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感激涕零,巧笑倩兮的模樣,夜呤蕭有一種想要撕碎她的沖動然而手剛伸出,就赫然怔住,不由自主的他耳邊突然清晰地響起昨夜金大猛那歇斯底里的吼聲。
她說,她恨他,她這一輩子都恨他。
收回手,夜呤蕭僵硬的嘴角一扯,眉宇間溢滿刻骨的悲痛,不過余光中看到沐雲書溫潤如玉的模樣,他冷冷自語︰“沒關系,就算讓她恨一輩子,她也只能是我的人,誰都不能染指!”
恨他,總比不記得他,把他當做一個永無交際的默認,然後他永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自我折磨強多了。
沐雲書微微側身,金大猛這才看清他身候下馬車的男子。
一身土灰色的道士長袍,頭戴道士立尖帽,國字臉,山羊胡,滿臉油光滿面。
肚腩如水桶,手持一把桃木劍,劍柄上掛著一個雪白通透的玉墜,精明狹小的眼眸四處掃視了一周,伸手摸了摸嘴角的山羊胡,看到金大猛看他,冷哼一聲,本不想理會,但是當他看清金大猛的臉時,狹小的眼眸里劃過一絲驚艷。
雖是小家碧玉,但是卻清秀絕倫,韻味很足,特別是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只要稍稍看一眼,就要把他陷下去,那白希紅潤的臉頰,那玲瓏的身段,只要看一眼便挪不開眼。
金大猛被他熾熱的眸光盯得發緊,眉頭微微蹙起,把臉別到一邊。
這個真的是最厲害的風水道長嗎?為什麼總覺得他眼神有點
“這位是腎虛道長,有他在,定能幫助你爺爺甦醒過來。”沐雲書一身白衣,俊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雖然想讓他開壇設法把消失的鬼林召喚回來,但是據他說要開壇做法七七四十九天,而且要宰豬殺羊,還要全村人輪流叩拜守夜,還要十頭黑狗血
沐雲書自是不懂這些,但是只要腎虛道長有求他必有應,現下也只有先救金財運要緊,畢竟是條活命。
更何況,他不想金大猛和他一樣,連最後的親人都失去了。
“嗯,這屋子風水不好,背靠山脈,雙煞啊”腎虛道長摸了摸胡子,神神叨叨的在金家院子中轉繞了一圈兒,眼神看向那巷口的陰暗處,突然他眸光一閃,一個冷漠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再定楮一瞧,除了漆黑的一片,哪里還有什麼面孔?
莫非他看錯了眼?
“道長,以前爺爺的師傅吳清道長可是說了,金家在土壩村修在龍脈山下,定能得到天神庇護,怎麼會成為雙煞?”金大猛蹙起眉頭,是人都不高興自己住的院子被人說成煞氣十足的地方。
“你血液特殊,房屋背靠山,面卻不靠水,又處于龍脈山頭顱部位,你家三年前可曾有過喪事?而且還是雙親皆亡?”腎虛道長有備而來,听見金大猛的質問,不但沒有收斂,反而專挑金大猛肉里的傷疤說。
金大猛臉頰煞白,雙眸閃爍著淚光,心底一抽一抽的疼。
“你可知,你爹娘為何而死?而你爺爺,若不是本道,哼,你就等著披喪吧”
腎虛道長越說越得意,說的每一句話好像在顯擺自己的能力有多強。
“道長,開壇設法吧,有些話,望道長還是思慮後再說”
沐雲書冷著一張俊臉,他疏離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懊惱,是不是有名氣的風水大師都是如此?即便是真的也不能這麼當面說,有些話,放在明面上,實則更傷人。
腎虛听出了沐雲書言下之意的不悅,別人的賬他可以不買,但是這個人,他的身份不簡單,他自然不敢得罪,而且他當初花了那麼多心血,這一次一定要得到沐雲書的信任才好,不然他的計劃就泡湯了。
“沐公子說的是,那麼進屋開壇吧”
腎虛道長笑的一臉恭維,道袍一揮,馬上有兩個道童搬著一個大箱子跟在腎虛後面,浩浩蕩蕩的進了屋子。
“金姑娘,你還好吧?你臉色很差,不如你先回房歇息,這邊雲書幫忙照料就好”沐雲書繞道金大猛身邊,關切的問道。
金大猛搖搖頭︰“我沒事,我想看道長開壇做法,對了,潤珠呢?怎麼沒跟來”
收起思緒,金大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看到何潤珠的身影。
“何姑娘在客棧修養,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了,腎虛道長也給畫了符 化了雞血服了,只是說身子還有少許不適,便也沒讓她跟來”
金大猛了然,如此也好,現在這里確實不適合她回來,抬眸看著沐雲書,金大猛欲言又止,要怎麼說,乾坤珠不見了
“走吧,進屋去”
沐雲書率先進了屋子,金大猛趕緊跟上。
剛進屋,就看著腎虛道長一臉驚恐的用桃木劍指著那黑布蓋著的太師椅,嘴里念念叨叨,卻不知在說什麼。
“道長怎麼了?”沐雲書不解,為何看他的樣子像是看到那太師椅十分害怕的模樣?
