓壓的一群人走進洞內,馬匹全留在了洞外。
“大人!洞穴內發現此物。”一個暗殺在洞穴通道中將一張紙條呈上。
“是什麼?”夜鶯疑惑地望向暗殺手中的東西,拿起一看,眼神陡變,她將那東西塞進懷中。
原來是有賊人暗中助那秦王!
吃里扒外的東西,可別叫她夜鶯給揪出來千刀萬剮!
*
七侍衛帶著秦王往南邊走,果然見到一個涼亭。
七人蹲在高過頭頂的草叢里,秦王被護在正中。
“要不要過去?”見他六人都不做聲,燕丙微沉不住氣問道。
“你就不怕里面有機關?”秦庚出聲嘴皮子不動的說道。
燕丙回瞪他一眼︰“我們這里不是還有機關大師嗎?……”
說著幾人都望向趙戊。
趙戊一直盯著涼亭看,大概是在觀察涼亭的構造。
“等等……”趙戊突然收回目光,驚奇出聲,他閉目,側耳聆听,沉聲說道︰“有馬蹄聲。”
“什麼?……”秦庚肺都要氣炸了,被人追到這里來了?
“噓!你小聲點。”燕丙提醒道。
這時齊甲和楚乙等人也听到了。
“一匹馬,是一個人。”楚乙說道望向趙戊。
“一個人?”秦庚不解地望向幾人,“那應該不是來殺我們的吧?”
趙戊搖搖頭,渾如刷漆的眉皺起,道︰“說不準,大家還是提高警惕。我瞧這座涼亭也有古怪,涼亭台階共十個台階,亭角七個,樣式古怪,亭中那個琴架更是古……”
齊甲一手搭在趙戊肩膀上︰“有人來了。”
趙戊也察覺到了,馬蹄聲減小,那個人下馬了。為什麼會在這里停下?
趙戊等人警覺的握上腰間寶劍。
趙戊眉頭一皺,緩緩趴在地上,他一耳貼地,俯地聆听,如刀削的薄唇冷冷道︰“氣息不強不弱,腳步輕盈,是個女人……”
如此一來,七人一致驚訝。
不知是敵人,還是一個不關己的過路人?
“等等,會不會那個紙條是她?……”魏己突然出聲道,“是她,是那個女人!”
不顧其他六人反對,魏己站起身,“我去會她。”
“魏己!”齊甲喊了魏己一聲,轉身又望向秦王,卻見沉默不語的秦王緩緩點頭。
“我跟著魏己。”秦庚說道,也跟著去了。
在秦庚看來,就算那個女人再厲害,兩個大爺們還怕制服不了?再者他想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麼要幫他們,她為什麼會知道皇狩林的地圖。
*
桑為霜因在皇狩林內尋了將近一天,現在太陽落山了,也沒有找到秦王一伙人,心里生出很濃的不安感來,于是只好祈求秦王發現了她藏匿在大弓里的小地圖,她想著,與其漫無邊際的尋找,她還不如到涼亭這里“守株待兔”。
再者秦王身邊那麼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能人,她不怕秦王不能找到冰湖旁的涼亭……
桑為霜將馬匹栓在冰湖旁的林中後,在湖前的草叢林子里蹲下。若是小婁的人趕至,她能第一眼看到。
希望不要讓她等太久……
她剛蹲下沒多久,就听到怪異的風吹草動聲……
誰?
她心下一緊,緩緩將背後的大弓取下。
若不是“獵物”,就一定是行蹤詭異的人。
桑為霜架好箭,因為視力有限,只能盯著風吹草動之處,卻看不清那“獵物”具體在哪里。
“嗖”的一聲,箭羽飛了出去——
沒有听到獵物的“哀嚎”聲,遲疑了大概一秒鐘,一個黑影朝著桑為霜飛過來,那樣迅猛的動作,如獵豹一般矯捷!
“……”桑為霜大驚之下,用大弓去擋。
此刻她已經知道這哪里是什麼獵物?分明是個人!
魏己看到這人放了箭,便察覺到了她藏身的方向,怕她再度放箭傷人,于是他使了一招“飛龍越池”將這女人壓下。
看到這張帶著黑鐵面具的臉,魏己遲疑了一下。
這是那日夜闖別宮的女人?
沒片刻他恍然大悟,原來姚國護國將軍的侍妾,也是傳言中神秘莫測的鐵面軍師,徵羽大人?
這個古怪的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古怪!竟然還有這麼多讓人驚嘆的身份!
