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審訊室看到保安白斯文裝瘋賣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好事多磨。
鏡面背後,我和石苓人還沒有坐到凳子上,這個白斯文就在警官們們前面哭爺爺告奶奶地嚷起來了。
“公安同志啊!哎喲!我冤枉!我冤枉啊!我!我只不過一時被鬼迷了心,想要一筆錢寄回老家蓋個二層樓房娶老婆……我,我真的冤枉啊!”
攻破心防的對話通常是從拉家常開始。
“電視,電腦……。還有線路,你是怎麼弄的?”
“房間里本來就有。”
“你真的住在監控室里?得到物業的許可了嗎?”
“當然沒有。”
“這不是違法麼?”
“警察同志你們要逮捕我嗎?正好省了我的食宿錢。你不知道我們這些窮人在皇城根兒過的是什麼日子,那是一分錢掰成兩半兒啊……”白斯文開始訴苦。
“……不,饒了你吧。”
于祖佳嘆了口氣,坐到了矮腳桌旁僅有空間上。游以默也坐到旁邊。鏡面背後,石苓人哼著鼻歌倒起保溫杯的麥茶,與此同時我打開了袋裝的果凍。
二月的最後一天,星期六。
春雨的活動似乎有所停止,從早晨開始就是萬里無雲的晴天。早上的天氣預報是“天氣晴朗,氣溫會達到二月下旬的程度”。只有這次的預報準了。
“請喝。”
石苓人笑著放下杯子。我沉默的拿起來,喝了一口,擦了擦汗。同時干巴巴的說話。
“……昨天的事,謝謝了。幫了大忙。”
“不……客……氣。”
石苓人的回答沒有一點干勁。
一個小時前,專案組的眾目睽睽之下,于祖佳馬上拿起手機說,“我是于祖佳!收到請講!”
手機那頭,是首都交警大隊報來的喜訊!他們在汽車客運站發現了盜竊劉耀勇案件現場閉路視頻的保安白斯文!眼看著市局大院里面,一個個小組把警示燈放到車頂,車子飛速朝客運站駛去。
當時我與石苓人都相互微笑了一下,然後我們的眼楮一對,又轉了開去。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從軍區總醫院的一吻之後,我們的關系變了。
在這之前,我和石苓人是雇主和雇佣兵,主導者和協助者,勉勉強強算是朋友吧。但現在,朋友以上,戀人未滿嗎?
姑且不論我們才認識了不到一個月,我,還沒有做好開始一段新的戀情的準備。
因為高秋梧,傷我太深。
還是先來破案吧,至少我們知道,找到這個白斯文,就等于拔開了劉耀勇這宗案件的迷霧。
可惜這個白斯文看起來油滑的很。
敲了敲桌子,于祖佳有點不耐煩,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喝道︰
“行了!行了!你別在這瞎嚷嚷了!你把作案經過說一下吧!”
“作案?!公安同志啊!我沒有殺人放火啊!我,我是一等一的良民啊我!我不就一時貪心就把那視頻賣了給別人,我可真的沒有違非作歹啊!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老婆孩子……”
看著眼前這白斯文,我真有點哭笑不得。于是在同一時間,我和石苓人幾乎異口同聲地發問︰“讓他說重點!”
審訊室里面,小默姐干咳了一聲,問︰
“白斯文,說話可別這麼沒忘性啊!你剛才不是大談特談自己要寄錢回家蓋房娶個老婆嗎?老婆還沒討到就有孩子啦!”
“我……我?”于祖佳也索性站起來,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用兩眼直直地盯著白斯文,嚴肅地問他,
“講吧!到底是誰買了你帶走的視頻?”
白斯文頹然地跌坐在地板上,長長地嘆一口氣說,
“哎!糊涂啊!我真糊涂啊!我是把視頻賣了!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賣給誰了!”
“ !”于祖佳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生氣地指著白斯文大聲喝道,
“你說什麼?白斯文,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抵賴不坦白!我看你小子真的不想爭取寬大處理了你!”
