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樣一雙犀利到怎樣看都怎樣不像千金小姐才能有的眼楮,寒涼如冰,是沾染過不知多少血腥才能鑄就如此煞氣的上古利刃,散發著極致冷冽的戾氣,看得花雉不自知的心髒漏跳一拍,原本還因正處在潛行狀態之中,而刻意控制得十分輕緩的呼吸,也是不自知的變得有些紊亂了。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花雉懊惱的皺了皺眉。
這還是第一次因為一個人的眼神,而出現這樣大的失誤。
看來小爺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有待加強啊。
嗯,以後得多觀察七小姐的眼神,相信只要習慣了她這樣的眼神,別人眼神再怎樣凶殘,也都不會讓他產生現在這樣的失誤了。
因為,就算是少主,冷到了極致的眼神,也和七小姐的完全不同。
他們兩人的冷,一個是冷血般的冷,一個則是冰雪般的冷。
而他和無影跟在少主身邊多年,早就已經習慣少主的那種冷,卻是沒有見過七小姐這樣的冷。
他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眼神。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一直以為最冷最可怕的眼神就是少主的眼神了,卻沒想到世上竟還能有七小姐這樣的冷,冷得幾乎能讓人嗅到最濃郁的血腥味,麻木冷血到任何人在她眼中,不過都是一條條性命而已,半點都不值得她同情憐憫。
真是漲姿勢了。
感受到有人正朝著拐角這邊靠近,黑暗之中,楚雲裳沒有點燃蠟燭,側頭看過來,就見花雉和大白果然回來了,兩只身姿同樣的輕盈,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一大一小好似幽靈一樣,悄無聲息的飄了過來。
“七小姐,屬下已經查探清楚了,我們先離開這里。”
花雉傳音入密說道,楚雲裳點點頭,重新點燃了蠟燭,兩人一狼掉頭往回走。
等回到了密道入口,將他們進入通道所留在泥土上的痕跡都給抹除了去,他們穿過綠幽幽的爬山虎,回到了那所宅子里。
明明只在密道里呆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而已,可兩人一狼卻都覺得好像已經幾天幾夜沒見過太陽似的,將爬山虎給整理成原來的模樣後,就紛紛仰頭看向午後的太陽,然後不約而同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似是想要憑借陽光來驅散一下身體在密道里所沾染的濕意。
大白更是找了塊草坪,將爪子上沾到的泥土給蹭掉,然後就四仰八叉的整個身體平躺在地上,露出白白的肚皮,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花雉見了,足尖在它肚皮上捻了捻,跟撓癢癢似的,直蹭得它更懶了,琥珀色的瞳眸也是眯起來,一副十萬分享受的模樣,完全將自己進密道之前,被這妖孽給狠狠踹了屁股的事情給忘得一干二淨。
“花雉,你都發現了什麼?”
听著楚雲裳的問話,花雉想了想,覺得自己在密道里听到的那些話,她應該也是知道不少內幕的,當下便什麼都沒有隱瞞,直接一五一十的將那兩個人的對話給復述了一遍,末了,也將自己的見解說了出來,隱晦的表明老侯爺和鳳鳴城里的某一個家族,有著很秘密的聯系。
楚雲裳認真的听著,眸底深了深。
果然和她之前想的一樣,楚家那個秘密所進行著的地點,就是花雉所見到的那道鐵門之後的地域。
而花雉所听到的那兩個人說的那些被下了藥的女人的狀況,楚雲裳回憶了一下,之前她見到侯府那個女人的時候,那女人明顯是被男人給狠狠操弄過的樣子,和被關在水潭下面的那些女人的樣子,好似是差不多的,只是那個女人的身體以及精神狀態,比關著的那些要好上很多,暫時還沒有喪失掉原本的人性。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楚雲裳想,那個女人,究竟是為著怎麼樣的原因和利益,竟膽敢出賣侯府,背著楚璽和那個老板勾搭在一起?
難道她以為,她勾搭上了那個老板,那老板倘若將老侯爺的計劃給全面實施後,真的能危及到大周,逼宏元帝下台了,她就能因此擺脫楚璽,坐上那但凡是個女人,就十分眼紅垂涎的後宮之主的位置?
