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靜靜漂浮在水中,好似已經沒了什麼生機,隱隱快要翻白肚的魚,楚雲裳眸底一深,看了看周圍,見這邊除了他們之外,根本沒別的人,沒人注意到這個水池里正發生的狀況︰“把魚撈上來。”
“噢。”
綠萼不明所以然,但還是听話的找了根竹竿,把快要沉到池底的魚給撈了過來。
魚被撈上岸,離開了賴以生存的水,卻還是躺在池邊一動不動,快死了一樣,白肚起伏的頻率都是有氣無力。
大白湊近過來,低頭對著這條魚嗅了嗅。
它大概是嗅出了什麼東西,畢竟是比較特殊的異獸,對事物的感知比尋常的獸類要高出許多。它嗅出來後,尾巴搖了搖,轉頭再嗅了嗅池水,尾巴又搖了搖,一雙琥珀色的瞳眸里,都是閃過一抹亮光。
好家伙。
如果不是狼爺鼻子靈,狼爺還真聞不出來了。
這里居然能有那種東西,看來這個地方,果然不一般啊。
大白想著,抬起頭來,看了看宅子背靠著的那座山坡。
剛才听綠萼小妞說了,這個池子里的水,是從這座山後面的水潭里引過來的。
這個池子這麼大一點點,都能有著那種東西了,味道聞起來還很濃郁,那麼山後面的那個水潭呢,水潭里蘊含著的那種東西,是不是會更多?
看來等會兒要往那水潭走上一遭啊。
楚雲裳看著大白的種種動作,看完了,站起身來,轉身就朝南廂房走,邊走邊道︰“這條魚別扔,去廚房找把刀來,等我給楚于嵐腳上的傷包扎好了,我要給這條魚解剖一下。”
解剖?
綠萼听了,立即興奮起來,小丫頭眼楮里都幾乎是閃著精光,這麼多年了,小姐可是好久都沒解剖過什麼東西了,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小姐第一次解剖的樣子,簡直帥到沒朋友︰“好 ,小姐放心吧,包在奴婢身上。”
然後抓著半死不活的魚就跟在了楚雲裳身後,準備先把魚放廂房里,她再去廚房那邊借把刀。
得借把比較鋒利的,但又不是太笨重的刀。
嗯,平常的菜刀不行,那太大了,這條魚太小,一刀下來整條魚都沒什麼骨頭能保留下來。她得找把小一點的,切水果或者切肉片那種,便于小姐給魚開膛破肚的,他們廚房那邊帶的應該有吧,要是沒有,就找村民借一下。
綠萼想著,亦步亦趨的跟在楚雲裳身後,想到接下來的解剖,小丫鬟整個人變得十分興奮,覺得待會兒又要有好戲看了。
花雉抱著楚喻也是跟著一起走了,回想著剛才大白的行為,以及靠近那水池的時候,聞到的一股隱隱約約的味道,他若有所思的問︰“七小姐,您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大白剛才的舉動,很是不對勁啊。”
大白听見了,立即高傲的仰了仰頭,再搖了搖尾巴。
那是!
狼爺畢竟是狼爺,狼爺可是有著火眼金楮的,再隱秘的東西,讓狼爺看一看,聞一聞,就算它藏在了疙瘩縫里,狼爺也絕對能找出來!
話說小主子他娘,那什麼,你們人類的大理寺里,缺不缺專門用來破案的獵犬?
不不不,獵狼也可以啊,狼爺完全可以勝任好嘛,一個頂仨都不成問題!
想想狼爺要是能入主大理寺,成為獵狼,那不用多久,狼爺就會升職加俸祿,當上狼青天,出任大理寺卿,迎娶白富狼,走上狼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如果真能這樣,狼爺這輩子絕逼死都要瞑目了啊,狼史上唯一一頭能進入大理寺進行破案的狼,這樣的名頭完全名垂狼史有木有!
大白想著,一時間竟很是意氣風發,好似自己已經跟著楚雲裳進了大理寺任職,跟在楚雲裳身邊兢兢業業的破案,破解了無數冤案奇案慘案無頭案千古謎案,最終名垂狼史,成為狼族里最赫赫有名的一頭狼,光宗耀祖千年萬代。
楚雲裳聞言,回頭看了花雉一眼,笑了笑︰“你也發現了?”
