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分明還戴著半面面具,遮了大半張臉,讓誰都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
但此刻,他聲音委屈,他語氣委屈,他姿態也委屈,這委屈幾乎是順手拈來,看得楚雲裳之外的其他人,都也是和她一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親,說好的殺神呢?
剛剛還一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殺神,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這麼個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這角色轉變得也太快了點吧。
原本見著慕初華的到來,乃是代表了宏元帝,表明皇室是要和自己撕破臉皮,繼續成為生死仇敵,因而終于是處在了暴怒邊緣的楚雲裳,乍一見到九方長淵這麼個委屈到不行的樣子,滿腔的怒火,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慢慢平息了下來。
她左手五指撥了撥正隨風飄動著的銀絲,分明是很不耐煩的,但偏生對此刻的他就是沒了半點火氣︰“我沒有沖你。”
他听了,抬頭,面具上濺染了不少鮮血,殷紅的色澤映襯得他一雙狹長鳳眸有些猩紅,卻依舊是華美璀璨,如同能夠散發出盈盈血光的寶石。
只是此刻這兩顆寶石充滿了委屈控訴之意︰“那你剛才不讓我把話說完。”
“因為我發現我問的是廢話,而你回答的也是廢話,所以我就沒有听你把話說完。”
楚雲裳耐心的答道,抬眼看著他,看他沒被面具遮住的臉上也濺了不少血,甚至還有血珠正沿著他臉部輪廓慢慢往下淌,將白皙的皮膚染得一片通紅,有些刺眼。她摸了摸袖袋,可能是剛才奔跑的時候速度沒注意,隨身的手帕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沒有手帕,她索性舉起自己右手袖子,往他臉上胡亂搽了幾把,把他臉上的血給擦掉,隨口道︰“這是慕玖越的面具,那家伙潔癖特別嚴重,你把他面具弄髒,回頭不知道他得讓人洗多少遍,或者他直接就給扔了,要都不要。”
她力道很大,一點都不溫柔,毫無章法的抹來抹去,蹭得皮膚都有些疼。
然九方長淵卻是乖乖站著不動,只老老實實讓她給自己擦臉,鳳眸之中盈滿笑意,皮膚被蹭紅也還是不動,顯然是痛並快樂著。
眾人看著這一幕,頓感無語。
既然說的是面具,那你擦殺神臉干嗎?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秀恩愛,你也不考慮考慮在場這麼多單身狗的感受!
楚雲裳胡亂給九方長淵擦了臉後,見這張臉總算白白淨淨惹人愛,這才重新抬頭,看向主臥房的方向。
入目所見,真正是尸山血海,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
她微微皺眉,居然來了這麼多人,也死了這麼多人。
看來宏元帝今日,真的是非要帶走喻兒不可了。
“喻兒沒事吧?”
這是在問無影了。
無影正側身避開一個一等侍衛的黑金彎刀,凌厲刀風從他身前一劃而過,他卻面不改色,什麼都沒感覺到似的,旋即反手將長劍刺入對方的胸腹,速度快得讓人肉眼都快要跟不上,便見這眨眼功夫里,他就已經又解決掉一個一等侍衛,這時候才開口答道︰“小少爺沒事。”
音落,就听陡然一道破風聲傳來,一個艷紅的身影,極快的出現在了楚雲裳的身邊︰“七小姐,少主。”
來人正是花雉。
花雉剛到,見無影還在牢牢的守著,明白小少爺暫時不會有事,立即便給兩個主子附耳稟報了一個途中收到的情報。
兩人一听,互相對視一眼。
好家伙。
不僅請動了墨夷青鬼,居然連墨夷家族的少主也給請來了,將從來都是把別人給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羽離素,結結實實的算計了一把。
那位三小姐,到底是給出了多麼豐厚的報酬,才能接連請得動墨夷家族的兩個嫡系?
不過現在,並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
羽離素那邊還有人在盯梢,目前暫不用去注意那邊。楚雲裳踮腳看了看,見綠萼正緊摟著楚喻躲在臥房門後,楚喻身上的衣服也是染了不少血,但小家伙神情卻很是鎮定,沒有絲毫驚慌,顯然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幕,並不能讓楚喻產生任何的害怕情緒。
甚至看到娘親在朝自己這邊看過來,楚喻還擺了擺小手,示意自己這邊沒事。
見楚喻的確沒事,楚雲裳徹底放下心來。
她轉眼看向慕初華。
接下來,就是該和慕初華,準確來說是和宏元帝,進行談判了。
既然是準備談判,那就不需要再繼續打下去。
楚雲裳道︰“慕初華,讓你的人停手。”
慕初華聞言不說話,只轉了轉頭,看向仍在以簡單干脆的殺人手段,不斷屠戮著大內侍衛的無影,然後沖著無影在的方向,抬了抬下顎,示意著什麼。
這意思是,讓她的人先停手?