是這樣嗎?
畢竟後位那個位置,要權有權,要錢有錢,同時也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可謂是女人所能坐上的最高貴的位置,十個女人里,至少有著七個都是懷揣著能夠進宮為後的想法。
更別提她那樣身份的人。
楚雲裳覺得,自己這個猜測,應該是*不離十的。
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楚雲裳辨認了一下來時走過的路︰“喻兒該醒了,我們回去吧。”
見楚雲裳居然如此平靜,好像一點都不意外那水潭下正發生並計劃著的事情,花雉挑了挑眉,跟在她身後離開了這里。
大白也是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搖著尾巴跟著走了。
宅子的這個角落,終于是恢復了一貫的平靜。
而等他們離開後不久,有誰來到了那面長滿了爬山虎的牆壁之前,伸手緩緩撥弄了一下翠綠的葉片,露出一線密道入口。
看著這個入口,有誰輕輕地笑開來,笑聲詭譎而陰冷。
“已經發現這里了麼。楚雲裳,我果真沒有小看你啊。真是好生期待你也被下藥的那一天啊,怎麼可能只我被下了藥,你卻還是正常的?楚雲裳,等著吧,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女人呵呵的笑,笑聲之中,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以及長久奴役之下悄然滋生著的最暴烈的反叛。
滿牆爬山虎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里面的密道入口若隱若現,仿佛嗜血巨獸正張著的漆黑大口,等著最可口的獵物,投入那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從此,暗無天日,萬劫不復。
……
那天野炊過後,回到侯府里,趙氏幾人就重新忙活開來,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楚喻的百日家宴。
因為是汝陽侯和侯夫人的第一個外孫,就算兩人再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而並不願意去疼愛這個外孫,可就算是楚璽,這幾天也是常常會過問百日宴準備得如何了,讓趙氏缺什麼盡管從庫房里取,需要用多少銀子也直接去拿,怎樣都不能在百日宴上掉了他們楚家的價。
有趙氏這個當家主母和三位姨娘主事,楚雲裳簡直是無事一身輕,只在請安的時候,偶爾听一下趙氏的安排,然後挑出某些她覺得不太合適的,讓趙氏整改,除此之外,她和她院子里的人,就是這段時間侯府里最閑的。
這樣的閑,閑到相府那邊派人傳話過來,說楚佳寧和楚佳歡姐妹兩個,已經從敏城趕過來了,還帶了很多敏城侯府別院里的東西,是準備在懿都里定居了的時候,才算結束。
兩個佷女大老遠進京,楚雲裳這個當姑姑的,怎麼著也得去看一下。
于是在百日宴開始的前一天上午,楚雲裳抱著楚喻坐車離開侯府,去了相府文家。
相府離侯府不是太遠,也就隔了兩條街的距離。
等相府護院通報過後,請他們進府,楚雲裳才抱著楚喻下車,遠遠就听見相府里傳來一道十分歡快的叫聲。
“姑姑姑姑!姑姑你來啦!”
楚雲裳抬頭一看,果然迎面就見一個穿著紅色襦裙的小丫頭,正朝著相府大門這里跑過來,仔細一看,不是素來活潑的楚佳歡,還能是誰?
而在楚佳歡身後,兩個丫鬟正一臉緊張的跟著跑,生怕這小祖宗摔倒;再後面一點,和楚佳歡的活潑好動完全不同,安靜得如一泓秋水般慢慢走過來的,正是楚佳寧了。
隔了將近兩個月沒見,楚雲裳覺著這姐妹兩個,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轉眼看看懷中的楚喻,果然這小子比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重了不少,楚雲裳不由感嘆,小孩子長得就是快,這才多久啊,個頭就直接竄上去了。
年輕就是好。
楚雲裳唏噓著,卻完全忘記自己的年紀也還是個姑娘了。
“姑姑!”
別看楚佳歡人小腿短,但那奔跑的速度還是一頂一的快。
她“ ”的跑過來,可能是想乳燕投林一樣,跳進楚雲裳的懷抱里,可一看她那可愛的小表弟正被姑姑給抱著,當即撲過來後,便只摟住了楚雲裳的腿,然後仰著脖子看楚雲裳,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眼楮烏黑明亮,好似天上的星子一樣,分外璀璨。
“姑姑,你來看我啦!”