“嗯,這個水,很不對勁啊。”
“是不對勁。所以我才要解剖一下,看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的。”
先前在河邊,村子里的大娘說,山下那個水潭,水很涼,到了冬天還會結冰。潭子里頭是沒有魚的,就算把最耐寒的魚苗放進去,也是過不多會兒就死了,根本養不活。
而這個住宅里的那個小水池,引的就是那水潭里的水。
水潭畢竟位于山坡背陰處,溫度較低,魚在其中活不了,勉強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宅子里的那個水池,卻是露天的,一直都被太陽曬著,把手伸進水里,雖然涼,但並沒有水潭里的涼,現在這個時節,就算掉進水池里都不會生病,分明是被太陽曬熱了,水一點都不寒涼。
這樣的水溫,擱在別的地方,不管什麼魚,放里面都絕對能活。
可剛才放進去的那條魚,明明是才從水潭里流出的河中捉來的,可它在水潭里活不了,在那個水池里居然也活不了,只在河中能活。
這就讓人很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是說是因為水太涼嗎,為什麼水池里的水已經不涼了,魚卻還是活不了?
而大白和花雉,都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來自水潭中的水,隱隱約約的,散發出一股味道,不靠太近,不太仔細的人,是根本察覺不了的。
那股味道……
花雉想,等回了懿都,得跟少主提一下,這個村莊,可看起來沒表面上這麼太平。
那個水潭,絕對有問題。
買下這個村莊的老侯爺,也有問題!
整個楚家,都有問題!
否則七小姐一直以來,就不會在暗中做很多的準備工作了。
他正想著,就見走在最前面的楚雲裳,再回頭看了自己一眼,望著自己的目光之中,隱隱有些奇異,說出來的話,也是神秘兮兮的。
“花雉,你有沒有感覺到,這個宅子,造得太大了點?”
“?!”
花雉明白了什麼,立時如遭雷擊。
靈光陡然從腦中一閃而過,無數單獨而混亂的思緒瞬間拼湊起來,經了楚雲裳這麼一句話,他立即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神色有些恍然,又有些佩服,緊走幾步,同楚雲裳差不多並肩走著,稍稍落後小半步︰“七小姐,您是怎麼發現的?您不說,屬下還真沒想到。”
分明他跟綠萼來這里呆了好一會兒了,居然還沒七小姐初來乍到發現得早。
看來他的觀察能力,還有待增強啊。
楚雲裳看了一眼遠處正圍在楚于嵐身邊噓寒問暖的眾人,由于距離太遠,她連楚于嵐的臉都是有些看不清︰“你看,今日來這里的人,除了楚璽之外,大部分都是女眷。夫人,三位姨娘,我,還有三個妹妹,加上帶來的僕從,也不過二三十人而已。可是你發現沒有,這麼多人,想要在這個宅子里住下,綽綽有余不說,根本就是空空蕩蕩,這里到處都是房間,一間挨著一間,除了房間之外,幾乎都沒別的建築了。”
她說著,幾人已經走到了南廂房,伸手推開房門,她的隨身醫藥箱正放在了桌上,綠萼將手中快翻白肚的魚給盛了清水小心的放著,然後拿了醫藥箱給楚雲裳,就準備去廚房借刀了。
瞧著剛剛還要死的魚,此刻放在了從井里打上來的水中,居然慢慢的恢復了一點生氣,不再一直都準備隨時翻白肚了,綠萼看得嘖嘖稱奇。
“小姐,你們說的是真的哎,這魚不在那種水里面,很容易就能活下去。”
楚雲裳也正看著,看這條魚正在慢慢的恢復著元氣,預計不到晚上是恢復不了的,她便也不擔心待會兒的解剖會不會因為這條魚的反應而出什麼意外,拿著醫藥箱,轉身就出去了。
只走前又和花雉道︰“就算是擱在以前,六位少爺都還在府里的時候,一整個府的人都過來,這里也絕對住不滿,即便是按照一人一個房間的量來算,頂多也只能住滿這里的三分之一。現在的侯府來這里,人都是住不滿的,那以前呢?我倒是听說,以前老侯爺還在世的時候,可是每年夏季都要來這里住上至少一個月的時間,哪怕這里離皇宮太遠,老侯爺想要按時上朝,就得提前早起很久,可他還是堅持每年都來,並且也是帶著一整個府里的人來,將懿都里的侯府給閑置著。”