桑為霜和這個男人打成一團的時候,就認出了這個人。他是秦王身邊的侍衛!七侍衛之一。
“秦王呢?”她運氣避開他,閃身到一旁,緊張問道。
“沒想到一夜聞名三國的徵羽大人竟然是個女人。”魏己低聲淺笑,要是浮屠塔的人知道他們是被一個女人使計謀打敗的,會不會嘔到吐血?
站起身來,朝她伸出一手,示意牽她起來。
桑為霜不看他,徑自從地上爬起,草叢高過胸前,二人對視一瞬後,魏己不解地問道︰“是你藏的地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你怎麼會知道皇狩林的地圖?”
桑為霜身影一動,冷聲道︰“你的話問的太多了。”
她側目凝著魏己,“帶我去見秦王,我能帶他離開這里。”
“我們憑什麼信你?”魏己還有不知從何處沖出來的秦庚一齊開口說道。
桑為霜冷笑,淡漠如霜︰“呵呵,你們還有選擇嗎?”
正身望向他們︰“不信我?不信我你們有辦法三日內走出這個皇狩林?”
“沒有你,我們依然可以走到這里。”秦庚狠狠道,洞穴是他們發現的,洞穴內的密道也是燕丙找到的,他們可沒有借助她給的那張地圖。
桑為霜微驚訝,笑道︰“這麼說諸位並沒有用到那張小地圖,那我真要贊嘆各位一句,人才!”
她雙手一攤,轉過身去︰“好,我只帶小婁出去,你們自己看著辦!”
桑為霜說道,便朝涼亭走去,這兩個人都站在這里了,表示婁蒹葭就在這附近,他們不願意透露,那她只好自己去找!
“你……”秦庚和魏己兩人忙追上前去。
走了不到百米桑為霜就在草叢中看到秦王的身影。
他坐在草叢中,其余五名侍衛守護在他的左右,見到桑為霜,五名侍衛都警惕的望向她。
而桑為霜,目光始終在秦王身上,她凝視著他,即便黑鐵遮面,眸光爍亮亦如星辰。
“小婁……”她喚他,難以克制住此刻的喜悅,她沖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手握住他的臂膀,“我帶你走。”
婁蒹葭一臉驚呀又一臉茫然,喜悅在臉上停留了很短暫的一瞬,因為這個女人竟然伸出雙手將他抱起……
“你做什麼?”齊甲出手阻止她。
做什麼?她自然是要帶小婁離開,他們以為她有很多時間在這里耗著嗎?
她不光要保證婁蒹葭的安全,還要保證她的“胡作非為”不會影響到薄彥!她不想因為她要救小婁,而害了薄彥!
而她,察覺到手中一空,那個被她握在手中的手臂,被人不大委婉的甩開。
她一愣,就如同被人狠狠地摳走了心口某一塊。
她望著他絕艷的側臉,片刻失神。
“沒有時間了!”桑為霜說道,“若是介意我動手,你自己站起來走。請你配合……”
不知是花了多大的力氣,她才學會對他冷言冷語。以前她對他說一句重話都會思前想後,生怕一不小心會傷害到他。而現在,他不溫柔,她也不委婉,如此,互傷著。
此時,魏己和秦庚朝他們跑來。
“王爺,北面洞穴里有動靜,恐怕是皇帝的殺手找到這里了!此地不宜久留!”魏己微慌亂地說道。
趙戊趴在地面上雙耳微動,沉聲道︰“王爺,我們快點離開這里。”
趙戊站在桑為霜面前,那雙深沉凜冽的雙眼注視著桑為霜道︰“姑娘,你一定知道那個涼亭的秘密,請求姑娘帶我們離開。”
桑為霜看了他一眼,轉身面向涼亭的方向,絕立的背影清冷無比,她不知道她此時的背影落在秦王眼里,又生出怎樣的錯覺來,讓他仿若回到五年前,回到古風鎮里,那個時候,也是長亭古道,也是清水池塘,她慣常這樣,右腳稍前,左手搭在腰間,頭微微向右邊傾斜,這個姿勢,就是她慣常看荷花的姿勢……他怎麼會忘記?即便很多年過去,他都不會忘記……
桑為霜淡淡道︰“你們跟我來吧。”
她步伐很快,不想讓他們看到她臉上的神色,是那種極尷尬的不安。
“涼亭台階走兩旁,不要走中間。”她第一個踏進涼亭,在涼亭中的琴桌下蹲下,眾人跟著她走至亭心,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琴桌被她推開,琴桌下面竟然是一副棋盤。
桑為霜正要動手,趙戊的劍鞘抵住她的手。
“姑娘這個是棋局八陣術所成的機關,若是毀掉也不能得到想要的‘結果’。”趙戊沉眉說道,阻止她繼續動手“破壞”。
