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秋家的大公子,秋以笙笙公子,不僅擁有著非同常人的顯赫家世,更有著被無數春閨少女視為夢中〞qing ren〞的俊美容顏,為人矜傲風華,一張嘴也幾乎是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活的說成死的,簡直跟個判官一樣,十分的犀利。
若非是礙著他背後的秋家,當真不知多少人要放話出來,只要他再敢說一句話,那絕對是要親自上手,撕爛他這張太會損人的嘴。
因為這張嘴很多時候說起話來,實在是太難听,給人說得狗血淋頭倒還是其次,听說有好幾次,這張嘴直接將人給說得一頭觸柱死了一了百了,真切是一張十分厲害的嘴。
厲害到以致于從一些渠道里听說笙公子居然有個關系特別好的紅顏知己,並且這個紅顏知己還有著很大的可能是要升級為他正妻的時候,許多人和當初的楚雲裳一樣,都是瞬間沸騰了。
——誰有著這樣的能耐,居然可以忍受得了笙公子的這張嘴,跟笙公子好了這麼久?
是誰,是誰!
快站出來,保證不打死!
不僅不打死,還要當菩薩一樣的供起來,好好討教一下,究竟是有著怎樣的功底,才能忍受得了笙公子的嘴!
只是笙公子將他的紅顏知己,給保護得實在太好,保護得人都知他是有紅顏的,但那個女人是誰,卻沒什麼人知道。
哪怕他這個紅顏站到了明面上來,不知多少次的曾和他把臂同游,可愣是讓人看不出他們兩人之間的貓膩,只以為這是很正常的下屬陪同主子,沒什麼大不了的,並不知道這個被人們視為笙公子下屬的女人,正是傳說中的那位紅顏知己。
不過沒什麼人知道,卻不代表真沒人知道。
至少現下正隱匿在蘭仙子閨閣之外的無影,在安靜的听著蘭仙子開口勸慰。
不同于尋常女人的勸慰,一開口就是說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蘭仙子的聲音一如她這個名號,听起來十分的清幽,好似給這炎炎的夏日午後,帶來那麼一點點沁人心脾的涼意。
許是因為和秋以笙實在是太過熟識,面對秋以笙後悔當初怎麼就沒能直接殺了楚雲裳的態度,蘭仙子平靜道︰“楚雲裳能做到這樣的地步,是她的能耐,她有這個本事,如何不能做到這個地步?她不讓自己變強,她和她兒子孤兒寡母的,豈不是隨隨便便就要被人欺負了去?這樣說來的話,我卻還只是個小小的勾欄美人,我自是不敵她的,她這樣的人,能成為你的對手,也是極不錯的。”
一听心上人居然說自己敵不過楚雲裳,秋以笙立即轉變了位置,反過來勸慰道︰“蘭兒,你並非不敵她,而是長處和她並不在同一條線上。否則,論心思,論計謀,你哪里不如她?環境不同,身份不同,便也造就你們各自的長處不同,這是不能進行相比的。你切莫再這樣妄自菲薄,在我心里,楚雲裳就算厲害到能頂破了天,也是不比你一根頭發絲兒的。”
“呵,你就知道說好話哄我開心。”蘭仙子輕笑一聲,笑聲同樣清幽,“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楚雲裳,真真是個十分厲害的女人,我一直都很佩服能以一己之力做大事的女人,她正是這種類型的。莫說是我,整個大周朝的女人,可都是在佩服著她呢。”
蘭仙子這話說的卻也不假。
放眼整個大周,乃至于東南西北各方王朝小國,但凡是听過楚雲裳名字的人,看看誰現在還敢說楚雲裳是未婚先孕?
她獨自生下來的兒子,看起來似是名不見經傳,但實際上,有關她兒子是個神童的消息,早就被太多人知曉,只是彼此心知肚明,這便不說出來而已。
有個聰明兒子,自身又是極有本事的,不說能像男人一樣上戰場殺敵,可至少不管到哪里,也都是能混口飯吃養活自己和兒子,這樣的女人,哪個見了不要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厲害?