那個時候的侯府,貌似還沒現在人這麼多。
因為老侯爺生育似乎有著一些問題,老侯爺的孩子,只有楚璽這麼一個。
楚璽是個獨苗苗。
老侯爺因為生育上的問題,頭上又有著身為皇室公主的老太夫人慕歌壓著,他娶的妻妾便很少,又加之沒有女兒,只有楚璽這麼一個兒子,所以那時候的侯府人數,比起現在,不知是少了多少。
而這座宅子,是老侯爺買下這個村莊後,方才命人蓋起來的。
按理說,就算是預計想要讓這個宅子大一些,好能住下整個侯府的人,或者多出一些專供客人住,這宅子也不該是這麼大的。
大得宅子里面全是住宿的房間,連廚房都只有一個,更別提書房會客廳之類的,完全沒有,就進了宅子當頭一間正廳,其他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廂房,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工挖的池子引了山後的水當景致外,什麼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也是統統沒有。
普通人家的宅子,哪里會是這樣的構造?
這其中分明有鬼。
楚雲裳說完,抬腳就去楚于嵐那邊了。
綠萼也是跑去廚房借刀,南廂房里,就只留下花雉抱著楚喻,在那里跟大白大眼對小眼。
楚喻正思考著娘親剛剛那一番話,轉眼見花雉和大白對視著,一人一狼好像達成了什麼共識一樣,居然彼此看了一會兒後,互相都是點點頭,這樣高深莫測的樣子,讓得楚喻立時“啊啊”兩聲。
【花雞花雞,你和大白在說什麼,和我也說說,我也想知道!】
花雉讀懂他的唇語,詫異一笑︰“沒什麼的,小少爺,屬下跟大白只是在那種水里發現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什麼有趣的東西,是那個很奇怪的味道嗎?】
“那個味道,小少爺也聞到了?”花雉這回卻不詫異了,因為這妖孽很是清楚懷中這孩子擁有著的血脈,自然能嗅到那個特殊的味道,“那個味道呢,咱們大周朝里是沒有的,只在別的一個地方才能有,所以我跟大白都比較好奇,這里究竟是什麼風水寶地,居然能有人用到那種東西。”
那種東西,大周朝里是沒有的,只在鳳鳴城里才有。
而鳳鳴城向來都是只許出,不許進,城里的人可以出城,但外來人絕對不允許入城,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不可以,所以花雉完全可以肯定,能讓那個水潭中蘊含著那種東西的,絕對是鳳鳴城的人。
那麼,會是鳳鳴城里的誰呢?
誰會將那種東西從鳳鳴城里帶出來,用在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村莊里?
這里不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而已,楚家那位已逝的老侯爺,究竟是為什麼會買下這個村莊,並且建造起這樣一個明顯是專門只用來住人的住宅?
看來等七小姐解剖了那條魚,確定一下具體是那種東西里的哪一類後,他不僅得去水潭看一看,還得詢問一下這里的村民,有關五六十年前,老侯爺買下這個村莊的具體過程。
包括老侯爺建造好住宅後,每年夏天來這里居住避暑,都是會做些什麼!
要是能將這里的秘密給解開,花雉想,或許有關楚家最深層的秘密,他也就能知道個大概了。
花雉正想著,就听楚喻又“啊啊”出聲了。
【花雞,那等會兒你和娘親去山上的時候,也帶我一起去,我也知道這里到底怎麼回事。】
“好啊,那里頭肯定有什麼秘密,咱們一起去探秘,說不定還能挖出什麼寶藏來呢,到時候坐擁金山銀山,咱們幾輩子都不愁沒錢花了。”
【噗!還寶藏,花雞,你就騙我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是啊,小少爺,你不是三歲小孩兒,你是還沒滿百日的小小小小小屁孩兒。”
說著,花雉還比了比自己的小手指,捏出一個小小的長度來,示意楚喻就是這麼小的一個小屁孩。
楚喻︰“……”
嚶嚶嚶娘親!