桑為霜抬起頭望向趙戊,疑惑道︰“難道你會解?”她也詫異,這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想毀掉這個機關。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不知道,這個棋局該怎麼解開,今日本是抱著若是解不開就毀掉的心思……
若是這個男人會解,那自然是好說。
“姑娘若不知道解法,不妨讓趙某一試。”趙戊平靜地說道,這種機關他在古書上見過,也許能解。
桑為霜後退一步,給他讓出位置,“你來。”
趙戊道了聲多謝後,趴在在棋局旁,他將耳朵貼于地面,輕輕叩擊棋局,就能听到別地下類似于齒輪滾動的聲音。
“楚乙,燕丙,韓丁,魏己,秦庚。等會兒那幫人找來,我們六人拖住他們,給趙戊時間。”齊甲吩咐道,幾人已將寶劍握在手中。
而桑為霜則是面向湖水,她是擔心傅畫磬的人很快便能找到這里,若是這樣她恐怕會泄露身份,她只希望能快點解開機關……
趙戊趴在地上,額頭上已經有熱汗淌落,他仍然耐心听著齒輪的動靜,再緩慢移動棋盤上的玄鐵棋子。
“ ”的三聲,黑鐵棋盤上的玄鐵棋子被趙戊移動後,棋盤的地面上發出三聲響聲。
“開了。”秦庚驚道。
眾人望了過去,只見一條路,一直延伸至湖中。
“天啊,這路竟然修在湖……”燕丙大叫道,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水下工程,倒是引起他不小的興趣。
桑為霜看著他們幾人,黑鐵面具下眉一皺,冷聲道︰“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走?!”
她眼里有血絲漂浮起,她伸手推他們下去,她曾听父皇說過,知道這里有一條路通向外面,一直到城北的玄武橋。
“玄武橋下有一艘游船,那里有接應你們的人,姓楊名焉,暗號是楊焉大哥,小婁回來了……”她的聲音微有些沙啞,沉重地低下頭去,不想再看那一張傾國絕代的臉,“他會帶你們去秦國……”
幾個侍衛一听,心中雖然半信半疑,卻又不禁問道︰“你呢?”
桑為霜勾唇深意一笑,“你們都自身難保了,還管我死活?若是信我,若是記得我的恩德,你們……”她目光沉靜地望著他們,“你們就替我好好照顧好自家的主子爺!他若傷了一根頭發……”
“哼,我桑為霜就算是走遍天涯也會找到你們,再弄死你們……”
“……”七人一致無語,這女人說話好生刻薄刁鑽。決定不和她多做糾纏,齊甲楚乙護著秦王,走下密道,齊甲邊走邊道︰“姑娘恩德我七人銘記,若是他年再遇一定會報答姑娘的。”
桑為霜這才望向齊甲,也望向那個清冷孤絕的人……
黑鐵面具下,目刺痛了一下,側臉,閉目。她才不想和小婁做出“生離死別”的樣子,他們會再見的!
“哼!活著出去再說,還有重華公主一事,姚國的皇宮你們就算是派出三萬人也不可能將公主帶走的。勸你們早些聯絡同僚,速速收手回國!”桑為霜蹲在密道口,冷冷道。心里默念道︰快走吧。不然她真的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擁抱那人的沖動……
“這怎麼可能?”走在最後的魏己突然轉身說道,“重華帝姬不走,我們何以離開洛陽?”
桑為霜一腳將他踹下密道,“蠢物!你們若想死,也別死在我救你們之後,現在你們的命都是我的!重華帝姬我自有計謀保她不死,你們先給我平安回西秦去再說!”其實她目前也沒有想好保全重華帝姬的萬全之策……但是為了他們心安,這個謊言她一定要先保證著!
魏己心知救重華帝姬不過是以慰王爺,至于能不能成,或者有幾分把握,誰都不知道。這個女人說話雖然難听,但她說的也是正確的。
魏己也不多說什麼禮貌的客氣話,頭也不回的走開。
密道口已不見人影了,為霜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悲涼,曲終人散不過如此,她只能送他、陪他走到這里了。再見吧!