通常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楚雲裳雖然算不得寡婦,但對她有意的人還真不少,各個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佬級別的人物,她想風風光光的嫁,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即便是蘭仙子,如今在選美之上和楚雲裳對上,卻也是對楚雲裳非常的敬佩。
不過敬佩歸敬佩,既是競爭對手,那就還是競爭對手,蘭仙子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可能將對楚雲裳的這份敬佩,給拿到選美之上來說事。
于是蘭仙子繼續道︰“以前她被汝陽侯趕出懿都的時候,全天下的人都還在嘲笑她,看她的笑話;可現在呢,誰敢笑她?抱她大腿都來不及呢,哪里還敢繼續笑她。若非我是你的人,對上她這樣的一個對手,我都很可能要心生退卻之意了。”
秋以笙听了,也是輕嘆一聲︰“是啊,原以為她只是玩玩,沒什麼能耐的,不把本賠光了就算她厲害,卻沒想到她在商業之上,竟也是這樣的有天賦。難怪她被人喊了十多年的才女,倒也不是虛的。”
蘭仙子“嗯”了一聲︰“我小的時候,也是想學如何做生意的,但先父不同意,便也沒學。後來先父去了,舉家被抄,我輾轉進了勾欄院,還是那位媽媽發現我是有著做生意的頭腦,這才讓我幫忙管賬,于是我便也知道,原來我真的是可以做生意的,只是可惜,時不待我,現在也再懶得學了。”
原來蘭仙子並非如同普通的勾欄美人一般,是個身世低賤的。
蘭仙子幼時也是有著極不錯的家世,是個千金小姐,只可惜她父親蒙冤鋃鐺入獄,全家被抄,後來這一起冤案被當時還是大理寺少卿的莫青涼查明,才算還了她父親一個清白。
當時莫青涼準備向宏元帝求一道聖旨,撥給蘭仙子一處宅院,讓蘭仙子脫離了勾欄院,像個正常姑娘那樣,好好的生活下去,只是蘭仙子並不願意。
因為她早已習慣了勾欄院的生活,真離了勾欄院,舉目無親,過日子也是百無聊賴,這便繼續呆在了勾欄院里,從而在後來遇上了秋以笙,兩人情投意合,才有了今天。
秋以笙溫聲道︰“你便是想學,我也不讓你學。等日後我們成婚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家里相夫教子,在外面同貴夫人們一起聊天下棋便好,生意這種,該是我這個男人做的,我怎能讓你身上沾惹上銅臭之味。”
蘭仙子笑,然後似是依偎進了他懷里,從房間里傳出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悶︰“笙,還是你對我最好。”
秋以笙也是笑了笑︰“我若不對你好,這世上還有誰能對你好?”
再接著,說起楚雲裳,蘭仙子便又是一陣唉聲嘆氣,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秋以笙則是直接忘了自己剛剛明明還在發火的,忙不迭的勸慰著蘭仙子,將蘭仙子夸成了一朵花兒。
潛伏在屋外的無影听得面無表情。
心里卻想,這兩個人真是好無聊,這都膩多久了,居然還不進入正題。
再不說正事兒,都不想繼續听下去了。
房間里頭的兩人再說了會兒楚雲裳,便終于是將話題給轉移到了對付楚雲裳上。
蘭仙子道︰“不然今晚我登台吧,晚間先宣傳一下,等到了夜里,我便登台,興許也能吸引一些客人。”
秋以笙不同意︰“你昨天已經出席了開幕式,今晚再登台,難免會讓人失了新鮮感。我听說,楚雲裳那邊那個花美人,這兩天都是不打算登台的,好似只準備最後一天的時候再登台。”
蘭仙子思慮著道︰“楚雲裳這是吊人胃口,她對這次的選美,勢在必得。”
秋以笙點頭︰“她是在吊人胃口,可她吊得很好,很多人都想再見那個花美人一面,不知到了最後一天,她那邊的客流量,是要翻幾番。”
房間里沉默了一會兒。
而後蘭仙子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我有預感,這一次的選美,一定是楚雲裳贏,我們只能屈居第二。不過輸也要輸得漂亮,笙,你有什麼好法子嗎?”