那太師椅有什麼不對之處?
金大猛夜注意到腎虛道長的不正常,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太師椅,雖然她曾經見證那太師椅上的冤魂野鬼,不過自從那次夜呤蕭做法看到的紅衣女鬼後,這椅子雖然擺在這里陰冷的厲害,但是金大猛明顯感覺到,這椅子上的陰氣不如從前了,好似徘徊在這椅子邊緣的鬼魂減少了似得。
因為還是忍不住害怕,她用了快黑布把太師椅蓋住了,現在看來雖然詭異,倒也不至于當初那麼嚇人,然而此時的腎虛道長,害怕的有些夸張了一些。
金大猛下意識的想要走過去,然而下一步,沐雲書便擋在她面前,對她搖搖頭。
也許是純陽命的知覺吧,總覺得腎虛能看到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癱軟在門腳邊的腎虛道長,整個人抖成了篩糠子,看著那太師椅滿臉的驚駭,嘴里喃喃說道︰“這,這太師椅是誰讓擺在這,這兒的?”
金大猛看了他一眼,很是不解,但是還是回道。
“是我爺爺,他也曾學過茅山之術,太師椅放在正門中央闢邪”
“闢闢邪?”腎虛道長滿臉驚恐的看了一眼金大猛,牙齒都打顫了。
“可有什麼不妥?”
沐雲書給冷衡遞上一個眼神,冷衡會意,走過去,就如同提著一只小雞一般,把腎虛道長提了起來。
說也奇怪,腎虛道長被丟到沐雲書身邊,那股從腳心鑽起的冰冷瞬間消失了。
腎虛道長一驚,眸光凝固在沐雲書的印堂上,只見沐雲書印堂光亮,眉心似有一抹金光一閃而過。
腎虛道長一怔,隨後像是見到了珍寶一般,爬過去,一把拽住了沐雲書的衣角。
“若是沒看錯,公公子乃純陽子?”
金大猛臉上劃過一絲敬佩,這腎虛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但是這一點能看出沐公子是純陽命的人,還是不簡單的,而且自己的事情,他似乎也說的很對,這樣的人確實有些本事。
前一秒還對腎虛能力抱有懷疑的姿態,現在卻已經是完全信任他了。
本來他要請的是另有其人,可是派去昆侖的人回來稟報卻說壇主雲游去了,而卻在那時冒出了自稱為壇主關門弟子的腎虛道長。
無奈,只能請了來,開始還覺得不靠譜,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不愧是壇主的關門弟子。
“不愧是腎虛道長,果然名不虛傳”
沐雲書由衷的贊賞。
腎虛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當下干咳幾聲,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又擺出一副神神叨叨,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那是自自然,走,走吧,開壇做法”
腎虛道長,說著腳底抹油一般往內室而去。
兩個道童不用腎虛道長指揮,自顧自的開始擺起了開壇用的東西,先是在金財運房間門口設著羅盤和五彩靈幡,然後再到屋子里的東西方位放了兩個用石膏做的尊像。
金大猛和沐雲書面面相覷,按理說這個排場確實像那麼一回事,可是他們總覺得少點什麼。
不一會兒,金財運不大的臥房里,牆壁四周密密麻麻掛著桃木劍、八卦鏡、梅花錢、鐘馗像、狗牙、玳瑁。
琳瑯滿目,讓金大猛等人應接不暇。
隱藏在黑暗深處的夜呤蕭,冷冷一笑,這些全是山寨貨!