她從密道口站起,轉身朝棋盤走去,此刻她卻听到密道里一陣急促的叩擊聲。
她猛地回頭,就見那雲煙藍的身影一手支撐著牆壁,他是急忙跑過來的,她看得出來,正因為看得出來她才無比的震驚。
“你……”
只見那人取下面具,露出那一張絕美傾國的臉,俊美而邪氣,俊逸且出塵……
她又見到了,這張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臉龐……
眼眶微有些濕潤,她凝視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婁蒹葭微勾唇一笑,唇動了動。
他說︰你若有難,拿著這個去找我,我還你恩情。
碧玉放在她腳邊,她沒有去接,唇邊帶著自嘲的笑。
她與他,就只剩下施恩與歸還這麼簡單的往來了嗎?
“王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要這塊玉。”
碧玉被她一腳踢下密道,她抬起腿,一腳毀了棋局。
轟隆隆。密室口的地層封住了口。
一線之隔,只能看到一雙驚訝絕艷的眼,久久地凝視著她。
桑為霜站在亭心高傲的笑。
婁蒹葭,我們還沒完——
想還恩情,就用你來還!一塊破玉,桑為霜才不稀罕。
*
在密道口合上的那刻,桑為霜也听到一大群人朝這邊趕來的腳步聲。
糟了。
她一慌神,如風似的離開涼亭。
遠離涼亭後,桑為霜駕著馬離開了。
她不可能送秦王離開這里,因為她不能連累薄彥。
注定有她在,傅畫磬不會殺死婁蒹葭,也不能傷害薄彥。
秦王的人在子時前走出密道。
密道外果然如那個女人所說,是城北的玄武橋。
而玄武橋下,果然停著一艘小船。
“天啊,她沒有騙我們。”燕丙驚訝道。
楚乙看著齊甲︰“現在該怎麼辦,我們等不到婁師兄的人,還救不救公主?”
幾人望向王爺,“王爺,我們要聯絡婁師兄的人,還是……”
“王爺……我們真能信那個女人嗎?她會幫我們救出公主嗎?”燕丙不解地問道,“就像她說的,三千人要救出公主……”
秦王突然伸手抓住齊甲的一只手臂,他凝視著齊甲,動唇。
齊甲看懂了低下頭道︰“臣遵旨,臣一定帶回三千人。楚乙,你帶秦王離開洛陽,三日後我們在陝州匯合!”
楚乙一听就明白了,見齊甲離去。
六人齊聲道︰“大哥,注意安全!我們等你!”
*
“我們要下橋去找……”燕丙撓了撓頭,“那個女人說的暗語是什麼啊?我怎麼給忘記了?”
秦庚瞥了燕丙一眼,無語道︰“跟著我來吧。”
下橋,一群人走至那艘船前。
“船上的大哥!”船外秦庚喚道。
船內的人听到了,從船艙中走出來。
十六七歲的少年提著燈籠,看到六個黑衣人掩護著一個銀甲覆面的男子。那六人有意遮擋住那個著雲煙藍衣的人,所以楊焉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楊焉心道這就是當家的要他等的人?
“船大哥姓什麼叫什麼?”秦庚謹慎的問道。
“在下姓楊名焉。”楊焉答道。
幾人微震,那女人當真一句也不曾誆他們?
秦庚俊臉微紅,抱拳吐道︰“楊焉大哥,小婁回來了……”
楊焉聞言,身子一震,心道正是這幾人了。
“公子們請進!”楊焉急忙命阿旺放下船板讓幾人上船。
等幾人進了船艙,楊焉才看清那個雲煙藍的身影。
在船艙的燈火之中,六侍衛為秦王褪下那件雲煙藍的外袍,他一身白衣坐在床榻上,楊焉險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
難怪當家的說的暗語是︰小婁回來了……
“婁,婁少爺,你可回來了……”楊焉語無倫次地說道,又望船艙里頭的人,“過雪……”
*
寂靜的船艙,垂頭痛哭的十三歲少年,還有一屋子的沉默男兒……
這樣的夜,古怪而又悲涼。
小船朝洛陽城外駛去,直至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你識字?”魏己站在過雪面前,冷冷的問道,他那張冷酷又稜角分明的臉,讓樊過雪隱隱畏懼。
樊過雪害怕的答不出話,只能點頭。
“那你過來。”
樊過雪臉上尤掛著淚水,跟著魏己朝秦王蒹葭走去。
“主子爺問你什麼,你都說給他听,不許有隱瞞。”魏己凝著樊過雪強調道。
“是。”樊過雪不敢看他,他不安地回答道。可是一面又無比開心,他終于能離四公子這麼近了,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近的看過他了,不知公子這大半年過得如何?怎麼突然之間不認得他了,還莫名其妙的成了秦王……
泛黃的宣紙上落下三個字︰我是誰?