楚雲裳看著,微微眯起眼,心中很是不快。
是你的人先動手,居然還想讓我的人先停手?
確定你不會出爾反爾,在我的人停手後,立即反過來拿下我的人?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當爹的一會兒和藹可親一會兒殺機畢露,這當兒子的也是喜歡蹬鼻子上臉!
楚雲裳覺得,自己表現出來的,還是太弱勢了,以致于慕初華以為自己真的是很好欺負,手下人沒他的人多,他就能隨隨便便的借著人員數量上的優勢來仗勢欺人。
且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他隨隨便便潛入侯府來想要帶走她的兒子和下人,這根本就已經是違反了大周律法!
那她進行反擊,不也就是事出有因?
她眸中陡然便充斥了滿滿的煞氣,似是一直都在蟄伏沉眠著的雄獅,終于不再隱忍,不再按捺,不再接受任何宵小螻蟻的挑釁,陡然從沉眠之中徹底清醒,誓要發揮出森林之王應有的威勢。
那樣凜冽而駭人,那樣充滿了殺氣與狠辣!
她渾身陡然被濃濃煞氣所覆蓋,旋即從九方長淵的身邊走過,往前走了兩步,手中銀絲,便是猛地一揚!
見楚雲裳二話不說就開始動手,慕初華一直都在觀察著她手中的銀絲,明白這被安裝在綢帶里的東西,綁在她的手腕上,定然是她最慣用趁手的兵器,見狀心中一驚,立即喝道︰“小心!”
卻是話音未落,就見她手中銀光一閃,與此同時“唰”的一聲,數道殷紅血絲,瞬間從她身前的幾個大內侍衛的脖間迸射開來,染紅她一身白衣!
竟是和九方長淵一樣,一下子就解決掉了好幾個大內侍衛!
“嘶。”
有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不是說這楚七小姐不會武功嗎,怎麼這殺人手段,比會武功的還要犀利?
她雖然沒像那殺神一樣,會把人的腦袋給直接割下來,排成一排,但細看倒地的那幾具尸體,脖子上的傷口長短深淺,完全是一模一樣,可見她在動手的時候,也是計算好了一切,這才剎那間的出手,造成如此驚人的傷害。
可想要計算到這樣精準的程度,不殺個百來甚至是上千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只是個千金小姐而已,她從哪里訓練出這樣的殺人手段來?
難道真的是天縱奇才,沒練過武,沒殺過人,卻也能隨隨便便一下,就顯露出極端的武學天賦來?
若真如此,為什麼她學醫而不學武?
她要是學武了,指不定會成為多麼厲害的高手!
看著那如同噴泉一樣,不斷噴射出鮮血的傷口,慕初華眸中神色也是一凝,顯然是沒想到楚雲裳的身手,居然也是如此犀利,讓人駭然。
不過犀利歸犀利,楚雲裳這樣不肯合作,談判談崩,那就只能手底下見真章了。
于是東宮立即下令︰“攔住她,別讓她過來。”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活捉她。”
“遵命!”
眾多大內侍衛領命,立即該和無影四個纏斗的繼續纏斗,該攔在楚雲裳面前的,也是紛紛涌上前來,準備開始擒拿住楚雲裳。
只是,九方長淵在這里,花雉也已經在這里。
並且花雉來時途中,已經通知了守在侯府其余地方的一些暗衛,對明月小築這里進行支援。
花雉就不信了,有這麼多人在,難不成這位太子殿下還真能把少主夫人和小少主給帶走不成?
就算要帶走,也得看看少主可同意!