小丫頭聲音甜甜的脆脆的,听得楚雲裳止不住的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對啊,姑姑知道你和你姐姐來了京城,立即就過來了。怎麼樣,姑姑好不好?”
楚佳歡重重地點頭︰“姑姑當然好,姑姑最好啦。”
這時候,楚佳寧也終于過來了。
和妹妹的調皮不同,楚佳寧十分乖巧的給楚雲裳行禮︰“佳寧見過姑姑。”
楚雲裳轉手也是拍了拍楚佳寧的腦袋︰“佳寧真乖。走,帶姑姑去見你們爹娘,和你們爹娘說個事,姑姑就帶你們出去吃好吃的,京城這里好吃的可多了,你們肯定還沒嘗過的。”
“好哦!要出去玩啦,要吃好多好吃的!”
紅裙子的小丫頭歡呼一聲,松開抱著楚雲裳腿的手,就牽住了姐姐的手。
兩個小姑娘站在一起,一個動如脫兔,一個靜若處子,分明長相是十分相似的,可偏生不會讓人將她們給認錯,當真是對性格迥異的姐妹花。
“姑姑,爹和娘正在煮茶呢,我和姐姐給你帶路!”
楚佳歡說著,抬腳就往相府里走,楚佳寧被她拉得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速度,楚雲裳看著,搖頭失笑,然後便也跟了上去,綠萼和花雉自在後面跟著。
相府建造得很大,各種建築華美卻不失精致清雅,到處都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楚佳歡楚佳寧兩人在其中繞啊繞的,居然也沒迷路。
再走了一會兒,繞過一個小型的人工湖,前方是一小片竹林,竹林的後面,就是文家三小姐文姬的閨閣了。
他們從竹林中走過,還沒靠近文姬的閨閣,遠遠就聞到一股十分清幽的茶香,抬眼一瞧,果然院門大開著,院子里楚天澈正歪在躺椅上,臉上蓋了本書;文姬正在清洗著茶具,準備待會兒沏茶。
看著這樣悠閑的一幕,楚雲裳知道,這完全是她三哥喜歡喝茶,嫂子這才專門學了茶藝,沒事的時候就給三哥煮茶泡茶,可見愛情的力量是十分偉大的。
院子外頭沒人守著,自然也就不需要通報。
楚佳歡松開姐姐的手,率先跑進院子里,一下子就撲到楚天澈的身上。
“爹爹爹爹!快起來,姑姑和小弟弟來啦!”
楚天澈被她撲得蓋在臉上的書一下子就掉到地上,他伸手摟住懷中的小人兒,懶洋洋的睜開眼,恰好看見正走進院子里的楚雲裳。
“喔,來了。”楚天澈摟著小女兒坐起來,隨手一指,“坐。”
旁邊有著幾個竹子編成的椅子,楚雲裳隨意揀了個坐下來,楚佳寧也是坐在了旁邊,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乖巧極了。
這時候,茶具清洗完畢,茶水也煮好了。
文姬開始沏茶,動作熟稔而優雅,深黃色的茶水傾倒進青花瓷的杯子里,清雅的茶香在空中彌漫開來,文姬竟一連倒了七杯。
其中五杯自然是主子們的,至于另外兩杯︰“來,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文姬對著立在一旁的綠萼和花雉笑道,兩人也沒拒絕,道了個謝︰“謝謝三夫人。”
然後接過茶盞,嘗了嘗,果然甘甜醇厚,唇齒留香,味道極好。
算算文姬學習茶藝也不過兩三年的時間,能將茶煮到這個份上,難怪楚天澈有時候懶得動手,就會讓她動手了,她的茶藝談不上登峰造極,但也已是十分高超了。
他們喝著茶,楚雲裳就開始說事情了。
“三哥,你挑好地方了?”
這問的是以後楚天澈一家四口要在懿都里住的地方了。
楚天澈慢條斯理的喝著茶,聞言隨口道︰“嗯,挑了三處。”
“哪三處?”