居然敢在他面前裝頂級風水師,他瞧腎虛的模樣,頂多算個不入流的三級風水師。
只是比金財運要懂得多些而已。
再看看站在金大猛身旁的俊美男子,沐雲書,夜呤蕭微蹙起眉頭,這個男人,該死的純陽命,以至于他現在不方便現身,不然非撕碎了這個腎虛道長不可。
再看看,這掛滿屋子的桃木劍就是一般的柳樹做成的,這東西別說是防鬼不行,搞得不好還能招鬼上身。
八卦鏡的八卦都印錯了,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狗牙看起來很像老鼠牙,透出一股猥瑣的氣息。
玳瑁一看就是玻璃做的。
最讓夜呤蕭好笑的是鐘馗,必殺的圓瞪豹眼這回成了米米眼,下次他再回陰間去,定要告訴鐘馗那老頑固,沒準他看到了鐵定提刀殺人!
此時金家大院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土壩村的人,這幾天他們知道了河西東村莫名消失不見,心里慌的要命,地里也不做了,天天躲在屋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今天若不是這沐雲書來村里,听說還要開壇做法,他們可真的沒有膽子踏進金家大門啊。
有幾個膽子大的,剛擠進堂屋門,就被太師椅周圍散發的陰冷氣息嚇得縮了脖子,不過卻並未打道回府,而是加快腳步三三兩兩擠進了金財運的房間,巴在門檻處和窗台邊往屋里瞅。
有幾個淘氣的娃子伸手去摸那五帝錢,看到這些玩意兒,孩子們正是好奇。
“去去去,一邊玩兒去,這東西也是你能踫的?”
腎虛道長一邊吆喝驅趕那些淘氣的娃子一邊在一旁擺了桌子,鋪上了紅布。
“道長。”高老姑和一個新婦湊過來,看著那梅花錢眼眸放光,伸手拽著那梅花錢左右看了看,那模樣像是拽著金子一般,愛不釋手。
高老姑往里挪了挪身子,湊了過來,拽過新婦手里的梅花錢,臉上掛著恭維的笑意,對著腎虛道人道︰“這位道長,這個怎麼賣,保什麼來著?”
腎虛道長看了高老姑和那新婦一眼,狹小的眼眸里閃過一抹狡黠,不過他卻並沒有馬上回答高老姑的話,而是轉身對著沐雲書微微拱手。
“沐公子,這里要開壇做法,您一身貴氣要壓陣,不過這開始要燒些紙錢,灑些雞血,您這麼一個貴人在這邊怕髒了您那上等的錦緞袍子,不如沐公子先到院子里休息片刻,待本道開光後沐公子再進來”
沐雲書點點頭,給冷衡示意,冷衡隨機在門口拉開一條路。
“金姑娘”
“沐公子,你也別見外,喚我大猛便好“
“那好,你也別公子公子的叫了,叫我雲書便好“沐雲書笑容謙和,有一種溫暖的味道,他停頓了下,接著道︰”不如你隨我一起出去等候”
金大猛想也不想的搖搖頭︰“公子車馬勞頓,先去院子里歇息,我已備好茶水和點心,這邊我想親自看著道長做法,等著爺爺醒來”
道童在擺設道具的時候,金大猛就已經在廚房準備了茶水,現在她只想等著金財運醒來,伺候著他用膳,他已經好幾天不吃不喝了。
沐雲書也不勉強,帶著冷衡出去到院子里等,沐雲書一走,頓時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屋子瞬間少了不少人,看來他們大多數都是醉翁不在酒。
不過,還有少數倒是留了下來,高老姑和拿新婦人就是其中兩個。
那新婦人金大猛雖然看的面生,卻也不難猜出她的身份,她便是年前嫁入高老姑家的清水姑娘,是村尾林家的。
沐雲書和冷衡一走,腎虛道長似乎像是重游在水里的魚兒,頓時蹦 歡快起來。
“嘿,這位大姐你真有眼光,這個梅花錢呢保家護宅,大吉大利,掛在屋里啊,身體好,人丁興旺,驅邪,還能財源滾滾來,總之可是難得的好寶貝!”