果然,見慕初華下令要將楚雲裳也給順勢帶走,九方長淵剛剛還在對著楚雲裳盈滿了溫柔笑意的眸子,立時就變得冰冷而暴戾。
有著濃濃的殺氣,從他身上,瞬間爆發開來。
他微微側頭︰“花雉。”
花雉一個激靈︰“屬下在。”
“保護好七小姐。”九方長淵往前踏出一步,伸手將楚雲裳給拉到自己身後,讓花雉貼身保護著她,免得她雖然身手好,但畢竟沒有內力護身,極容易會遭人暗算,“有我在,怎麼也不可能讓你站到我前面去。”
听見這麼句話,楚雲裳眸中一動,卻什麼也沒說。
得。
人少主大男子主義犯了,想要當一回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她就跟在他後頭好了,反正喻兒也是他干兒子,他不為干兒子下一回刀山油鍋,她還真覺得他不夠格給喻兒當干爹了。
于是九方長淵在前,楚雲裳在後,花雉在旁。
三人分明是從沒有配合過的,但在這一瞬間里,卻是默契地立即就組成了一個小型的三角戰陣,猶如一柄鋒銳長刀的尖端一樣,直直地深入了敵方內腹。
“跟著我,千萬別亂跑。”
九方長淵低聲說了句,抬腳便朝前走。
只是前方,滿滿當當的,全是大內侍衛,抬眼望去,視線都是被黑金色澤給覆蓋。
九方長淵面色不動,只瞬間出劍,剛剛才流干了鮮血的劍身,立時又被新鮮的赤紅給渲染,他剛剛才被楚雲裳擦淨的臉,也是重新濺上了新的血液。
但他並沒有去理會。
還是那樣簡簡單單的出劍,收劍,每朝前走一步,腳邊便是會留下整整齊齊的頭顱,是一種詭異而又血腥的死亡美感。
不過才走了那麼幾步而已,他左右兩側,就已經又排成了兩列頭顱。
每一顆頭顱都是睜著眼,赫然全都在還沒來得及眨眼的情況下,就被他一劍斬斷頭顱,從而造成了這麼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于是一顆顆頭顱整齊的擺在那里,一雙雙眼楮也是整齊的睜著,沒有一個是閉上了眼楮的。
這樣一幕,直看得人幾乎是毛骨悚然。
膽子小點的,怕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做夢都會夜夜夢見那兩排大睜著眼楮的頭顱。
而他在前面不停的屠戮著,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身前所有危險,皆被他一柄長劍給守得分毫不漏,沒有任何一個大內侍衛能夠突破他的防線,攻擊到他身後的人,可見他出劍是有多快,以致于十幾個大內侍衛一擁而上,他也能在瞬間刺出十幾劍,讓得大內侍衛們還沒近身,就已經是死在了他的劍下。
他好似是一台殺戮機器一樣,不停的出劍,不停的前進,動作不變,速度也不變,將自己的後背,全然托付給了身後的人。
後面的楚雲裳和花雉,便一邊牢牢守著他的後背,一邊解決著從被的方向襲擊過來的大內侍衛。
原本花雉還是經常看著楚雲裳,以免楚雲裳會被誰給傷到了。
但很快,花雉就發現,少主讓自己保護七小姐,根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不管大內侍衛是從哪里攻來,側面也好,繞到後面也好,動用輕功從天而降也好,花雉發現,楚雲裳都能很好的將對方給解決,而且也大多都是一招給解決完畢,很少會再出第二招。
她沒學過武功,也沒練過內力,但她的殺人手段,卻是能夠很好的避開大內侍衛種種憑借深厚內力方能施展出來的攻擊,然後眼神非常犀利的,將手中銀絲射向大內侍衛暴露在她面前的最薄弱之處,銀絲入體,往往傷害的都是至關重要的穴道關節,如此便輕易而居的解決掉想要擒拿住她的大內侍衛。
並且,花雉仔細的看了,她解決掉的這些大內侍衛里,三等侍衛佔多數,但其中也有不少是二等侍衛。
一等侍衛都在無影那邊,所以花雉暫時還沒有那個福氣,能夠看楚雲裳和一等侍衛對決。
不過楚雲裳要真能在沒有內力傍身的情況下,幾招解決掉一等侍衛,那花雉還真的是要甘拜下風,賴著要楚雲裳教導他如何不動用內力,也能達成這樣效果的殺人方法了。
觀察了片刻,見楚雲裳完全不用自己保護,花雉也是放下心來,放開手腳開始協助自家少主了。
他的功夫,和無影是同出一脈,師承一人,是以他殺起人來,和無影很是有些相像之處。
同樣是一手持著軟劍,一手持著系了天蠶絲的短刀。
然不同于無影的簡單干脆,從不拖泥帶水,花雉耍起這簡便飛刀來,手指翻飛好似是跳舞一樣,控制著飛刀在空中轉來轉去,前空翻後空翻,竟是能接二連三的傷害到不少大內侍衛。
有著這樣一層傷害,他再接著出劍,就更能輕易的收割人命了。
而花雉放開手腳,那也是根本不去在意自己後門大開的。
是以楚雲裳在為自己進行著防守的時候,不僅要護著九方長淵的後背,還要護著花雉的後背。
她一下子就變得很是忙碌。
雖然忙碌了起來,但她還是有條不紊的緊跟著九方長淵,並不落後半步。
只再前進了一步後,她逮著空隙,狠狠踹了花雉一腳。
沒有任何防範的花雉被踹得一個趔趄,差點被一個大內侍衛的彎刀給抹了脖子。
他忙不迭的將對方給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解決了自己的危險,然後就捂住屁股轉身過來,委屈的看楚雲裳︰“七小姐,您干嗎踢屬下?”