連魏己都無比錯愕,不知秦王為何這樣問,或許也只是為了眼前這個樊過雪好理解吧。
樊過雪毫不含糊地答道︰“公子乃安縣縣府四公子,安縣大公子,原邵州知州林景臣,現在的東宮少保是公子你的大哥!公子是被大公子在邵水邊上撿回府的,在縣令府上的三年是由我伺候著公主,三年來公子不認得任何人,卻在去歲冬見到縣南桑家茶莊的大當家後,獨獨認識桑大當家,桑當家的本名桑為霜。她喚您‘婁蒹葭’,說公子您是她的表哥。後來公子還冒著風雪,從縣府中出去,親自找去桑家莊,再後來我和公子在桑家莊里住下了,再後來……”
樊過雪一口氣將自己清楚的“四公子”的過往全部講出來。
魏己的劍眉已經皺成一團︰“小子你可曾胡言亂語?還是你家當家的叫你編的故事?”
縱使他魏己氣勢冷峻,言辭犀利,可樊過雪句句屬實,豈能會因他出言威脅就顛倒黑白?
“過雪說的都是實情,天地日月可鑒。若有半句虛話,叫我不得好死!”過雪紅著臉惡狠狠地瞪著魏己,“我家當家的才不會教人編故事,她不願解釋的,我幫她都說了,省的你們這些人‘糊弄’公子!”
“小子,你不想活了?”魏己聞那“糊弄”二字瞬間大怒,險些要動手揍過雪。這臭小子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糊弄?他是說他們幾個糊弄主子爺?
“你……”過雪被魏己一說,眼淚都給逼出來了,“以桑當家的性子,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會憋在心里,這樣的話她不想說,就算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會說……”
“你……”看著過雪哭的稀里嘩啦的樣子魏己也手足無措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愛哭的孩子。
魏己不過是判斷出方才過雪那段話中很多且很大的漏洞,才會認為這是桑為霜讓樊過雪轉述給秦王的。他就不信秦王不會這麼懷疑。
方才,在一旁安靜听完的其他五人也覺得過雪這段話漏洞百出。
“為什麼主子爺不認識其他人卻單單認得那個女人?”秦庚問道。
秦庚開口一問,其他幾個都將問題拋了出來。
燕丙︰“主子爺在縣府住了三年,無人認得他,為什麼她一見主子面就知道主子叫婁蒹葭?”
趙戊皺眉,臉色陰森,冷冷道︰“她見過五年前的主子?”
無疑趙戊的意思是,桑為霜難道也住在谷風鎮里?
楚乙卻望向秦王︰“我也想知道主子爺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卻能記得那個女人,還能乖乖地跟那個女人去桑家莊。”
“我說你們笨吧,你們還反倒說我最笨,這個連我都想得到。”韓丁放下茶杯,望著幾人道,“因為桑為霜長得像華陽帝姬,主子爺當初以為她是華陽帝姬。”
韓丁一語,讓幾人猛地驚醒。竟然忘記了這一點!有道理!
“那桑為霜為什麼說主子爺是她表哥呢?”燕丙繼續拋出問題追問。
“這個還不簡單?”秦庚嘲諷的笑,“因為她覺得主子爺傾國絕代,于是將主子爺勾引自家中!”
“你胡說些什麼啊?!”過雪突然打斷道。
魏己白了一眼秦庚道︰“我也不信。要說姚國的護國將軍也美貌,皇上也美貌,也不見那女人想怎樣,那女人看著不像是貪圖美貌的人。”
“我家主子爺能跟那個渣皇帝和勞什子的護國將軍比?”秦庚微紅著臉頰,憤恨道。
魏己唇一抖,額角跳了幾下︰“你這話沒錯。但我現在不想和你糾結這個。反正我不認為桑為霜說婁蒹葭是她的表哥,是出于貪圖主子爺美貌這個原因。”
“那又該如何解釋?”秦庚反問,他倒是給他找個行得通的理由啊!
“我不知道。”魏己轉過身去。秦庚問他,他問誰去?總不能他再將主子爺拖出去胖揍一頓,助他想起那五年的記憶吧?