“還能挑哪三處,總歸都不是城北這邊,你三哥我又不當官,不敢住這兒。”
楚雲裳听著,想了想,她的六個兄長,除了三哥楚天澈以外,其他五位兄長也都是沒住城北富庶區里的,因為他們要麼官職還不夠高,要麼生意做得還不算大,沒那個本事敢在城北富庶區里住。
而楚天澈,雖說生意做得不小,但具體是個怎樣的不小,他都能和第一御用皇商秋家合作了,他手里的生意怎樣,由此可見一斑,就算稱他是個大富豪,也並不為過。
可就算是他,居然也不打算住富庶區?
不住富庶區的話,那就只能在懿都的城南居民區住了。
楚雲裳想了想,城南那里住的官宦富豪其實也不少,空閑著的府邸宅子也多,估計楚天澈挑的三個地方,應該都是在城南。
果然,楚雲裳一問是不是都在城南,楚天澈可有可無的點點頭。
說起城南,楚雲裳道︰“你是按照地勢挑的,還是按照鄰居挑的?”
“當然是按鄰居挑的,你三哥我能有那麼蠢?”楚天澈道,“我最中意的是閣老家旁邊的那個宅子,不過因為鄰居是閣老,那宅子價格就定得太高了,有點超出我的底線。我想你能不能去跟閣老說一聲,讓閣老透個口風,同意我買下那個宅子給閣老當鄰居,我也能少花點錢。”
閣老的地位,不用多說,翰林院里最高的官職,同時也是文官里最高的官職。
別說能和閣老當鄰居了,就算是和閣老隔著百丈遠的地方,那價格也是貴得離譜,因為只要能和閣老住同一條街上,指不定哪天出門,就能踫上閣老了。
要是能和閣老說上幾句話,給閣老一個好印象,說不定閣老心情好了,隨手就能提拔提拔自己,這焉能不是好事?
所以閣老府邸旁的那個宅子,價格就幾乎是那條街上最貴的,貴到即便是楚天澈,都是糾結了好幾天,到底要不要買下那處宅子,還是讓楚雲裳這個閣老親傳學生出面,走個人情路?
看楚天澈那肉疼的樣子,楚雲裳禁不住翻了個白眼︰“三哥,就你居然還能嫌價格高?那我豈不是要天天喝西北風了。”
楚天澈輕嗤一聲︰“你知道個毛線,那宅子價格是真高,面積才跟侯府三分之二差不多大,就因為里面有塊先皇御賜的南海奇石,旁邊挨著的又是閣老的府邸,價格就高得能買下兩個侯府了,就算我有錢,錢也不是這樣花的,拿我三爺當冤大頭啊,我才不干。”
邊說邊心道,就這他還不是個守財奴了。
他要是個守財奴,那別說給閣老當鄰居了,他能找個三進三出的普通宅子都算不錯了,哪還能想著找個好地方。
楚雲裳道︰“那待會兒我帶佳寧佳歡出去玩的時候,順帶走一趟城南吧。不過三哥,我丑話先說在前頭,要是我跟老師講了,人家還是不願意壓低價格,那就不怪我了。”
“成,你只要能讓閣老給賣家透透口風,三爺我就絕對能將那個宅子給便宜點買到手。”
有關住宅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楚雲裳將懷里的楚喻交給嫂子抱著,轉而拉著楚天澈就去一邊說些其他話了。
至于具體是說了什麼話,文姬雖然沒听,但等到了夜晚,眼看著一件又一件御賜的寶貝被人乘著夜色從侯府里運過來,要暫時在相府這里安放一段時間,文姬立即就明白,這是小姑子要開始對侯府下手了。
明天就是外甥的百日宴了,難道小姑子會在百日宴上動手?
想著小姑子的手段向來都是十分凌厲的,文姬立即就找了二姐文妤,囑咐二姐,明日去侯府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隨隨便便站位,小心被牽扯到侯府的渾水里。
文妤雖然不怎麼出府,也不怎麼參加聚會宴席,對汝陽侯府的事情知之甚少,本想著明日去侯府送個禮吃個飯,沒什麼事就能回來了,但听妹妹這樣說,便也放在了心上,姊妹兩個商量了好一會兒,才各自散了。
回到院子里,眼見著楚天澈正哄著被小姑子帶著在外頭玩了一整天的女兒們睡覺,文姬唇角不自覺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意來。
她輕手輕腳的關好門,走過來坐到床沿,伸手握住了楚天澈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楚天澈的手則是溫暖的,她才握上去,微涼手指立即就被焐熱,暖暖的溫度包圍著,似是能從手指傳遞到心髒里。
“怎麼了?”