秋以笙沉吟片刻,似是在想辦法。
須臾,開口道︰“這三天里,我們招紅袖的酒水,全部免費吧。”
聞言,蘭仙子大驚,潛伏著的無影也是眸光微微波動了一下。
免費。
好大的肚量。
“全部免費?”蘭仙子花容失色,聲音都是有些拔高了,“雖然我們的客流量比不上楚雲裳那邊,可我們的進賬也是不低的啊!如果全部免費的話,我們要損失多少?況且,我們之前的很多重要貨物,現在不都還是被那群海盜給扣押著,運不過來麼?貨物上已經出現了空缺,招紅袖里再免費的話,風晚城里的資金要怎麼運轉?”
不用蘭仙子說明,秋以笙也是知道自己這麼個提議,將讓秋家建立在風晚城里的產業鏈,遭受多麼巨大的變動。
但這個招紅袖,實實在在是秋家在風晚城里的重頭之重,不將招紅袖的生意給穩住,其他的店鋪是水漲船高水退船低的類型,招紅袖若是垮了,秋家在風晚城里的其他產業,便也要垮了。
至于資金運轉,其實秋以笙也是可以從別的城市里籌錢過來,但之前跟九方長淵交易掰了,導致秋家損失很多,短時間內,秋以笙是不會動用其他城市里的資金。
所以,秋家在風晚城的現狀,如今很是不好。
“資金沒什麼,我來想辦法。”秋以笙道,“免費三天,若是能在攬客上好好的下功夫,倒也可以將免費這個銀子給賺回來。蘭兒,具體怎樣攬客,就看你的了,我這便去吩咐,讓人宣傳宣傳我們的酒水免費,怎樣也能吸引一些客人。”
說完,就听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而後響起的是腳步聲,顯然秋以笙要出來了。
無影潛藏在陰影之中,不動。
果然,推門聲響起,一身藍袍的秋以笙出來了。
無影看了看他。
昨晚開幕式,秋以笙並沒有露面,很多人都以為他是身體抱恙還是怎樣,卻原來只是不敢看到九方長淵而已。
之前和九方長淵是交易合作關系,才敢仗著這層關系對九方長淵如何如何。
可現在,關系沒了,立場也對立著,秋以笙背後的秋家再厲害,也是厲害不過鳳鳴城的九方家族。
所以秋以笙現在對九方長淵,完全就是繞道走,連見都不敢見的。
秋以笙出來後,對著招紅袖某處出了會兒神,這便下樓去,看樣子是安排宣傳酒水免費的事了。
閨房里頭的蘭仙子則是兀自再坐了會兒,才出來了,看樣子是按照秋以笙說的去安排攬客了。
攬客,也無非是賣肉,無影沒有跟上去。
只等蘭仙子下了樓後,去找招紅袖的媽媽,無影這才悄無聲息的潛進了面前這間閨房里,看了眼這間閨房的擺設。
而後毫不猶豫的走到香床前,目光在床頭櫃上梭巡了一番,這便伸手,按上雕刻著雙龍戲鳳紋飾上的一角。
“ 。”
暗格彈出,里面果然是放著幾疊類似于書信的東西。
無影將這些信件拿出來,打開看了一遍後,確定這些信件不是別的,正是有關海盜扣了秋家的貨物,要秋以笙準備大筆銀子才能將貨物贖回的信,便將信件放回原位,然後轉身離開。
從來到走,不過兩三刻鐘的時間。
可這時間里,整個招紅袖,都是沒一個人發現夜不歸的人居然潛了進來。
這要是被秋以笙知道了,指不定笙公子又得一邊發火,一邊感慨,果然九方少主手下的人,就是厲害,這樣來去肆意,一點都不會被人發覺。
這才是真正的頂級暗衛!