花雞欺負我,嘲笑我的年齡!
你快回來替我揍他!
替我把他揍到連無影都不認識他,以為他是哪個猥瑣大胖子才好!
小孩兒難得這樣氣鼓鼓的,腮幫子都跟塞了兩個包子似的,看得花雉樂不可支。
艾瑪,調戲小少爺真逗,整個人都好像變得心情很好了呢。
下回要再接再勵,繼續調戲小少爺,誓要將調戲小少爺這個偉大行為給發揚光大。
很快,給楚于嵐包扎完畢的楚雲裳,提著醫藥箱回來了,綠萼也是成功借了把刀回來,四人一狼就將房門給關上,準備開始進行解剖了。
看了看清水中的魚,果然正緩慢恢復著元氣,沉在水底一動不動。
楚雲裳一邊清理著綠萼借來的刀,放在燭火上進行消毒,一邊吩咐道︰“綠萼,給我準備大褂和手套。”
“好 。”
綠萼動作熟稔的按了那個醫藥箱的哪里,就听“噌”的一聲,醫藥箱的下方,居然彈出一個暗格來,綠萼從暗格里取出一件折疊整齊的白色褂子,和一副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專門定做的薄薄手套,交給了楚雲裳。
花雉和楚喻,以及大白三個,都在旁邊好奇的看著,他們全是第一次看楚雲裳解剖。
楚雲裳穿上那件白褂,戴上手套,將魚從水里抓上來,連魚鱗都不刮,就開始給魚開肚了。
她刀工十分犀利,下手快很準,想要切哪里,切多深,切多少,幾乎是手到擒來,游刃有余,看得花雉忍不住嘖嘖稱嘆,七小姐這刀法果然厲害,也不知道她跟誰學的,從來沒听說過七小姐有學武啊。
將魚肚子劃開後,楚雲裳手中刀刃翻了幾番,就十分迅速的將魚肚子里的髒腑給扒拉了出來。
花雉立即湊近瞧著。
果見這條魚的髒腑,尤其是腸子,顏色都已經變得發青,是樹葉那種的青色,翡翠一樣,非常的不同尋常,正常魚的腸子,哪里會是這個顏色。
楚雲裳道︰“大白,你聞聞這個味道,具體是個什麼味道?”
大白依言把爪子扒在了桌沿,整個身體人立而起,鼻子貼著那些發青的魚腸嗅了嗅。
不過才嗅了一下,它立時就跳回地面,低垂著腦袋,在那里直打噴嚏,細細看去,它眼瞳里好似也是浮現了些水光,居然是被那魚腸散發出來的味道給刺激得要流眼淚了。
花雉見了,眸中波光一閃︰“大白,是不是跟洋蔥一樣,好刺鼻,好難聞的?”
大白邊打噴嚏邊流眼淚,聞言忙不迭的點頭。
對嘛!
可不就是洋蔥!
就是那種東西里的那個比較奇怪少見的小分支!
哼,狼爺最討厭洋蔥了,現在聞到這個味道,更討厭了!
狼爺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吃洋蔥,這個東西,簡直是食物界的災難,沒有之一!
大白打一個噴嚏,就流一行眼淚,噴了一地口水淚水。
然後它可憐兮兮的想,狼爺可從來都沒哭過,這下可好,處狼淚就流在這里了,狼爺的一世英名啊啊啊!
洋蔥我恨你一萬年!