但是突然,我腦際閃過一道亮光。
就是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讓我幾乎要跪坐在地,但我還是強忍住。
這就是石苓人所說的——我的天賦吧。很神奇,或者是因為審訊室里面劍拔弩張的情景,感情量既多又強烈。人們的意念到處流泄,讓我察覺到那些‘多余的東西’。
又或者是因為我——從沒踫觸過這麼強烈的感情——在遇到了我身邊的這個男子之前。就因為如此,他看出了我擁有的特殊能力。
一抬頭,與石苓人的眼楮相遇,我很快地在那兒找到默契。
此時,鏡面彼端,于祖佳的表情很凝重。而小默姐嘻嘻哈哈表情下的那份凝重放在心頭,正顯現了自己的決心。
可我在這個白斯文的情緒里感到的是稍許的無奈。起初我以貌取人,以為這個總是一臉呆滯的保安,是個庸庸碌碌的人,可我才發現,這個看似庸碌油滑的保安腦袋里,藏納著和我們同樣的廣闊世界。雖然在周遭的人們眼里,他只不過是在權貴腳下謀生活的小動物吧。
審訊室里面的兩位警官,顯然也察舉了微妙的情緒。
小默姐倒了一杯熱水,慢慢地走到白斯文的跟前把杯子遞給他,盡量用平靜口吻問,
“你有什麼苦衷就盡管說吧!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你是冤枉的呢?”
如我所料,白斯文喝了一口水後就平伏下來,慢慢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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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發生的那天晚上是我值的班。可是,我沒有盡職去值這個班,大概到下半夜的時候我就趴在值班室的沙發上睡著了。這可不怪我,白天跳樓事件後,你們警車來來去去,附近小區都被驚動了起來,這種高檔小區,家家閉門鎖戶,老死不相往來。
這些人都是看到公安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出人命,出大事了。連累的我們上上下下忙著應付問詢的住戶,搞死了……警察同志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千萬別往心里去哈……
但,我才剛打了一盹就听到值班的電話響起來了。我一驚就醒來了,心想不是那個黑心的保安經理又打來查崗吧!”
“喂!”睡眼朦朧的白斯文接起電話。
“你想發財嗎?”對方的聲音有些失真。
“我听到聲音並不是我們的保安經理,那是一個極為深沉的聲音,男女雌雄難辨。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誰這麼缺德半夜三更地尋我開心……”
誰知道,那人並不是尋開心開玩笑的。他又繼續問我,
“我想出5000塊,去買你早班的閉路視頻記錄。”
當時,我還是以為那家伙在開玩笑,所以我也索性跟他開開玩笑說,
“才5000塊!太少了吧!至少也得5萬塊啊!”
可是沒想到,那人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听得出來他很急,仿佛較上了真勁。他接著說,
“好!你現在馬上把今天凌晨以後至現在的那盒視頻取出來。3分鐘後你把它扔到這個小區前面第三棵行道樹下的樹洞去。錢就放在第三棵行道樹旁邊的那個垃圾桶里,你取了錢就馬上走!”
听得出來,那人很認真,根本沒有半句多余的話。
“警察同志,我一個月工資才800塊不到,在首都這種寸土尺金的地方根本存不下錢。5萬塊足足差不多是我四年打工的錢。母親老是催我回家討媳婦,所以我……我就這樣把視頻給賣了!
俗話說︰好漢不吃前虧,拿到錢後我馬上就收拾行李回老家去了。那5萬塊我還舍不得花呢,就訂了便宜的晚班車票!這,這就讓你們給抓起來了。
“也就說當時你賣那份視頻記錄的時候,壓根沒有接觸過那個給你打電話的人嗎?”
“沒有啊!我當時真的在垃圾桶里拿到了5萬塊,就把視頻扔到了第三棵行道樹下樹洞里面去了。”
或許是因為太高興、開心到無法自持吧,白斯文點綴著記憶的情感雀躍地流動著。在腦中重現的景色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薄紗,那是一種朦朧的金粉色。
“幸虧我也不笨!我知道那人那麼急出5萬塊想買我的視頻,肯定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萬一以後出什麼事兒賴到我頭上怎麼辦啊!所以在我去買視頻之前,我用電腦快速看了一遍!”
“你看到了什麼?”