……
楚雲裳和九方長淵是臨近傍晚時候來的。
兩人來的時候,胭脂街上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各家各戶全開了門,穿著清涼的勾欄美人們正站在門口迎客,人影攢動間一派五光十色的胭脂香,鶯鶯燕燕穿梭在其中,入目便是一場醉生夢死。
小倌館則是沒有這些青樓熱鬧,不過也並非是門可羅雀,來往間還是有人往小倌館里去的。
去的有男人也有女人,顯然風晚城這里的小倌館當真發展得極好,兩性都能接受,要是換做別的比較傳統城市,早該被臭雞蛋爛菜葉砸得關門了。
遠遠看見胭脂街上最大的那家小倌館,楚雲裳轉頭問道︰“那館里頭,真的都是男人?”
九方長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是自己名下的,如今已經是轉到了楚雲裳名下的小倌館,想了想便搖頭︰“不知道,我只投了資金,就沒管過,每年也就看看盈利怎樣,是男人還是女人,我沒進去過,沒看過。”
“你沒進去過?”楚雲裳抬頭看了天色,快要夕陽西下,距離胭脂街夜生活的開始,還是有著一段時間的,她便道,“我也沒進去過。趁現在有時間,不然我們一起去瞧瞧?權當開開眼界。”
九方長淵听了,遲疑道︰“你確定?”
一男一女一起逛小倌館。
確定這樣的組合真的不大丈夫?
雖然這個組合分開來,男人進去很正常,女人進去也很正常。
但一男一女都進去,這實在是不要讓人想太多。
楚雲裳卻已經徑自朝那小倌館去了︰“走啦走啦,去看看熱鬧,反正是自家的,逛一逛也沒什麼。”
見楚雲裳過去,九方長淵搖搖頭,便也跟著過去了。
街上來往路人里有昨晚開幕式見過他們的,雖詫異這位少主今天沒有戴斗笠,而是戴了一張半面銀色面具,但這並不妨礙有人跟他們打招呼︰“楚老板,還有這位少主,晚上好啊。”
“晚上好。”
楚雲裳笑著回話,九方長淵也是點頭示好。
兩人看起來十分的默契,好似是女主外男主內,不過人都知道,男的只是疼女的,才將生意都交給了女的來打理,真正主外的,還是男的了。
否則,要娶這樣一個強勢的女人,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鎮得住的。
然後等兩人繼續往前走,走得有些遠了,才有人出聲道︰“之前還听人說,這個少主是長得不好看還是毀容了怎的,這才戴著斗笠,可是剛剛看的,還是覺得長得應該很不錯嘛。”
“對啊,看他的額頭和下巴就知道,他的臉型是很好看的,也不像是毀容的樣子。”
“可能因為長得太好看,怕出什麼事兒,這才遮起來了吧。”
“嗯,說得有道理,楚老板那樣的人,怎麼也不可能看上姿色平庸的人。”
“哎,不知道你們剛才仔細看了沒,這個少主啊,他的眼應該是鳳眸,鼻梁也很挺,再連著他的嘴唇,嘖,這仔細想一想啊,他真的是個很好看的人,我敢打賭,他要是在小倌館里當頭牌,絕對能讓小倌館比夜不歸還賺錢。”
“……噗,得了吧你,還讓人少主去當小倌呢,這話要是被他听了,小心你的腦袋。”
“啊哈哈,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于是,有關楚雲裳的緋聞對象某某少主其實是個堪比夜不歸花魁的美男子的流言,飛快的傳遍了胭脂街,而後朝著整個風晚城播散開來。
以致于為著這麼個傳言,有膽子大的少女後來專門來胭脂街上轉悠,想堵住九方長淵,看看九方長淵面具下的臉是不是真的特別帥特別美,鬧得九方長淵煩不勝煩,終于當著人面牽了楚雲裳的手,這才讓人知道,原來楚雲裳和他傳緋聞,竟是真的,他兩個真的勾搭,哦不是,他兩個真的湊到一起了,這才平息了眾多未婚少女的好奇心思。
由此,知道楚雲裳和九方長淵是真的湊到一起,這樣的傳聞,不僅飛快的傳遍了整個風晚城,更是被人給傳去了懿都那邊,讓得懿都里的某個人再也按捺不住,連夜趕來風晚城見楚雲裳,卻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卻說楚雲裳和九方長淵來到胭脂街上這家最大的小倌館後,抬眼一看,匾額上龍飛鳳舞“夜風流”三個大字,看得楚雲裳嘴角狂抽︰“九方,別告訴我,這名字也是你取的。”