楚天澈另一只手正輕輕拍著女兒的背,輕聲問了句。
文姬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夫君,你說,侯府要是真的出事了,咱們能置身事外嗎?”
楚天澈給女兒拍背的動作頓了頓。
感覺到父親動作停了下來,還沒睡沉的楚佳歡不高興的嚶嚀了一聲,他方才接著拍背,等將楚佳歡也哄睡著了,這才放下帷幔,拉著文姬去了桌邊坐著。
桌上的茶水是剛泡的,他倒了兩杯茶,隨手端了一杯喝著,難得目光沉沉的看著她。
“你怎麼會這樣想?”
文姬手指緊緊抓著茶杯,似乎想要從杯壁上汲取溫度︰“我是想,如果侯府真的出事的話,你是嫡子,又是公公婆婆都看好的世子人選。侯府要是出事,宮里來人查的話,肯定要查到你頭上,到時候你該怎麼辦,是撒手不理,還是,還是……”
她沒有說下去。
還是,會以世子和未來家主的身份,接手侯府,將那些爛攤子,都自己頂著?
畢竟是楚家人,儒家學說早已融進了骨子里。而有句老話叫子欲養而親不待,為了避免這等事發生,楚家一直以來都非常看重人倫道德,血脈親源,否則,去年小姑子未婚先孕,公公也不會直接大發雷霆將小姑子給掃地出門,還差點要斷絕了父女關系。
而楚天澈。
文姬想,夫君他畢竟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向來最講究誠信至上,人品一定得好,否則就算利益再高,對方也可能會看在人品的份上,並不願意和他合作。
如果,她是說如果。
如果侯府真的被小姑子給整垮了,夫君作為嫡子,卻保持著冷眼旁觀的態度,那世人會怎麼想他?
他的名譽,他的一生,豈不就是要這樣毀了?
盡管她很是理解小姑子和夫君的想法,支持這兄妹倆對侯府下手,但畢竟為人妻,她還是不免要有著私心,考慮一下侯府倒台,會對夫君造成的影響和後果。
“文姬,你多心了。”
楚天澈難得能喊她的全名,每每這樣喊她,都表明這時的他是十分嚴肅的︰“七妹性子怎樣,人怎樣,你都是知道的。七妹要做事,那肯定是不會拖泥帶水,任何的蛛絲馬跡都不會留下,教人明知道是她做的,可連她的半點把柄都抓不住。更何況,這回是我和七妹聯手,計劃是真正萬無一失的,你不用太過擔心。”
難得听楚天澈和自己說針對侯府的計劃,文姬一直都提起的心此刻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她手指慢慢從僵硬變得柔軟,然後捧著茶,慢慢喝了一口,聲音中有些如釋重負。
“嗯,不會出差錯就好。我也是怕,要是牽扯到你頭上,那就是惹一身腥,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楚天澈听了,輕笑一聲。
笑聲輕輕淺淺,糅合進夜風之中,帶來淺淺的暖意。
“好了,不要再想了,睡覺吧,明天還要去侯府,七妹要演戲,我這個當哥哥的怎能不去捧場。”
文姬點頭,這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一夜安好。
……
天將破曉。
楚雲裳難得起這樣早。
她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後,往屋外一瞧,天色還是很暗,太陽居然還沒出來。
她看著,轉頭問道︰“綠萼,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
綠萼正一件件的疊著衣服,聞言回道︰“就差這些衣服了,其他東西都已經整理好了,嬤嬤那邊也搞好了,就等九方少主的人過來拿了。”
之前和九方長淵商量好了,他今天會先派幾個暗衛過來,把她的行李給取走,然後準備交接用的馬車,在城外等著她。
不過這個等,是在下午,今天上午和中午,她不可能走的。
她要是走了,中午的家宴,誰來主導?