說著,妖孽癟癟嘴,嘴巴撅得幾乎能掛上個油瓶。
干什麼突然踢他嘛!
踢他哪里不好,偏偏要踢他的屁股?
難道不知道他的屁股是他身上長得特別好看的地方,又挺又翹,最是*麼?
要是踢歪了或者踢癟了可怎麼辦!
楚雲裳刮了他一眼︰“剛才你家少主怎麼說的,要你保護我,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麼?”
說話間,楚雲裳看也不看背後,反手五指一動,便將銀絲里的一道給甩了出去,將偷偷摸摸想要從後方襲擊她的一個大內侍衛給瞬間穿脖斃命,原來這銀絲還可以分開使用。
花雉見了,立時覺得脖間涼颼颼的。
乖乖。
這銀絲到底是什麼材質,居然這麼鋒利。
想著七小姐要是一個不高興,不用她的小腳踹自己屁股了,而是直接用這銀絲插自己屁股……
花雉後背一涼,急忙賠笑道︰“這不是屬下看七小姐以一擋十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屬下這才大膽放心的敢讓七小姐殺個痛快。”
見花雉如此識時務者為俊杰,知道說好話哄自己,楚雲裳再踹了他一腳,將他給踹得轉了個身,好去對付從他那邊攻過來的大內侍衛︰“就你最油嘴滑舌,遲早讓無影把你治得服服帖帖。”
花雉聞言忍不住回道︰“什麼叫無影把屬下治得服服帖帖,明明是屬下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楚雲裳懶得理他。
當受的人其實都是這樣,嘴上說著自己是帝王攻,可骨子里怎麼看都怎麼是個絕世小受。
她不再分心,繼續給兩人守護著後背,身上白衣濺上層層鮮血,竟是看不出衣服的原本顏色了。
似乎她原本就是穿著這樣一件血衣,渾身煞氣好似從地獄而來的修羅。
今日的她,實實在在是展現出了鮮少有人能看到的一面!
這樣的血腥,這樣的凌厲。
很快,眼看著他們三人已經前進了不少距離,身後地上躺滿了尸體,楚雲裳眸光一轉,便是看向了被諸多大內侍衛給眾星捧月般護衛著的慕初華。
慕初華和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了。
不過這院子並不算小,慕初華帶來的人又多,所以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他們還沒能將這些大內侍衛給解決掉一半,如今距離廚房和主臥房,也還有著這院子的一小半長。
原本一等侍衛的編制,正三品是六十人;二等侍衛,正四品,一百五十人;三等侍衛,正五品,二百七十人;至于沒有被派來的藍翎侍衛,則是正六品,九十人。
但宏元帝將一等侍衛的編制給直接擴增到了一百人的同時,二等侍衛和三等侍衛,也是給進行了擴增。
這一擴增,導致今日和慕初華一起過來的三種大內侍衛,加在一起,足足有著五百人之多。
死在院子外面的,楚雲裳之前數了數,大約是有著十多個一等侍衛。
她動手之前也是同樣的數了,死在無影那邊的,到現在,則是已經多達五十。
也就是說,宏元帝手下的一百個一等侍衛,已經有三分之二在這里喪命。
並且,隨著無影的屠戮不斷,剩下的一等侍衛,也會被無影給慢慢的蠶食完畢。
到得那時,三種大內侍衛組合成的金字塔尖端消失,剩下的第二層第三層,在九方長淵暗衛的支援下,將更好解決。
這無非是在表明,不論如何,己方這邊,都絕對要贏的。
但,如果真有這麼簡單就能結束這場屠戮的話,羽離素還會說那樣一句話麼?