九方長淵抬頭看了看,然後狂搖頭︰“這絕對不是我取的,我怎麼可能取這麼沒品位的名字。”
“不是就好,不然我真的要鄙視你的取名水平。”
楚雲裳點著頭,朝前再走了幾步,便伸手拂開垂在門口的珠簾。
看楚雲裳這樣就信了自己,九方長淵習慣性的想要摸鼻子,卻摸到了被面具遮了一半的鼻子。
他兀自聳肩。
這可真不是他取的,是當時無影問他新的館子該叫什麼,他隨手翻了一本書,指了個地方,說這行字里哪個詞語比較適合加在“夜”字,館子就叫什麼。
無影瞧了瞧他指的那行字,這便選了“風流”二字。
如此,這才是夜風流名字的來源。
九方長淵想,這主要是無影取的名,跟他沒什麼關系。
于是他頓時變得理直氣壯,和楚雲裳一起進去。
頓時,入目所見,不同于青樓里的那種花花艷艷,活色生香,相反的,這夜風流里的格調特別高,以冷色調為基準,各種裝潢看起來高端又大氣,極是高雅,看起來根本不像個讓客人來嫖的,而根本就是一家很清雅的戲樓而已,只是這家戲樓,多了那麼些個讓客人進行一些娛樂活動的廂房。
而這時客人還不多,穿梭在其間的都是丫鬟伙計,原來小倌館里不僅僅有男人,還真的是有著女人的。
“看起來好像還不錯,就是不知道人多的時候怎麼樣。”
楚雲裳說著,走進來,還沒再多看夜風流的布置一眼,眼前就多出來了兩個長相柔媚,看起來有點偏女性化的男子。
太陽還沒落山,夜風流里又早早地點了燈,楚雲裳看得真切,這兩個貌似是過來迎賓的男子,臉上是抹了脂粉的,尤其是胭脂,距離有點近,她一下子就嗅出這胭脂正是昨晚上夜媽媽用的月下紅鸞,是等選美過後,就要開始在風晚城以及周邊幾個城市里上市的新型胭脂。
連夜風流里的人都是已經用上了這種胭脂,現在整個胭脂街上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款胭脂,想來等月下紅鸞上市的時候,銷量會不錯的。
楚雲裳正想著,就見這兩人應該是剛要像勾欄美人那樣說些迎客的話,不過一看到楚雲裳的臉,立即就認出她來了︰“還以為是什麼風把貴客給吹來了,原來是七小姐來了。”然後看看九方長淵,“少主也來了。是來看最近生意怎樣的嗎?媽媽還在樓上,沒下來呢,需要把媽媽喊下來嗎?”
听了這話,楚雲裳恍然,原來小倌館和青樓是一樣的,也有老鴇這種存在,而且也都是女的,想來可能女人比男人更會說好听話,這才沒讓男人當老鴇。
想來除了老鴇都是女人外,這里也應該是分清倌和紅倌的,畢竟賣藝不賣身是常事兒,還是有那麼些客人出入小倌館,只是想要尋求放松和刺激,並不是真的想要嫖。
“不用了,我們隨便看看就好,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楚雲裳揮揮手,兩個男子這便行了禮退開,讓他們自己在夜風流里隨便玩了。
夜風流和原本的夜不歸一樣,大堂中央是有一個佔地很大的水池,池子里養著各色錦鯉,偶爾還有點從海里捕撈上來的長相色澤都比較好看的小魚,旁邊放著免費的魚食,供客人們休閑喂魚。
甚至還設了幾個固定釣竿用的地方,楚雲裳瞧了瞧,這釣竿和普通的釣竿不一樣,上頭的機關很是小巧精致,也沒掛魚餌的地方,根本不像是釣魚的。
她不由得想,可能這釣竿不是用來釣魚的,而是用來釣小倌的吧。
事實證明,楚雲裳這個猜想是非常正確的,有時候客人玩到了興頭上,會讓小倌泡在水池里,像魚一樣游泳,然後客人就用這釣竿去釣小倌,經了特殊加工的魚鉤掛到哪個小倌的衣服,這就算是釣到了一個小倌,再看哪個客人釣得多,哪個客人就能拿到什麼彩頭,也算是一種快活方式。
繞過水池後,再里頭的就是舞台了,旁邊設著各種座位,二樓是雅座包廂,三樓四樓便是小倌們的寢房了,整體看起來和青樓還是沒有什麼太大區別的。
上了二樓,隨便推開一間沒人的包廂,看看里面的裝飾,尤其是雕刻圖畫這些,楚雲裳認真的看了一遍,然後就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只是這句嘀咕聲量委實太低,九方長淵沒能听清她說的是什麼。
其實楚雲裳說的是︰“怎麼都沒點春宮圖什麼的啊,難道還在樓上嗎?”
