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屏風移去後,小百合徐徐露出真容時,那種美不得不令人為之窒息一下。因為,她果然如吳得志所料,她正是涂有白色的妝容。這是一張完全白潔的俏臉,可以想象她當年的、雋豐神逸的風采,以致讓人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實年紀。
但是,她那神態氣質透露出來的氣息,無疑卻是鳳臨天下的儀範。能得小百合這樣的一位令全日本國民都為之傾倒的絕佳藝伎會見,大家都一時不知所以。與其是被自然的美貌迷住,倒不如說是,為秩序井然、底蘊深厚的藝伎氣勢所撼動。
所以,就連自恃美貌從不輸于人的高橋津子在深情地嘆說道︰“小百合前輩紅遍四十逾載,國民無不為其傾國傾城的伎藝而瘋狂。雖然,她每次都是以傳統的藝伎白臉示人,但是她的風度氣質卻是令人沒有懷疑——她就是最能代表日本大和民女性氣質的絕色美女!”
“紅遍四十多年?那也就是代表她很老了吧?”吳得志呆然地問,誰知高橋津子卻是搶白地說道︰“得志君,你有所不知了。你能看出小百合前輩的真實年齡嗎?看不到是吧!所以,小百合前輩在藝伎界,乃至國民的心目中,是永遠的不老傳說!沒人會拿她的年齡說事。”
高橋津子言之鑿鑿,表明小百合的威懾力佔據她的心靈︰“你想知道小百合前輩的魅力嗎?但凡她所使用的護膚用品、沐浴用品、甚至是冼發水,都是全民追捧的對象,尤其在師奶階層中所向披靡,風靡不已。”
這時,只見小百合正傲視全場,眼神在吳得志他們身上不經意地掃了一下。然後,櫻桃喜子就心神領會地趨附上前的,繼而與之竊竊私語。在場的人無不引頸傾听,想捕獲她的片羽吉光,但是櫻桃喜子十分恭敬,她的身體已差不多擋了小百合的半張臉,令人十分掃興。
但是杜若蘭卻在專心致至,研究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這位小百合前輩,必定有六十五歲以上!”杜若蘭在語出驚人,充滿自信。“杜姐你怎麼知道?!”吳得志大奇,杜若蘭得意地說道︰“雖然看不清她的臉部,可是出賣年齡的,不是只有臉上,其實還有脖子上、手背上!我看她的脖子上的頸紋就知道她的真實年齡了。”
“噓!杜小姐你千萬別亂說。小百合前輩的年齡是國家級機密呢!至今從沒有人知曉她的真實年紀。”高橋津子趕緊說道。“為什麼?”吳得志和杜若蘭異口同聲。高橋津子神秘地說道︰“試想一想,藝伎曾是何等風光!不過,現在旗幟性的人物卻很少了。只有小百合年輩才擁有永遠青春的殊譽。”
高橋津子的煞有介事,顯得特別嚴肅︰“所以,說她是藝伎界,也就是花柳街的國寶級熊貓也不為過。這樣,豈能隨便議論她老人家的真實年齡呢!藝伎們都會說,小百合前輩是她們學習的典範,她是不老的傳說。”
“但是,我明明見到她脖子上的頸紋,以我的研究絕對錯不了的。年紀大就年紀大嘛,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明明知道衰老無可避免,卻不讓別人說。那豈不是皇帝的新裝。自欺欺人嗎?!”杜若蘭在不以為然,實在不解高橋津子為何這般諱莫如深。
這時,小百合前輩突然掃來一陣凌厲的眼色,她的閱人本領是何等厲害。一下,就在杜若蘭身上了。“杜小姐,你認為我們的小百合前輩不漂亮嗎?!讓你失望?”櫻桃喜子在輕輕地佯笑。表面語氣溫柔,實則是飽含質問之意。
“我沒有認為小百合前輩不漂亮,我們只是認為,想比起小百合的白色藝妝。我們更應尊重她的真實年齡。”杜若蘭這麼一說,頓時讓所有人都不知所以。從來沒有人敢當面說小百合前輩的年齡呢!頓時,櫻桃喜子為之色變。
“杜小姐,你闖禍了!要知道,年齡在藝伎界是最為敏感的。一般藝伎到了25歲,就要引退。退位于更為年輕的接班人。只是小百合前輩才能當上花魁十年之久,但那也是極限了。從沒有人敢提醒她年齡夠大了。”高橋津子焦急地提醒說道。
于是,“實在對不起!她失言了,請原諒杜小姐的無知!”高橋津一再替杜若蘭向小百合前輩道歉!“杜小姐,你不尊重我們的小百合前輩。你可以離開了。”櫻桃喜子抿著嘴唇,一臉嚴肅。顯然不為高橋津子的道歉所打動。
驟見被下逐客令,大家都呆了。好不容易才見上小百合,現在豈不是前功盡廢?于是,杜若蘭只得硬著頭皮辯白︰“我沒有冒犯小百合前輩之意。只是我認為真實自然會更好!要知道,衰老,也是生命中的一種風景。沒有什麼可以忌諱的。即使是老了又怎麼樣,仍是可以站在花伎這個舞台上嘛。只要你願意就好!何必在乎人家說年齡呢!”
