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驪昨天听著雨後的一番內幕消息對著姐姐的別扭有了底,她笑著對賈敏說︰“她一向如此,我姐姐是生錯了的性別,她若是個男人,這會肯定是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寒窗去了,哪里能挨著性子坐在下來听戲呢。在她看來這些全是浪費了光陰的東西,耽誤她上進讀書了。你別多心,若是你拿著書本問她學問去,她保證會和你說一個晚上不停的。”
賈敏听著子驪的話抿嘴笑道︰“原來是這樣的,謝謝姐姐開導,我沒什麼的。尊姐的性子和我二哥倒是般配。他們都是喜歡讀書的人,最厭惡什麼出去應酬听戲吃酒的。”說著賈敏看向上面微微一笑。
子驪听著賈敏的話,忍不住想還真是個心有城府的姑娘,不愧是賈母親生親養的心肝寶貝啊。賈家是決定要和王家聯姻了。自己剛才是擔心子騫忽然走了扔下賈敏,叫客人臉上不好看。子驪不過是為了圓場那番話半真半假的。誰知賈敏卻故意的大聲的說出來。什麼子騫和賈政是一樣性格的話。分明是給上面的老太太和太太們听的。她這麼精明的人豈會沒看出來子騫對著賈家的人不怎麼感興趣嗎?也不擔心娶一個不甘心情不願二嫂子回家,他們姑嫂有矛盾?
上面的賈家老太太故意裝著耳朵不靈光,她故意對著賈母問︰“敏兒剛才說什麼呢?”
賈母笑著說︰“方才王家的二小姐說她姐姐是個喜歡讀書的,不喜歡什麼吃喝玩樂,只是喜歡看看書學聖人之道。敏兒笑著說那不是和我們家的那個一樣了。這個孩子嘴上沒輕沒重的,夫人別笑話。這個孩子是生生叫我慣壞的。”唐夫人因為剛才子騫的離席正有些臉上不好看。她一邊在心里埋怨著女兒的任性,一邊笑著說︰“叫老太太見笑了。我家大丫頭性子古板。做事情說話都是一板一眼和道學先生似得。還請老太太和賈夫人別和她小孩子一般見識。”
“我就喜歡穩重的孩子,自從見著府上的大姑娘我是打心眼里面喜歡。雖然小姑娘們本該是喜歡說說笑笑的,看著活潑開朗的好的。可是人不能永遠當孩子的,姑娘們慢慢的長大了就知道害羞,還要穩重些好,府上的大姑娘年紀最大,處事也是最穩重的。”賈家老太太一錘定音,她喜歡低眉順眼安靜的孫子媳婦。她的媳婦看起來端莊賢淑,實際上在家里卻有點太活潑了,兒媳婦從小嬌生慣養,又喜歡玩樂,愛說說笑笑的。在賈家老太太的眼里就有點不舒服了,她是從苦日子出來,這個家業來之不易,因此上過日子她總是能節省的就要節省些。即便是為了面子排場,做出來種種的排場,她總是要嘀咕下。
每天享受著使奴喚婢,錦衣玉食的日子,賈家老太太總有些心里不踏實的感覺。因此她看媳婦散漫的態度,和喜歡享受的性格,在內心深處總有些不以為然的。
來了杭州見到王家的大姑娘,老太太在看見子騫的第一眼的時候就有了見到知音的感覺。子騫的沉穩和收斂異常的合乎老太太的脾氣。
賈敏對著祖母的話面無表情,賈母臉上依舊是笑容可掬,可是眼底卻沒了一絲暖意。子驪對著妹妹使個眼色,她們兩個拉著賈敏說︰“坐在這里怪悶的,我們出去散散去。”唐夫人听著子驪的話,就想著把孩子們都打發出去,大人好安靜的說話︰“也好,你們小姑娘家听這些胡言亂語做什麼。看戲也不過是我們閑著無聊,打發時間罷了。多派幾個人跟著,不要去水邊,大奶奶你跟著她們照應著吧。”
王子騰的媳婦在唐夫人下首虛設了一個座位,可是她哪里敢坐下呢,一直在老太太和婆婆跟前照應著,听著唐夫人要她陪著小姑子和賈敏出去,她知道是唐夫人叫她歇歇的意思。張氏忙著答應了帶著三個姑娘走了。