楚雲裳並不是腐女,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奈何她跟九方長淵的手下有攪基的,她尋思著自己要是搜羅了幾本春宮圖給花雉,花雉那妖孽絕對會非常開心的。
那花雉開心了,無影也就開心了,他們做事會更加的積極勤奮,她跟九方長淵也就跟著一起開心了。
如此多好,皆大歡喜嘛。
于是楚雲裳繼續爬樓,爬到了三樓,敲開一間紅倌的寢房,這就進去參觀了。
然後果不其然的,在她隱晦的提問下,那同樣認得她的紅倌也很是爽快,二話不說就彎腰從枕頭底下撈出了幾個小冊子。
還道︰“七小姐,我這里的可都是獨家秘術,切記要好生研究,要是研究透徹了,那絕對是讓人快活似神仙。”
楚雲裳笑眯眯的點頭應下,道了謝後,便跟九方長淵下樓,出了夜風流。
九方長淵不用想也知道她問紅倌要的小冊子是什麼,轉眼瞥見楚雲裳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他不由道︰“原來你非要跑這一趟,就是為了這個?”
“對啊,昨天時間太急,我也沒想起來,剛才看到了就想起來了。怎麼說我也算是花雉的主子,送他一些這個,應該很合他胃口的。”
楚雲裳說著,摸了摸放在袖袋里的小冊子,笑得越發開心了。
九方長淵搖頭失笑。
哪里用得著她親自過來搜羅?
花雉要是想要,早跑過來拿了,不過都是心意,想來花雉也會很承情的。
來到夜不歸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夜幕降臨,風晚城的夜生活,也是開始了。
因為都知道昨夜花美人受驚過度,得將養個幾天才能再次登台,因此夜不歸里雖然客人還是很多,但沒什麼人嚷嚷著要見花美人了,顯然都是在耐心的等選美最後一天花美人的重磅出場。
楚雲裳看客人里也沒誰鬧的,正在三樓跟九方長淵看昨天的進賬,就听底下突然傳來一聲乒乒乓乓的聲響,間或夾雜著女人的驚叫聲,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她瞬間抬頭,和九方長淵對視了一眼。
出事了。
夜媽媽正在門口迎客,勾欄美人們也要麼陪客人喝酒,要麼在舞台上表演,三樓四樓里根本沒什麼人。
于是三樓里出來看的,就楚雲裳和九方長淵兩人。
他們往下一看。
這便見一樓大堂里,舞台之前設的座位間,有幾張桌子已經被掀翻,酒水點心撒了一地,十分狼藉。不少勾欄美人正跟各自的客人躲得遠遠的,看那一片狼藉之上,幾個人正在那里耍酒瘋。
舞台角落里的樂師們停了演奏,因此,這發酒瘋的人亂叫亂嚷的話,便讓人听得很是清楚。
“……花美人呢?花美人呢!讓花美人出來陪酒,否則老子繼續砸!”
“連露個面都不敢,怕不是驚嚇過度,根本就是不敢露面吧!還夜不歸的花魁呢,我看啊,也不過如此!”