看大白被那味道給刺激得老半天都緩不過來,楚雲裳笑著搖頭,轉而撥開魚已經開了口的肚子,用清水沖干淨里面的血,再劃了幾刀一瞧,她挑了挑眉,指給花雉他們看。
“肉色都已經變了。”
楚雲裳手中刀刃切著魚肉,魚肉和魚腸一樣,也已經發青了,而且比魚腸的顏色要更深一些︰“魚進了那種水里,身體先接觸到水,然後才會往肚子里喝水,所以內髒就沒有身體浸染得厲害,不過依我看啊,等它內髒也變成和身體一樣的顏色,就是它死的時候。”
她解剖完了,又給魚頭切開來,看了看魚頭骨,果然頭骨這里也是略略染了一些青色,可見水中含著的東西委實厲害,居然連骨頭都能變色。
檢查完了這條魚,她放下刀來,摘掉手套,脫掉白褂,轉而卻還是習慣性的洗了洗手,下了最後的結論。
“所以,不管什麼魚,放在那個水潭里,都是活不下來的。那個水潭里被人投放了一種物質,或者是一種毒,不過這種毒的投放範圍,只在那個水潭里,從水潭里流出的那條河,應該在最上游的地方投放了解藥,所以那條河是無毒的,魚也就能在里面存活。”
花雉听著,點點頭︰“七小姐,屬下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毒了,不過屬下覺得,最好還是去水潭那里看一看,免得水潭那里的毒,和我們剛才見的那個水池里的毒,是不一樣的。”
楚雲裳“嗯”了一聲︰“楚元翹和楚未瓊還在山腳等我,一起去吧。”
因為刀子被用來解剖中毒的魚,綠萼怕用這把刀切菜的話,會將毒素給帶進菜里,因此綠萼就當自己根本沒借過刀一樣,收拾好桌上的魚尸,轉而就跟楚雲裳一起出了宅子。
大白也是跟著了,畢竟它鼻子靈,味道什麼的還是讓它聞比較方便。
因為上山的路只有那麼一條,是以他們出了住宅後,就又繞到村口,再沿著河岸往那座山坡走。
來河邊洗衣服的人都已經回去了,看著河中時不時躍出水面的魚兒,花雉俯身掬了一捧水,湊近一聞,果然一點味道都沒有,的確是沒有那種東西的。
大白也是搖了搖腦袋。
沒那個味兒。
他們繼續朝前走,沒走多久,就見到楚元翹和楚未瓊正和兩個丫鬟在河邊玩鵝卵石,倒還真是難得听話了一次,乖乖在這里等楚雲裳回來。
听見腳步聲傳來,兩位少女抬頭一看,見七姐去而復返,居然還帶了其他人︰“七姐,咱們這麼多人都要上山啊?”
“嗯,山上路滑,花雉會武功,要是有誰不小心摔倒,花雉還可以拉一把。”
兩位少女都是見識過花雉本事的,當即也都點點頭︰“還是七姐考慮得周到。”
至于除花雉之外的一大一小一狼也跟著來,楚雲裳沒給解釋,兩人也就沒再問。
然後一干人一起開始爬山。
這座山坡並不高,也就百丈來高的樣子,許是因為山上有瀑布和水潭,山上的樹木就生長得十分茂盛,不過大多數都是竹林了,風一吹,竹林“簌簌”的響,襯著山中流水的“嘩嘩”聲,倒也顯得很是清幽。
他們沿著山路拾階而上,因為都是千金小姐,身嬌體弱,還帶了小孩兒,便走一小段路,就會歇一會兒,四處看看山,看看水,看看竹子,時不時還能見到什麼小動物在其中來來回回的穿梭,還算有趣。
于是,爬了整整三刻鐘,他們方才爬了這座山的三分之一。
爬到這里,他們就停了很久,因為這里,剛好是瀑布落下,形成了水潭的地方。
耳邊水聲轟隆作響,震耳欲聾。抬眼望去,前方一大片茂密竹林的後面,赫然便是一條白練般的瀑布。
這瀑布不算小,少說也得有著二三十丈寬,佔了整整一面山壁。白浪似乎是從山頂流落而下,因為落差太大,水勢便也極大,流速又很快,從山巔飛快落入下方的水潭之中,便濺起極大的水霧,隔著這樣遠的距離,都能讓人感到絲絲寒氣從竹林那邊傳來,可見這背陰之處的確是氣溫很低。
“嘶,好冷啊。”
楚未瓊輕輕吸了一口涼氣,抱了抱手臂,然後就望向楚雲裳︰“七姐,你要過去看瀑布嗎?”