秦先生說秦王這不全算是失憶,其實是一種病癥。
秦王的身上有婁淵的父親傳給他的三十年功力,而秦王獲得這功力的時候才八歲,在婁淵的指導下秦王用了七年的時間來消化婁淵的父親的內力。
可是外力施諸于己,而非己。隨著內氣而動,七年來秦王並沒有消化完全。在谷風鎮那一場意外中秦王身體受到了巨大的創傷,內力在護體的時候,與內氣產生了巨大的踫撞,至經脈逆行,在被推下清水池塘後,內功與內氣在踫撞之時,也使得秦王在落入水中後陷入暫時的“閉氣”狀態。才使秦王得以活下來。
爾後才有了後來主子順著邵水漂流至邵水邊,被林家大公子“撿”回去的故事。
但因為內功與內氣的巨大踫撞,還有那一次極其危險的經脈逆行,秦王神智受到極其嚴重的損害,讓他成了半個“痴兒”。
在血氣內涌,在受到嚴重的刺激的時候,秦王甚至會控制不住自己,甚至還會做出傷害人的舉動。這是他長期壓抑內力和情緒造成的結果,當然還有他身體受到重創的原因,所以秦王需要依賴藥物“鎮定”。
秦先生對秦王這次“失憶”的解釋是︰不屬于完全的失憶。更像是一種難以控制發作周期的“痴癥”,需要減少對他的刺激,當然秦王也要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緒。
或許不是失憶,只是他太想記起以前發生的事情,反而忘記了現在發生的事情。所以秦王什麼時候能想起來,他們都說不準。
六侍衛面面相覷,他們難以猜測現在的秦王在想什麼,或者他對桑為霜又抱以怎樣的看法?
*
當夜,皇狩林內。夜鶯在傅畫磬面前跪下。
“臣……臣失手了……秦王逃逸了……”
夜鶯渾身顫抖的跪在草地里。
沒有听到怒吼聲,反而滿月之下那個人高高揚起唇角,邪肆地道︰“夜鶯,朕如此信你,你竟然辜負了朕的期許……”
他蹲在她面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說,相要朕怎麼罰你?”
夜鶯妖媚的眼望向傅畫磬,如果他說做他的女人,她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的,于她這不算懲罰,倒是正如她的意願……
她用媚惑晶瑩的水眸望向傅畫磬,烈焰一般的紅唇輕吐出︰“臣失手放走了秦王,臣願意……”
手指大力的捏緊她的下巴,月光下他的臉陰森駭人,冷冷道︰“這可是你說的……”
“三十暗殺,這個女人是你們的了……”
“什麼?!”
夜鶯瞬間癱軟在地,她突然意識到皇上不是說的玩的,他很氣憤,全然不是那夜輕描淡寫的說“如果失手了,你們罰俸半年,杖責三十”的語氣。
他是很生氣,他不是在乎秦王到底死不死,而是秦王竟然在一天之內就逃出了皇狩林。
這倒是向皇上證明了,他手下的人有多麼廢物!而他不能小看了一個無權無勢的……秦王。
夜鶯慌張之下想為自己尋找最好的借口,她突然想到了那一張紙條。
“皇上!”夜鶯抖著手臂奉上那一張紙條,“不全是臣……”
她想為自己辯解的話剛說出口,又被自己咽下去了,“不,臣是想說,有人暗中幫助秦王逃逸,而且此人深知皇狩林地形,這張小地圖比皇宮中盛放的皇狩林牛皮地圖更直白!”
傅畫磬聞言,伸手取來夜鶯手中的紙條,匆匆看過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深邃的幽寒……
“掌燈來!”他突然一聲粗暴的怒吼,讓四周隨行的將士都嚇的腿發軟了。
一個侍衛舉步上前將宮燈遞上來。
誰的字跡?竟然這麼熟悉……
他沒有看錯,就是這麼熟悉的字跡,該死的熟悉!
皇駕走遠後,那些暗殺死士全都走得無蹤無影後,匍匐在草叢中一動不動,桑為霜才緩緩抬起頭來,深呼吸一口……
差點把自己憋斷氣了,無心埋伏在這里,竟然真讓她給踫上了傅畫磬!
而且,那張紙條還落到了傅畫磬手中!