楚雲裳突然想起一件事︰“嬤嬤呢?讓嬤嬤過來。”
“哎,好,奴婢這就去喊。”
綠萼將手中最後一件衣服疊好,系好包袱,這便捧著包袱出去了,順帶去喊孫嬤嬤。
不多時,孫嬤嬤進來了,手上還沾著水,顯然剛才是在廚房里忙活︰“小姐,有什麼事嗎?”
楚雲裳問道︰“嬤嬤知不知道,侯府庫房的鑰匙,平時都是在誰手里?”
庫房鑰匙?
孫嬤嬤想了想︰“小姐,侯府總共有兩個庫房的。一個小的,一個大的,小姐問的是哪一個?”
“兩個都有。”
“小的在夫人那里,大的應該是在侯爺手中。不過這幾天,老奴見到夫人準備家宴的時候,廳里多出的一些新古董,好像是從大庫房那里拿的,大庫房的鑰匙,說不定已經被侯爺暫時交給了夫人。”
所以兩把鑰匙,現在就都在趙氏的手里?
楚雲裳眯了眯眼楮,有著一個想法,慢慢的在腦海中成形。
小庫房不用多說,里面存放著的應該都是不太貴重的東西,尋常楚璽趙氏要是去誰的府上送禮,便都是會直接在小庫房里選。
而大庫房,如祖傳的寶貝,御賜的貢品,這些是楚家的根基,鑰匙向來都是由每一任家主保管,不到重要時候一般都不會去開大庫房的門,就算是孫嬤嬤,那也是以前莫青涼還在侯府里的時候,不經意間才從莫青涼的口中得知的。
現在,小姐問這個,是要做什麼?
孫嬤嬤正想著,就听楚雲裳又問︰“嬤嬤,你是府里的老人,對人心揣摩得向來十分通透。你覺得,那兩把鑰匙,趙氏她是會隨身攜帶著,還是會找個地方放起來?”
孫嬤嬤一听,眼楮竟是陡然一亮。
“待會兒客人們就會來了,人多,事雜,她肯定不會帶在身上。”
楚雲裳滿意的點頭︰“好。嬤嬤,你去把花雉叫過來,我有事要交給他去辦。”
孫嬤嬤已經猜出她是要做些什麼了,卻什麼都沒說,只望著她心有靈犀的一笑,轉身出了臥房,去找花雉。
目送孫嬤嬤出去,楚雲裳手指撫了撫腕上的深藍綢帶。
楚家傳承數百年的庫房啊。
她神色淡淡的想,如果今日不僅讓楚于嵐三人身敗名裂,還讓楚家庫房變得空無一物,楚璽他會怎麼想?
他是會想殺了她呢,還是想殺了她呢,還是想殺了她呢?
唔,真是想想就覺得有趣啊。
正想著,眼前紅影一掠,花雉過來了︰“七小姐,孫嬤嬤說您找屬下有事兒?”
楚雲裳招手讓他靠近,然後附耳同他吩咐了,听得他和孫嬤嬤一樣,眼楮也是陡的一亮,連連點頭︰“嗯嗯,好,好,屬下知道了,嗯,七小姐放心,這事屬下都不知道做過多少回了,絕對能給七小姐做得漂漂亮亮的。”
“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
“嗯,事不宜遲,屬下這就去了。”
花雉說著,艷紅的身影一晃,整個人就已經消失在楚雲裳的面前,已然是離開了明月小築,去往趙氏所在的听風小築,準備將兩個庫房的鑰匙都給搜羅過來了。
分明是讓花雉去干偷雞摸狗的事,楚雲裳卻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她甚至還覺得自己今日起得太早了,要不要回去睡個回籠覺?