楚雲裳看得清楚,那瀑布落下的水潭,剛好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聞言點頭︰“嗯,我過去看看,你們身體不好,就不要過去了。”
“嗯,好,七姐小心啊,那邊的路應該很滑。”
楚雲裳擺擺手,抬腳就過去了,花雉摟著楚喻也跟過去,綠萼和大白緊跟其後。
看幾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竹林之中,楚未瓊和楚元翹怕冷,看不見也就不看了,然後朝另外的地方走了走,怕這瀑布帶來的寒氣會讓她們低燒加重。
她們這邊在不太冷的地方隨意看著,那邊楚雲裳四人穿過了竹林後,就已經十分靠近瀑布了。
前方近處是碧綠得如同翡翠的水潭,仰頭看了看瀑布,因為水霧太濃,看不清瀑布背後的山壁是空的還是實的,楚雲裳看向花雉︰“你能看清瀑布後面的山體嗎?”
花雉聞言凝聚目力,看了一會兒,道︰“後面應該沒有什麼山洞,不過也不能排除機關之類。”
就算有機關,這瀑布沖勁不小,體內沒個幾十年深厚內力的人,等閑是不敢沖進瀑布里的。
所以如果這里隱藏著什麼,應該不是在瀑布背後,最大的可能,是在腳下這座水潭里。
看著眼前這個水潭,分明是瀑布流落而下形成的,可偏生因為地勢的問題,這個水潭里的水流並不湍急,甚至還如一面翡翠鏡子一樣,看起來很是平靜,和上方的瀑布,形成了十分明顯的對比。
“這水有毒。”
楚雲裳說道,距離這麼近,她也能隱約嗅到那股特殊的氣味︰“但是只針對魚類和其他的水生動物,對人體是沒有危害的。”
之前楚璽和他們說,現在天不熱,不能下水玩,不然能冷死他們。
楚璽還說,他小的時候,每年夏天跟著老侯爺來這里避暑,午後日頭特別毒,他熱得難受,就會跟老侯爺來這里泡水,一泡泡上一兩個時辰,整個人都舒舒服服的,一點事都沒有。
而在這里泡水,多多少少都是會有潭水流進嘴里,可楚璽還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了現在,所以楚雲裳完全可以斷定,就算用這水去做飯洗衣服,也絕不會出什麼問題。
只要不挨著魚,這水完全純天然。
大白往前走了走,蹄爪踩進水里。
蹄子才踫到水,它全身都猛然抖了一下,雪白的毛發好似在剎那間都豎直了起來,竟是被這水給冷的。
它忙不迭的收回爪子,不敢再踫水了。
“怎麼。”楚雲裳看它,“水很冰?”
大白點點頭。
太冰了,它爪子上還有毛呢,都涼得受不了,難怪楚璽以前會常來這里泡著,酷暑的時候的確是很舒服。
花雉也是彎腰探了一下。
分明是有著內力護體的,他卻也是冷得一下子就縮回手指,抵在唇邊直呵氣︰“噫,七小姐,真的好冰,按照這個溫度,冬天的時候的確會結冰。”
楚雲裳道︰“我之前問過住在這里的人了,他們說這里冬天會結冰,但不會凍實,水還是能流下去的,那條河一直都沒干過。”
有時候夏秋大旱,懿都方圓百里的河水溪流都是干涸得河床都出來了,可這條河還是從沒斷過水,水流量還是那麼多,從來都沒少過,也從來都沒多過,所以一直被村子里的人稱為是神仙從天河里引來的水,得了上天神仙庇佑,這才從來都不會干涸。
花雉點點頭,觀察著這個水潭,確定這里的水和那住宅里池子里頭的水是一樣的,被人投放的是鳳鳴城里的同一種東西,他沿著水潭邊緣走,邊走邊觀察可有哪里的石頭是不同的。
走著走著,他就停下來,喊道︰“七小姐,這里有石階。”
楚雲裳正在和他相反的方向走著,聞言轉身就要走過來,卻是眼角余光一掃,掃到了一處不太一樣的地方。
她看過去,就見在一處較為平滑的石面上,隱約有著似是被什麼給封死了的痕跡。
她走近了,隨手撿了塊石頭,往那一處石面上一丟。
“ 。”
石頭和石面踫撞,聲音听起來有些厚實,又有些沉悶,下方被堵死了。
再走近了些,仔細一看,果然這處石面,應該是被人為掘開過的,估計就是挖了條通道,直通往水潭之下,等把水潭下面的地方給挖好了後,這條通道就給堵上了,免得被人發現。
而正是因為水潭下面有著什麼不可見人的事物,所以這個水潭,就被投放了毒,以免水潭里魚太多,會引來村民經常過來抓魚,從而發現水潭下秘密的存在。
至于花雉那邊發現的石階……
楚雲裳終于走過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明白︰“這應該是老侯爺讓人挖的,方便下水游泳。”
花雉撇撇嘴︰“那這邊就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了。剛才七小姐是發現什麼了嗎,屬下看到您在那邊在看什麼東西。”
楚雲裳道︰“嗯,剛才我看到那邊有個很多年前挖開的通道,不過早就堵死了,這水潭下面挖開的地方,看來咱們從這里是進不去了。”
“不然屬下回頭去找人過來把這里給挖開?”