楚雲裳眸底深了深。
這些大內侍衛里,或者是慕初華的身上,一定是有著什麼能讓己方不敢妄動的人或東西。
擒賊先擒王,只要將慕初華給抓到手,就不怕不能讓這些大內侍衛停手。
而大內侍衛停手了,投鼠忌器,自然不會出現羽離素所說的那句“來不及”的狀況。
于是,在沒有同九方長淵和花雉表態的情況之下,楚雲裳身形一矮,便是從九方長淵因著左手出劍,從而露出的少許空隙里,陡然就地滾了出去。
九方長淵眼角余光瞥見了,立時一驚︰“楚雲裳!”
後面一句“你要干什麼”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她滾出去後,手中銀絲瞬間從宛如劍刃般寬厚的模樣,變成了天女散花的姿態,一道道銀絲離開了原本的位置,在她精準的操控之下,“嗖嗖嗖”的,直逼她前方大內侍衛的腿腳。
這銀絲本就極其鋒利,聚攏在一起能直接當劍使,分散開來自也是絕好的殺人利器。
當下,道道銀絲射中許多大內侍衛的腿腳,將攔在楚雲裳前方的這些人,給直接割斷了腿腳筋脈,甚至骨頭也都斷裂了,一個個大內侍衛站立不穩,“噗通噗通”的接連倒進滿地血泊之中。
便趁著大內侍衛倒下的這個空當,楚雲裳瞬間站起身來,開始朝前跑。
她邊跑邊射出銀絲來,將更前面的大內侍衛給用同樣的方法撂倒,讓自己更加的逼近慕初華。
見楚雲裳居然直朝慕初華而去,別說九方長淵了,就是一直在看著這邊的楚喻,也是忍不住一驚。
“啊啊啊!”
小孩兒緊張的叫了起來。
【娘親,你干什麼!】
楚雲裳听見了。
但這個時候,她哪里有空回答兒子的問題?
她只不斷加速,飛快的縮短著自己和慕初華之間的距離。
然,等她第三次的將攔在前方的大內侍衛給撂倒後,還沒再往前繼續前進,就感到身後風聲傳來,有人一把扳過她的肩,將她整個人,給狠狠地往後拉扯了去!
那力道極大,讓得她身形瞬間不穩,被扯得差點摔倒。
然後就听男人咬牙切齒道︰“你急什麼!東西在慕初華身上,不到關鍵時刻,他肯定不會用!說了讓你跟在我身後,楚雲裳,你真是一點都不听話!等事情結束了,你看我怎麼修理你!”
九方長淵說完了,見前面被她整得道路通暢,距離慕初華真的是很近了,他干脆也不再計較,足下一動,瞬間生風,他以比楚雲裳快了不知多少的速度,瞬間從最後一些大內侍衛的頭上掠過,被鮮血染得赤紅的長劍,當頭朝著慕初華斬下!
這一劍當真是去勢洶洶,至少在慕初華的眼中,他這樣一劍,在此之前,從未施展出來過!
好似白虹貫日,好似潛龍出淵!
有去無回的絕殺之勢,勢必見血的強悍之姿!
長劍凜然直斬而下,沿途帶起的劍氣,竟好似是腥風血雨,端的是讓人心驚!
“保護太子!”
圍在慕初華身邊的一眾二等侍衛叫道,然後瞬間分作兩批,一批要護著慕初華朝後撤退,一批則要迎上九方長淵。
見這些二等侍衛反應居然如此靈敏快速,剛穩住身形的楚雲裳一愣。
難怪九方長淵會那麼生氣。
原來他早看出慕初華身邊的這些二等侍衛,根本就是一等侍衛偽裝成的,所以最開始的時候,他就對她說,要她跟在他身後,不要亂跑。
可她沒听他的話……
試想,要是九方長淵沒提前過來代她出手,那等她到了慕初華身前,被這些一等侍衛給包圍起來的話,以她的能力,她會如何?
楚雲裳飛快的計算了一下。
對上這種一等侍衛,他們有極其深厚的內力護身,她的銀絲,很難能派上用場。
也就是說,沒了銀絲,她將赤手空拳的和這些一等侍衛對上!
傍身的雖然都是歷經五千年光陰,方才傳承至現代的種種武學功夫,包括西方歐美國家的搏斗術,也是涉獵已久,但楚雲裳卻是清楚的明白,就以自己的能力,對上一個一等侍衛還能將對方給解決掉,兩個勉強,超過三個的話,會負傷的就絕對是她了。
所以,就目前而言,沒有足夠的準備,她要是被那些一等侍衛給包餃子的話,她絕對是很難逃出來的。
看著九方長淵一劍凜然斬下,楚雲裳定了定神,急促呼吸了一下。
是她大意了。
她只想著能盡快的擒拿住慕初華,好徹底解救喻兒,倒是將慕初華身邊絕對會存在著的危險,給忘得一干二淨。
如果今天不是有九方長淵在……
那種後果,她簡直不敢想象!