金大猛听腎虛道長一本正經的回答,心里閃過一絲疑惑,這梅花錢她爺爺箱子里也有,隨說是闢邪的,可從未知這東西有如此多的功能,當下心里疑惑更深。
听見人丁興旺四個字,高老姑和林清水眼眸頓時一亮,拽著那梅花錢的手更加松不開了。
腎虛道長見兩人這番模樣,心道有戲。
這兩個人定要好好宰上一番,也不枉他走這麼一遭。
想著不久後還有一萬銀子進賬,腎虛道長眉宇間越發光亮起來。那雙狹小貪婪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高老姑的錢袋子,似乎想要看穿里面到底有多少銀兩。
“功德無量天尊,您是想要給您媳婦兒求子是伐?”腎虛道長晃悠了下手上的桃木劍,神神叨叨的說到。
听腎虛道長如此說,那高老姑再也坐不住了,撲過去拽住腎虛道長的衣袍,滿臉激動道︰”道長有辦法?能一舉得男嗎?“
腎虛道長眯起眼眸,用余光督了一眼清水,搖頭探腦道︰”難辦啊,你家媳婦沖煞,沾了髒污,不好辦啊“
”道長,救命啊,俺高家可不能無後啊“
高老姑急了,連忙拽著清水就要下跪磕頭,腎虛道長眼眸一挑,閃過一絲算計。
想要提高價錢,還差把火候。
”貧道在這里走一遭,也算是有緣,破解方法是有,只是還要看無量天尊的誠意了“
”這”高老姑一臉為難的模樣。
雖然抱子心切,但是錢袋里有幾個錢,她掂量的比誰都清楚,土壩村可不是什麼富裕的村子,那三座廟宇荒廢後,村里的收入只能靠每家的三畝田地,年生不好的時候,連稅收都難以交清,每天都是勒這褲腰帶過日子,別說是銀子,一個雞蛋都捏的很緊。
不過,這些再怎麼比也比不上斷了高家的後嚴重啊
高大姑肉疼銀子,但是無可奈何,心里窩火,高老姑怨毒的瞪了一眼清水。
若不是土壩村那該死的傳言,說土壩村的男娶不了媳婦,女嫁不出去,溝溝有遺骨,灣灣有陰魂,而且都是絕門絕戶的,很難有下一代,
這年頭能娶到媳婦都很難得了,哪里還奢侈兒孫滿堂啊。
但是俗話說的好,養兒防老,這兒子越大,人越老,就會覺得心里不踏實,祖訓不可忘,傳宗接代一直來都是不容疏忽的,只要有希望,即便是砸鍋賣鐵,她也要試試,想著明年就能抱道胖乎乎的孫子,高大姑的眉頭也松了,鐵公雞也能拔出兩根毛來。
高老姑一咬牙,伸手解開自己的荷包,攤開,里面捏的皺皺巴巴的一塊紅布,包著兩顆鳥屎大小的碎銀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常年不見光,有股受潮的味道。
腎虛道長瞅了一眼那銀子,頓時眼里閃過一絲失望,隨後八字胡翹高,狹小的眼眸一瞪,嘴角劃過一絲嘲諷︰“功德無量天尊,這點銀子怕是連梅花錢都買不了呢”
本想大撈一把,結果都是些窮酸貨,腎虛道長頓時沒了耐心,看著圍在屋里的其他人,穿著都差不多,想來也不會是有銀子的人。
若不是沐雲書請他來,他還真不想來這鳥不拉屎的窮山溝。
“道長,這已經是俺家全部家當了,您看看,能不能賣一個梅花錢給俺,您不是說這寶貝保生貴子嗎?”
高老姑知道自己的銀兩少的可憐,根本不入腎虛道長的眼,當下恭維靦著臉賠笑道。
若是一個梅花錢能讓這不下蛋的母雞下蛋,即便是生個閨女也好啊,總比斷子絕孫來得強,她也不計較了,只要能生就好。
腎虛道長捋了捋嘴角上的山羊胡,做出很為難的模樣。
“這個”
“道長,求求您,賣一個給俺吧,求求您了”
見腎虛道長還在猶豫,高老姑和清水都慌了,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金大猛一直看著,開始隔得遠,听不清他們在議論什麼,她一直等著腎虛道長開壇做法,也沒有做打擾,但是現在看來,他倒是一點做法事的心思都沒有。
“道長,這東西準備的差不多了,清道長開壇做法吧”金大猛上前一步,對著腎虛道長恭敬道。
腎虛道長听到金大猛如此說,臉上劃過一絲不悅,不過看著金大猛那雙清澈見底的雙眸,玲瓏有致的身材,腎虛道長嘿嘿一笑,連連點頭稱是。
“算是有緣,便宜賣給你了,記住讓你家兒媳婦貼身佩戴者,三個月後,肚子自然傳來消息”
腎虛道長擺擺手,轟走高老姑兩人,原本圍在一旁的幾個婦人一听,這梅花錢那麼管用,又是招財,又是送子的,當下便炸開了鍋。
好不容易把人轟走,腎虛道長的荷包已經塞的滿滿的了,雖然都是小錢,但是算來也有二三十兩銀子,夠喝一次燒酒,吃一頓肉了。
法事開始,腎虛道長在祭品上點燃了符 ,在劍柄上噴灑了雞血,嘴里念念叨叨,也听不太真切,總之見他拿著桃木劍在金財運的炕頭繞了三圈,最後還把雞血灑在他身上,最後又繞到桌旁,嘴里依舊不停的念著咒語。
最後,他飛起幾張黃色的符 ,桃木劍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噗——
那些符 隨著噴出的酒精瞬間燃燒,一股淡藍色的火焰直沖金財運腦門心,金大猛剛要沖過去,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
回頭對上沐雲書如玉的俊顏,只見他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示意她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道法本無多,南辰灌北河,都來三七字,降盡人間魔,招!”