“這倒不用。”楚雲裳笑了笑,“你忘記那棟宅子了?那麼大的一個宅子,年年都空在那里,這幾十年沒人來了,卻還是那麼干淨,稍微打掃一下就好,你就不覺得蹊蹺?”
她這樣說起來,花雉也是立即就想起,似乎丫鬟們只打掃了一小會兒,就說都干淨了,當時他正帶著小少爺到處玩,倒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現在想想,莫非建造了那麼大一個住宅,其實為的就是能讓在這水潭下面呆著的人住下?
若是這樣的話,那宅子里蓋了那麼多的房間,倒也合情合理。
想通這一點,花雉立時就不想在這里繼續呆著了,直想立即趕回那個宅子,找找哪里有通往這個水潭下面的密道。
見花雉那急不可耐的樣子,楚雲裳笑︰“急什麼,先在山上玩一玩,玩夠了回去也不遲。”
花雉看她似是很胸有成竹,不由試探著問道︰“七小姐,您就不想立即知道,這個水潭底下到底有什麼秘密嗎?”
楚雲裳道︰“還好。之前老管家死之前,和我說了一件事,我大概能知道這水潭下面是干什麼用的。”
“嗯,是干什麼用的?七小姐能說說嗎?”
“現在還不太能說出來。”楚雲裳神色隱隱有些奇異,是洞悉了一切真相的了然,“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水潭下面,關乎著楚家的根本。楚家是生是死,一切就看這個水潭底下的秘密,什麼時候被曝光,一旦曝光了,就算楚璽有著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保得住楚家。到了那個時候,楚家,就再也沒有活路了。”
她聲音很輕,卻是帶著股凜冽至極的殺意,比起瀑布帶起的寒氣,還要更讓人感到寒冷。
冷得似是極地里的風卷著冰雪吹過來,風雪所過之處,一片寒冰料峭。
冰霜漫天。
……
在山上呆了很久,玩得有些餓了,眾人這才準備回去。
因為爬山的時候歇的時間多,沒怎麼累到,因此下山的時候,也沒人腿抖,個個都是有說有笑的下來了,沿著來時的路回宅子里去。
听說午飯要搞野炊燒烤,不知道是在哪里搞,總不可能是在這座山坡上,這里太冷了,還太濕,根本不適合生火。
難道是要在田野里野炊?