那櫻桃喜子馬上替小百合前輩教訓杜若蘭了︰“杜小姐,你真是天真的可以!要知道,藝伎在客人心目中是完美無缺的。所以,唯有象櫻花一樣在最璀 的時刻才會綻放在大家面前。這是藝伎所尊崇的。請你不要說︰只要願意隨便就好了。這樣的話!”
“可是,前輩,難道藝伎可以這樣墨守成規嗎?莫非,象小百合前輩這樣出色的藝伎花魁,也因為年齡的原因,所以才不得不引退?如果真是這樣,我呸。我認為,這簡直是汰埋人才嘛!難道櫻桃喜子小姐你也認為,小百合前輩早該引退?!”
好個杜若蘭,果然沒有露怯,霸氣盡顯。愣是憑著巧言強嘴,說得櫻桃喜子頓時呆住了,不知如何作答。高橋津子抓住時機,向小百合前輩說出杜若蘭這番話。一下,果然小百合面露微笑,輕語地說道︰“呵呵,這位中國的姑娘真是逗呢!天命如此,不可違呢!”
听了高橋津子轉述小百合的開腔之語後,杜若蘭越來越自信,她趁熱打鐵地說道︰“非也非也。小百合前輩,大不必委曲自己的。你完全可以重新出台,舒展你的魅力。那是萬人慶幸奔走相告之事。再說,藝伎不總是涂有白色的嗎?象中國的傳統戲曲一樣,花旦都是涂個大彩臉,可以演到六七十歲呢!小百合前輩你又有何不可!”
小百合前輩果然在听來高橋津子的轉述之後,笑靨更足。只是,淺笑之余,她解釋說道︰“日本的藝伎,不同于中國的唱戲花旦。我們之所以有涂白臉的傳統,那是因為以前沒有電燈,只有燭火。涂上白色,可以讓客人看得更清楚更美麗罷。長久下來,就形成了藝伎的習慣與特色了!”
原來如此!杜若蘭大慚,道歉地說道︰“那恕小女子無知了,望前輩見諒!”小百合前輩頜首而笑,一場風波就此煙消雲散。這樣,小百合前輩突然透過櫻桃喜子問道︰“你們怎麼要跟我學香道,為何而學?”
于是,高橋津子就將吳得志如何到日本,並與松山內造結怨,誓要在香道上一決高低的經過一一跟小百合前輩匯報了。吳得志和杜若蘭還在擔心,為何高橋津子竟然將他與松山內造為敵的隱情都說出來?不料,小百合前輩听後,欣然地笑了。
“香道大會?果然是好主意啊!渡邊先生、松山內造家元等等,都是很久沒見面的老故人呢!”小百合前輩兀自神往,饒有興趣的樣子。然後,甚為感慨地說道︰“和藝伎一樣,香道在日本也是盛極一時的。香道大會,將各大香道流源匯聚一起,那將何等耀眼的盛會!”
“這樣說來,小百合前輩你也贊成香道大會了?所以,你一定會指點得志君的,對吧!”高橋津子也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所掩沒了,激動之情難以抑住。可是,小百合前輩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能憑香點出我的面容。我看出這個小伙子是很有根基的。不過,藝伎教一個外國人學香道,這是傳統所不容的呢!眾人會非議不可,尤其他又將是對付同為日本的香道流派!”
高橋津子一听,難掩失望之情。櫻桃喜子說完,然後冷冷地杜若蘭和吳得志說道︰“所以,我說傳統就是傳統,小百合前輩是不會教你們香道的。請你們離開吧!”吳得志和杜若蘭听後,都是失望之極。他們看著高橋津子,希望她能所有挽回。
可是,櫻桃喜子卻是非常低沉委婉地說道︰“小百合前輩身處眾人仰視的地位,希望你們能體諒她,不要繼續為難她了!拜托!”一下,高橋津子與吳得志等都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他們只好躬身,就此打道回府。另行想辦法。
不料,他們剛轉身的時候,突然琴聲乍作,激越高昂,如訴如喊,樂聲頓時吸引住了所有人!吳得志他們回頭一望,只見小百合前輩懷抱三味線,一手撥板一手彈琴,正是演琴起有名的藝伎三弦琴!吳得志听著琴聲,眉頭漸舒,知道事情有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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