宴席擺在王家後院子的水榭上,隔著一池清水就是翹角飛檐的戲台,她們四個水榭邊上的走廊出來,子驪笑著說︰“我在酒席上沒好好地吃東西,不如我們上上山的萬壑松風,哪里在高處,能欣賞到外面西湖的景色,順便吃點心可好。”張氏感念小姑子的貼心,她伸手悄悄的捏一下子驪的手︰“哪有你這樣做客人的,不問問人家敏姑娘的意思,自己先巴巴的說一堆。”
賈敏听著能看見西湖,自然也是樂意的︰“我很想看看西湖,來的時候就听見人說這個宅子是靠著西湖的,可惜我們都不能出去親眼看看。隔著牆遠看也是好的。”
“總是能找機會叫你游一趟西湖的。眼前先遠處看看也好管中窺豹,心里有個底子,到游湖的時候省的顧此失彼的。我們不如弄些精致船菜嘗嘗,就算是先嘗嘗鮮吧。”子驪拉著賈敏向山上走。沿著順著山勢建的游廊和寬闊石階,她們一轉眼就到了小山上的萬壑松風。
早有丫頭先一步去上面打開門窗,生爐子煮茶,調開桌案,迎接她們的到來。子驪一邊指點著園子里面的景色,一邊和賈敏沿著山路款款而來,小姑娘們很容易就建立起來親熱的關系。賈敏在家的時候被母親保護的太好了,她雖然有兩個同父的姐妹,可惜都是庶出的,自然和賈敏備受寵愛的嫡出姑娘有點隔閡。忽然來了杭州,有人肯和她玩,賈敏很快的和子驪熟悉起來。
“我還奇怪呢,怎麼還在園子里面建個假山,原來是為了看西湖。住在西湖邊上真真叫人羨慕,不用出門就能欣賞西湖的景色。一年四季每一天都生活在畫兒里面。”賈敏欣賞著園子里面的景色,站在半山腰上踮著腳想看外面的湖廣天色。
“其你剛來自然覺得新鮮,時間長了也不過爾爾了。我們快要到了,其實萬壑松風是新建起來的,以前園子里面的水面很小,都是祖父喜歡山高月小,叫人挖湖,堆泥成山,月圓之夜在上面欣賞著牆外的月色最好的。”子驪拉著賈敏進去,早有丫頭端著食盒進來,打開看里面全是杭州精致的小菜。
張氏還站著拿筷子步讓,子驪本想拉著張氏坐下來,可是一眼看見賈敏還在。做媳婦的可憐,不僅要服飾公婆丈夫,還要照顧小姑子小叔子,若是家里沒人,張氏到時候可以坐下來和子驪和梓萌一起吃飯。只是有客人在跟前,張氏也是個靦腆的性子,必然不肯在人前失禮,她剛才在宴席上就沒來得及吃東西,再這里斷然沒叫嫂子餓著的理。
子驪看著賈敏沒心思在吃東西上,笑著說︰“剛從宴席上逃出來還坐著按席,我可是拘束的受不了了。後山上養著鹿呢,我看看去。”賈敏听著有玩的也就跟著站起來︰“我也去。”子驪拉著賈敏就走︰“嫂子看著梓萌吧,她在席上沒好生吃,晚上肯定喊餓了。”就把休息吃飯的機會給了張氏。
兩個人在後山玩一會,正遇見了在修正院子的嬤嬤,其中一個嬤嬤手巧的很,拿著各色花朵用嫩綠的柳樹條子編成各式各樣花籃和小盒子,小籠子什麼,插上鮮花給兩位嬌貴的姑娘開心。
子驪也要學著編籃子,賈敏也是喜歡玩,帶著丫頭們摘花折柳,兩人糟踐了不少的鮮花,很快的兩個人的腳下已經是落了厚厚一層的柳葉殘花。正玩得高興地,就見著唐夫人身邊的桂花過來,她見著子驪和賈敏笑著說︰“二姑娘跑這里來了,叫我白白的爬山又下來。老太太那邊戲散了,叫姑娘們過去呢。”
子驪把手上的東西一扔︰“散席了?沒想到這麼快!”“老太爺回來了,好像老爺和少爺也都陸續著回來了,好像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得了大人回來了,孩子也別玩了。子驪和賈敏交換個眼神,生在這樣的家庭里面,她們都有著天生的敏感。
等著子驪到前邊去,宴席早就散了,賈敏自然是跟著賈母回了那邊去,這里唐夫人拉著子驪問︰“你們上哪里去了?桂花出去半天也沒找著你們?”