想到這里,和楚雲裳說了一聲,楚元翹和楚未瓊就一起跑田里看麥子去了,說那邊還有人正牽著老牛犁地,她們再去看看牛,看完了就回去了。
兩個丫鬟跟著去了,剩下的就是自己人了。
楚雲裳沒有耽擱時間,遠遠望見村子口有人正坐在路邊抽旱煙,看年紀少說也得有六七十歲了,明顯是經歷過老侯爺買下莊子那件事的,幾人便走過去,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開始套近乎嘮嗑了。
都是從深宅大院里出來的人,說話方式自然有著獨特的技巧,不過才幾句話下來,立即就將話題引到了這個莊子為什麼會被楚家給買下的問題上。
這位大爺果然是知道這件事的,當即便抽了一口旱煙,吐出一圈煙霧,然後才回憶著道︰“本來啊,咱們這個村子,很少跟外人接觸,也沒人能摸到這個山旮旯過來打擾,一直都是自給自足,咱們世代都是自稱為世外桃源人家。只突然有一天,從京城來了一位老爺,繞著後面那個山頭看了老半天,說這里風水不錯,就花了一大筆錢,買下這里,把咱們的房屋給拆了重蓋,留下最里頭的一大塊空地,建了座大宅子,說等夏天的時候,可以過來避暑。”
因為是個對外閉塞的村子,老侯爺一下子拿出好幾千兩的銀子來,村民們哪里見過這麼多的錢?當即就應允了下來,反正老侯爺只說夏天會來住,他們也沒什麼損失。
于是,拆房屋,建住宅,他們住的地方被往外遷了很遠,和那個大宅子之間隔了很長一段距離,不過村民們也都沒覺得有什麼,只想這可能是人從京城里來,是大門大戶,不太願意和他們這些鄉下人住一起,他們也沒計較。
大宅子蓋好的當年夏天,老侯爺立即帶著全府的人來住了。
那是老侯爺第一次來這里住。
那一年的夏季,酷暑難耐,老侯爺帶著人住了整整一個月才回京。
不過這一個月里,村民們發現了一兩件比較奇怪的事。
比如有時候晚上啊,誰出了家門在外頭走,就會看見好像有什麼影子,風一樣的“呼”一下就過去了,揉揉眼楮再看,才會發現那根本是自己的錯覺;再比如有時候天氣太熱,他們想去山上瀑布那里洗澡,老侯爺就不讓他們去,說那邊有毒蛇,等他將毒蛇給處理掉了再讓他們去。
而更讓村民們感到奇怪的是,原本瀑布下那個潭子里頭,養的還有魚,魚肉吃起來味道特別好,家家戶戶都喜歡去那里捉魚吃。但是老侯爺來了後,那潭子里的魚就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居然一條也沒有了,老侯爺解釋說是被毒蛇吃光了,但從那以後,村民們再往里頭放魚苗,都沒一條魚能活得下來,久而久之,村民們也就習慣了,不再去關注那個潭子。
大爺說著,許是煙癮犯了,說一會兒就得抽一口煙。
說完這段後,他就再抽了口,才繼續講道︰“從那之後啊,每年夏天,那位老爺都會帶著他家人過來住。頭幾年里,他都只帶老婆和小妾過來,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幾年之後,他就好久沒來了,然後大概是過了六七年吧,他才又來了,還帶了個小孩兒過來,說這是他兒子,噢,也就是今天來的那位老爺,嗯,這樣想一想,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當年的小孩兒,現在也有了孫子,時間不等人啊。”
楚璽第一次來這里,距今大約已經有著五十年的時間了,是侯府里住在明月小築的那個小妾,被老侯爺活活打死前幾年的時候。
但他只來過兩三次,就再也沒來了。
因為兩三年後,那個小妾冤死,老侯爺被自己的親弟弟楚昌裝神弄鬼嚇到中風去世,偌大的侯府沒了主人,就只能被老太夫人慕歌一手掌管著。
楚璽尚還年少便成了孤兒,慕歌命他守孝三年,才讓他接手了侯府世子,以及楚家未來家主之位。再等他弱冠那年,真正有著足夠的能力了,慕歌才將侯府交給他,然後撒手離世。
再接著,楚璽才是真正的成家立業,先是納了兩三房小妾,生了幾個兒子,後才娶了太師府的大小姐莫青涼為妻……
直至今天。
認真的听著大爺講述,楚雲裳將已知的線索,給和大爺將的事情慢慢串聯起來,很快,楚家最深層的那個秘密,就十分齊整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此刻的她,比誰都要更加明白,為什麼楚家有著那樣黑暗的內幕,甚至是危及到了大周國運,可宏元帝卻還是一直不肯對楚家下手。
來自那個地方,鳳鳴城的東西啊……
這可真是個定時炸彈呢。
就算是宏元帝,也是因著鳳鳴城的這個名頭,明明一直想解決了楚家,可偏生礙著這一點點擦邊球,一直都不敢真的下手,只能慢慢的耗著,從老侯爺耗到了如今的楚璽。
呵,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楚家啊,楚家。
真是迫不及待要將你給毀了呢。
再听著大爺講了一些話,楚雲裳幾人就和大爺告辭,回了村子最深處的那棟住宅里,準備開始待會兒的野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