這邊楚雲裳正望著已經整理好的床榻思考著自己要不要繼續睡,那邊,已經離開院子的花雉,仗著尚未亮起的天色,明目張膽的連身形也不隱蔽了,直截了當的從正值夜的護院眼皮子底下動用輕功一閃而過,卻愣是沒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即便有人早起看見了,也只是揉揉眼楮,想自己還沒睡好。
花雉十分輕松的來到了趙氏在的地方。
因為百日宴是要巳時的時候才會開始,正午時分開席,所以這個時候,分明還沒凌晨的,昨天忙到了大半夜的趙氏,根本還沒起。
趙氏沒起,听風小築里和趙氏一起忙到半夜的奴僕們,便也都還沒起。
整個听風小築里靜悄悄的,這個時間點,人本來就都正處在深度睡眠之中,熬夜的話會讓人更感疲累,因此,花雉繞過睡在外間的丫鬟,來到趙氏睡著的里間時,整個臥房都是靜悄悄的,根本沒人醒。
他湊近床榻,看了看趙氏。
見趙氏眼圈下隱有一些青黑,顯然這幾日的確是累到,不到點是絕對不會醒的,他轉頭,一雙在最黑的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所有事物的眼楮,緩緩地掃過整個臥房。
兩枚鑰匙,會被放在哪里呢?
他想起在九方家里接受過的有關搜尋東西的培訓,再想了想女人普遍的一些小習慣,他伸手,先在趙氏枕頭下摸了摸。
女人不像男人,重要的東西會放在書桌上的暗格、牆壁上的暗門以及床榻下的空當之中,而是會選擇比較能夠隨手可觸的地方,比如枕頭下面,被腦袋枕著,又貼心又安全,想拿出來看了,也是隨手一摸就能摸到,所以想要找女人的某樣東西,往往在枕頭下一摸,絕大部分都是能摸到的。
不過趙氏的枕頭下……
沒有。
花雉目光轉而投射向了床頭,這里一般都有暗格。
但暗格彈開的話,有時候會有聲音,他也不擔心,手指沿著床頭摸索著,摸索到了暗格所在的地方,他整只手貼上去,然後輕輕一按,手心下的暗格動了一動,卻是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這個是他專門練的小技巧了。
不過他們九方家的暗衛是不會學這個的,包括無影也是不會的,因為這是他專門找一個江湖大盜學的,就是方便有時候少主派他去誰家里找尋一些秘密,機關開啟的時候不會發出什麼動靜將人吸引過來。
索性這個小技巧的確很實用,每次少主派他去查探秘密,他都能在找遍並開啟所有機關的前提之下,不驚動任何人的很好的完成。偶爾手癢了,他也會去無影的房間里搜羅一通,看看可會找出無影放著沒洗的褲衩,然後好去嘲笑無影,但可惜他從來都沒找到,不知道是無影真沒那個習慣,還是無影早就知道他喜歡到處翻東西,早早的就將褲衩給扔掉。
唔,想來無影那個冰塊,應該也不會那麼邋遢才是。
花雉隨意的想著,將已經打開的暗格給拉開。
而女人床頭上的暗格,少說也會有著兩三個,多的則能六七個。
看看第一個暗格里,放的都是些成色比較好,價格比較昂貴的首飾,他手指一推,關上,去開第二個暗格。
第二個暗格里,是一些書信,他打開來看了看,卻無一不是楚璽年少輕狂的時候,寫給趙氏的情書,酸溜溜的,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他默默甩掉一胳膊的雞皮疙瘩,轉而就將書信放了回去。
接著是第三個暗格。
手指貼上去,一按,暗格彈動的那種力道,立即讓他明白,這個暗格里,或許真的有戲。
果然,悄無聲息的拉開一看,里面靜靜躺著的,正是兩枚銅制的鑰匙。
一枚做工要簡單些,一枚做工則更精巧一樣,剛好一個小庫房的,一個大庫房的,如此手到擒來。
然花雉卻沒有立即將鑰匙取走。
他看過鑰匙後,將鑰匙按照原來的位置放好,推上暗格,足尖一點,身體就騰空離開了地面,來到房梁之上,躺在上面開始閉目養神,等趙氏起床。
約莫是過了兩刻鐘後,外面天亮了,有奴僕先後起床來,開始各自洗漱,然後要做早飯的去做早飯,要打掃的去打掃,要準備伺候主子的就準備伺候主子。