明白越到關鍵時刻,自己就絕對不能再因擔心焦急而出錯,楚雲裳皺了皺眉,手中四散開來的銀絲,被她一抖,瞬間回歸原本劍刃般的模樣。
旋即,便在九方長淵長劍將將要斬到慕初華頭上的時候,她手中的銀絲,猛然朝前飛出!
本就是銀色的東西,這一旋轉著飛去,便好似一道天外而來的星光銀芒,以肉眼都難及的速度,以比九方長淵落劍還要更快的速度,極快的向著目的地掠去。
銀絲要去往的地方,不是慕初華的身上,也不是九方長淵的身上。
而是一等侍衛們特意留出來的,讓慕初華能夠躲開九方長淵這一劍的空隙之處!
“嗤!”
劍鋒劃破空氣之聲響徹耳際,九方長淵這一劍,已然是勢如破竹,無可抵擋。
可有著諸多從未展現在人前,從來都是只在暗中為宏元帝做事的一等侍衛護身,慕初華並不慌亂,全面配合著一等侍衛們,便要從特意留出來的空隙離開,讓侍衛們對付九方長淵。
更何況,慕初華自己,也是會點防身功夫的,是以遭此緊急情況,他並不慌張。
他甚至是十分從容的準備後退。
然,便在這時,有人眼尖的看見到,楚雲裳竟是與九方長淵配合極度默契的,在這個緊張到幾乎要命的空當里,將銀絲橫空甩來!
那速度,快到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若是無視銀絲,慕初華便會被銀絲傷到,就這銀絲的殺傷力來看,慕初華至少也要重傷。
可若是不無視銀絲,那慕初華就要結結實實的承受頭頂那九方少主的一劍,慕初華同樣也要重傷!
二選一,該怎麼辦?!
時間太短,已然來不及發出任何言語上的示警,有距離最近的一等侍衛瞬間撲將過去,試圖攔下那一道銀絲,不讓這銀絲射中慕初華。
旋即便听“噗嗤”一聲響,是銀絲射入了人體的聲音。
被銀絲射中的一等侍衛,立時重重摔倒在地。
銀絲的危機被解決了。
可慕初華的退路,也被這個倒地的一等侍衛,給阻攔住了。
其余一等侍衛面色瞬間大變。
一句“殿下小心”根本來不及說出口,他們就已經眼睜睜的看著,從天而降的九方長淵,手中那殷紅長劍,已然是落到了慕初華的頭上!
慕初華第一次感受到何為瀕臨死亡。
然,都到了這個時候,東宮畢竟是東宮,慕初華仍舊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慌,只十分冷靜的瞬間朝後仰倒,企圖能夠倒到地上後,再進行翻滾,以此避開九方長淵的這一劍。
同時,他的手也是不動聲色的伸向了哪里,好似是要取出什麼東西來。
誠然。
他要取出的東西,正是讓得羽離素能說出那句“來不及”的緣由。
但楚雲裳特意甩出銀絲,將慕初華後路給堵死,制造出這樣一個絕佳機會,九方長淵又怎能會讓慕初華從劍下逃脫?
于是九方長淵身體猛然下墜,長劍斬下角度不變,但卻因著慕初華的仰倒,劍鋒便從最開始要斬上慕初華發際的地方,倏然來到了他的胸口之上,而後便听“嗤”一聲響,他當胸衣襟被劃破,有明顯的血色,瞬間染紅了貼身的中衣。
見狀,一等侍衛們竟是集體抖了抖。
完了。
殿下受傷了。
他們還死了這麼多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們很有可能將空手而回。
等回宮後,該怎麼和陛下交代?!
確定陛下不會因為太子殿下的負傷,從而大發雷霆要將他們一個個都要誅九族麼?!
思緒瞬間即過,下一瞬,就見九方長淵這一劍劃過後,空著的手探前拍出一掌,強大渾厚的內力拍得慕初華快要伸向哪里的手瞬間垂下,無法再有任何動作後,九方長淵趁勢便抓住了他的領口,將正往地面倒去的人,給直接提了起來。
成功擒拿住慕初華,也避免了東西被動用,九方長淵這個時候,方才翩然落地。
與此同時。
“嗖嗖嗖!”