不過……這樣也好。
*
一場預期三日的狩獵,以皇駕十五當夜返宮告終。
隨即傳來了消息,說是秦王在狩獵當天受了重傷,現已下令回別宮養傷。
狩獵不歡而散,可皇上卻下令今夜出席狩獵的人一個都不能離開皇狩林元狩門,就地扎營,等候禁軍總領和皇駕貼身第一侍衛的審問。
薄彥便知出了事情,不是秦王真死了,便是秦王逃了。
當夜子時聶慎就帶來了消息,說是大內禁軍總管帶著禁軍封鎖了洛陽城。
現而今全城戒嚴不說,全大姚水路陸路也即將封鎖。
薄彥便知,秦王逃逸了。
既然留人在元狩門,便是皇上懷疑有人“勾結”秦王。
*
“徵羽何在?”薄彥同秦陽小聲道。
“徵羽大人在清理獵物。”秦陽回答道,他倒是不擔心徵羽大人,他擔心的是自家將軍,這狩獵一事歸將軍負責,此番出了事情,將軍責任重大,如今該怎麼應付?
“將軍,此番聖上將我等‘扣留’元狩門,難道真有人助秦王一臂之力?”秦陽壓低聲音說道。他簡直難以想象朝中還有人會幫助秦王……
秦王有在姚國大臣中培養細作也不可能啊,秦王才剛恢復身份不久,要培養也只能現在開始培養。
秦陽想不通這一點。所以他認為,如今皇上“扣留”這些大臣的舉動是沖著自家將軍來的……
薄彥垂下眉眼道︰“也許。”
他站起來朝營帳外走去,顯然他是想去找桑為霜。
聶慎已去打探消息了,等聶慎帶來消息,他便知道皇上那里發生了什麼。
桑為霜蹲在營帳外,借著篝火的光,將獵物一個一個清點記錄。
“怎麼了?難得你閑情做的這麼認真。”
薄彥蹲在她身旁道。
“將軍難道不想知道有多少大人在這場陰謀縱橫的狩獵中,誰老老實實地打的獵物最多嗎?”她抬頭,反問他。
“難道你想說是你?”薄彥清冷如月的目光直射她的雙眼,多想一眼看穿她的心肺……
“將軍謬贊了,不過很遺憾,我只獵了三只兔子,而且剛才當著武官們的面把它們全放了。呵呵呵……”
薄彥面上閃過一絲陰沉,他陡然握緊桑為霜的手臂。嘴唇貼在桑為霜的耳邊道︰“告訴我,為什麼要搶秦陽的馬,秦王的事情與你有沒有一絲關系……”
桑為霜身影震,面向薄彥,淡淡道︰“我搶馬是想見識一下皇狩林,還有將軍可不要太高看了我,這皇狩林誰不是第一次進去?為何偏偏將軍要懷疑到我頭上來?”
薄彥側目望向篝火,每朝皇帝為了自己的安危都會設立密道,皇狩林中有密道,是必然。
秦王身邊能人頗多,若是秦王的人堪破皇狩林中地形,也不足為奇。
這麼說來,是他多想了?
桑為霜笑望薄彥︰“將軍,我和你打賭,三個時辰後皇上就會放我們各回各家。”
“怎麼說?”薄彥用很幽深的眼光望向桑為霜,他渾身上下散發著寒冷的氣息。
桑為霜撐著下巴望著滿月,用那種平靜淡淡的口氣問道︰“將軍隸書和行書您更喜歡看行書吧……”
“你又在發什麼瘋?”薄彥不解她怎麼突然說起字體來了。
“是我見將軍的書桌前擺著幾份字帖,一時好奇翻過幾頁。”
“你說什麼?”眼他底的陰鷙,瞪向為霜。那是華陽的字帖,當然會出現在他的書桌上。
桑為霜便知道,即使薄彥不大喜好書法,但她若是寫行書和楷書他一定能認出她的手法。所以在薄彥面前她寫隸書。
而那張紙條,她用慣常用的行書……
想必,傅畫磬若是猜到什麼,一定會被嚇死吧!
她不覺得害怕,竟然會覺得心中有些痛快,就讓傅畫磬認為華陽的鬼魂來找他索命了吧……
能嚇死他最好!
她心里清楚,傅畫磬殺了那麼多人,找他索命的多著了,怎麼可能會被一張紙條兒嚇到呢?
至于她說的三個時辰後,傅畫磬就會阿離放了他們,那是因為三個時辰後秦王已經走苦水入黃河西去了……
傅畫磬不知秦王蒹葭就是當年谷風鎮里的婁蒹葭。他殺不死秦王只會心煩,但不會上升到“悔恨”。
她已同楊焉過雪說明了,送秦王回西秦後不要再回姚國了,如果他們能留在秦王身邊自然是最好,若是秦王不要他們,便用她給的盤纏自行“經營”。當然秦王回西秦後最大的可能是孤立無援,又陷入生死僵局,那他們就將她給的錦囊拆開,里面有她給秦王的“獻計”。
她當然知道,秦王回長安會有“舊黨”相助,也正是因為有舊黨,他才能得到“秦王”的名號。
可是此番他回國不光是沒有完成出使任務,而且還是逃命回去,她分析全局覺得他不應該回長安城。
更應該是先留陝州,休書一封給他的“舊部”,再……就是她錦囊之上的獻計。
“皇上口諭,各位大人勞累一天,回府吧。”
半個時辰後,有公公來傳了皇上的口諭。
薄彥凝著桑為霜,似笑非笑︰“是誰說三個時辰的?”