“趕緊叫花美人出來!再不出來,老子就把整個夜不歸都給砸了!”
“對,對,砸了,砸了!”
幾個人耍酒瘋耍得厲害,掀了之前那幾張桌子還不夠,這吵吵嚷嚷間,又順手掀了幾張,將整個大堂給弄得更加狼藉混亂。
夜媽媽原本正呆在舞台後方的,听見動靜,忙不迭出來一看,見竟是幾個鬧事的,當即眼底沉了沉,這便揚起花兒一樣的笑容,從舞台後頭走了過來。
依舊是嬌嗲的語氣,依舊是甩手帕的經典動作︰“哎喲喂!三位爺,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來和媽媽說說,看是哪里不合三位爺的胃口,說出來,媽媽給解決,保管讓三位爺滿意。”
見夜不歸的鴇母出來了,那三個正耍酒瘋的客人立即嚷嚷︰“大爺要見花美人!趕緊讓花美人出來陪酒!否則大爺不爽,走哪里砸哪里,讓你夜不歸生意做不下去!”
“花美人?”夜媽媽賠笑道,“花美人這兩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呢,不能出來陪客,還請三位爺見諒,花美人過幾天就能出來見客了,三位爺不要急嘛,體諒則個。”
夜媽媽說的是實話。
花雉夜里才剛滾了床單,正是得好生休養,跟無影膩歪的時候,哪里還有心思換上女裝過來哄這些客人開心?
听了夜媽媽的話後,三個客人還是不高興,繼續嚷嚷︰“不行!就得把花美人給我叫出來!老子就要花美人!我數十個數,花美人不出來,我就真的把夜不歸給砸了!一……”
說完,“嘩啦”一聲,又一張桌子被掀了。
各種盤子茶盞摔了一地,讓得圍得遠遠的勾欄美人和其他客人們,當即離得更遠了。
不過卻沒人離開,也沒人跟著一起鬧事。
因為明眼人都已經看出來,這壓根就是過來砸場子找刺兒的,根本不是什麼發酒瘋。
能這樣來找夜不歸的茬,以招紅袖的手段,是不可能做出來的,估摸著就是胭脂街上的哪家青樓,眼紅夜不歸的生意,這才使這樣的絆子來惡心人。
不過不是說風晚城的胭脂街,是全大周里最和睦的煙花巷嗎,怎麼還有人整出這樣的手段來?
或者說,這前來砸場子人背後的青樓,根本也是被當槍使的?
“二……”
隨著第二個數被喊出,“嘩啦”一聲,又一張桌子被掀。
“三……”
又一張。
“四……”
這回卻沒桌子被掀了,因為楚老板已經走下來,一手按住桌面,沒讓人掀翻。
別看楚雲裳身材縴瘦,手上好像沒什麼力道。但她單手按上桌面,那個正要仗著發酒瘋掀桌子的客人,卻是不管使出多大的力氣,居然都是沒能將桌子給掀開。
有圍觀的客人立即笑出聲來。
居然連個女人的力氣都比不上,難不成還真的是喝多了?
听見隱隱約約的嘲笑聲,那發酒瘋的人本就漲紅的臉,當即變得更紅了,然後咬住牙,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掀桌子,可楚雲裳那只看起來十分縴巧的手,卻還是牢牢按在桌面上,不動如山。
她好整以暇的看著這個人。
然後果然便是發現,這人是喝了酒,但絕對沒喝醉,瞧那眼神清明的,比她研究一種新藥方的時候還要清明。
對面的人怎樣掀都掀不動桌子,那正喊著數的兩個人,當即也是停了下來,看向楚雲裳。
就見她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但此時,那雙深秋湖泊一樣冷寂又暗沉的眸中,隱約盈了那麼一點笑意。
——她在笑什麼?
兩人正愣著,便見楚雲裳突然松手,那正掀桌的人立即就要將桌子給朝楚雲裳直接當頭掀去,卻被她反手一扶桌子,然後也是一掀——
“嘩啦!”