再過了兩刻鐘後,有大丫鬟進來,輕聲的將趙氏給喚醒。
念著今天的百日宴,趙氏在床上閉了會兒眼,很快就起了。
因為昨夜太累,這一夜趙氏睡得很沉,現在起床,倒也不覺得犯困。她穿好衣服,坐到梳妝台前,讓大丫鬟給自己梳妝,瞧了瞧鏡子,還蠻有精神,眼下的青黑也消失了,她命大丫鬟梳了個十分端莊的發髻,簪上皇後娘娘賜下的金步搖,上了淡妝,一個雍容華貴,高雅端莊的貴夫人形象,便出現在了鏡子里。
她對著鏡子看了看,再往頭上插了一支金釵,脖子上也戴了一條翡翠項鏈,手上同樣是戴了個翡翠鐲子,這才滿意的起身,準備用早點。
考慮到待會兒要開始忙碌,不到開席估計是吃不上什麼東西的,趙氏便比平時要多吃了不少,幾碟子小菜全吃得干干淨淨,八寶蓮子羹也多喝了半碗。
然後就準備去楚于嵐院子里看看,看看她的寶貝女兒今日身體如何。
卻是才從桌前站起身來,還沒走幾步,便轉身走回來,在丫鬟們看不到的地方,她往床頭一摸,看了看暗格里的鑰匙還在原來的位置,她放下心來,帶著大丫鬟離開了。
走前不忘吩咐,听風小築里的人都和她一起去正廳那邊幫忙,這里留一兩個看著就行了。
一大批人便浩浩蕩蕩的跟著她走了。
見趙氏果真走前看了看鑰匙,花雉從房梁上翻身下來,剛準備去取鑰匙,就听有一陣腳步聲傳來,他腳步一頓,身形一轉,便又回了房梁上。
“吱呀——”
房門被從外面推開,有被趙氏下令留守在這里的一個老嬤嬤走進來。
老嬤嬤轉頭看了看外面,見院子里半個人影都沒有,她進了臥房後,就小心翼翼的將門掩上,然後做賊一樣,開始在臥房里東看看西看看。
看著這個老嬤嬤的動作,梁上君子挑了挑眉。
難不成,這也是個同行?
可這年紀也太大了吧,手腳都不利索了。
他垂眸看著,見那老嬤嬤在臥房里望了好一會兒後,才似是找著了目標,身體顫顫巍巍的過去。
他一看,壞了。
總不能這也是個要拿鑰匙的?
正想著接下來自己是將這個老太婆打暈呢還是打暈呢還是打暈呢,就見老嬤嬤晃晃悠悠來到趙氏的床榻前,伸出滿是皺紋的手,作勢要去按開床頭上的暗格。
見狀,當即就要下來的花雉,陡然眯了眯眼楮。
不對勁啊。
這個老太婆的手,那皺紋也太假了點吧,難道是易容的?
花雉正懷疑著,果然就見老嬤嬤將床頭的暗格給接二連三打開來,把那兩枚銅制的鑰匙拿到手中後,手上的皺紋因握了鑰匙而變得有些畸形。
與此同時,花雉清楚的瞧見,老嬤嬤的身體,似是因為鑰匙到手而變得有些激動,她關上暗格,急急地轉身,就準備離開臥房時,陡然便听“砰”的一聲,剛剛她親手關上的門,此時居然被人踹開了!
老嬤嬤一驚,抬頭一看,就見趙氏正陰沉著臉站在門外,趙氏身後是剛剛她親眼看著離開院子的奴僕們。
見自己這前腳剛走,後腳立即就有人來偷鑰匙,趙氏臉色十分難看,連這個老嬤嬤是誰的人都不想去計較了,直接下令︰“抓住她!直接沉塘。”
“是,夫人。”
趙大領了兩個護院進屋去,一把將呆愣著的老嬤嬤給抓住,拿繩子綁起來,押著就準備去處理了。
趙氏拿著差點就要被偷走的鑰匙,目光轉了轉,沒將鑰匙放回暗格里,而是放在了床墊最下面一層,這才真的離開了听風小築。
目送著趙氏離開,花雉翻身下來,將床墊下面的鑰匙,真正拿到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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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生日祝福以及送來的禮物,今天多睡了半小時,又讓自己忙里偷閑歇了兩小時,炒雞開心噠o(n_n)o~
恭喜升級貢士的兩位妹紙~土豪快來摸摸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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