“白斯文,再說一遍你剛才說在看快速播放時看到什麼。”
一听,審訊室里里外外,于祖佳和游以默,我與石苓人都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問。
“我將視頻來回足足看了兩遍了。在第二遍倒視頻看的時候,我曾經慢放定格看了一下。很可惜,沒有什麼值得可疑的。”
我看見小默姐放下手中做筆錄的鋼筆,與于祖佳默默對望了一下。不用說也知道,他們今天找到白斯文時的種種興奮,在此刻已經全部飛到九宵雲外去了。
難道,線索又在這里斷了嗎?
我心中一動,對著送話器呼喚︰“小默姐,問一問他白天有沒有看到什麼形跡可疑,不,一個陌生的人經過行道樹!”
對方能在事發後找到白斯文,並且知道行道樹下的樹洞,顯然來過附近不止一次。石苓人看了一眼我,走了出去。
小默姐顯然也想到了,重復了我的問話。
白斯文稍稍停了一下,他側著頭大概在回憶著當天的情境,“你們提醒我了,的確是有一個,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附近徜徉”!
一個男人?
我們面面相覷——為什麼只有一個男人,不是女人呢?
白斯文接著繼續說︰“那人大概四十歲左右,一身西裝的穿得可講究了,我們這一行最講究眼力,那人看起來應該是個平常前呼後擁的大人物,可是不但形單影只,而且心事重重,走了好幾遍回頭路。”
什麼回頭路,說不定就是凶手在踩點!
“你當時有沒有看清他的五官?”于祖佳聚精會神,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你還別說,那男的長得挺人模人樣的,那威風凜凜的氣度……”白斯文冥思苦想,我的天賦告訴我,其實他是記得的。只是由于他的記憶量過于龐雜如沙漠迷城,一時找不出放置這項記憶的暗門在何處。此時此刻,在他的腦海里已經開開關關了好幾個暗門,其中有太多暗門開了就忘了關,他甚至沒發現自己已經拉出直達此項記憶的重要暗門。
這就是普通人的局限性。而我的天賦,讓我循著蛛絲馬跡走出迷城,但我還需要白斯文本人的確認。
此時,石苓人走進了審訊室,他遞給白斯文一張照片,然後問︰
“白斯文,你看一下對方像不像照片上的這個人?”
白斯文將照片拿過來一看,馬上像琢米的雞一樣不斷地點著頭,還興奮地指著照片說,
“對啊!是他,就是他!沒錯,就是照片上的這個人。”
我一听,心好象被什麼堵住似的,但還是不甘心地走過去,把照片取來看了看。這個時候,于祖佳也跑過來了,確定的結果也讓他變成了扁茄子一般。一言驚醒夢中人,石苓人也想了到我想到的答案,而且想的更深。
我們終于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出重金向白斯文買那一份根本“沒有價值”的視頻。那一份視頻真正的價值就在于它告訴了我們︰這並不是一個欲蓋離彰的真相。
因為,那一張拿給白斯文作確認的照片,不是別個,正是屬于死去的劉耀勇的父親——劉震撼。
父親到兒子的事發地點看一看,天經地義,心事重重也是理所當然的,至于他的行為也談不上違法,何況劉家家大業大,有的是錢請律師!
……“這個房間的氣氛還真是糟糕。”
“哎!又是這樣!本以為馬上可以查到真相了,誰知道……虎毒不食子,要說是劉震撼殺了親生兒子,輿論會把我們打翻在地然後踏上一萬只腳的!想想也是,犯人殺了劉耀勇後,很可能為了尋找目擊者大海撈針,但他不可能知道哪里的監控視頻是自己的目標。然後他找到了白斯文,已經是千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何況他哪兒有充足的時間去確認視頻里面的影像!都是無用功啊!”
垂頭喪氣的于祖佳少不了來了一番感嘆。我緊緊地盯著劉震撼的那一張照片,不斷地回想著白斯文剛才的話。
“你太幼稚了,于隊長,居然理解不了這麼高雅的情趣。”打哈欠的石苓人卻搖了搖頭。“排除所有的可能,發現唯一的最不可能的真相,才是破案的樂趣啊!而且,”他舉起手機,“剛剛發現,有人搞了個大新聞,和劉家有關的哦!”
我們輪流看了他智能手機里面的網頁標題。
“啊。那麼現在要看一看嗎?局里的家電很齊全嘛。”
石苓人用下巴指了指審訊室里面黑色的超薄電視。“我有預感,這是有人在催我們快馬加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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