“我們去了山上,賈家的三姑娘很想看西湖的。”子驪如實說了。唐夫人自然知道女兒都做了什麼,她身上撫摸著子驪︰“也好。你關心嫂子是好事,我當初叫她和你們出去也是這個意思。你這幾天還是收收心,別胡鬧了,我特別請了嬤嬤教給你們們覲見太後和皇後娘娘的規矩,你們祖父和父親得了消息,皇上的聖駕已經到了江甦地面上了。沒幾天聖駕就到杭州了。”皇帝要來,子驪腦子冒出來一個念頭就是王老爺監督修整的行宮修好了麼?
王長春老爺子自然是已經把行宮修整好了,他已經是幾天沒回家了,現在得了消息,王子春老爺子倒是松口氣。好在行宮的工程已經完成了,他三番五次的檢查了,總算是沒了紕漏,才肯回家休息。洗了澡出來,老太太看著丈夫深深地嘆息一聲︰“幾天沒見你怎麼瘦了一圈了?跟著去的人都是吃閑飯的不成?他們是怎麼伺候的!”
“沒事,千金難買老來瘦,我以前都覺得自己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要發胖了。你看我現在精干不少吧,我這幾天都是騎著馬來來往往的,若是蒙古人還敢來送死,我還能上戰場劈死他們。家里還好吧,賈家一家人都來了,家里的事情不少。”老爺子舒服往躺椅上一躺,舒適的翹著腳︰“兩家婚事,他們怎麼個意思?”
“自然是願意的,他們還說委屈了大丫頭了。你看他們家的小哥兒怎麼樣?我听著賈家的人說,他們家小哥兒還算是個不錯的,知書達理,喜歡念書肯上進的。”老太太想著今天宴席上大孫女的表現,心里有點嘀咕。
“我看著那個小子還好,就是迂腐了點,被書本弄的傻里傻氣的。不過要是慢慢指點下,還能好。你怎麼有心事的樣子?”老爺子和老太太多年的夫妻,妻子每個細微的神色變化,他都能察覺出來。
老太太嘆口氣把今天的事情說了︰“……我是沒想到大丫頭心里有想別的想法。差點叫人家姑娘臉上過不去,還是子驪出來圓場,拿話岔開了。難怪子騰的媳婦對著子驪偏心些,她想著她嫂子就在哪里立規矩,特別帶著她出去,叫她有時間吃東西墊墊。”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子驪那個丫頭會做人,心地不壞。誰都看見子騰的媳婦在人前侍奉長輩無暇吃飯,獨獨她想著了,還找機會叫她歇一歇。做人啊,萬事要留後路,以後這個家還不是子騰的,那個時候她們做姑娘都已經出嫁了,和娘家的關系就要看當初做姑娘在家的時候留的後路了。听著你說,我發覺子騫似乎太急功近利了,她那個性子還想入宮,什麼都掛在臉上,別說在宮里,就是嫁出去到婆家,我都擔心的很呢。其實她嫁到賈家也好,兩家差不多,婆家看在咱們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她。叫她安分些,你叫媳婦去勸勸她。”王長春老爺子嘆口氣,閉上眼楮養神不語了。
至于唐夫人是怎麼勸子騫的子驪不知道,可是子驪第二天見大姐的時候可是嚇一跳。子騫就像是一夜之間生了大病,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起來。
可惜全家上下沒人注意子騫的不舒服,她似乎只是萎靡不振了幾天就一切如常了,皇帝的聖駕到了杭州,王家上下都被皇帝要來杭州的緊張期待的氣氛給淹沒了。
子驪這幾天和姐妹一起跟著一位老嬤嬤學習宮中禮儀。這個老嬤嬤是當初在宮內侍奉前孝儀皇後的,她不像是一般的嬤嬤嘴碎嘮叨,總帶著勢力和俗氣。這位老嬤嬤給人一張空谷幽蘭的感覺,子驪第一次見她,心里浮現一個念頭。這個女人便是優雅老去的吧。
秦嬤嬤已經六十上年的年紀,她鬢邊上已經染上了白霜,可是眼神依舊清澈,渾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齊齊一絲不亂。整個人腰板筆直一絲不亂更難得的是,秦嬤嬤不是那種陰沉沉,在深宮里面變態的老嬤嬤,她臉上總是帶著暖意。因此雖然宮中的規矩繁多,學起來實在不容易記住,可是有這麼個良師指點著,子驪也沒覺得學規矩的日子很難受。