腎虛道長二指沾了些許雞血,對著金財運的眉心一點,咒語一出。
噗——
原本睡在炕頭一動不動的金財運,突然鯉魚打挺,直愣愣的坐了起來,突然睜開眼眸,卻瞪的如牛眼般大,模樣十分滲人。
“爺爺”
噗咻——
金大猛的聲音剛落,然後金財運就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最後雙眼一閉,雙腳一蹬,直挺挺的仰頭倒去。
“爺爺!”金大猛連忙上前。
“道長這是怎麼回事?”沐雲書劍眉一橫,疏離般的眸子里盛滿怒氣。
看不出,溫潤如玉的沐雲書,生氣起來,倒是挺嚇唬人的。
“這”腎虛道長心里也沒底,他不過是照著以前糊弄別人的法子,照常做法而已,為何這人突然就如同癟氣兒一般,剛才著實嚇了他好大一跳,若不是他經驗豐富,早嚇得尿了褲子。
現在沐雲書質問,他當然不敢實話說自己也不知道,只得兩壓住心里的忐忑,裝模做藥的捋了捋胡須,眯起眼眸。
“公子無需擔心,他這是三魂入體的征兆,他之所以滿臉尸斑,久久不曾甦醒,是因為他的三魂四魄被牛頭馬面請去地府喝茶了”腎虛道長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說道︰“現在我已少了符 ,和拿閻王老兒打了招呼,今晚半夜,他自會把金大爺的四魄送回來,明兒一早金老大爺便能甦醒,安然不恙”
“真的嗎?謝謝道長!“金大猛感激涕零,淚水止不住流下,爺爺終于可以沒事了,太好了!
沐雲書看了一眼躺在炕頭的金財運,又看了一眼腎虛道長,眉頭微蹙,似乎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不過卻又一時想不起哪里不對勁,搖搖頭,也許是自己多想了,只要人沒事就好了。
“那金姑娘,你留在家里照顧金爺爺吧,這邊有勞腎虛道長隨雲書走一遭,先去踩踩鬼林的位置”
腎虛道長偷偷的摸了一把虛汗,他正愁沒有借口離開,現在沐雲書給他開了一條路,自然抓住機會,交代了金大猛幾句,然後跟著沐雲書去踩鬼林的點去了。
看著一哄而散的人群,金大猛慢慢收回眸光,原本熱鬧的金家院子,一下子冷清起來。
出了房門,她打算去熬點粥備著,金財運若是醒來,一定餓極了,粥要趁熱喝才行,現在也不確定他幾時醒來,只能把粥熬好,放在砂鍋里,小火炖著。
誰知剛想踏進廚房,一陣陰冷的風吹拂而來,金大猛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當看到站在黑暗中一臉陰沉的夜呤蕭時,臉色雖然蒼白了些,卻沒有了以前那麼害怕。
“離那沐雲書遠點!”
冷冷的似牙縫里蹦出的幾個字,金大猛听得出他在生氣,但是他生氣的理由居然是那麼不可理喻。
金大猛頓時覺得又氣又笑,她和沐雲書又沒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他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在限制她的自由嗎?
“夜呤蕭,你適可而止!”金大猛很氣憤,決定不理他,轉身便走。
看著金大猛轉身離去的身影,夜呤蕭黑眸中的疼痛一閃而過,隨後翹起薄唇,勾勒出一個冷冷的笑。
“呵,你以為你爺爺,真的沒事了嗎?”