薄彥此意不在嘲諷,反而更加疑惑皇帝此舉。
桑為霜也很詫異,不曾想會這麼快……
*
然而,誰都沒有猜中什麼。
數個時辰前。
當夜傅畫磬離開皇狩林後回宮收到一封密函,看著密函之上的幾個大字傅畫磬額角青筋直跳。
打開密函一看更是神色陰森,站在他面前的上官、軒轅等人面色更顯得難看……
整個殿內安靜無比,都不敢抬頭,甚至深呼吸,都在暗自猜測著是誰的密函。
那個面色陰森的帝王剛好放下手中的折子,外面就傳來了一個公公戰戰兢兢的通傳聲︰“皇上,夏美人小產了……還請皇上……能過去瞧瞧……”
殿內的臣子隨即互相觀望,眼神高深。
而玄衣帝王,唇角卻高高揚起。
呵呵,所有人都在打好算盤,想的那麼周全,想從他手中爭取到最好的局面?
門都沒有。
“擺駕。”寒冷如冰的聲音從殿中傳來。
那人已從上官皓,軒轅澈面前走過。
軒轅澈這才走向書案,看到桌上的密函,不禁一震。
“竟然是彥城城主……”軒轅澈將密函遞給上官皓。
彥城城主請求皇上給一個人情將重華帝姬賜給其叔父為妻,彥城願意奉上三百萬兩白銀,還有八千匹彥城寶馬。
想不到一個重華帝姬竟然會使彥城城主如此“慷慨”。
而且以這封密函來得這麼及時來看,彥城城主應該就在洛陽城附近……
看來秦王逃逸之事與彥城城主也脫不了干系!
弄走了秦王,再來要帝姬,想得倒是美妙,難怪皇上會一氣之下離開的。
不過如此看來這重華帝姬想殺是殺不得了,留著折磨還是有可能的。
*
不知是離洛陽城多少里路的地方,某一艘畫船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披著黑裘,一身深黑色衣袍,衣袍上圍著領口用銀色絲線繡著臥虎,與繡線一色的腰帶束,頭帶銀色高冠,他半面紗網蒙著臉,只能看清他美得無法形容的長眉修目。
“城主您此舉是不是太冒險了?”身後有蒼老的聲音說道,“秦王剛剛逃逸,城主又寄去密函,豈不是讓姚國皇帝懷疑是您……”
“即使不寄去密函傅畫磬也會懷疑是孤所為。”
少年簡短的話堵住了長者。
“可以姚國皇帝的性情必然不會放重華帝姬跟您去彥城,那豈不是?……”長者急忙分析道。
“孤要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少年似笑非笑。
“什麼?”長者一聲驚呼,“為什麼?”
“婁重華合該留在姚宮。放心吧,經過這一劫難,她會更明白的。”
少年冷冷地說道。
他一粒黑子落在棋盤上,冷聲道︰“只有西秦皇室內斗,西秦和東姚死力對抗,西秦才不會分出注意到彥城,東姚更不會……這樣彥城才能長治……”
長者聞言大驚,忙道︰“所以城主是激將之法,迫使姚主納妃,這樣攝政王甚至會懼秦王之勢力,將秦王……看來長安要變天了……”
長者望向少年︰“不知城主會使什麼計策助秦王?”
少年將黑子落下,吩咐道︰“即刻修書赫連初月,言秦王在陝州遇刺,生死難測,他若忠于先皇就速來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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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心里到底是明鏡似的,還是明鏡蒙塵呢?這麼多“證據”包括前面秦國遇到的兩個小妞,還有今天這章更新到的,都指向“安縣”指向“桑為霜”,他這麼細致的人會不會早有了“想法”呢?
是不是發現為霜與彥城城主的想法不謀而合啦……
彥城城主,文中第047章出現過,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想了解人物性格可以看看前面。看懂了這段謀劃的妞兒舉個爪,讓某君知道後文要不要再詳細解釋下。繼續求各種求,求訂閱啊t^t……(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