這天秦嬤嬤講覲見太後,“太後是上年紀的人,上年歲的人耳朵不好,說話不能太小聲,也不能太快了。要慢一點別西里呼嚕的一串子話的都倒出來了。”子驪听著秦嬤嬤的話忍不住苦惱起來,她說起話來,說好听的叫口齒伶俐,說不好的叫太快了,若是秦嬤嬤非要自己改變說話的習慣,她真的難受死了。
秦嬤嬤隨後又說了些別的,太後是當初先帝身邊的一個不怎麼得寵的嬪妃,她不過是在先帝身邊服侍的時間比別人長,僥幸生了個皇子,後來大局穩定,後宮里面的各色美人越來越多了。太後那樣長相不出挑,性格溫和,不會賣俏的也只能守著兒子過日子了。其實太後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做太後,當今皇帝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皇子被封到屬地,她也就跟著做個王太妃罷了。誰知當今陛下造反成功,把佷子趕下皇帝寶座,太後也成了天下最幸運的女人了。
秦嬤嬤板著臉囑咐著三個小姑娘︰“太後不喜歡人家提起來以前的事情,你們知道麼!”子騫她們三個忙著點頭稱是,子驪心里嘀咕著這個不用說,拿腳趾頭想都知道。太後做嬪妃的時候不得意,自己的兒子還是篡權上來,她怎麼會喜歡提以前的事情呢?
等著秦嬤嬤講完了,她特別對著子驪說︰“二姑娘嘴角爽利是好的,只是上年紀的人不多多少少耳朵背,在太後跟前回話二姑娘要千萬記著別和平常似得,叫太後听不清楚。在宮里和外面不一樣,叫太後听不清回話可是大不敬的。”後果太嚴重吧!子驪頓時感覺壓力山大,她只能答應了秦嬤嬤的要求,說回去要好好地練習回話,一邊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子騫似乎察覺出子驪的郁悶和為難,姐妹兩個並肩走著,子騫拉著她的手安慰著妹妹︰“你別想太多了,回去好好地按著秦嬤嬤的話練習。“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十幾年的習慣還能一下子就改了。你看聖駕已經到了杭州,祖父父親都忙著接駕沒回家。太後和皇後娘娘想是旅途勞頓,休息幾天也該見杭州的命婦和官員眷屬了。我哪里來得及啊。秦嬤嬤也是,她何不早說!”子驪忍不住埋怨起來秦嬤嬤的馬後炮。
“她上年紀難免糊涂了,其實我有個法子。太後她老人家也沒時間和我們一一說話的,到時候你只要在邊上安穩呆著別在太後眼前顯,就算是裝啞巴。不說話總可以的。”子騫想出來個渾水摸魚的法子。
“這個法子好,你倒是可幫著我打馬虎眼啊。”子驪和子騫打招呼,眼看著她的院子就在眼前,姐妹兩個分手各自回去休息了。
沒幾天果然太後和皇後召見了杭州的命婦和官員眷屬,子驪前一天就被秦嬤嬤帶著到老太太和唐夫人跟前演戲這些天學習的成果,老太太和唐夫人看著沒什麼差錯了,才放心的對著秦嬤嬤說︰“嬤嬤辛苦了,三個孩子頑劣不堪叫嬤嬤費心了。“
秦嬤嬤笑著說︰“老太太是謙虛了,府上的姑娘們都很好,二姑娘聰慧,我昨天叫她滿點說話,一晚上就改正了。”
唐夫人驚訝的看看二女兒,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著子驪︰“她說話一向嘰嘰喳喳的,我今天還納悶呢,怎麼也一字一頓起來了。”子騫被大家探尋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舒服,她調皮的吐吐舌頭,拿手捂著嘴,等著她攤開手掌的時候,赫然是個小小的金果子。
“我含著它就不能說的太快了!”子驪拿著自己的秘密武器
“使不得,你小孩子家的不知道的,這生金子吞下去要死人的!”老太太對著孫女快捷方法不滿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