金大猛跨出的步子一頓,轉頭對上夜呤蕭意味深長的笑意,她緊了緊拳頭,轉身回屋,再也不想看他。
金大猛,我相信,不用很久,你就知道,你該依靠的是誰。
夜呤蕭的聲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什麼情緒,可是,卻讓人覺得寒意四生。
紅燦燦的霞光染紅整片天空,整個土壩村籠罩在一股紅暈中,寂靜而美好。
沐雲書一襲白衣,率先進入金家院子,眉頭緊蹙,一臉陰郁。
“沐公子這是?”金大猛一愣,莫非那鬼林還沒有下落?
沐雲書俊臉上有一股濃郁的蕭條之色,他抬起眼眸,有一些欲言又止。
“道長怎麼沒回來嗎?”金大猛注意到腎虛道長並未跟來,問道。
沐雲書搖搖頭,苦澀一笑,雖然心里做好了準備,但是還是有些失落,好在上任的時間還有些時日,希望能找到鬼林,替他奶奶入殮,遷墳,只有做完這些,他才能安心的區上任,不然他如何不自責,要知道沒有奶奶當初的支持,怎會有今天的他?
稍息坐了一會兒,金大猛也清楚了大致的情況,沐雲書陪著腎虛道長沿著土壩村繞了三圈,訂了羅盤的方位,又開壇做了法事,但是除了黑水河那條河還在,鬼林和河東西村兩個村都不見了,連帶著那個吊橋也消失不見了。
腎虛道長看了半天也沒說出理所然來,只是說要扎營留守,等到材料備齊全了,再次開壇做法,到時候定能找到鬼林和消失的村落。
“那麼,雲書先去鎮上籌備做法的物質,腎虛道長的一日三餐還要勞煩金姑娘”
把沐雲書送上馬車,沐雲書帶著歉意的神情看著金大猛說道。
“你也別跟我見外,若不是雲書相助,爺爺夜不會好起來”金大猛點頭,淺笑著。
“那告辭了,明日再見”
沐雲書告辭,冷衡揚了鞭子抽在馬身上,不一會兒,馬車便消失在金大猛的視線中。
拍拍臉頰,今晚還要守夜,爺爺若是醒來一定要吃東西,所以她還不能睡。
點了油燈,把窗戶和屋門關進,金大猛抬了凳子坐在金財運的炕頭,油燈搖搖拽拽,燈火明明滅滅,金大猛看著燈芯有些發愣。
腦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夜呤蕭的話,心下一顫,是危言聳听吧,他一定是嚇唬她的,現在爺爺的三魂已歸體,就等著四魄歸來,到時候爺爺便能跟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和她一起相依為命。
恍恍惚惚,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興許是太累了,金大猛竟然慢慢的打起了瞌睡,忽然一股大風吹來,破舊的窗戶被大風吹開,咯吱咯吱的響著。
金大猛被聲音吵醒,揉了揉發酸的眼眸,連忙起身去關窗戶,剛回頭,她看到一個極為恐怖的畫面。
無數只手,從黑暗中伸出的手,血琳琳的,帶著腐蝕的臭味,有的甚至是還蠕動的蛆蟲干癟的鬼手,他們都反復著同一個動作,那就是伸手去扣金財運身上的肉塊,一塊一塊的往下撕,不到一會兒,金財運的臉已經被扣的只剩下骷顱。
“不,不要靠近我爺爺,不要,走開,都走開!”
金大猛發瘋似的撲了過去,淚水奪眶而出,她不要,她怎麼可能忍心看到爺爺在她的面前慘死!
說來也奇怪金大猛撲過去的時候,那些無影的鬼手消失不見了,原本被扣成骷顱架的臉,此時恢復了原貌,雖然蒼白,卻沒有前面的慘不忍睹。
怎麼回事?
金大猛疑惑,站直身看了過去,詭異恐怖的事情又發生了,那些手又神了出來,而且數量還越來越多
不!
不?那就來求我,來求我,我便救你爺爺
深沉薄涼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威懾,蠱惑著金大猛像那個聲音走去。
那個聲音,是夜呤蕭,他此時在金大猛的房屋里等她!
進到自己閨房里,雖然光線極暗,但是金大猛一眼便看到了長身玉立于窗前,背對著她的夜呤蕭。
金大猛閉上雙眼,呼吸一口氣,仿佛是在給自己足夠的勇氣般。
下一秒,她倏地睜開雙眼,不卑不亢地道,“夜呤蕭,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嗎?知道我爺爺不會醒來,只會加劇病情,是不是?”
帶著質問的語氣,但是更多的是悲涼和無助。
夜呤蕭悠悠轉身,窗外微弱的月光傾攰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