這第四張桌子,還是被掀翻了,不過卻不是對著楚雲裳翻的,而是對著那個客人翻的。
于是一整桌的酒水點心,全撒在了那人身上,實木的桌子也砸上他的身體,將他砸得痛叫一聲,跟桌子一起倒了。
頓時,整個夜不歸里,鴉雀無聲。
客人們都是瞪大了眼看著,早認識楚雲裳的勾欄美人們,也俱是一個個十分震驚。
顯然他們都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這麼和和氣氣的楚老板,在被砸場子的時候,居然也能表現出這麼凶悍的一面。
不過凶悍倒也有好處啊,至少這回砸場子,楚老板自己就能搞定了。
見倒地的那人雙手胡亂揮舞著,旁邊兩個人忙不迭的就要去扶他,楚雲裳上前兩步,抬腳一踩被嫌犯桌子的桌腳,當即壓得倒地的那人怎樣都是出不來了,正拉扯著的兩個耍酒瘋的人拉不動,索性松手了,然後漲紅著臉,目光凶狠的看向楚雲裳。
“你干嗎你這是?!隨隨便便砸人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別以為這里不是天子腳下,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我上頭有人,你要是再敢怎樣,小心我叫人抓你坐牢!”
兩人態度十分囂張,大有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樣。
“哦,王法?”楚雲裳這回不止是眸中帶笑了,唇角也是盈了笑。因為之前舞台上還正表演著,是以大堂里燈光並不明亮,有些幽暗也有些曖昧,她笑容掩在這燈光里,看起來有些神秘,又有些危險︰“那你來同我說說,你砸我的桌子,你這就叫王法了?”
兩人听了,嚷嚷道︰“在風晚城里,老子就是王法!你不讓花美人出來陪客,老子不爽,老子不爽,那就得砸你的桌子發泄!我告訴你,你今日無論如何都得把花美人給老子叫出來!否則,老子只要一句話,立即就能有官府過來!到那個時候,你被抓進大牢里,老子不開口說放你出來,你求爺爺告奶奶都沒用!”
听見這話,周圍不明白的人,立時也都是明白了,這真真是故意過來砸場子的,並且還拿官府來壓楚雲裳。
要是擱在以前的話,敢有人拿官府來壓楚雲裳,旁人絕對是感到非常好笑的︰敢對著汝陽侯府七小姐這樣說,活膩歪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這兩個人敢拿官府說事,不知道楚雲裳要如何處理了。
要搞不好,可能還真的會惹來官府,封店坐牢也是極有可能的。
畢竟眾所周知,楚雲裳在來風晚城當老板之前,可一直都是懿都里十分有名的貴女。
不過她主動和汝陽侯楚璽斷絕關系,不是楚璽的女兒,這就令得現在沒多少人喊她七小姐,大部分都是改口稱她楚老板,一方面是認同她已經不是楚璽七女兒的事,一方面則是表明她已經沒了之前侯府千金的金貴身份,不是以前那個說風就是雨的人物了。
她跟楚璽斷了關系,也就是跟侯府斷了關系,她已經是個平民百姓,充其量算個商業上的富婆,她在權貴圈子里,已經沒了以往的貴重身份。
平民百姓要是對上了官府,孰輸孰贏?
這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
于是勾欄美人們都是十分緊張的看著楚雲裳,不知道她會怎樣解決。
要真惹上官府的話,別說今年選美冠軍了,夜不歸能不能繼續開下去,都還是個事兒。
但很顯然的,眾人只見著楚雲裳出面,沒見九方長淵出面,這一時間都把九方長淵給忘了。
有九方長淵在的地方,所謂官府,那根本是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的,又談何能將楚雲裳給抓進大牢里去?
不過楚雲裳沒讓九方長淵出來,很明顯是要自己來處理這件事了。
是以,本以為听了“官府”二字,楚雲裳該怎樣都有所收斂的,卻見她還是在笑,但那笑容怎麼看,都怎麼越發危險,連帶她接下來說的話,也滿是危險的味道。
“有本事,你現在就去喊官府過來啊?看看是我夜不歸生意做不下去,還是你……招紅袖的生意做不下去?”
聞言,眾人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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