數十道破風聲響起,轉眼看去,是之前花雉通知過來支援的九方家暗衛們,到了。
暗衛們一來,二話不說,有人立時便接手了花雉的位置,和大內侍衛們對上。
也有人來到楚雲裳的身邊,將楚雲裳保護了起來。
還有人到了無影那邊方才落地,協助無影將主臥房和廚房的門口給更加牢牢地守住。
由此。
九方長淵這邊人員數量雖然還是不怎麼多,但這些暗衛,戰斗力都是十分強悍的,就算是大內侍衛的數量依然要多出數倍來,但暗衛們也不見得會怕了這些宮中侍衛。
于是,偌大的庭院之中,雙方正正相對,一時間,所有的打斗全停下了,沒有人再動手。
因為慕初華,已經被擒拿住了。
真正是如楚雲裳之前所想,只要逮住慕初華,大內侍衛們投鼠忌器,絕對會停手。
胸口雖被傷到,但只是皮肉外傷而已,充其量會流一些血,並沒有多麼嚴重。慕初華皺了皺眉,但脖子上架著長劍,他不敢妄動,只能任由九方長淵十分熟稔的在他腰間一摸,就按開了他腰帶上的暗扣,將他放在腰帶里的東西,給取了出來。
是個指甲蓋大小的褐色藥丸。
九方長淵看也不看,就扔給楚雲裳︰“接著。”
楚雲裳接過了,低頭一看,眼楮立即睜大了,居然是又驚又喜。
原來是這個!
恰巧這時,花雉來到她身邊︰“七小姐,是什麼東西?”
楚雲裳將藥丸遞過去︰“百年之前,有位擅長制毒的人,制作出了一種非常好用的毒藥,不需要服用,也不需要融化,只需要輕輕一捏,就能把毒藥給捏碎,然後毒藥自己就能散發出毒氣來,將方圓十丈之內的生物,給瞬間毒倒。”
還不是簡單的毒倒。
有內力的人,或許還能堅持一會兒,沒內力的人,則吸入毒氣之後,直接就會毒發身亡了。
也就是說……
楚雲裳多看了一眼慕初華。
也就是說,宏元帝囑咐了慕初華,若是到了緊急關頭,還是無法帶走楚喻的話,慕初華就可以動用這樣一顆珍貴的毒藥,將明月小築里的所有人,都給毒倒。
全都毒倒的話,無影大白四個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楚喻四人就……
“呵。”
楚雲裳輕笑一聲,再次認識到了羽離素的深不可測,也再次認識到了宏元帝的心狠手辣。
只是一個出生不過百天的孩子而已。
活捉不了,就要毒死。
宏元帝啊宏元帝。
楚雲裳眸中冷意縱橫,殺意盡顯。
原以為今生不會再是仇敵,沒想到歷史的車輪還是走向了同一條道路,該是仇敵的,今生便還會是仇敵。
前世今生,就連羽離素都沒想過要動她的喻兒,唯獨宏元帝,也只有宏元帝。
僅有宏元帝一人,不放過她便罷,連她的喻兒也不放過。
前世,是宏元帝下令對她趕盡殺絕,孫嬤嬤、綠萼、藍月和藍香,皆是死在了大內侍衛的手中,她在這四個忠心奴僕的舍命拖延時間之下,帶著喻兒倉皇逃離,若不是最終遇到了慕玖越,怕她和喻兒也難逃一死。
可她不明白。
她一直以來都不明白,到現在也是不明白。
前世的時候,她因記憶封存,很多事情以及秘辛並不知道,她和皇室之間,也沒有什麼交集可言。
既如此,宏元帝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是在派人追殺她?
並且,殺她還不夠,他還著重吩咐,一定要將喻兒也給殺了?
還指明要親眼見到喻兒的尸體?
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
喻兒那麼小,什麼都做不了,沒有任何威脅,所以所有人都從來不看重喻兒,唯獨宏元帝沒有。
為什麼?
楚雲裳真的很想親口問一問他,為什麼要殺喻兒?
喻兒阻著你了,礙著你了,還是你就是看喻兒不順眼?
連這樣小的孩子,你都要親眼見到尸體,你為帝的良心何在?
楚雲裳伸手扶了扶額頭,恍惚竟覺得有些暈眩了。
旋即,她對花雉道︰“盛碗熱水,把毒藥放里面,融化倒掉就沒事了。”
花雉正仔細看著手中的褐色毒藥,聞言愣了愣︰“七小姐,您有這種毒藥的配方?”
不然這樣珍貴罕見的毒藥,她怎麼連多看一眼都不看。
果然,楚雲裳點點頭︰“有,回頭寫給你。”
“好 。”
眼看著場面已經被控制住了,花雉轉頭就真的去廚房盛熱水了,準備多盛幾碗,讓自家無影親愛的也喝口水歇歇氣。
便在花雉去處理毒藥的這個空當,楚雲裳撥開身前暗衛,空手朝著慕初華走過去。
見她過來,大內侍衛們很想攔住她,但看著被挾持著的東宮,便也都沒敢動,只緊盯著她,看她走到慕初華身邊後,先是蹲下身來,將洞穿了某個一等侍衛胸口的銀絲給從尸體里抽出來,隨意甩了甩,甩掉上面沾染的血後,她拿著銀絲站起身,面向了慕初華。
慕初華平靜的看著她。
顯然這位東宮也是知道,成王敗寇,自己被擒拿住,已經沒有提條件的資格了。
“我不想殺你。”
楚雲裳直截了當道︰“我也不敢殺你。我只想你能替我給宏元帝帶一句話,只要你能帶話,我就放你走。”
帶話?
就這麼簡單?
沒有任何威脅,也沒有任何要求?
慕初華眸底沉了沉,直覺楚雲裳要他帶給父皇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話︰“什麼話。”
楚雲裳手指纏上銀絲,分明是能夠殺人的利器,可纏上她的手指,卻是一點傷痕都沒有造成。她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銀絲,淡淡道︰“今日之事,臣女莫不敢忘。世事無常,還望陛下萬歲無疆,千萬要小心,別遭了什麼暗算,屆時,切勿再怪罪到臣女的頭上,臣女只是一個小小的侯府嫡女而已,實在擔當不起某些莫須有的罪名。”
她說完了,手上銀絲也是一松,被她裝回同樣是染得赤紅的深藍綢帶里,她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將她最趁手的兵器,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人眼皮子底下,一點都沒有今天曝光了她所用兵器後,就要將其隱藏起來,免得被太多人知道的意思。
她手指纏著綢帶,看著慕初華︰“如何,你能替我帶話麼?如果不行的話,我就找別人替我帶話,至于殿下你,就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話音剛落,就听那邊正端水給無影的花雉順口接道︰“對了七小姐,剛剛那個毒藥,您記得給屬下找個耐抗的試驗品,等屬下制作出來後,得找人替屬下試試毒藥的藥效呢。”
慕初華听了,手指微微一顫。
這時候,見外面好像沒有什麼危險了,綠萼抱著楚喻也是從主臥房里鑽出來。
小丫鬟惡狠狠瞪著慕初華,哪管他是高高在上的東宮太子,小丫鬟只知道他今日差點要了他們幾人的命,當即便惡狠狠的道︰“小姐,奴婢決定了,奴婢從今天開始要學習練劍,小姐,您記得給奴婢找個不錯的人形靶子,好讓奴婢認真學習劍法,免得那些木頭樁子不夠奴婢拿劍砍的。”
慕初華听見了,手指再一顫。
廚房里正扶著孫嬤嬤出來的藍香,聞言也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小姐,奴婢今兒覺得,奴婢手上準頭還是不錯的,小姐,您說奴婢要不要學習射飛鏢防身啊,那您可也得給奴婢找個好點的人形靶子,奴婢啊,就專對著那人形靶子的褲襠射,保準一射一個準。”
噗!
花雉立即就笑噴了︰“藍香,你也太壞了,那以後哪個男人敢招惹你,直接就被你一飛鏢給斷子絕孫了。”
藍香聞言氣哼哼回道︰“誰讓今天欺負我的,全都是些臭男人啊,我不學著點防身的,我以後哪還敢再見男人?”
花雉頓覺此言有理︰“說得對,以後小爺飛刀也要改一改路線了,對男的就讓他們斷子絕孫,對女的……呃,藍香,對女的該怎麼辦啊?”
藍香磨牙︰“對女的就照臉射,女人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臉了。”說著,還伸手往自己臉上比劃,“看到沒,你就照這,照這射,保管你一刀飛過去,大羅神仙也治不好她的臉。”
“……”
花雉立時覺得,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瞧這小藍香的凶惡殘忍程度,簡直和七小姐是如出一轍。
果然啊,惹誰都不能惹女人,女人,這絕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連花雉這等妖孽都覺得藍香的話實在是太狠了,更別提一直在听著的慕初華。
當即楚雲裳就瞧見,這位東宮的手指,跟痙攣似的,一顫一顫的,抖個不停。
她冷冷勾唇。
“如何,殿下對我的話,考慮得怎樣了,要不要替我帶話給宏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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